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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柳二小姐---席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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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到那金龙,她才顿住,无法不去想起昨夜——
  当一切结束后,他原穿戴好衣物,应该走了,而她也让疼痛折腾得昏昏欲睡,但他却是坐在床沿,将一清凉的东西套在她足踝,为她盖好被单时,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话。她没听进去,只有最后一句敲入了她心湖。不断地震汤——
  你是我的人。
  什么意思呢?“我的人”?而不是“朕的女人”?
  自秦始皇嬴政以“朕”为天子自称辞之后,这个自创字,便成为帝王的专用,无从分割起。
  “朕”的女人,代表后妃为其所有。
  “我”的女人,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占有用辞。
  他的用意是什么呢?而自己又为何耿耿于怀?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得到了他要的东西,再来几次都嫌乏味。况且,她不仅没有娇声呢语地曲意承欢,反而任泪如断线珍珠般的垂落难抑,任何男人看了,只会倒足胃口。
  她该庆幸,他不会再来了。与其保有处子身,引他想占有尝鲜,还不如拾弃向来为女人所重视的第二生命,以换取怡然清闲的生活。
  她不会再为此伤神了,绝不。
  疼痛会消失,记忆也会遗忘,岁月的流转向来不留情分,一切皆会淡淡褪颜色,再也不能自怜太久。
  将外头的丫头唤了进来,她准备吃完早膳立即过去冷宫。
  ***
  “皇上,您昨儿的事,应交代敬事房的女史记上一笔——”江喜伺候着君王更衣与早膳。
  下了早朝,等会还要在两仪殿北书院接见诸位大臣,也只有趁此空档,江喜才有机会提起这种事;身为当今圣上的贴身太监,没有什么事是他所不知道的。皇上可以随时撤去所有随从,却不能撤开江喜于五里之外,一如外出或早朝时燕奔大人的职责一般,一内一外,皆以皇上的安危为首要工作。当然这种人,除了必要的忠心不二之外,也必须心思缜密,且深谙守口如瓶,言其所当言的道理,绝对不搬弄是非,不嚼弄舌根以图自身利益。
  自然,昨夜守在勤织院到三更天的人,除了江喜,不作第二人想。
  龙天运低首瞧着上衣襟口,原本系结五扣间的缀饰九龙金的地方,如今缀上另一条翡翠珠。那条九龙金,是他出身时,父皇所赠的,也代表他命定是真命天子的宣告,其意义深远到不该轻易离身,更别说转赠他人。当年他的太子妃伸手向他求取都未曾得他应允,如今他却在一时动情间,硬是将扣环在柳寄悠足踝上,丝毫没有考虑其草率行事的后果。
  “江喜,这事,不必纪录。”昨夜没让她在甘霞殿侍寝,就表示他应允她的央求,而他即使自鄙、自厌,也不会有所戏言。反正——反正那女人也不希罕,不是吗?她献出身子就是要他别再去烦她!
  “那奴才叫膳房熬药汁送去勤织院。”
  “那——也不必了。”他挥手。
  “但倘若柳才人有孕——”
  “等朕南巡回来再裁决。”他没有想过要让柳寄悠怀下他的皇子或皇女,但想到要赐她药汁防孕,却又直觉地排拒这念头。
  一切,让它顺其自然吧!他不该为女人烦心太多,尤其在此时公事繁多的时刻。女色只是闲暇之时的娱乐;历代君王为女色倾国的案例令他鄙弃厌恶,当然他不会让这种事加诸在自己身上。
  “摆驾两仪殿。”
  “是。”江喜招手要宫女撤下膳食,转身又道:“皇上今夜要召哪位宫妃侍寝?”
  “三十六位秀女中,朕还未曾宠幸过谁?”
  “康婕妤等共七位,皆姿色中等,不若赵昭仪的美。”江喜中肯地报告着。
  龙天运想了一下:
  “就康婕妤吧!”
  他不要去为女人费心神了,当然,柳寄悠也不会是其中的一个。她想过清静的生活,就遂了她的愿吧!他不在乎。
  ***
  别花散发芬芳的气息,秋意散落满庭,彷佛一夜之间,秋天就造访了。
  招呼着丫鬟们摘取别花,准备留着酿酒与腌酸梅;在这种深宫大院,唯一打发无聊的方式,就是不断地劳动了。柳寄悠远打算叫家人送来一些书册,打算学着制造花的香精,以供冷宫女子们的需求。
  不受君王宠幸,或年华老去,都不代表要放弃自己;她总是一再灌输她们这个观念,也许一时之间扭转不了她们的自暴自弃,但至少她们已看来有生气多了,不再一迳地死气沉沉。
  “小姐,还要摇包多下来吗?”挽翠挥汗如雨地问着。她力气最大,负责摇动桂树,让花飘下来。
  “不必了,捡完了这些,今天到此为止吧!”柳寄悠挽高袖子,将一裙兜的花放入篓子中。
  正在分开花萼与花瓣的落霞笑道:
  “昨日膳房的林公公听说小姐是酿酒的高手,立即拜托我央求小姐代他酿一壶桂花甜酒哩!你没瞧,今日的早膳多了两道菜,午膳也多了一些好吃的鸡肉哦!咱们今年多酿一些,巴结了后城门的差爷,往后要出门买东西就更方便了。”
  因为与膳房的管事公公交情好,平日要出门只须登记一下,就可以随采买的公公们出门,趁机回柳宅搬书、拿物品,她们两名丫鬟行动可自由了。
  “你们两个呀,真是巧言令色。”柳寄悠玩笑地轻斥着。
  “小姐教的好呀!”两名丫鬟异口同声同道。
  比起一般身分低下的奴,这两名美丽丫鬟不仅容貌出色,更被严谨地教育着,在应对进退方面有主子调教,再加上自身的灵巧,到哪儿都讨人喜爱吃得开;一直以来,她们两个还没有被讨厌混不开的纪录。
  教育得太成功了,柳寄悠叹笑。
  三王爷龙天淖晃了进来,看她们主仆三人笑成一堆,走近时,忍不住道:
  “怎么本王每次来,就是看到你们不停地工作?”
  柳寄悠领着两名丫头行礼:
  “拜见三王爷。”
  “免礼了吧,老来这一套。”龙天淖含笑挥着手。
  柳寄悠吩咐两名女婢去沏茶,才领着三王爷坐到榕树下的木椅上,笑问:
  “近日来不是正忙着。哪来的空过来茶?”
  “再三日,皇兄就要南巡,事情还会少得了吗?我是趁这午间的空档溜来这儿。你简直是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没见过这么勤快的姑娘家。”
  柳寄悠低首看着裙子上的褶痕,淡淡一笑:
  “生活要过得完美,就该找点事做,好过成日地无病呻吟。”他……要出宫了……自那日之后,已有七日未曾再有交集,可以预见往后也不会有,那真是好,不是吗?
  龙天淖没有察觉她的异状,笑道:
  “你要出宫的事有着落了。上回谈完后,想还是依你好了,既然你无意婚配,那本王也不该勉强。只不过,我会介绍一些不错的男子与你交友,要是哪天你改变心意了,知会我一下。”
  要出宫了?
  “要安排我回家吗?”太早回家,只会为父兄蒙羞,她原本希望先到尼庵住一阵子的。
  龙天连摇头:
  “不送你回家。先到我在京城北郊的别业住一阵子,在皇兄南巡那一天,我会叫燕虹领你们由“洪德门”出去。原本我还希望皇兄会欣赏你这种聪慧女子,偏偏他对外表太过重视,这皇宫再待也没意思了,你说是不是?本王还想待皇兄回京、我利用回北防之便,带你一览大漠风光,没人知晓,又可以玩得恣意,是本王安排你住别业的用心,你不会反对吧?”
  “难为三王爷这般用心了,真不好意思。”
  龙天淖豪爽大笑:
  “其实我也是不存好心的。因为在北方认得不少草莽英雄,想为你找门婆家嫁掉哩。朋友是交来做什么的?当然是陷害用的喽!”
  三王爷对于他认定的朋友一向推心置腹,也豪迈不拘,即使交往的友人是一介妇孺,也用哥儿们的眼光看待,并且略显鸡婆了起来。
  柳寄悠失笑道:
  “没见过您这种不像样的王爷!”
  “你还没见过更不像样的东宫太子哩!我那皇兄未登基前才叫不像样!尽结交一些江湖人,可以与人坐在荒漠中饮酒三天三夜,可以为了博取一名美人的芳心而做了一百首情诗天天跑妓院,种种年少轻狂比起来,本王根本是远远不及。”
  她讶然低呼:
  “未曾听过这种传闻呀!”威貌迫人的皇上,也会有那样狂放的岁月吗?怎么也无法想像的呀!
  “他能登上帝位,不是没道理的。当他以太子身分外出时,一丝不苟,行事有度,不辱没其身分;但当他微服以一介布衣外出时,可就狂傲不驯了。不过……近些年来,沉重的担子压身,他渐渐收敛,也渐渐成为一名“帝王”了……唉,怎么说到这儿了,你根本不会想听。”
  不一会,他的低叹立即转为高亢有神,兴致勃勃地谈着他日后的安排。如此不凡的女子,怎么可以浪费地任其出家为尼?是该有个至情至性的男子来珍惜她的。龙天淖暗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柳寄悠嫁给一个会深爱她的男人;这是朋友之间的义气。
  但……柳寄悠恍然的心神,却兀自飘飘漫漫于不知名的远方,看着三王爷俊卓的面孔,遥想着另一张相似而威迫易怒的帝王脸——
  唉,说好不再想的呀……
  ***
  皇帝南巡,京城一大盛事。
  文武百官恭候在“承天门”外,只待时辰一到,皇辇驾了出来,全跪拜恭送,一路送出长安城南出口。
  此刻皇宫内,要远行的皇帝祭拜过太庙先祖,拜别皇太后之后,依然利用少许的时间最后与臣弟、大臣们商讨国政事宜。
  “昨日旷勇将军差人快马捎来密函,汝等必得密切注意后续战况,不能让“北丹国”的内战波及我朝边关百姓,更须慎防他们假内战之名,行侵犯之实。近年来北丹国有多起扰我子民事件,得多加注意才是。”
  “这事臣弟省得,该怎么嘱咐心中有数。”龙天淖胸有成竹地点头;别的事他不敢打包票,战争一事没有什么难得倒他。
  “再有,上回山南一带的蝗灾,朕派了工部官员前去勘察损失情况,过些日子应当回来覆命。朕已命库房准备十万两黄金、十万石米粮,三弟可依情况轻重去发放济助,顺便草拟朕意。免去山南一带灾户三年税赋;还有,押送赈银之人,务必找清廉官吏,再结合一些江湖侠士护粮,这批粮草、灾银损失不得。”
  “臣弟明白。”
  “合适人选可听从康大人的建议。”
  在侧书房内厅,龙天运在交代完大臣们之后,再抓了三弟入内深谈,此刻大抵已无其它事可说,剩下的琐碎事,他就不多说了,并不重要。
  “如果没什么事,朕要起程了。”连接三天三夜的商议,他并不认为还有什么事未交代完,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没什么事了,若有突发大事,传人快马加鞭南下一日夜,便可由您裁决,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龙天淖仔细想了想,突然笑道:“倒是代为掌政这一个月,臣弟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柳家小姐出宫,省得您回来看了碍眼。皇兄看不上眼的丑女,留在宫中浪费米粮、衣料可不好。”他也不过是顺口提了一下,不料却看到兄长沉凝的脸色黑了一半正在瞪他。“皇兄?”
  “谁要你安排她出宫!?”他低吼了一声。
  “咦!上回您说这事要交付臣弟负责的呀,皇兄忘了吗?”
  龙天运压下心中倏扬的激动,也赶忙收敛自己太过形于外的怒气,沉声道:
  “你要安排她去哪里?”
  “待会皇兄起程后,臣弟就要安排她到臣弟的“含碧别院”住一阵子。”
  奇怪,皇兄哪来的兴致知道这种事?龙天淖可不以为重美色的皇上会突然迷恋上相貌平凡的柳寄悠;那根本是大大不可能的事。
  丙然,他的皇兄没有再追问些什么,看来是默许了,所以他又多舌地说了一些:
  “待皇兄南巡回来,也正是臣弟必须回北边防时刻,顺便可以带柳家小姐到北方看一看;如果可以,为她婚配一门好对象,相信柳大人不会反对的。”
  龙天运神色深沉,盯着三弟好一晌,泛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恐怕……天淖难能如愿了。
  即使没有正式纪录下他临幸柳寄悠的事实,但她已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宫妃,则是不争的事。没有人!没有人能娶走皇帝临幸过的宫妃,即使他终生不再垂幸她也是一样,何况——
  他不想再挣扎自己仍想要她的事实!未曾再涉足勤织院,只使欲望更炽烈而已;他仍是要她!
  “你退下吧!叫他们准备好,朕要起程了。”
  “遵旨。”龙天淖躬身退下。
  龙天运保持着不变的坐姿,收起摺扇,低唤了声:
  “燕奔。”
  一抹黑影由窗外闪了进来,屈着一腿跪身候旨。
  “微臣在。”
  “朕登上辇车时,要看到柳寄悠。”
  “是。”
  黑影复又在一闪之间消失。
  龙天运微笑起身,让一边伺候着的江喜为他披上披风,穿整好衣冠,大步往外走出去—
  —
  ***
  柳寄悠头疼欲裂,全身无力地悠悠转醒。
  她在哪儿呢?
  昏迷前的最后记忆是她与丫头们正困好最后一堆书,才要叫两个丫头收拾衣物时,却突然陷入黑甜乡,一切人事不知。
  睁开眼,看到的是金黄色的八角形帐顶,上头精绘着金龙图腾,并缀满了华丽的珠宝……而且晃动的感觉告诉她,她正在马车上。
  “醒了?”低沉的嗓音由右侧方传来。
  “呀!?”
  她撑起身子,看到的是一身龙袍帝冠打扮的圣上;正式的衣冠又将他的王者气势烘托个十成十,让人不敢瞻仰。
  “皇上……”柳寄悠直觉地将身子往后里,抵住了轿身,与他在有限的空间内遥望着;她怎么会在这儿呢?
  龙天运好心情地浅笑着,任她躲得再远,到底也都在他轻易触手可及的范围,所以他笑得闲适自得,只须稍移个身,他们马上又近在咫尺了。
  他轻托住她光洁的小下巴:
  “你该觉得荣幸,朕的辇车连死去的刘皇后也不曾搭过。”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可人儿,因为朕突然觉得此番南下,单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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