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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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拍手掌,余无忌从后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出来,放在桌上,人退到一边说道:
“婆婆吩咐,为郑姑娘准备一碗吃的,只是我的厨下手艺太差,只能果腹,谈不上口味。请郑姑娘多包涵。”
郑冷翠站起来,刚说一声“谢谢!”
余婆婆说道:
“他叫余无忌,是我收养的孩子,你也不必客气,以后你们之间,相互扶持帮助的机会很多,凡事讲谢,那就谢不完了!”
郑冷翠还是很大方的“道谢”,她不知道婆婆的“日后”是指的什么?她不便问。五六天没有吃东西,不止是饥饿,而且是虚弱不堪。她端起碗来,慢慢的啜食,碗里有面、有莱、有肉、还有说不出味道的汤。
郑冷翠慢慢吃完以后,站起来刚说“谢谢”,忽然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道在蠢蠢欲动,而且这股力量,从体内扩散到四肢,愈来愈大。郑冷翠是聪明人,她立即想到,这碗汤汤水水的东西,绝不是普通食物,她有些惊惶,忍不住叫道:
“婆婆!”
余婆婆当时厉声喝道:
“敛神、收心!抱元守一,调息行功,尽量让自己意念与体内力道相结合。”
郑冷翠那里敢怠慢,顿时跌坐地上,垂帘内视,摒除杂念,遵照婆婆的指示,努力导引自己意念,与那股左衡右突的力道结合,就如同婴儿结胎一般,凝为一体。
霎时间,郑冷翠浑身大汗,进入物我两忘的虚无境界。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郑冷翠才悠悠醒过来。但觉得天色已黑,室内没有一线光亮。她刚要从地上站起来,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全都湿透。
就在这时候,一盏油灯从后面进来,郑冷翠想到自己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不觉一时大急,正要找地方暂时遮躲一下,就听到于妈叫道:
“小姐,你这次功行周天之后,一直睡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于妈一面说,一面放下手中的灯和另一只托盘。盘里一碗稠稠的粥,一碟老腌菜。
“要不是婆婆临走之前,再三交代,只需要替你护持不受惊动,尽管让你睡下去,让你自己醒过来。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却一直在担着心事。那里有调息行功到三天时间的。”
郑冷翠惊问道:
“我在这里睡了三天吗?”
于妈说道:
“可不是吗!婆婆和余无忌在你行功不久,就离开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叫我不担着心哪!”
郑冷翠又惊问道:
“婆婆离开了?可曾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于妈说道:
“没有。不过她有交代。小姐,你先吃碗粥再谈别的,三天没有进过粒米滴水,婆婆临走之前,让余无忌熬了这碗粥,说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一旦提到吃,郑冷翠立即感到饥饿难忍。在桌子边坐下来。很快吃完这碗稠粥,才想起来于妈,问道:
“于妈,你呢?你吃什么?”
于妈笑道:
“我吃的是黄粱糙米饭,放心饿不着,倒是你,三天没吃饭,这会只喝一碗粥,要不是婆婆再三交代,我宁可为你煮一锅米饭。”
郑冷翠顿了一下,想了想,这才说道:
“婆婆是有心人。那碗汤,让我甜睡了三天,如今又让我喝下这碗粥,这份恩泽,恐怕要报答无门了。”
于妈这时才有所警觉,立即说道:
“对!婆婆是神医赛华佗,她特地为你煮的汤和粥,一定是益气养神,有助于内修功力。”
她从身上拿出一封书简,交给郑冷翠说道:
“这是婆婆临走时交给我的,她说等你醒过来以后,交给你看。”
素简前面写着两行小字,簪花行素,十分动人。真没有办法能让人把婆婆的为人和这秀丽的小字连在一起。
第一行写着:“是缘不是债。”
这意思郑冷翠能懂得,余婆婆所以如此对她好,不是因为她留下的一枚“债钱”,而是彼此的“缘份”。这句话,令人感动。
第二行写着:
“留与冷翠亲览。”
展开里面的书笺,纸是真正的宣纸,墨是真正的徽墨,未读书信,先闻到一阵淡淡的松烟墨香。
留书是这样的写的:
“我和令兄是忘年之交,令兄不是杀手,但是他却誓言要杀尽天下的贪官污吏。他说,杀一个贪官,等于救千万百姓黎民,所以,他不是杀生,而是行仁。他的个性,与我老婆子不谋而合。加上他曾经为老婆子解一剑之厄,所以,我认真的感激他,虽然不常见面,却莫逆于心。
这次,他为自己‘心灵’惹了一生难安的麻烦,我不能坐视。我要帮他做好他一切想做的事,所以,我不得不离开百草谷。
我为你下了药,虽然是冒着揠苗助长的风险,但是,你天赋好,又有底子,我的三分冒险,却获得十分成功。冷翠,恭喜你!现在你增添了十年自修的功力。不必谢我。一开始我就说过:这是缘,不是债。
我知道,你和令兄有约,你承诺为他的事奉献了自己一生,这是你们郑家的事,我不便置喙。不过,这次为你治毒,却发生了一桩想不到的错误,我老婆子从来不自责,我说,这是天意。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往后自然知道。我此次离开百草谷,与这件事有关。
你要尽快前往皖山之西,有一处名为百花谷的地方。
你一定会奇怪,我住所是百草谷,如今要你前往百花谷,到底是弄什么玄虚?
百草谷是我种植了各种入药的草木。
百花谷都有人莳养了千奇百怪的花卉。
在百花谷有一株岁月不详的黄色杜鹃,每年开三五朵黄花,仅仅只有三五朵。
另外,百花谷还有一丛芦荟,也是非比寻常,至少也是有三五百年的生命。
你,前往百花谷,摘一朵黄杜鹃,割一段芦荟,小心放在我给你的袋子里,到京城找我,到时候我会和你见面的。
要特别注意:这株黄杜鹃和芦荟,不是轻易可以接近的。大凡天生异物,必有相生相克的保护,何况百花谷还是有主人的所在。如何平安取得这两样东西,靠你的智慧,当然也靠你的成功。但是,小心谨慎!千万大意不得!
期待我们在京城愉快相见。”
书笺末端,留了名字:余松。
郑冷翠看完了这封书简,心里有许多疑问在。余婆婆与哥哥是莫逆之交,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哥哥郑非义要她做的一件事,除了于妈,没有第三人知道,余婆婆是如何知道的?
余婆婆说她犯了一次错误,是什么错误?而迫使婆婆离开百草谷?
要郑冷翠前往百花谷,取黄杜鹃与绿芦荟,显然是与婆婆前往京城有关,甚至于与婆婆所说的错误有关,到底是为什么?
留笺的下面还夹了一张小简,是给于妈的,写的是:
“流云:不必客套了,大家都是为着帮助一个好人解除心刑,尤其这个人是我们的知交好友,你会同意吧!”
请你暂时留在百草谷,这里饲养的虫兽,都不用管,但是,石屋不能无人照管,单是里面的药材,多年的心血,舍不得,放不下。
只是你不能随冷翠前往百花谷,你一定会有怨言,而心头放不下。
天下有许多事,是要勉为其难的,就如同这次留你在百草谷一样。
如有急事,放出信鸽,就会联络上我。
对你,应该说谢谢!因为你有一段寂寞的日子。”
于妈倒是深受感动,说道:
“婆婆太客气。就凭着她与老爷的交情,又对小姐有救命之恩,任何吩咐,我还会有二话可说吗?”
她回过头来问郑冷翠:
“小姐,你不在意老于妈不能陪你吧?”
郑冷翠说道:
“正如于妈你说的,婆婆的话,我还有不听的吗?只不过是……”
她忽然幽幽的说道:
“于妈,别忘了,原先的打算是:百草谷医好了毒,就要立刻前往‘第二点’去的,可是如今情形变成这样……”
于妈倒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大爷和小姐你们当初的决定,我老于妈敢说什么吗?不过,如果小姐容忍我说一句话,我是真的不赞成!……”
郑冷翠叫道:
“于妈,那是我自愿的,与哥哥无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哥哥的心里,稍稍减少一些痛苦。”
于妈说道:
“婆婆的交代呢?百花谷你不去吗?”
郑冷翠没说话,于妈沉重的说道:
“百花谷的事,关系婆婆非常重要。论医道,婆婆当然是当今武林第一,但是,若论武功,恐怕就比不过小姐你了。她在留笺上不是说吗?那株黄杜鹃和绿芦荟,不是轻易能够接近的,在她的估计,小姐的功力增加了十年内修之功,只有你,才能做到这件事。”
郑冷翠立刻说道:
“于妈,你放心,百花谷我不但要去,而且立即就去。婆婆救命之恩,我的命本来就是她给我重生,我不是一个寡情轻义的人……”
于妈连忙说道:
“对不起,小姐,于妈说错了话……”
郑冷翠上前拥着于妈说道:
“于妈,我们情同母女,还要说什么对与错吗?我只是在想,余婆婆既然在帮助哥哥,谁知她这次要我百花谷之行,不是为了哥哥的事呢?”
于妈说道:
“小姐能这样想,百花谷之行,就特别觉得心安理得。”
郑冷翠说道:
“倒是于妈留在百草谷,长日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可真难熬!”
于妈说道:
“从来没有这样清静一个人过日子,就当是享清福吧!”
接着她又大声笑道:
“只是千万不要应着‘清福难享’那句话就好了!”
两人忙着准备郑冷翠的行程。
皖西路途遥远,而且百花谷究竟在那里?还要寻找,显然是要花费一段时日。但是,事实又不允许拖得太久,道理很简单,百草谷虽然目前还是百草茂盛,那是位于南方,实际上现在是冬天,距离杜鹃花开淡淡的三月天,为时甚为短暂,郑冷翠必须在杜鹃盛开之时,赶到百花谷,错过了时令,一切都是白费。
除了衣服,婆婆已经为郑冷翠准备妥当一切,甚至于各种治病疗伤、防毒祛瘴的药,都有了准备。
郑冷翠当时准备就绪,就对于妈说道:
“自从婆婆为我增加了十年内修功力之后,我还没有试过……”
于妈有些紧张的抢着问道:
“小姐,你的意思是……”
郑冷翠笑道:
“不是别的,今夜趁着夜色下山,看看我的眼力、脚程,特别是胆识,是不是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
她握着于妈的手道声:
“于妈,保重!”
于妈的“小姐请多保重”还没说出口,但觉眼前人影一闪,早就失去了郑冷翠的踪迹。
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至今婚姻未着,却要如此在生死边缘奔波,于妈突然感到一阵伤怀,毕竟郑冷翠曾经让她哺育几年。
但是,她这样一把年纪,而且只是郑家两代相依的一名老佣人罢了,如今不也是随着奔波而担惊受怕吗?
可见得人的一生,没有多少时间能随着自己而称心自在的活着,恩、仇、义、信,交织成一个网路,使你跳不出这张网。有人常常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何止是江湖人物是如此?一般人又何尝不是这样?身不由己的时候多,身能由己的时候少。
于妈望着石屋外围黑沉沉的夜空,有无限的感慨,她喃喃的祈祷着:
“小姐,望老天爷保佑你平安!因为,你是一位好姑娘。”
郑冷翠跃身飞出石屋,一掠之间,至少在三丈开外,身轻如飞燕,掠水穿帘,那已经又超越过“踏雪无痕”的境界了。
郑冷翠就在一跃之间,心里有无比的感激,余婆婆不但救了她的性命,还凭着精湛的医术,为她增长了十年内修之功,对于一个习武的人来说,这是恩同再造。
正因为如此,郑冷翠对于未来皖西百花谷之行,心里有了负担。
照余婆婆留笺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两点讯息:
其一、百花谷的黄杜鹃和绿芦荟,不但对余婆婆是重要的东西,很可能对哥哥郑非义也是重要的事。虽然留笔中并没有说得很清楚,郑冷翠已经感觉得出对哥哥也是十分重要。
其二、皖西百花谷之行,充满了危险,也充满了变数。不但需要高强的武功,更要具有超人的智慧,“力”与“智”,是缺一不可。这已经与郑冷翠有没有信心根本没有关系,而是在思考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样的心情,郑冷翠在一路之上,很少能有时间舒展眉头。
从四季如春的岭南,来到仍然是寒气逼人的江北,整整走了一个多月。
一个阴沉的下午,郑冷翠来到一个叫做龙角寨的小镇市。
小镇不大,有七十户人家,依山傍河,就凭这个条件,大家聚集而居,成了交通的要道,而且是水陆通衢。
天寒,彤云密布,郑冷翠心情也和天气一样,低沉而不开朗。
来到龙角寨,就打算歇一天,明天如果不下雪,再作上路的打算。
可是,郑冷翠一来到镇上,只见家家户户都上了排门,虽然是有人在外活动,都是忙着清扫垃圾,张贴春联。
郑冷翠心头一震,不觉自语说道:
“难道是过年了吗?”
有道是:行旅无甲子,岁尽不知年。
在这种情形之下,路上的行客是十分凄凉的。真正说来,此时还在路上奔波,不能回家团聚的人,不止是凄凉。更现实一些,在这些小市镇上,大家忙着过年,不会有人开门做生意,一直要延宕到正月十五,过了元宵节才算过完年。有的地方硬要到“二月二、龙抬头”,方能一切恢复正常。
在这种年节期间,恐怕吃饭住宿都成了问题。
郑冷翠骑的是于妈带到百草谷的马,走在青石板铺的街道上,特别声响。
一直走了大半条街,才看到一家客栈。
“安寓客商”四个大字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