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流风-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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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以为萧寄远会离开。不想他却仍呆在房里,一点也不着急去见清河郡主。
“好!学会闹脾气了……连沈擎风的生死也不顾了么?”
那个名字让我心中一动,立刻转身望向他,目光触及对方明亮的眼神,这才发现中计。察觉到他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我知道,方才那句话又是一个试探,他动怒了。
“你答应过要放他的……”
相较我的紧张,萧寄远有些慢条斯理:“那时忘了,其实我也有一个条件。听说沈家在宋朝北方有一个粮库,只要他讲出具体的方位,本将军马上放人。”
我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就是因为这个……沈擎风才会遭到严刑拷打。不忍地闭上双眼,我似乎看到了那一幕幕残酷的场景。平素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萧寄远跟我撕破了脸皮,是我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吗?我原以为他没那么快发现,我可以伺机而动……
“当然,如果盈儿有办法知道,请随时告诉我一声,同样可以放人……”
我暗自冷笑,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一样知道了他的别有用心。该怨谁言不由衷呢?“你不是试过了吗?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不明白,就算知道粮库的位置又如何,你们还能从大宋搬过来不成?”沈家可以在全国各地调送自如,还仰仗了他们在水陆营运方面的势力。辽人不是没有那个条件,而是……想运送大批粮食出境,当宋朝那边全是死人吗?
萧寄远闻言,笑得讳莫如深:“得到很困难,毁了它……却是轻而易举!”
禁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脑中嗡嗡作响,充分体味到了何谓一语双关。随着清脆的关门声响起,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得到很困难,毁了它却是轻而易举……”
头一次,我对自己在异国的命运没有了自信,凭什么认定,萧寄远不会毁了我……
我深深地感到不安。在这里,唯一的保护力量来自萧寄远,而我昨晚惹恼了他。今日,他跟耶律清河出门去军营,事先竟没有告诉一声,足见差别。
太不智了……就算有再多怨恨也不能这样任性。手中揪着沈擎风留下的锦帕,翻过来覆过去地察看,仍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想起他现在的处境,心急如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将军府里乱转。其实也不算毫无目的,我一直在留心周围的建筑、摆设,想探明沈擎风被关押的地方。萧寄远用的是私刑,看他说得那么随意,想放就可以放,估计沈擎风不会在官家手里……
经过一座偏院,透过弧形拱门,隐约望见枯柳垂下的树枝,死气沉沉地萧条着,没有一丝绿意。这个时候,若在江南,恐怕柳树已经见芽了吧,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我想念那里的日子,虽然爱恨纠缠,毕竟还是天真而单纯的,各人执着于自己的心。此时此地,有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理智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一段历史,千百年之后对后人来说无足轻重,我们可以理性地评判这个年代的家国和民族概念是多么狭隘。然而,谁又知道,穿越了时空,身处造化大浪之中,再现代再先进的灵魂都只能随波逐流。我不愿沈擎风死,本是如此简单的心念……
身后传来的两声闷响打断了游移的思绪,我本能地回头。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只感觉一道寒光划过,夹带着冷风,最后钉在旁边的石墙上。竟是一把剑!
“刺客……”还没叫出声,来人立刻捂住了我的口,并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名侍女,实在无法相信他。来人虽然一身汉人男子装束,可那套黑色衣服不是观念中的刺客最经常穿的吗?他刚才的确是想杀我的,不知为什么临门却换了剑势?
那人盯着我手中的锦帕,在我疑惑的目光中伸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同样的来……
我连忙抢过来对比,丝毫不差。
“你是谁?”我颤声问道。无法不激动,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块看似平常的锦帕会是如此重要的信物。这名武士叫严寒,是七王爷派在辽国的卧底,也是清河郡主的家奴。他奉耶律清河的命令来暗杀我,方才及时收手只因为瞥见了那块锦帕!剑锋擦过耳畔,仅削落小绺头发……我低头拂开肩上的断发,心有余悸,差一点点……
“这种锦帕原是宫里的贡品,叫做‘雪缎’,虽然名贵异常,可因为素白如雪,娘娘们都不喜欢,皇上便将它赏给了七王爷。后来也没再进贡,民间更是少有……严寒一见此物便明白姑娘是自己人。”
原来如此……我连忙解释自己并不知道锦帕的来历,只是受了别人的托付。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说明白,不料严寒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知晓的,估计大宋那边也有秘密给他传消息。我更加确定此人便是我日夜想盼的救星,太好了!
在严寒将那两名昏迷的侍女拖到隐秘的角落时,我不安地望着风,一边又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吗?”
他指了指偏院的方向:“尚待确定。”
我随在他身后,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像。这个偏院几乎是府里废弃的地方,其余的院落都有士兵把守,唯独此处却是冷冷清清的,如果真关了重犯,怎么可能无人看管?
眼看就走到围墙边了,走在前面的严寒不知在哪里碰了一下,只听得“轰”的一声,待我抬头看时,墙上竟蓦然多了个门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哪里还管得了别的,直觉这里就是关了沈擎风的监牢,莽莽撞撞冲了进去。
“姑娘!小心机关!”严寒站在门口,有些气极败坏。
我回身茫然问道:“哪里有机关?我不是好好的么?”
严寒见没有什么异样,便也跟着进来,话里掩不住赞赏之意:“姑娘慧眼。”
我长长吐了口气,想想自己也的确大胆了,却是傻人有傻福。严寒平素习武,对周遭的事物都比较提防,而我是二十一世纪来的马大哈,自然想不到这些。幸好,秘道内并无机关,虽然暗了些,待眼睛适应之后还是可以看见方向。我们只走了几分钟便豁然开朗,前面有灯火!
终于再次见到了沈擎风……尽管昨天才见过,可想起他此刻命悬一线,我觉得每次见面都是奢侈。满铺着麦秸的牢房里,他蜷缩在最靠里的角落,一点生气都没有,看起来似乎比昨日更虚弱了。莫名地心酸,我隔着铁窗轻唤了好几声,他才迟缓地有所反应,抬起脸来,满眼的不敢置信:“盈儿?”
“是我,我找到人来救你了!”
说话间,一旁的严寒已经挥剑欲斩断铁锁。两剑砍下,火花四溅,而那锁竟无丝毫动静,仍旧紧紧缠在铁门上。怎么回事?我们面面相觑,讶异地发现原本光亮的剑锋居然崩了口。
沈擎风平静地解释:“没用的,这座铁笼由特殊的玄铁打造……包括我手上这副锁,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
“那钥匙呢?”我们齐齐追问。
怪不得一路走来如此顺利,没有守卫,没有机关……若不是对这招杀手锏极有自信,凭萧寄远的为人,他决不可能这么疏忽的,我是高兴得糊涂了。
沈擎风似乎已经认命,笑得云淡风轻:“钥匙由萧大将军亲自保管,贴身随带……”他停下话,别有深意地望了严寒一眼,“我知道组织里的规矩,亦别无所求,苟活至今日,不过为了等阁下一句承诺。”
“公子但说无妨。”
沈擎风将目光移回我身上,温柔如水:“希望兄台能将盈儿带回扬州,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让她落到契丹人手中……”
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有股诀别的味道?捕捉到严寒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我顿时如披冰雪:“什么……是组织里的规矩?”
严寒单膝跪下,神情肃穆:“顾全大局,救之不得便杀之!请两位谅解严寒的难处!”
“什么破规矩,太冷酷了!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大局是什么,杀了他……大宋就能反败为胜吗?”出生于人道主义泛滥的时代,我无法接受放弃任何一个生命的行为。可惜一大串道理塞在喉咙里,跟他们说不清楚,倒像是无知女子在任性撒泼。
“盈儿,别说了!”沈擎风低声喝住我,“你不懂……这是男人的责任。”
“我——”心气郁结,古人的痴傻我的确不懂,“国家的强盛不是你一人牺牲便可换来的,况且,根本没有必要。”
“我大宋千千万万子民,如果每个人都作此想法,那才真是国将亡矣!”
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擎风,正气凛然,顶天立地……心下默然,如果每个人都作此想法,国将亡矣!我比不上他!在现代,只学着要如何保全自己。也许,宋朝对我来说只是历史上一个封建王朝,可对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来说,意义却远不止于此。
“是,我知道了。”
“请沈公子放心,以后,夫人的安全包在严寒身上。”
“不过……”我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用急着动手,谁说我们救不了他?”不就是从萧寄远身上拿到钥匙吗,别人也许很难,而我……还是有些机会的。
沈擎风望着我的眼。顿感无所遁形,我低下眉,躲开那两道视线。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便明白我要做什么了。投桃报李,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心心念念把生存和自由的机会留给我,我有什么理由坚守自私……如果不是那方锦帕,我早已成了严寒的剑下亡魂。在这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考量。萧寄远说爱我,却险些害了我;耶律清河,仅有一面之缘,她却想要我的性命;就连严寒……自己人吗?他只会忠于他的主子。唯有沈擎风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不要去……他不会放过你的。”他死死抓住我握在铁栏上的手,似是仍觉得力量不够,竟无赖地耍起狠来,“我情愿先自残了断了!”
“好啊,那我随后就跟上,别走得太快。”
他没表现出感动,倒被气得不轻,只是死死瞪着我。
“都怪我之前对你太纵容。”
是吗?可能吧……自从顺利离开沈家大门那天起,我就冥冥知晓,这个男人再也奈何不了我,他早就认输了,否则,他不会放开……
“我们都不要死,一起回扬州好吗?等这件事情过去,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沈擎风顿时浑身一怔,僵着无法回话。趁这个时候,我悄然滑下手,黯自转身,好想哭……我是个卑鄙的骗子,我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只是权宜地用一腔柔情拴住他的希望。如果明天值得期许,就不至于轻言死亡。又如果,我们还剩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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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美人计(下)
小雪夜,风低低呼着,天色黑沉,人心不静,似乎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暖意如春的厢房内,烛火明晃,光亮的铜镜里,倒映着一张陌生的容颜,粉面桃花,眉若黛山……可惜都是假的,妆下的脸庞应该苍白如雪才对……
身后有人,他来了……搁下眉笔,我在镜中看着他慢慢走来,感觉到沉稳的脚步亦趋亦近,心狂乱地跳动着,紧张得手心冒汗。裹着薄茧的手轻轻端起我的脸,抬眼看去,萧寄远深刻的眉眼近在咫尺。
“今日竟有这等兴致……怎么不好好歇着?”
我转过脸,不着痕迹地避开,说着早已备好的台词:“闭上眼就想起那个黑衣人,睡不下……胡乱抹了几下,觉得脸色太白了,怕吓着别人。”严寒出手未免重了些,感觉左肩已经痛得麻木。
萧寄远看了看我受伤的肩膀,目光里只有怜惜和懊恼:“伤口还疼吗?那两个侍女也太没用了,不止没保护好你,连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
听后面那两句话的语气,我不禁立刻想起了前日被杀的将领,心下一紧,柔声劝道:“我不碍事,只是皮外伤,你就不要迁怒下人了,也亏侍卫们赶得及时,否则……师兄已见不到我。”明明是我和严寒导演的一场好戏,能少牵连就尽量低调些吧。受苦是必要的,他可以勉强给郡主交代,而我……可以得以制造契机让萧寄远先退一步。昨日才起了争执,若今天立刻主动示好,他定会起疑心的,我需要这个意外。
“不行,这件事情必须追究,我心中已有分数。”
我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赞同追究:“我会遭遇今日之事,多半还是拜师兄所赐。所谓树大招风,你为了退婚而大肆张扬自己另有所爱的事实,未免太不把郡主放在眼里。何不趁此机会给郡主留些情面?她也是个聪明人,肯定会知道师兄的用意。如此……我日后也比较好做人。”
略沉吟一番,他敛下了怒气,莞尔道:“那就听你的……的确,从头到尾,我为你考虑得太少。留下筹码,也好跟皇上讨价还价……”
我睁大了眼睛,听懂了话中之话。这人还敢跟皇帝做买卖?况且,此人失信在先,我之前承诺要嫁他的话自然也全不作数,这么明显的逻辑,他居然可以自动屏蔽?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暂不理他,接过侍女送上的药碗,正欲一口喝下,他却伸手夺了过去,挑眉问道:“担心我?”
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心思转动,正是良机。我故意欺身上前抢药,趁他意乱情迷之际将半碗汤药洒在了他身上……
“怎么办?袖子上湿了,很容易着凉的,赶紧换一件吧。”贴身随带?看你这次脱不脱……
“不能怪你,是我轻狂了……等会儿,我去去就回来。”他说着,便欲举步离开。我大惊失色,连忙扯住他:“你去哪里?”
“不是你叫我去换衣服么?”
“在这里换不行吗?内室有屏风,叫下人把衣服拿过来就可以了。”我一心只想着机不可失,并未考虑到如此鲁莽地挽留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当两道灼热的视线烫红脸颊,我手足无措,只得尴尬地举袖挡下。思绪纷乱间,只听到一句低沉而坚定的回答:“好,我不走。”
萧寄远最终叫侍从传了他的衣物过来。待他转入屏风后,我慌乱地扑回镜前,急急拧了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