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不必太痴心---席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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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愿意上去,我会代你婉拒。其实我觉得方主任适合你。”
每个人已笃定我会成为楼公子的枕边人,活似他们已亲眼看见了似。是他名声太狼籍,还是我看来一副随时准备上床的样子?嗯,值得研究;我对楼公子的好奇心更重了,不上去未免可惜。
娇俏含嗔地挥手,瞪大我的双眼:
“经——理!方主任一个月才三、四万,连我的外套也买不起,等他爬上高位,我都老得进棺材了!您怎么可以说他适合我?他才养不起我呢!”
王斯洋皱眉地审视我,久久不语,我知道他对我的看法又产生了无比的不确定,自以为是的人总要吃点苦头。我含嗔的面孔一直维持着,势利的眸光也闪闪灼亮。剖析呀!我看你怎么把我看个透明!
但,最先出声的不是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而是倏然推门而入,并且扑向我的一名女子:
“你这个贱女人!为什么方大哥会瞎了眼爱上你!”
我躲开,庆幸自己警戒性向来不低,否则老天爷,被那一双爪子割伤,我还能见人吗?
我拒绝身上产生任何不名誉的伤口,尤其出自这种冤枉。
定睛一看,几乎吹出一声口哨!好精采啊!伸张正义的是部门内甫加入的菜鸟,清新的大学新鲜人高伶兰小妹妹,而门口站着像尊石膏像的不正是才被我批评完的方主任吗?这画面常常上演,不管电视中还是小说中,不过主角不是我,我扮着大反派。
好吧!反派人物也该有反派人物的扮相,不可失职。我冷笑且刻薄地出声:
“小丫头,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攻击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你这个娼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公开荣升妓女宝座竟然洋洋自得?你真是女性之耻!”
如果不是门口那位方先生抓住高伶兰,只怕我是不能安好站在一边说着坏女人专用的台词。我只是奸笑、媚笑又娇笑地展示着我的风情,现在尚不用我多话,另一边的人马会自动代为结尾;门口的观众正多,我可不能让她们失望才好。
王斯洋涨红脸:
“放肆!伶兰,你这是什么样子!你别以为你是我甥女我就会任你胡来!方主任。她是你的下属,你自己看着办!”
方主任眼中含悲夹痛地盯住我。可见我那一番话彻底伤了他自尊心与痴心。我冷冷一哼,别开了眼。
“方大哥!你睁开眼睛看呀!为什么你会看上这种虚荣的女人?我是没有她美。但我是真心的呀!为什么你还想在这种时候求她留下?看看你得到什么回报?她看不起你!”高伶兰鄙弃且愤怒地吼着,企图唤醒一颗盲目的痴心。
那真是精采无比的一幕高潮戏。并且是临场感十足外加声历音效,站在距离以外,津津有味地看着;也许他们分外卖力的表演是为了送别我吧!给我一个纪念。
门口一双双鄙夷的眼神,愤怒的上司、痴心已碎的男主角、芳心暗许的女主角,加上一个坏女人我。
稀奇呀!二十世纪末尚有这种风光可看。
最后,男主角羞忿地跑了出去;女主角似乎对我骂了什么,也追了出去,然后上司掌控大局。大声斥责那批下属看笑话,一一点名炮轰了出去。
十点了,我也该由此下台一鞠躬,去赶场登上第二个舞台。
登入电梯,按下十六楼的键,我看向镜中的自己,看到一张花瓶该有的面孔美貌与肤浅。微微一笑,满意我双眼的长睫毛遮去我的冷然,没有人看得进我的灵魂深处。呀!我是这般邪恶与深沉。
这样的玩世不恭,其实也是一种生命的对待方式。无愧于自己,亦无妨于他人,谁能批判我的是非?
这是什么世界?高伶兰小姑娘总有一天会知道。这是个自由的世界,道德规范的枷锁是随人要不要取用的,不是说他们力主清高,就可以强迫他人亦随着那条规则去就范,所以有人可以正义凛然,自然就有人可以小奸狼狈;有人视财如粪土,也由得有人金钱至上。
但凡不犯罪、不偷抢拐骗,就可以抬头挺胸活下去。
那么,我呢?
一大早这么一搅和之下,我大致已被贴上了好几个标签,例如会成为某人的性伴侣、会去钓金龟、会无所不用地卖弄风情、会拼命挖来金山银山……
是谁在兴风作浪呢?身为事主的我都没有如此强大的幻想力呢!真谢谢那票替我想好剧本的卫道人士们。我会尽量不负众望的。
十六楼很快就到了。
一踏出去,迎面而来便是宽敞明亮的大空间。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舒适却因快速的节奏步调压来一片闷窒感。不愧是高级办事区,没有四、五楼的闲散;看来这儿的层次又高了许多。往往杀人于无形,根本不必三五成群去嚼舌根,这是手段高超者玩的方式。
光是气氛迫人对我而言就是一个下马威,不过我发现我的一颗心扬起了无比的亢奋,真不知这环境会是怎生的刺激!在五楼待了那么久,简直无聊得快要离职另觅乱世之地伸展身心了,楼公子的点召令来得及时,主动将层次提升。我这样的空降,又在大家有色眼光的期许下,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希望无聊的感觉不会太快来找我;因为好战场不容易找呀!唉,我正是千夫所指之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该当何罪呀!
“你好,我是任颖,上来报到。”我走到接待处,对忙碌的小姐说着。
柜台内有三名小姐,同时抬头,难掩暧昧眼中的了然,也像在评估什么。不一会,两名女子互看一眼传达讯息,才由一人拿起电话按了内线。不久,便回应我:
“往右走。长廊的尽头是副总经理办公室。以后请多关照了,任小姐。”
“那是当然。”我笑,转身住指示的方向走去,清楚地感应到众多打量我的眼光。
在这一层楼有两大部门的菁英份子,以及会议室、会客室,其他全是主管办公室的占用地;人少,所以宽敞,采光绝佳又无区隔,是个不错的工作地点。据我所知,大楼以下每层楼都不下六、七十人。这栋楼是楼氏企业的总指挥中心,任何一项企业的控制总部皆在此;中央集权自然是有其冒险性,我的看法是如果敌公司投来一颗炸弹,只须一刻,楼氏企业立即成为明日的历史。这是风险,但我想没有人会想这种耸动的事件——我之所以会想,是因为我无聊。
站在气派的办公室大门前,我深吸了口气,然后敲门。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单单是一个风流自许的急色鬼就颇令人失望了。
“进来。”门内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
门内的男子有一副好嗓子,基本上已拥有百分之三十的本事去当一个吃香的男人。
我打开门,进去,无声地关上门,方才开始搜寻闻名已久的楼公子,顺便打量高级主管室的陈设。由语言可以去猜一个人;同理,陈设空间的物品也是一种性格表态,但这回时间不够充裕到我去推测。我没有在大办公桌上看到人,一楞,才看到楼公子正悠闲地坐在一组深棕色真皮沙发组中的单人沙发上盯着我,以一种以逸待劳却又占尽优势的狩猎姿态布阵。
他果真是要狩猎我当他芳名册上的最新一码编号。
是个俊男人,十分地俊美。如果刚才他的声音有三十分的资格去当花心男人,现在他该是满分了;才由得他吃遍各色胭脂,要燕瘦环肥都只须勾勾手指就可得。
我扬着眉,对他抛了一记媚眼,含着一半试探、一半含蓄,合宜地表现出乌鸦期待变凤凰的虚荣样;我知道这是他要的。一照面,我便知道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只是尺寸的拿捏之间,我还在斟酌。
“楼副总,我是任颖。承蒙您的抬爱,我会尽心尽力为副总效力的。”我的声音从来也不属于高亢清亮,于是低沉的声音便得以沙哑点缀性感风情。
“过来。”他高高在上命令着。眼神并没有急色鬼似的贪婪,可能,他的性游戏也是讲格调的;反过来说,也可能是我不够性感,让他必须再看看。
我款款走近他,挑了他左手边的长沙发坐下,坦然地与他对视;在他把我当腊物看时,我也把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性与爱情都是我不曾涉足过的领域。那是因为这种游戏涉及的是两具纠缠的身体,我会更加慎重。
如果我起了那种兴趣。必然要找称头点的男人才不会亏待自己。他会是个高明的性伴侣、浪漫的情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真心。我想我是有点心动了,何妨与这名花心大少玩上一手呢?在他也有意的情形下,我相信短时间内我们会过得相当愉悦且没负担。
不否认我贪恋表相,帅帅的面孔、衣架的体格;感官上的欢愉而言,这两项缺一不可,否则岂不是太亏待自己了。
终于,他看够了,也开口了:
“我希望你会觉得当我的秘书不会太为难。”他勾出一个坏坏的笑。用眼睛调戏我,而他的身体放松闲适,并且没碰我一根手指,可是我却能明白地感觉到他的调情。这个男人果然高竿!
我的兴趣充分被勾引了出来。当今世上会调情的男人不多见了。
“怎么会为难呢?您都不知道,今天早上人事命令一传下去,多少人嫉妒我呀!能陪伴在你身边真是太荣幸了。”我贬着眼,一点也没矫饰自己的得意。
他笑道:
“看来你是名聪明女孩,不会故作清高正经,那省了我不少时间。你知道,我没空去与你捉迷藏,你值多少我也不会亏待。”
“那是当然。我不会有非分之想;您未来的夫人岂是我们这种见不得场面的庸脂俗粉。”当他的妻子一定很不幸。我不会往虎穴去跳,又不是呆子。
他抬手撮抚着下巴。眼光不瞬地盯着我。看得出来他有刹那的迷惑与警戒,一如十分钟前五楼王斯洋的眼色。我赶紧保持面孔的正常。
这种拉锯研视持续了一会,他才又道:
“还有,上班时间,别仗恃私情而公私不分。我希望第五任秘书可以看久一点。”
“是的。我明白。”我笑得谄媚迎合,学他放肆的眼光去挑逗他。
他伸手掬起我下巴,但也只是轻轻带过,没有久留,一会,口气转为疏冷:
“下去吧。明天开始上来,在没有私人关系之前,我希望你的能力符合我的要求。”
也就是说。他还要观察我?
我起身:“那我下去了,楼先生,分内工作相信我不会弄得太糟糕。”反正这男人应也不奢求全能的女秘书吧!在他把肉体也列入选择的情况下,他该有那种自觉。
“我明白。”他应着,又道:“那样就行了。”潇洒无比地耸了下肩。可见他对我这种拜金女子的期许向来不高。
我点头,走往门的方向;而他一直在看我。
当我手碰到门把时,他叫住我:
“你是否……有特别之处?”
我侧着身子看他。看到他眼中又是一抹深思。我眨眼:“我当然是特别的!”爱娇的口吻回应他。
他眉宇又回复冷漠,似乎再度肯定我与所有拜金女无不同之处,那种冷然居然仿佛含着某种失望的成分。是吗?我一时之间没有定论。
“你走吧。”他命令的口气有些无情。
“是!”我轻快地打开门,欣喜于他的无情。说真的,敢花心就要是全然无情,否则太多情的花心只会弄得一身腥味,跳太平洋也洗不去。
他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我并不想知道。我只怕他会知道我把他当成爱情游戏中的男伴看待;我愿意与他搅和,是因为看中他的肉体。
身为一个狩腊者久了,必定痛恨被当成猎物。以前每一位女子要的的是他的人、他的金和他的地位。他可以明白,并且防得滴水不漏,可是如果他发现我相中的、是他的身体,呼,那我真的要小心了!这个男人能够无情,就必然不好惹。
不被他看穿将是我必须下注的风险。我相信,堂堂楼逢棠公子一旦知道自己被当成牛郎。一定会对我的生命造成威胁。所以,我要小心,很小心。
第2节
我的父亲是南部的大建筑商,他的女人们最远只能分散在台中以南、屏东以北。住在台中的,自然是我母亲了;而住屏东的,是备受父亲冷落而致流放在外的正妻;其他三名妾室全住在台南,并且宅邸与父亲的居处都相距在二十公里内。很奇怪,我父亲坚持独自住一处,想要任何一个女人时,就动身去其香寨住一阵子,并不留女人在他的宅子过夜。
我想,那是我唯一相似于他的地方。
从我上台北读专科时,母亲买了一间二十坪的套房送我,我的套房从不曾有外人踏入过;就是母亲上台北时也会去父亲的别墅休息,让我的小窝完全为我所用。近七年了,我的世界宇宙不曾有人分享过。母亲说,我是个顽皮却自闭的孩子,而她从不曾试图改变我;因为她说人人都该有独立自主的人格。不该为谁而改变。
近日来母亲频频上台北,为了她画廊的事宜;而我便有机会常见到她。
今日是里期日。一大早我一身轻便,脂粉不施、长发不弄造型。便搭车前住内湖拜见我的母亲大人去也。让她分享我的种种恶形恶状。
近几年母亲已不再开画展,虽然仍有作品,却没有公开的打算,她比较致力去提拔新秀,因为她对当“画家”已无兴致,反倒是对“画商”比较有挑战的雄心。也恰巧她教过的学生中有一个潜力甚佳的。这次北上,母亲就是要看她的门生创作情形,以及要讨论如何去包装一个画家,
我到别墅时,那个新秀还没到;我与母亲坐在阳台的花棚下喝水果茶。
“还记得你专科毕业时的志愿是什么吗?”母亲问我,白色的罩衫被春风拂成波浪,飘逸极了。
我着迷地看着,回应道:
“当一只花瓶。”
“锺先生听到我转述时,当场喷出口中的参茶。”她笑得爽朗。
母亲一向在我面前叫父亲为锺先生,而平时他们两人相处时只叫他锺,致使十岁以前我根本不知道父亲的全名是什么。
“当时他赶来台北直说要拎我回家。”虽然我不入锺姓,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