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不必太痴心---席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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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
“我不曾让外人踏进一步。”
“那我就首开先例吧!”他跨进来,一手勾住我的腰,并且踢上门,上锁。
我傻眼了!这人土匪呀!怎么可以入侵我的地盘?这行为彷如强行入侵我内心一般,教我手足无措了起来。
“我下的是逐客令。”我推他。
这人竟一把抱起我,到沙发上坐下,困我在他怀中,深深看着我道:
“你不施脂粉时居然这么美。”
“你来做什么?很晚了!”我看向墙上指着十二点半的时钟。
他笑,环视我十坪大的小客厅,欧洲家饰、真皮沙发组,与墙上一幅工笔画家所绘的“鸢尾”,造价不赀,最后眼光落回我脸上:
“这房子是哪一位慷慨的金主赠送的?”
“哦,太多任金主了,一时记不起来。”我的回答半真半假地没好气。
“房子有点小,要我的话,你至少值五十坪的身价,不是吗?多面女郎?”
“多谢阁下的盛赞。不过本女子最终的目标是阳明山占地数百坪乃至上千坪的华宅。”
没有浓妆涂抹的我,很难扮演出艳女的面孔。清水脸上,只有小女生的清纯。我在他膝上不安地动了动,却被他楼得更紧。他看着我身上薄薄的浴袍,被水沾得有丝半透明,襟口也拉得不够高:而我则看到他眼中昏暗的欲火。
他轻柔地将一手探入我黑发中,满意那触感。沙哑的声音道:
“也许,你是有资格拥有华宇的,不过我想先给你一层公寓,让你住在其中,完全属于我。”
我紧张地干笑两下:
“拜托,你又不是没得到过我,不要一副没碰过我的表情好不好?”而且……他眼中那抹灼热是以往从不曾有过的!拜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正在分手中耶!不管怎么说,男人对到嘴的肥肉应该失去新鲜感才正常!前一阵子他的确是,但,这次变成这样是哪个地方出错了?即使看到不化妆的我也不该有这种表现呀!
“你的这一面,较为蛊惑我,也正是我没染指过的清新。”他低头吻住我唇:“能纯粹去吻你的唇,而不沾到胭脂的感觉真好。”
我没空回答,我只想跳下他的膝。
“先放开我好不好?你一向不这么抱人的,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小。”
他手劲一松,我立即跳开,拉好自己浴袍,坐在他对面,才看到他坏坏的笑容。
“几时你这么保守了?”我力图冷静,让大脑恢复正常功能:
“哦,我的下一任金主恰巧中意我的保守。”
他抚着下巴。对我的话不予置评。只道:
“我妹妹今晚找你撒野是吧?”
“消息真快。”我一直看钟,没有与他谈天的心情!完全没有防备力的我一点作战的筹码也没有,只能暗示我送客的意图。
他没有装作没看见,只是不以为意,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只耳环,走到我面前蹲着。
“昨日为何装做不认识我?”
“反正你又认不出来。”好了,摊开说了,他果真是知道的。
他托起我下巴:
“你未免看轻我的眼力。”眼光转为深沉:“我在想,近四个月来,我是不是被一个粉墨登场的女演员给耍了?”
“哦?”我迎视他:“你有损失吗?谁又耍了你?我吗?我只不过知道金主想要我扮演的角色而已。你看中我的狐媚,一如我下任金主看中我的清纯扮相,如此而已。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情人。”脱罪的供词早八百年我就想过了。而且说真的,我的游戏并没有坏心地让人吃亏。
“下任?你这一任尚未卸职哩,就想到下一任?我只想再收回你一次,好生看看你的这一面。兼具妖媚与清纯的女子,想必有颗不定且善变的心,我很有兴趣去探索,如何?你怎么说?”
我推开他手:
“那可真是沦落了,用心于金钱交易的女子身上,楼公子时间太多了吗?而且并不是你说了就算,快四个月了,你不厌倦我,我还憋不住了哩,我需要不同男人——呀!你做什么!”我的冷嘲声换成尖叫不休。
眼下楼公子正有力地抱起了我,大笑道:
“是吗?厌倦?咱们试试看如何?”
居然准确无误地住我房间走去!
哦。不!这太过分了!
“放开我,我不允许有人进入我的卧房!”
他扬起一道眉毛:
“为了公平起见,你不以为偶尔让我在此过夜是很好的主意吗?以往我可不曾拒绝你睡我的床。”
边说边走,已进入我完全私密的天地,一时之间我只能着慌地挣扎,心中泛起悲惨的感觉,他进入的不只是我的房间,亦是我从不让人窥视的内心。他怎能强行进入我的世界?
他将我放在柔软大床上,坐在床沿,眼光却是放在满地散落的金银珠宝上。撩起性感的笑,俯身抬起一串珍珠项练,在我眼前摆动。
“也只有你是这般轻贱地对待这些东西。”
我知道。因为其他人若不是锁得紧密。便是租保险箱存放,没有人会丢一地,像小孩子丢玩具似的。
将项练丢到梳妆台,他转而压向我亲吻。
我推他:
“我现在没有心情,而且不许弄脏我的床。”
他停止亲吻,但没有放开我,了然道:
“你是这么看待性行为的?”
我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他快速地夺取我的唇。以从未有过的炙热狂涌向我。他是故意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为了挑逗我,但他过于投入的同时也等于敞开了他自己!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悲惨的预感如乌云一般罩在我的上空,随着激情的频率起伏,直推向宇宙的飘渺处……
这结局,该怎么落下句点?
***
不玩了,我不玩了!
在应宽怀瞪大的眼光下。我手提一只轻便的行李进占他的蜗居。呼了大大一口气,瘫坐在他小客厅的椅子上。
“哈罗。”我无力地向他挥了挥手。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指着我的行李又问:“你不会是要来与我挤几天吧?”
“快快帮我办好出国手续,随便哪一国都行。我不玩了。”
唉!落荒而逃真不是我任颖做得出来的丑事,真是对不起我们任家的列祖列宗呀!
“任颖,你怎么了?”他坐到我身边,疑惑地盯我。
这时我才看到他面孔有些憔悴。
“你怎么了?变得这么丑?”
他甩甩头,大概认为我有顾左右而言它的嫌疑。
“我先问的。回答我。”
好坚持的语气,好吧。
“不怎的,也不过是不想与楼公子玩下去了,索性躲个不见人影。”
他又问:
“怕了?踢到铁板了?这男人疯狂缠上你了?如果我记忆力还可以的话,上回通话时,你说你们正在协议分手。”
我双手举了起来:
“是呀是呀!一趟香江之行回来后,情况完全失去控制。我是怕了,也算是踢到铁板了,因为他奇怪的举止令我不得不预防他或许正打算盯死我一辈子。老天爷!真是有辱他花心大少的威名!”
应宽怀一点也不同情我地露出笑容,看我的眼光并不令我舒服。一会,他道:
“凑和成一对也不错,花心公子与自由小姐,谁也不会企图绑住谁,也怕死了被异性牵绊住手脚。这种情侣可以称为绝配。”
我由他落寞的口气中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我母亲与你谈开啦?”否则他不会转易消沉。
他点头,叹息地看向窗外。
“那你放弃了吗?”我又问。
这回他摇头。
“直到我的心为别人跳动那一天,我就会放弃;目前我并不想改变。毕竟爱上一名情感的吉普赛女郎,也算是我的荣幸了。任颖,你们母女是相像的。”
我闻言偎向他。一手勾上他的肩:
“那我们凑和成一对好不好?”
“别逃避,先理清你那口子再说吧!到时我会考虑。”
喝!好自负的男人!不过事实上我的确没那种美国心情再涉入另一场男欢女爱中,大概得休养个一年半载再谈。我觉得这次的首例刺激太过,吓到我了。
“不管了,反正我最迟下月初一定要出国。你帮我一下。”话完,拖着我的行李直捣他老兄的卧室。
“喂喂!你太过分了。”
“为了方便阁下作画,你还是睡画室的沙发床吧!”我抽出一床被子塞到他手中,将他不甘愿的面孔关在门外。对着卧室叹气起来。
唉!我是无家可归的小孩。
绝对不是我小题大作。而是根据我的直觉与对楼大少的了解,我认为他不会善罢干休!
尤其他居然在我那边过夜,占用我一半的床睡到天亮。谁都知道楼大少不在女人家中过夜的,也向来亲热过后起身走开;以前我睡在他公寓可没有同榻而眠的情况,因为他是个奇怪的男人,如果我占用了他的床,他便会起身去办公或看书。大多时候我不会留下,偶尔想留下也会有几次给他下了逐客令。
瞧!他是多么无情的人。生理的发泄能坚定地不参一丝温存;风流花心的面貌下有冷静自制的性格。
所以天大亮,送走他,我立即收拾细软,连窝也不要地跑来投靠应宽怀。我不是没有其它地方好去,我只是在布局;倘若好死不死给楼公子遇到,亮出应宽怀就可以了。楼公子拒与他人共享一个女人的肉体,这也是我知道的,那就可以了结了;展示我的新恋情就足以让他放手。
将行李抛上床,我跳了上去,用力地趴在床上,不料压在下方的左耳传来微微的不适。
我伸手摸去,一怔,连忙坐起来站在全身镜前看到我双耳各有一只珍珠耳环。
是他在我睡时替我戴上的吗?我怎么一直没发现?
他是什么意思?心中泛起不安的预感。
也许我这次真的要遭报应了。
楼逢棠这人向来聪明,他再怎么玩也不会把他自己玩入婚姻中,除非有偌大的利益可图;可是依楼家目前的规模,根本不必出卖他的婚姻,所以他向来乐得单身。据说其父母只求儿子做好事业,其它一律放纵,是真正开放新潮的父母。
那么,如果他想与我耗下去,是想耗出什么东西?乱没意思的,还不如再去找新鲜的女人来玩。
种种推想,问题只汇向一个答案,而那是我绝不会下的定论。
不可能!对我对他都不可能。
如果“爱情”当真出现在我与他之间,才真叫亵渎了;对于我们这种只懂物质,不识情愫那虚幻东西的人类而言,爱情只是用来嘲弄的字眼。
所以,不可能。
“任颖,一同去吃晚餐吧!我请你吃大餐。”
应宽怀扬着嗓门在门外叫着。
我收拾凌乱的心情,应着:
“就来了,再三十秒。”
再看向镜子,我毅然决然地取下耳环,往床上任意一丢,转身大步走出去,任长发画成一道冷淡无情的弧度。在背后摆动。
***
某一个夜晚,我与应宽怀登上公寓最顶楼,拎着一打啤酒与一大包卤味,想要“举头望明月,低头喝烂醉”一番,后来才发现啤酒的酒精含量低,根本醉不死人,顶多让不谙酒量的我们落了个微醺的下场:而且举头也看不到明月,今天是农历的初五,我们却连月牙儿也找不到。台北的污染之严重,可能比我们所能想像的还多更多,要不然就是顶头有一大片乌云掩着。反正,看不到明月。
伤景寻愁总要找一个藉口。应宽怀是为了他那爱不到的女子,表白了也不被接受的真心。而我呢?唉……人为什么不能因为想醉酒而去喝酒,非要找失意来伴佐呢?
既然如此,好吧,我在哀悼我未能完成的游戏,嘲笑我的落荒而逃。然后因为没有胆去幻想楼公子的面孔而麻醉自己。
“任颖,你看看我,我有什么不好?”
红了双眼的应宽怀不知是否为酒精的关系,而问出的话却相当清醒。
我垂死地吊在阳台栏杆上,双手晃在外边,以腰支撑着,头尾成天平的两边在摆动,一如翘翘板。
“老兄,您又有什么好?”
他滑坐在地上,背靠栏杆,有些沮丧地说:
“我小有名气,可以赚许多钱,然后忠心于一个女人,不会变心;我会买房子、车子、爱家,新好男人不就这么被宣扬着的?”
“新好男人就配新好女人吧!不能配坏女人。坏女人是用来搭配花心萝卜那一类“锅子”的。”我晃得头晕,只好也收回头手,与他并坐在一起,接着又道:“你呀,只是搞错了对象。”一如之前“爱”上我的方慎哲,真是莫名其妙透了。
他呵呵低笑,双掌埋住面孔,不知笑声中是否有哽咽的成分。
我伸出手,搭在他肩上,抬头望着乌呛呛的天空。
“如果我流泪,你会笑我吗?”他闷着声。
我笑问:
“你会介意被我笑吗?”
“我才不介意!”他昂起头,面孔朝天。
我看到眼泪滑下他的颊。
身为艺术家就有这点好处,随时表现自己的真性情,世俗眼光于他无妨。
“任颖,好女人不见得是我需要的。但我显然没有当坏男人的特质。”
“是呀,你坏不起来,也讨厌肉欲横陈的感觉,也不会勾三搭四,你要的是精神层面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我妈如果突然对你热情放荡地像个卡门,你包准会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迷住我的是她的气韵举止,不是肉体与热情。”
我拍拍他:
“所以得不到对你而言才是一种幸福。快快下楼去创作吧,把你的悲伤化为艺术,才不枉你的才情与伤心。”建议给得相当实际。我们坏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安慰,更不会因为他暗恋的对象是我妈而认为有义务开导他,那反正是他的事,安慰他其实是没用的。
我起身,往楼梯走去。
“你要睡了?”他问。
我向他挥挥手:
“别忘了我后天要去英国了,我得开始打包行李,清点需要的东西,明天好上街去买。”
“哦,那,晚安。”
灰暗的夜空适合留给伤心人去对照呼应,而我,就不必了。我这个没肝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