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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樱庭一树]+赤朽叶家的传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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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岛学长、山中深长私通,她开口闭口都是毛毬姐,她一直都跟在毛毬姐屁股后面啊。」
  鞄后来和我说,她也不知那时是为了谁而哭,对她来说,毛毬和百夜都是她血脉相通的亲姐姐,两个人都一样傻,这令她感到悲哀。
  「百夜,你给我出来!百夜,你出来呀,百夜!」毛毬念经般不断吼着。「你要是真的存在,就出来让我看看啊,你倒说说看,为什么和我的男人私通!要是有正当理由,就说说看啊!」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米店伙计的妻子害怕不已,便先回家去了事只剩下一心想揪出妹妹百夜的毛毬,发了狂似地穿梭在迷宫般的大宅里,口中不停叫着「百夜,百夜啊,」夜深之后犹不肯停歇,她手握着铁斧,双眼流出有如火红铁浆的鲜血,不停在光滑的走廊上来回跑着。几近发狂的嫉妒化为火焰包围着她,毛毬对男女之事一向看得很开,这股怨气之重前所未有。她在繁重的工作中逐渐失去青春,回地神来时才发现已经中年,或许是这个缘故,才让她突然失去了理智。万叶和鞄哭着追在紧握斧头狂奔的毛毬身后,试图拦下她。
  这时,毛毬突然停下了脚步,发红的双眼直直地瞪向前方。两人顺着毛毬的视线,看到在后院深处的山毛榉上,有什么重物「扑通」一声掉进水池,犹如被毛毬发红的目光击中一般。
  毛毬吸了一大口气,举起斧头,赤着脚冲进院子,像一阵血红的疾风。
  「总算找到你了,百夜!」
  刚才掉进池子里的东西无声地逃走了,毛毬在黑暗中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万叶和鞄只看得到阴暗的院子里那道瘦小女子的足迹,接着传来俊院木门打开的声响,然后,百夜消失了。当晚她没有回来大宅,隔天早上被人发现时。她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锦港渔夫拉上岸的鱼网里,纠缠着一个双腿被捆绑后投海的女人。她的双手蜷曲成钩状,似乎想抓住什么,原来当晚百夜强逼来店伙计和她殉情,伙叶在被她强拉进水里前一刻逃脱,他逃回米仓躲起来,全身颤抖着等到天明。百夜留下的遗书在他手上,遗书马上被送回了大宅。打开一看,只见几个蚯蚓爬行般的大字,写着:「要死也要死在一起」。美夫颤抖地念完这几个字,万叶失神晕了过去。
  百夜过世后,毛毬身上的邪灵仿佛被驱走一般,显得很平静。百夜出殡那天,毛毬侧着头看着四周装饰着白花的遗照,怯生生地问:「这就是百夜吗?真的是百夜吗?」
  「你真的没见过她吗?」全家人异口同声地问。
  「没有,这个女孩到底都藏在哪里?」毛毬歪着头说。
  毛毬看着棺木里躺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那双总是躲在柱子后、桌子底下。偷窥着姐姐的黯淡双眼,现在已经紧紧闭合。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百夜直到变成了一具死尸,毛毬才看得见她。她像个孩子一样歪着头,注视着这个陌生女人的脸,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是百夜吗?这是百夜吗?」
  此时的毛毬仿佛再度被死者附身,又变回那个脸色铁青、不祥的她。
  那年是一九九八年,即将迈入世纪末。赤朽叶制铁在缩减规模后总算上了轨道,而毛毬那之后也一如以往地画着漫画。她的作品连载已超过十年。单行本印行超过四十集,以蝶子为模特儿的幸运女神离世的情节,让全国读者流下了眼泪,那时的美男子编辑已经换成第十任的「榛」。大宅里除了家人,还有黑菱绿、分身爱拉和杂学王苏峰。一次家庭会议上,提起了鞄嫁进分房的婚事。年近三十的鞄喃喃地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男方和她青梅竹马。她爽快地说:「嫁给他也不错。」
  这一年——我——赤朽叶瞳子,九岁,妈妈发狂的那晚我好像睡了,不记得了,不过百夜出殡那天的事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我想,说不定毛毬其实一直都看得见妹妹百夜,虽然现在事实已不可考。在「万里眼」女孩眼中,总是分不清是梦境或现实,而漫画家则天性善于编造故事;外婆和妈妈在描述她们的过往时,总是带着强烈的主观。我在意的是,妈妈在连载超过十二年的《铁打天使!》前画的处女作,也就是那篇当初参加漫画征选的短篇作品,描述的正是女主角和另一个女孩争风吃醋的正统派少女漫画,画面中不时飘散着玫瑰花瓣,一点都不像赤朽叶毛毬后来的风格。这篇作品的确画得不怎么样,因为没有获选,自然也没有刊登在杂志上,不过我曾在妈妈工作室的抽届里,找到了一份影印本。
  在作品里和女主角争风吃醋的那个女孩,无论长相,说话的方式,所有一切都酷似她的妹妹百夜,相似的程度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她看不见百夜。
  她明明看得见百夜,明明看得见她的啊。却故意忽视她的存在,为私通而生的百夜其实是被丙午女毛毬欺压而死的啊……
  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对毛毬求证了,因为就在同一年。也就是一九九八年的夏天,她离开人世了。连载超过十二年的《铁打天使!》最后一回,主角在历经立体停车场废墟的最后一战,光荣引退。妈妈在画完最后的稿子后,微笑看着为了打发时间来帮忙的我说:「瞳子,谢谢你。」便起身走向铺着被褥的休息室去,小声地说了句:「蝶子来了,我要走啰。」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个难搞的大牌漫画家,她是那么轻快、愉悦,感觉突然年轻了好几岁。当时我正忙着贴网点,随口应了一声,隔了几秒才听出不对。
  「妈妈……?」
  我推开纸门,走进了休息室。
  妈妈伏倒在被褥上,已经没了气息。我上前想扶起她,但她的身体已经沉重地像死去的动物一般,还是孩子的我实在撑不住她。我跑出去找人帮忙,苏峰立刻赶来,他冲进房里直直看着倒地的妈妈。喊着:「喂!毛毬!」声音听起来异常干涸、冷淡。家人纷纷聚集,在公司的美夫也被叫了回来,第十任美男子编辑冲进来,抓起桌上最后一回的稿子,赶工将剩余的网点贴完。
  榛赶去邮局将稿子寄出,接着冲进了木造的NTT大楼,发了一通电报:
  无法阻止赤朽叶毛毬踏上归途 榛
  这通电报化为夜空中的光影,传到了东京的出版社。
  穗积蝶子真的来接妈妈了吗?妈妈最后还是长不大,她既不是小孩。也无法长成真正的大人。就像许多和她同世代的女人一样。毛毬被困在那段阳魂不散的阴影中长达十年多。内心终日煎熬、痛苦、彷徨不知所措,就这样抵达人生的终点。丙午年出生的赤朽叶毛毬,这位传奇的暴走族、漫画家,就在三十二岁那年夏夜离开了人世。
  这就是那段有关青春、丧失与姐妹间战争的过往,巨大又虚无的时代故事已经完结。而我,赤朽叶瞳子,那年才九岁,对于和母亲死别,这个年纪还嫌太早。


  第三部 杀人者
  二○○○年~未来 赤朽叶瞳子


  铁炮玫瑰


  时间终于来到了现代。我,赤朽叶瞳子,身为说故事的人,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真的,连一个也没有。
  我是万叶的不肖外孙女。啊啊,不争气的我真应该以死谢罪的,可是我还想再活久一点。
  九岁那年妈妈过世后,我变得沉默寡言,外婆万叶在逐渐萧条的大宅深处一手将我带大。爸爸美夫将赤朽叶制铁的营业内容转为制造业,并将公司名称称变更为「Rde Eead Leaf」继续营运。这艘古老的巨大战舰,就这样缓缓地继续航行在世界大海中。传奇少女漫画家妈妈过世之后,她的版税依然全额转为公司资金,公司每个月发行的社内刊物里,都会放一幅妈妈的漫画,并特注明是社长夫人的作品。尽管工厂逐渐转为自动化生产,公司的员工人数锐减,但仍然替红绿村的年轻人提供了宝贵的工作机会。
  赤朽叶大宅日渐老朽,深处的几个房间几乎已无人使用,女佣人数也逐渐减少。年老的园丁一一过世,但也没有递补缺额,外婆昔日最喜爱的后院,未经修整的枫树任意生长,每到秋天便化为一片火海,仿佛又回到从前风箱炼铁坊还在时的森林样貌。进入二○〇○年后的头几年,我正值青春期,当时大宅里住了我、外婆万叶、舅舅孤独、寄居的黑菱绿和苏峰共五人。爸爸虽然也住在家里,但他每天一大清早就出门,直到深夜才回家,常常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随着时间无情的流逝,这栋曾经称霸山头的红色大宅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近代文明入侵,现在不过是栋寻常的山间宅邸罢了。唯一比较特别的,是有时明明没有风,房子却会微微震动,后院的火红森林也不住地沙沙作响;那往往都是外婆万叶出现的时候。外婆多年来为大宅劳心劳力,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无数刻痕,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衰老。当高大的万叶穿着红和服,披着银白色的长发走在长廊上时,后院的森林便晃动不已,大宅仿佛也在一瞬间回复以往神话时代的奇妙氛围。万叶现在尊为大房的「赤朽叶夫人」,她的存在也是我们的心灵寄托。
  鞄长年在大宅里过着传承自父亲的「高级游民」志向生活,不过在三十岁前夕她嫁给青梅竹马的分房男眷,生了四个小孩,每天忙着带孩子。最近她开始把小孩交给女佣照顾,天气好的时候就散步回大房喝茶叙旧。每次见到我,都会跟我说家族以前的故事,一边啃着红豆馒头,一手指着院子,怀念地说:「你看,百夜姐姐就是躲在那棵毛山榉上的,结果摔到下面的池塘,后来逃走了。」
  「她留下『要死也要死在一起』的遗书,结果却一个人死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毛毬姐在那之后没多久也死了呢。」
  而担任毛毬替身的菲律宾女孩爱拉,就在妈妈死后不久突然失去踪影。自此之后,赤朽叶家既不是大家庭,也不像一般小家庭,由几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成员组成了一个奇怪的「虚拟家厅」。
  我从村里的国中毕业后,进入一家男女合校的普通高中就读,虽然拥有让妈妈将我取名为瞳子的一双大眼睛,却不像妈妈那么美丽,也没有万叶的超能力。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或许因为如此,我才会对外婆和妈妈的故事那么感兴趣,对平凡的我而言,她们俩人辉煌的过去是历史。也是我的根,只有想起她们的事迹时,我才能觉得自己还有点价值。
  因为过世的家人很多,每天早上外婆万叶在神坛供香时,总是手忙脚乱。墙上挂着曾祖父康幸、曾祖母阿辰、外公曜司、舅舅泪、妈妈毛毬、阿姨百夜等人的遗照。外婆喃喃念着所有人的名字,虔诚祭拜;而一旁的凸眼金鱼阿姨黑菱绿口中则是念着自己的双亲、丈夫和哥哥的名字,代头膜拜。线香的细烟就像外婆故事里出现遇的垂盆草烟束,紫色的烟雾弥漫整座大宅。
  「我走了!」准备上学的我总是被这股紫烟呛得止不住咳嗽,路过光滑的走廊,膜拜中的外婆总是不忘低声叮哼我:「路上小心。」
  下山途中,经过山坡上那片已经少有住人的破败宿舍大楼时,线香的味道仿佛还残留在身上,早已停工的巨大熔炉依旧黝黑,高耸在灰暗的天空之中。由于熔炉日渐老朽,公司已经接到行政机关指示拆除的通知,但却迟迟没有执行。我知道那是因为爸爸顾虑到外婆,不愿在她还在世的时候这么做。
  「赤朽叶家的万里眼夫人」,也就是外婆万叶。在我二十岁生日后不久离开了人世,那之后爸爸便着手进行熔炉的拆除工程,不过这些要到后头才会提到,我想先说说外婆过世前,我还在念高中时的一些事。
  那时舅舅孤独刚满三十岁,那之前他通过大学联考,考上当地的大学,不过毕业后仍是本性不改,整天闷在家里。后来在爸爸的安排下他进入「Red Dead Leaf」工作,不过态度不大积极,假日都躲在房里打电玩,他自国中以后,就不爱与人接触,不过倒很疼爱我这个外甥女。尽管平常沉默寡言,在家中异常低调,在二○○○年鸟取县西部发生大地震时,他奋不顾身地保护了人在后院的我,结果自己被倒下的水杉压断了腿,受了重伤。舅舅特别放心不下早死的姐姐留下的孩子,各方面部很照顾我。从小我就和这个性情古怪但心地善良的舅舅很要好,假日如果下雨,我都会窝在孤独的房里悠闲渡过一天,就像从前的妈妈那样。
  至于苏峰有,虽然收留他的漫画家早已过世,他还是死皮赖脸地继续住在赤朽叶家,年纪已经四十过半,似乎没有再工作的打算。有次电视上在介绍「尼特族(注1)」,他看了开怀大笑说:「喔!这不就是在说我嘛。」我不服气地回嘴说:「阿有,『尼特族』住的可是自己家,你住的是别人家吧?」他一脸正经点着头说:「说的也是。」苏峰依旧是见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很有趣的叔叔。
  「你知道吗?瞳子。『Love』这个英文单字啊,在明治时代以前的日本根本没有相对应的日文,也就是说,从前在日本根本没有『恋爱』的概念,现在吵得沸沸扬扬的恋爱风潮,其实都是从欧美国家传过来的。」
  「这个我知道。」
  「什么嘛,你知道了啊?那你知道密克罗尼西亚岛上有个部族的语言里,没有『悲伤』这个字吗?」
  「是吗?我不知道耶。」
  「最接近『悲伤』的是『FAGO』这个单字,那是指看到别人痛苦,会心生同情,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的意思。可是他们却没有表现自己心中痛楚的单字,因为没这个必要。你不觉得那是个善良的民族吗?瞳子,你想想看,他们尽管具有悲伤他人的概念,却没有悲伤自己的想法喔。一般人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我们也一样,都只顾着自己不是吗?」
  「嗯……」
  「还有啊,听说非洲的某个部族,女性可以同性结婚。如果想怀孕,她们会找伴侣的近亲男性帮忙,怀孕后还是和女伴在一起。其实啊,很多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事,在其它世界可能根本不适用,这么一想不觉得心情轻松多了吗……」
  长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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