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宫的日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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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命运使我变成了皇族中一个身份最尴尬的人,应该贴切地说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我没有朋友,更谈不上知己了,那些势利的王亲大臣都耻于与我为伍。
我总是自觉得无颜面对皇兄,经常避着不与其相见。
我醉心于诗书、乐技、园艺。我长年累月躲在城郊的银湖书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我是故意而为之的,这样做就是想让众人明白我无心于国事。
我以为我的生命已是一泓死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直到遇见了她。
那日,我骑着爱驱——墨星,到书斋不远的草坡散心。远远就看见一个汉族打扮的女子在训马,显然她的骑术有待加强。小小的矮马儿也让她给弄得不耐烦了,不断出现险情。在她即将从马儿上摔下来之际,我策马冲过去把她救起。
无从解释初遇她时那莫明的心悸,将她救到自己的马上时,我闻到从那女子裙袂及黑玉般的秀发中沁出的特别气息。那是一种树木的清香,一种心旷神怡的味道。
一直以为汉人的女子,都是一副安安静静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这小女子高亢的尖叫声,却差点把我的耳朵震聋。
什么黑风寨,真是戏文看得太多了。她把我们大理看成是什么地方,随便也就能找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出来?
“你刚才鬼叫:什么再见黑风寨?你一身汉服打扮,莫不是那个汉妃的什么人,连匹矮马也骑不好!真是贻笑大方。”
“奴家乃光华郡主……她身边的侍婢碧痕!”
她似乎对我颇有不满。
……
于是我们之间,你来我往的一场舌战,让萍水相逢的人竟成知己。夕阳西下,我与她,天南地北谈笑风生。
她美丽绝伦的面容,就如朝阳那样的明媚动人。对于长久生活在暗处的我而言,她是一轮初升之旭日,如花笑颜散发着温暖明媚。
就是这样,我情不自禁被她吸引住了。临分道扬镳时,我留下名字:奕珩。
“碧痕,我是何人,假以时日,你自然就知道了。”我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拍马离去。
第三天,在银湖畔的凉亭中,我们又重遇。
她在画着水墨画。我笑着走近石案:“淋漓醉墨,飞落蛮笺,好雅的闲情啊!碧痕!”
望着一片湖光山色及她刚完成的水墨画,我说:“此情此景,美中不足是少了一壶花酿。知己良朋,青梅煮酒,乐事乐事。”
她笑了笑,摇着头说:“少的岂止是一壶花酿?凉亭畔小径引曲于湖中间,碧泽中种一池水芙蓉;那边的高树悬个秋千荡戏人间;这厢旁筑个雕花拱门,门两侧点几丛翠芭儿闲聊静听雨打蕉叶;怡人的时节尚可品茶茗话当年。”
哦?看着这小女子一副陶醉怡人的样子,莫不是这么快就犯乡愁了。我冲口而出地问道,“那是你家乡的样子,对吗?”
她顿时呆住了,热泪盈眶,一滴一滴点污了那幅刚成的水墨画。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看着那一点点晶莹的泪光,我竟然为之而心痛,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
“碧痕,你在此稍等我一会儿。”
我回书斋旁边的花圃,采了大束我亲手培植的山茶花,取了大壶新酿出的桂花酒。
“送给你,碧痕!因为这种茶花有着一个和你一样动人的名字:碧珂映雪!”我把碧珂映雪做的花冠放在她的秀发上,她激动得像一孩童般跳起来,还嘟嘴唇问道:
“那!花酿呢?”
酒过三巡,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眼睛,道:“奕珩,你有心事,那是潜藏已久的心事,它令你郁郁寡欢。”
我震惊于她细微的观察,但习惯于逃避的我低下头。我将杯子满上花酿,自己的空洞乏力的声音仿佛在自嘲:“我何来心事。良朋美酒,我心欢然。”
“嘿!嘿!何人曾道:‘明人不做暗事,小人独为之’。”她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我笑了,抬眼望去。我看到一双真诚的眸子,那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我看痴了,我笑了。久违了,那份温暖的关心。
“是的,我在想自己的母亲。她离世了,为了我……”
我第一次自然而然地在人前敞开自己的心扉。但,一提及为我而自尽离世的母后时自己依旧激动不已,哽咽着无法继续说下去。
“你此是不孝,你知道吗?”
她把一杯花酿送到我面前,又道:“令慈是为了你而离世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都想自己的孩儿过得快乐无忧。而如今,你却终日愁锁心胸,此岂不是辜负令慈一片苦心?”
一言惊醒梦中人,她的所言甚是,可我从来未曾如此想过。
第一部分第9节:皇弟他可是大理第一才子
她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沉思。她举杯相邀,笑着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是李白的《将进酒》,她提醒我,往者已逝,韶华易老,应惜取今朝。管他来日如何,风雨中更应笑对人生。
我心情豁然开朗,拿起自己的玉斛,回应着: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
在那一瞬间,我心狂跳不止。我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是醉在了她那如花笑靥里,但愿长醉不愿醒。
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我对她心仪的注视。或许,那是少女的矜持,她往往总会不自觉地避开我的炽热的眼神。
她离去,留下了那幅银湖的水墨画。
我抱着画,像个疯子似的冲回书斋,收拾行装。我马不停蹄连夜入城,希望在皇兄的婚礼上重遇见她,向她表达自己对她一片心意。
天意弄人!谁料,她竟然会是我的皇嫂,皇兄的新婚妻子!那刻,我仿佛失去灵魂。酒杯落到了地上,一片片碎块,一如我的心。
多讽刺啊!她向我敬酒,这是庆贺她与皇兄缔结白头之约的喜酒。难道,她不知道对我而言,那是一杯让人肝肠寸断的鸩酒吗?你让我以后如何去面对你,如何开口称你皇嫂呢?
我醉了,不顾众人怪异的眼光,冲入漫漫无尽夜色之中。
皇后 宓婕:
大婚当天,大理城皇宫成了红色的海洋。雕梁画栋悬着红色的丝练,正殿当中悬挂着巨大的流金红双喜字,无数对龙凤呈祥红烛把所有酣醉的宾客映得满面通红。歌舞升平,宫乐绕梁。
这一日,我,正式成为了他的皇后。
然而,在为他的皇弟敬酒时,所有我的喜悦、激动及兴奋瞬间化为内疚和歉意。
“咣!”
随着那酒杯落地时带来清脆响亮的声音提醒了我,也令我知道:其实,奕珩也拥有着一个大理高贵的姓氏——段。
奕珩,失望地望着我——他的皇嫂。他海量地喝下所有宾客递来的佳酿,我知道他这是有意而为之。他是故意要让酒麻醉那被我无意伤害了的身心。
我早应该察觉他炽热的凝视中所包含的内容。
一直以来,我只将奕珩视作知己。然而,我的无意却给他非分的希望。
醉态毕现的他,冷嘲热讽地唤着碧痕的名字时,更让我良心一次一次地被打击着。
一脸无辜的碧痕,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后悔着,为着自己的过失和无知,为着对奕珩造成的无尽伤害。避无可避,无法再面对珩的我,只好借故离开。
当夜,在奶娘、碧痕的面前,我交代了事情经过。
奶娘,千叮万嘱地告诫:万万不可让峰得知此事。以免误会加深,酿成后患。
但愿,下次见到奕珩时,能够向他一一道明,解其心结。
三个月后,在崇圣塔皇室参神仪式中,我如愿地再度重遇他:消瘦憔悴的奕珩。我事先一早想得好好的说词在他的一声仰天长叹后,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该称呼你:碧痕,还是皇嫂?”
奕珩,他的苦笑让我觉心寒。
“如无旁人时,我们还是煮酒谈天的知己。宓婕一直都以有皇叔这样文采风流的知己为荣为幸!”
“好!煮酒,会须一饮三百杯。好!一个宓字!想当年,三国才俊曹植所倾慕的皇嫂,甄后闺名中也有这个宓字吧!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听至此,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自己对奕珩的伤害竟是如此之深。
看到呆滞的我,奕珩笑了笑。他接着说:“但是,后来他们二人终于成了知己。曹植便写下千古美文《洛神赋》。”
这时,峰从不远处走来。
“没有想到你们两人如此投契。宓婕,皇弟他可是大理第一才子。”
“皇兄!过奖了!皇嫂的才情文赋高出奕珩不知多少。近日,我在御苑旁的银湖建了一座别苑,它名曰:‘沈园’。皇兄、皇嫂何日闲暇时,可以前往小憩片刻。”
其实我知道,奕珩话中的后半句,只对我说的。因为,那座别苑之所以用“沈园”二字命名,皆是出自陆游的名篇《沈园》:
城上斜阳画角衣,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嫔妃 琅瑾:
段帝婚庆后,我郁郁寡欢。一日,我在回宫途中着了凉。于是我一回到梧桐轩,便感染了风寒,一连数日,卧病在床。想起昔日,段帝一定会守在我的榻前,虚寒问暖,关爱有加。
想起当年我即将入宫前,曾与父亲促膝长谈。当时父亲劝我:“瑾儿,深宫如海,莫入啊!况且,我们琅家出身寒微。”
那时,名门望族自矜门第,鄙薄寒门。他们一般不与庶门通婚,以保其高贵的血统。所以当时,望族皆以娶得名门闺秀为荣。
我偏不信,因为段帝亲自登门提亲的。入宫在即,他便遣人送来金簪、步摇、花钿、香粉、胭脂等大量的御赐妆品。霞帔、长裙皆是上等的宫锦织缎。可见段帝对我入宫一事颇为重视。
我反而安慰父亲道:“女儿与峰主子自幼青梅竹马,一往情深。他绝不会辜负了女儿的。”
父亲长叹一口气,他感慨万千地说:“为父在宫中当御医多年,宫中之恩宠犹如镜花水月。你与段帝自幼相许又何,想那金屋藏娇的陈阿娇最终不也只留下一篇《长门赋》。”
我不语,看着入宫诏书。自己被册为嫔妃,那是后宫少有的恩宠。谁说宫中红颜多薄命,我自信一定不会重蹈陈阿娇那可悲的覆辙。
第一部分第10节:化敌为友又如何?
真道是:东风恶,欢情薄。即使当年的汉武帝,自他遇到钩弋夫人后,不也是将李夫人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想来,三载恩爱真可笑;青梅竹马,讽刺啊!
想着想着,宫外竟传来熟悉的笑声,是段帝。
“圣上驾到。”
我激动无比,心花怒放。一下子从病榻站了起来,急步迎去。我就知道,段帝一定不会负我的。
“瑾儿,来!随朕去太和殿,朕要向皇后引见你。”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我骤觉寒气入骨。为何,为何你竟然如此莫视我,莫视我因病而折损的花容。为何,对我苍白无血的病容,视若无睹。
段帝,携着我急步走去中宫。虽然,我与段帝间不过咫尺之遥,却如隔了天涯一般。路上,我气喘不止,他却无动于衷一昧急急前行。
欢情薄,薄如纸。
一踏入中宫,只见此处真是富丽堂皇,我的梧桐轩相比之下显得那么的黯然无光。堂前端坐着太后和春风得意的皇后。
“太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在我施礼时,皇后快步走近,急急地扶起我。她笑盈于色,说:“你就是琅姐姐吧!圣上经常在我的面前提及姐姐你的名字。圣上夸你秀外慧中,如此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姐姐比宓婕先入宫,且姐姐长宓婕一岁,以后宓婕就尊你姐姐,好吗?”
我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太后的声音就响起来了:“皇后,岂能如此啊!琅嫔不过是位侧室,你贵为正宫。再如何,也要讲礼数。”
我痛心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到宫人所谓的本分。其实,在太后她成为太后之前,也只不过是一位侧妃。如果不是峰主子登了基,她何尝不是位侧室妃妾罢了。难道她不知道何为感同身受?如今却讲起尊卑礼数来。可笑,真可笑!
我回眸偷顾段帝,他竟然无动于衷。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皇后一人,怎会忆起我们昔日的恩爱?
想我琅瑾,虽非出身名门世家,但父亲视我为掌上之明珠,从未让我受过半点委曲。可是如今,我却连皇后身边一个狗奴才也不如。
众人谈笑风生,朗朗笑声一如刽子手凌迟的刀。
“凌迟”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惩,就是用刀残酷地把犯人身上的肉,一下一片,一下一片地切下,直到“肌肉已尽而气息未绝,肝心联络而视听犹存”。
长痛不如短痛,没有比凌迟更令人恐惧。
此时,屈辱使我痛不欲生,恨意不绝。
虽然,我已经是怒火焚五内,但我依旧还要强颜欢笑。
在皇后身边,我注意到一张标致的脸。这张脸竟然如此地酷似宓婕。而在她身上穿的并不是华衣锦绣,而是下人宫女的布裙。还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有一双哀怨的眼睛,那里写满着忿恨、妒忌、憎厌。
入宫前夕,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嘱咐的话就是:“瑾儿,此世没有永久的死敌或永远的良朋,八面玲珑方可游刃有余。”如今想来,父亲的金玉良言确有道理。须知道,世事无绝对,是敌是友并非永恒不变的。时移势逆,利字当头,化敌为友又如何?
下棋对弈时,我们常常是先削弱对手,先夺其枝干,避其锋芒,最后方可一举歼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