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的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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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丫头,这顺婶可要说句公道话了,老爷相貌堂堂、天生尊贵、年轻有为、家财万贯,可算得上是如意郎君呵,打著灯笼也找不到;否则这些丫头明知老爷重门第,为何还不安分,成日只想找机会往上攀?”
“这些人日子过糊涂了,老爷根本不当女子是回事儿,为何还硬往坑里跳?”吴双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嘿嘿,你说的也对,不过男人嘛,在外奔波,回到家使些小性子,咱们女人顺了顺也就没事了。我说双丫头,要不要福婶留意好芋头,让你呈上给老爷?”
“甭!我可不要。”吴双双手一阵乱摇。“啊,福婶,我还有事先走了。”
瞧双丫头逃命似的模样,福婶喃喃道:“阿诚想把阿豹跟双丫头配成对,我瞧是一点也不配,双丫头配老爷,这倒说得通了。唉,可惜、可惜,双儿身分是个丫头,老爷又重门第,偏偏这两人又不对味。”
“福婶,你嘀咕什么?双儿早走远了。”
福婶回神瞧瞧手下,板起脸来。“怎么?你没事干?”
“有啊,我在调馅儿。”
“那你还不去盯著火候?焦了仔细你的皮。”
白碰了个钉子,这倒楣鬼吐吐舌赶紧溜走。
中秋节。
因明园花开得好,敖老爷决定夜宴席设明园,这使宋明珠走起路来都带著风。
“双儿,”大丫头夏儿吩咐。“今晚你随处找个地方安歇,明早再回园整理善后。”
“可我要住哪里?”双儿莫名其妙地问。
“敖府大得很,随便找都可以窝上一夜,我老实告诉你,今晚家宴老爷会过来,经过上次煮粥的教训,太太可不想再经历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滋味,所以不许你待在明园里。”
吴双明白了,转身离开明园。心里盘算著该往哪去,诚叔跟阿豹不住敖府,回家过节了,而福婶灶房正忙著,没空理她……唉!她只好向福婶要了壶清酒,信步走向别座林园,挑了株赏月视野佳的大树,瞧瞧四周无人,俐落地攀爬而上。
远处李总管正急急地走向明园,端捧著糕饼甜品的丫头们来回穿梭,大姨太太盛装著,由丫头们搀扶著刚走出琳园,一切都那么热闹,独独她是个局外人。
她脱了鞋袜摆好,懒洋洋地躺卧树干上,虽说天还没全暗,但明月已上枝头,她怔怔地望著一轮净月,心想著弟妹过得可好?是否也如她一般正在赏月?
敖敏轩应酬了一整天回到府里,有些累了,但家里的庆典他是主角,想避也避不了,只得硬撑;经过林园小径,他揉了揉额际想提提神,一眨眼,只见一只雪白的小脚垂落下来。
吓!上吊自杀?
他一惊,没想到府里竟发生这种事,还未上前看个仔细,慵懒的叹息声便传了下来。
“不想了、不想了,徒增烦恼而已,来来来,苏大学士,小女子敬您,虽说您早已作古,但咱们赏的可是同一轮明月,您说这算不算也是缘分?”女子说著说著,温润如白玉似的藕臂高举,然后直接对著酒瓶喝了一大口。
如此不合礼教的举止,教敖敏轩看了直想发火,他走到树下抬头望,想看清是哪个野丫头,却盯上那只莲足。
银白的月光下,那裸足看起来更显得莹白无瑕、小巧可爱,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的脚生得这般精致美丽。
只见那小脚忽然晃了晃,敖敏轩的视线也跟著转了转。“李太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大学士,咱们可有五个人呢,岂不比李太白要热闹多了?来来来,小女子再敬您。”
嘿嘿,是七个人吧!少算了他跟他的影子了……搞什么?他怎么跟著瞎起哄?
轻吟的声音响起,是苏轼的“水调歌头”,那软软的清音如冶泉般流泄而下,听得敖敏轩心神一荡,浑身舒畅,一身的疲惫似乎也被涤净了。
“苏大学士,小女子没学问,不知您这词念得可正确?来来来,再敬您。”
敖敏轩仰望,静静地盯著独饮、浑然不知树下有人的佳人,天色已暗,树影遮掩了她的五官,他竞意外地又忆起那对灵活生动的大眼及清秀的面容。
没错,一定是拦他吃粥的那个莽丫头,她不是明珠房里的人吗,怎么这会儿自己孤零零地躲在树上?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自那次之后,他就不曾再见到她了,说实话,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再看过她,毕竟他从不曾注意过府里的丫头们。
与明月的对话,断断续续著。这丫头显然对苏轼情有独钟,喃喃地又低吟了许多他的佳句,清柔的嗓音虽称下上娇媚,却使他原本躁闷的心绪获得抒解、平静。
远处李总管询问家丁的声响隐约传来,想必知道他已回府,寻他的行踪来了。
敖敏轩想到如果让李总管见到树上的野丫头,她少不得一定会讨来顿骂,忽然不想她因此而受责罚,于是不作声色地迈步离开了。心下却有些惊讶,一向重视家规的他竟然也有徇私的时候?他想,肯定是中秋的关系吧?大节日嘛,别搞得大伙儿扫兴。
缓步往明园走去,耳际传来的吟诵渐去渐远,竞令得他留恋不已。
听到一阵脚步声,吴双蓦地心生警觉,她小心翼翼地从树丛中探笔——天啊!前头不远处的那两人,不正是敖府的大老爷与李总管吗?瞧李总管的模样好像是特地来找老爷的。
“乖乖,不得了……”她吐吐舌,赶紧将莲足缩上树,瞧见李总管恭敬地陪著老爷往明园走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没被发现。”她躺回树干上,忽而又坐起来。
“奇怪?李总管应该是从明园过来的,那老爷呢?”瞧刚才老爷背对著她的角度,就好像是从她这边走过去似的。
“啧,怎么可能?”她不文雅地嗤了一声,又躺回树干。“那‘自以为是的老爷’真要从这里经过,我现在还能悠悠哉哉的躺在树上吗?是不是,苏大学士?来来来,小女子敬您……”
“梅花烙”与“宝塔酥”爽口不腻的口感,得到了众人的青睐,即使如敖敏轩吃遍各式佳肴,也不禁点头称赞。
“福婶,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名称也取得雅。”敖敏轩不吝于给予赞赏。
“老爷,能上得了您的尊口,是这饼的福气,您就多吃两块吧。”福婶笑开了嘴。
“梅花烙?宝塔酥?”敖敏轩手拿月饼瞧著烙在饼上栩栩如生的梅花印模。“福婶,这名儿是你自己取的?”
“老爷,福婶大字不识几个,哪会取名?是双丫头取的。”
“双丫头?是谁?”
“是二姨太太房里的丫头。”
“哦?”他低头问向身旁的女人。“明珠,是你房里的丫头?”
“是。”末明珠表情阴沈不定,不知道是福是祸?这可恶的死丫头,人都支开了,怎么话还能绕在她身上?
“老爷,”福婶话题一开,忍不住就想把心中的佩服说出来。“本来这饼也是双丫头让我试做看看的,没想到还真受到大伙儿的喜欢。因为以梅跟茶做馅,我呢,原本就唤它作‘梅饼’跟‘茶饼’,但双丫头嫌名字不好听,又为了让我容易记得住饼名,所以还刻意弄了个梅花模子,这‘梅花烙’我便记得了,至于那‘宝塔酥’,她说叠成宝塔摆饰,取这名儿正好。”
“是吗?”敖敏轩咧咧嘴角,神情高深莫测,让人不知道他的喜怒。“明珠,你房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丫头?”
“老爷……”宋明珠吓了一跳,身子一软,靠向敖敏轩,嗲声嗲气地撒娇。“就是上回拦著您吃粥的那个死丫头嘛!她老是惹麻烦,可明珠瞧她可怜,不忍心撵她走,这会儿又让老爷不高兴,明儿个我让李总管领她走。”
如他臆测,果然是那个丫头!
敖敏轩垂眸冶瞧腻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他一向以为这样娇俏的姿色足以使男人虚荣,但今夜,他脑中全是那清柔嗓音吟诵的苏轼诗句,这使他突然受不了眼前的矫情做作。
“那丫头呢?”敖敏轩暗想她现在应该醉得差不多了吧?“叫她来见我。”
宋明珠急忙向她的丫头们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急急寻人去了。“老爷,小丫头不受教,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疯了,明珠不要她了,您再让李总管替我找个丫头嘛!”她急著想撇清关系。
“老爷,”大姨太太赵宝琳突然开口。“就让我的小丫头跟妹妹换了吧!”哼哼,有了这小丫头,以后还怕老爷不去琳园?“这等小事,可别让老爷操心了。”
宋明珠一听,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宝琳的心思她还不明白吗?可恨话已出口,她现在是哑口无言。
敖敏轩转向另一侧出落标致的女子,他一向知道宝琳的心机比明珠深沉多了,她这会儿愿意换丫头,莫非这小丫头还有其他的本事?他竟不知不觉地让个小丫头引出了兴趣。
良久,当他等得不耐烦时,一群丫头扯著娇小的人影出现。
吴双微醺,态度虽有些松散,但还不至于出丑。爹在世时,她偶尔会陪爹喝上两杯,还算小有酒量。此刻的她双颊染了抹红,水汪汪的大眼更增添了她脱俗的灵气。
“老爷,二位姨太太好。”她规矩地福身。
众丫头瞧她如“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的模样,皆替她捏把冷汗。
福婶赶紧扯扯吴双的衣袖,用眼神无声的暗示她——“招子放亮一点”。
“嗳,福婶,”可惜吴双早丢了平日的警觉,一迳儿瞧著桌上的饼。“瞧您做的月饼,都快见盘底了,今晚您又大获全胜啦!”
昏倒!福婶只能翻翻白眼。
“听说这‘梅花烙’、‘宝塔酥’”是你取的名?”
老爷怎么知道?!那令人肃然起敬的语调教吴双心头一紧,她望福婶的眼光带著询问。
“我都禀告老爷了。”唉,原是替双丫头争争面子,这下子不知是不是害了她。
“是。”吴双老实招认了,心中叹了口气,这回是骂还是撵?希望是骂骂便好。
“为何叫‘梅花烙’?”
“梅果为内,花形于外,模烙印于上,其味清香,酸中含甜,如寒雪红梅,难以忽视,‘梅花烙’岂非饼如其名?”
她敢反问他?她跟天借了胆子竟敢反问他?敖敏轩剑眉一挑,瞧这小妮子脸上毫无惧怕之色,莫非是醉晕了?“这‘宝塔酥’又是何出处?”
“叠成宝塔,不就是‘宝塔酥’喽!”这“小心眼的敖大老爷”到底有没有在生气啊?吴双实在瞧不出来。
“茶。”敖敏轩眉一扬。
“香叶,嫩芽。”喝,想考她?放马过来吧!
“慕诗客,爱侩家。”敖敏轩有些讶异自己居然跟个丫头对句胡闹?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吴双眼眸缓缓发亮。
“跳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天啊,是不是他才是醉了的人?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嘿嘿,这才是“宝塔酥”的出处。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两人一同开口结语。
敖敏轩哈哈大笑。“好个宝塔诗,茶跟月色都带进来了!叠成宝塔的月饼,正好又与诗对应,真是名副其实的‘宝塔酥’啊!”此刻他的心情愉悦极了,想下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竞能逗得他发自内心开怀畅笑。“李总管,替二姨太大再找个丫头来递补。”
吴双听得这话猛抽口气——不会吧?这老古板都这么高兴了,还要撵她?
“是,老爷。”李总管躬身领命。
“老爷,这丫头赏给宝琳吧?”赵宝琳蓦地起身,揪住敖敏轩的衣袖,语调不失温婉,却带著一丝急迫。她可从没见过老爷对下人如此,危险危险!虽说出身低贱,但还是要来身边盯著保险点,又可帮衬著照料她园子里的花圃,一举两得啊!
“你要?”敖敏轩仍带笑脸问著,但眼中已露精光。
“是。”可惜赵宝琳不够聪敏,感觉不出来。
答应吧!答应吧!我不想被撵出去啊!吴双心中默念。这“喜怒无常、个性阴晴不定、自以为是的大笨爷”,别断了她的后路呀,好歹她也让他开心了,别这么小心眼嘛!
敖敏轩眼角瞧见双丫头握拳的小手,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已经十个丫头服侍了,还要,不嫌多?”
“老爷,不过是再要个小丫头嘛!”赵宝琳不依的轻皱蛾眉,模样楚楚可怜。
“好吧!”
终于到手了!赵宝琳雀跃,但敖敏轩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傻愣当场。
“李总管,去外头再帮姨太大们各多找个丫头进来服侍。”交代完,他袖子一甩,准备离去。
“是。”李总管忙呼。“老爷,那双丫头是撵出去?”
敖敏轩停下脚步,见双丫头不再握拳了,却低垂著头,踢著脚下草皮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老爷……”福婶开口想替双儿求情,留她下来。
敖敏轩知道福婶也想要这丫头,只是动机单纯多了,不似宝琳,于是赶在她开口前做出裁决。“让她到禁园去。”
这话一出,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响起。
吴双茫然地抬头,不明白为什么大伙儿全愕然地瞧著她?禁园?那是哪里?光听这名字就像是个鬼地方。
“老……爷。”就算身经百战的李总管也著实呆了好一阵子才回神。“去……禁园?”会不会听错了?
“难道还要我说第二遍?”敖敏轩说完,转身离去。
李总管惊诧地张著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著吴双,心想这丫头不就是聪明了点,倒瞧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
“双丫头,你跟我来。”李总管下令。
吴双没跟上前,她怔怔地杵著,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
“还不快去?”福婶笑嘻嘻地推推她。
“喔。”她只好朝渐行渐远的李总管跑去。
什么嘛!要她侍候老爷?
他不是已经有自己的侍从了,干么硬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