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7-战争与回忆(下)-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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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一直感到纳闷,国际红十字会——以及就这件事而言,梵蒂冈——虽然在大战期间的确知道那场秘密的大屠杀,却始终缄口不言。勉强可以接受的解释总是弗朗茨·赫瓦斯的那一篇:控诉德国人犯下在战时无法证明的罪行,只会使落在德国人手中、依旧活着的犹太人境况更糟。红十字会和梵蒂冈对德国人知道得很清楚。也许,他们颇有道理,虽然接下去的问题是:“境况还会变得怎样更为糟糕呢?”
盛大的美化运动的成功,使柏林的上级动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在特莱西恩施塔特拍摄一部影片,显示出犹太人在纳粹统治下生活得多么美好,从而使盟国就屠杀营和毒气室等日益加强的恶毒宣传变成虚伪的谎话呢?他们于是立即下达了命令,准备拍摄一部这样的影片。片名是:《元首授予犹太人一座城市》。指定参加剧本编写委员会的,有埃伦·杰斯特罗博士,而幼儿园则将作为重要的特写镜头加以摄制。
摘自《军事领袖希特勒》
第六部 犹太乐园第八十四章(4)
七月二十日——暗杀希特勒的阴谋
……战况汇报会议在一座木造的营房里举行,因为俄军在前线迫近拉斯滕堡,那个坚固的混凝土地堡司令部正在进一步加固,以防空袭。这一下救了希特勒的性命。倘使在地堡里,我们就会全被那次有限的爆炸消灭干净。
炸弹爆炸之前,会议是大家所熟悉的一个令人厌烦的场面。豪辛格正在阴郁地喃喃谈着东线的情况。希特勒俯身对着桌上的地图,戴起厚眼镜凝视着。我站在他的身旁,呆在通常那群参谋人员当中。这时只听见一声破裂的轰响,房间里满是黄烟。我发觉自己十分痛苦地躺在地板上,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呻吟声。我以为我们遭到飞机的轰炸。我的第一念头就是,要逃脱性命,不要给活活烧死,因为这时火焰劈啪作响,有一大股燃烧的气味。我虽然一条腿被炸断,还是挣扎着到了外边,在浓烟和幽暗中绊倒在好几个摔下的人的身体上。四周的呻吟和尖声号叫是可怕的。到了外边地上,我瘫坐下来。我看见希特勒倚在一个人的胳膊上从浓烟里逃出来。他脸上有血,头发被灰泥胶凝着直竖起来。从划破的黑裤子外面,我可以看到他的光腿。那两条纺锤形的白腿,那两只圆滚滚的膝盖,一时使他看来像一个可怜的普通人,不像那个凶狠残忍的军事统帅。
近年来,出现了许多称颂那些阴谋分子的作品。我本人无法为那些人感情用事。我几乎遭到杀害这一层,倒毫不相干。冯•;施道芬堡伯爵通过了森严的门禁和狼穴的保安检查,把那只装满炸药的公事皮包放到桌下,这当然是勇敢、机智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已经是一个肢体残缺的废人,在北非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右手,左手还缺了两个手指,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为什么不全部牺牲掉呢?诚然,他是那次阴谋的主谋,但是整个目的就是要杀死希特勒。惟一十拿九稳的办法就是,走到他前面,手里拿着伪装起来的炸弹,使它一下爆炸。看来,伯爵的模糊的基督教理想主义并不包括殉难在内。造化弄人,他无论如何也只多活了几小时。因为同天晚上,他就在柏林被逮捕并处决了。
武装部队中的这些阴谋分子我几乎全都认识。他们中有些人竟然牵连在内,使我大为震惊。有些人加入进去我是可以猜到的,因为他们早期也来试探过我。我驳斥了来试探的人,就此没人再来找我。暗杀掉国家元首来结束战争——不论对我们幕中人说来元首非常明显的缺点是些什么——这种概念据我认为是大逆不道、违背我们军官的誓言和乖谬已极的。今天,我依旧认为如此。
一九四四年七月二十日,武装部队到处还深入敌境,他们的人数多达九百万,尽管领导乖僻反常,仗还是打得十分出色。祖国虽然遭到猛烈的空袭,却依然完整无缺。德国的政治中心不论好歹,就是德国人民和希特勒之间的紧密关系。暗杀掉他,就会造成局势混乱。希姆莱、戈林和戈培尔仍然控制着全部国家机器,他们准会发动一场意想不到的报复性大屠杀。每一个德国人的手都会反对他的同胞。我们的没有领袖的军队就会崩溃。军事情况虽然很糟,却并不要求这样一个解决办法,实际上根本不是解决办法:使我们自已陷入无政府状态,把布尔什维克野蛮人请进来,抢劫掠夺,一直闹到莱茵河畔!
事实上,七月二十日的炸弹爆炸事件,促成了第二次国会纵火案。它给了希特勒他所需要的一个借口,把活着的反对派人士全部斩尽杀绝。这次至少死了五千人,大多数全是清白无罪的。总参谋部的人员和独立的、优秀的知识分子——政治家、劳工领袖、传教士、教授和残存的古老德国贵族——几乎剪除殆尽。我的看法是,七月二十日事件也许反而使战争延长了。我们当时正处在八月灾难的边沿,那也许会迫使纳粹党人自行摆脱希特勒,有秩序地投降。与此相反,七月二十日事件使德国感到震动,于是全国团结到了元首的周围。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九个月可怕的日子以后他开枪打死自己时为止。在德国人民中,并没人支持那次笨拙的暗杀尝试。阴谋分子受到人们的咒骂;希特勒再一次变得趾高气扬。
我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在狼穴的医务室里,希特勒就坐在离我不到十英尺的地方跟戈林谈话,大夫正在治疗他震破的耳鼓。“现在,这些家伙正在我要他们呆的地方给我逮住啦,”他这么说,或者大意是如此。“现在,我可以采取行动了。”他知道这次暗杀的失败反而使他的政权得以苟延残喘。
为希特勒辩护的人们说,他并没看他下令拍摄的处决将领们的那些影片,但是放映的时候,我就坐在他的旁边。他当时的痴笑和议论比较适合于看查理·卓别林的一部喜剧,而不适合于看我的老战友们那种可怕的、变了样的神情,他们脖子上套着琴弦绞索,赤身裸体地正经历着临死前的痛苦。我从那以后根本无法再尊敬他了。今天回想起这件事时,我也无法尊敬他遗留下的形象。
就我来说,七月二十日事件完全是大祸临头。从那以后,我走起路来一直跛得厉害,右耳完全聋了,而且经常一阵阵头晕目眩,人会摔倒。还有,这断送了我离开最高统帅部的机会。我像七月二十日事件中的大多数人那样,出身于一个保守的地主家庭,所以很有可能成为希特勒荒谬绝伦的猜疑的牺牲者,被他处决。不过,或许我的负伤使我的清白无罪似乎不讲自明。再不然,也许秘密警察知道,我并无嫌疑。不管怎样,我又成了那个“好阿尔明”,跟那帮“别人”全不一样,除了莫德尔和古德里安以外,几乎比任何其他将领都更受到希特勒的礼遇。这一来,我被迫亲眼目睹了他的一步步没落,直到在柏林地堡中的那个惨痛的结局,每天忍气吞声地听着他对我的同行和我的阶级发出最最下流的恶骂。
英译者按:这个密谋者的小团体可以说是具有基斯通警察的本领。他们不断放置一些未能爆炸的炸弹,策划一些自己人犯下错误的行动,而且一般总是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但他们是很英勇的人,他们的行为是复杂而动人的。隆不以他们为然,这种见解在德国并不普遍。我得到的印象是,隆因为自己没有加入而感到内疚,因而在表示异议时过甚其词。
摘自《一个犹太人的旅程》
第六部 犹太乐园第八十四章(5)
七月二十三日
今天,拉姆领着导演这部影片的那个荷兰犹太人在区里察看。电影剧本规定,要在幼儿园拍摄一个大场面。娜塔丽知道他们要来。她告诉我,等两辆汽车驶到时,她紧张得几乎要虚脱了。但是拉姆听到路易斯死了的消息,却丝毫不以为意。“噢,太不幸啦。那么用一个其他的小家伙吧。”这就是他说的话。“挑一个活泼的,把你的孩子唱的那支法国歌教给他。”在他看来,这孩子患斑疹伤寒死去是合情合理的事。他没加以安慰,自然也不疑心有他。当然,我们必须等着瞧。他也许还会调查一下。目前,真感到莫大的宽慰。
也许,娜塔丽凄凄惨惨采取的预防措施没一件是必要的:她卧室里放着的路易斯的骨灰瓮,追悼的蜡烛,跟拉比就哀悼程序进行的商议,上会堂去念祈祷文,以及诸如此类的事。但是这些事使她心头平静下来。她用不着装模作样!持续的捉摸不定,使她有点儿支撑不住了。三星期过去,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只有那份正式的死亡通知,以及火葬场的那个听来可怕的提议:叫她出一笔代价去领骨灰。娜塔丽房间里放的也许真是路易斯的骨灰,谁知道呢?当然,我们并不相信,可是这件事自始至终一直太叫人相信了。
(啊呀!这些骨灰究竟是谁的呢?)
战事新闻变得令人鼓舞。人们每天醒来,总急切地探听最新的消息。从党卫军营房偷偷传递进来的德国报纸,大家现在总热切地互相传观,因为这种报纸成了振奋人心的源泉。凡是戈培尔的报刊承认的,一定总是真实的,而新近有些报道使人惊异快乐得两眼放光。德国将领中的一个干部设法想杀死希特勒,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在新闻贫乏的《人民观察报》上看到一篇详细的记载,他们对那个“疯狂的叛徒小集团”沸腾着道义上的愤慨。显然,德国军队的士气正在低落下去。在遥远的太平洋上——又是英国广播公司播出的消息——我们的海军在攻占马里亚纳群岛时取得了另一场胜利,这使日本进入了美国B…29轰炸机的航程,日本政府倒台了。
同时,疯狂的美化运动狂想曲又在全部上演。排练,修改,兴建更加虚伪的特莱西恩施塔特娱乐场:河畔的一片公共“河滩”、露天剧场以及天知道还有些什么别的。这部影片是天赐的一个苟安时期。准备工作需要一个月,拍摄又需要一个月。德国人全力以赴,就像他们对待美化运动那样。倘使柏林正在土崩瓦解的政权中没人想到取消这部影片的话,那么俄国或美国坦克闯进波胡索维斯门时,摄影机可能还在愚蠢地咔嚓咔嚓拍着。
因为英美人终于从诺曼底的桥头堡突破出来。德国报纸上提到了一个新地名圣洛,说在那一带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在东线,随着苏联军队深入波兰东部,德国公报中充满了我青年时代所熟悉的老地名。平斯克、巴拉诺维济、捷尔诺波尔、利沃夫——重要的犹太居民城市、著名的犹太教法典学校以及显赫的哈西德教派的乡土——全被红军重新攻克了。
由利沃夫按直线计算,到特莱西恩施塔特大约只有四百英里。
过去三星期中,俄国人推进了两百英里。三星期中。
这是一场竞赛。由于这部影片,我们有了一个机会。纳粹爱好粗制滥造的欺骗行为,这一回为了这个,可得感谢上帝!
八月六日
我被选中了去撰写这部电影剧本,因此这份记载中出现了这个空隙。我提议采用一个简单、生动的连贯性主题——犹太区进进出出的流水——心想某些聪明的观看人也许会理解“水闸”象征的意义。导演一语不发就领会了这层意思;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了。那个笨蛋拉姆予以批准。他对这项拍摄电影的计划像幼儿那样高兴,尤其在为河滩场面挑选游泳的姑娘这件事上。
路易斯仍然没有消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一住进医院就失踪,到昨天为止已经一个月了。娜塔丽在云母工厂干了一天的活儿后,沉重地缓步走到幼儿园去排练这部影片。她不吃东西,始终不提路易斯,人显得瘦削憔悴、若有所思。几天以前,她在万分绝望中走到医院去,要求跟开路易斯死亡证的那个大夫谈谈。她被很粗暴地打发了回来。
八月十八日
拍摄开始了。我跟四个合作人一起,日日夜夜在改写那部笨拙的剧本,经常不断地受到那个蠢材拉姆的干涉。没有喘息的时间,不过为了这部影片,还是得感谢上帝。艾森豪威尔的军队已经冲了出来,云集在法国,并且在一个叫作法莱斯的地方包围了德国军队。英国广播公司讲到一个“西方的斯大林格勒”。这时候,盟军也已经在法国南部登陆了;那儿的德军正在惊慌失措地撤退。“法国南部燃烧起来了。”自由法国电台说。俄国人已经到了维斯杜拉河。他们的重兵集结在华沙对岸的普拉加。波兰人正举行起义反抗德国人。华沙市内发生了血腥的巷战。人们的希望越来越光明了。
八月三十日
路易斯安然无恙!巴黎解放了!
这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今天在图书馆摄制影片时,一个捷克摄影师——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是哪一个,因为在闪亮的弧光灯下,一切发生得那么迅速——把班瑞尔和那个男孩的一张不很清晰的照片塞进了我的口袋。他们在强烈的阳光下,站在一个干草堆旁边。路易斯显得胖乎乎的很健康。在我写下这些字句时,娜塔丽就坐在我对面,还对着照片快乐地淌眼泪。
战场上传来的好消息正在变成一道奔流。美国各兵团那么迅速地越过法国,以致巴黎没受到损害就被攻下了。德国人仅仅撤了出去,向后逃走。罗马尼亚突然倒戈,对德国宣战。这似乎完全出乎纳粹政权的意料之外。据莫斯科电台说,在进攻的红军和倒戈的罗马尼亚部队之间,德国人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巴尔干陷阱。他们在各条战线上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是无可怀疑的。据《人民观察报》抱怨,盟国空军的轰炸是有史以来最恐怖、最残忍的。多么高兴啊!戈培尔的社论有一种《诸神的末日》 那种刺耳的腔调。这场战争随时都可能结束。
九月十日
结局现在还会有多久呢?保加利亚对德国宣战了。艾森豪威尔的各兵团正向莱茵河奋力前进,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