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吉 思 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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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儿连发两箭射中了两个泰赤乌人的咽喉。他的箭法要比别勒古台准确得多,在弟兄们之间也是最好的。发现了目标的塔里忽台指挥泰赤乌人全压了上来。不过,他们见到有人中箭倒下,便都小心起来,铁木真等人的箭虽然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却不再有人中箭身亡。包围圈在一点点地缩小。
铁木真说:“停一停!他们人太多,我们的箭少,这样下去不行,把箭交给哈撒儿一个人。哈撒儿,你要百发百中!”大家都把箭交给了哈撒儿。哈撒儿躲在藩篱里面,瞄准敢于冒进的泰赤乌人,真的一箭一个,吓得泰赤乌人不敢前进了。
塔里忽台见部众怕死,不敢向前,便躲在树后向藩篱里面喊话:“诃额仑嫂子,我是塔里忽台,你听见我说话吗?”
诃额仑听出了塔里忽台的声音,在藩篱里答道:“塔里忽台,六年前你已经煽动部众抛弃了我们,今天又来斩尽杀绝,难道我们不同是一个祖先吗?不同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吗?不同样担负着为先祖报仇的责任吗?”
“诃额仑嫂子,你教子不严,你的大儿子铁木真射死了他的异母弟,你竟然无动于衷!我祖母要我来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我们蒙古人的规矩!”
“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只要让他出来见见我,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塔里忽台,也速该没有看错你,你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乞邻秃黑’,我不会把儿子交给你的!”
“你担心我贪心不足,是吧?嫂子,只要你交出铁木真,我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再不动你家一根皮绳一根树棍儿!请你相信我!”
“塔里忽台,你已经有负于我们一次了,我劝你不要用自己人的鲜血再有负于我们吧!”
“诃额仑,你这个固执的女人!我带来了三百个泰赤乌人,你若再顽抗,我会教你玉石俱焚的!”
铁木真紧张地思索着,泰赤乌人太多了,虽然暂时把他们顶住了,可是时间一长,这薄薄的藩篱是挡不住塔里忽台的。要是真让塔里忽台攻破了藩篱,那时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就会全遭不测。当两个大人在喊话的时候他已经跨上同他最亲的那匹银合马,拍了拍马的脖子说:“好朋友,全看你的了!”他催马纵身跳过藩篱,大叫了一声,“塔里忽台,我是铁木真,我在这儿——”
脱朵手指铁木真:“是铁木真!”塔里忽台手一挥,泰乌赤人一齐追了上去。诃额仑等人跑出藩篱,哈撒儿大声喊道:“大哥快跑!”
诃额仑捂住了眼睛:“长生天保佑我的儿子!”
第一部 泪水多于乳汁的早年(二)朋友、恩人与情人(3)
铁木真单人独骑飞快地奔跑,塔里忽台的人马在后面紧紧追赶。铁木真钻进帖儿古捏温都儿山山口。塔里忽台的人马也跟进山口。一转眼,铁木真不见了。塔里忽台勒住了马,部众也都停下来。这是一个很窄的峡谷,两侧是陡峭嶙峋的山石,地势像迷魂阵一样复杂,人钻进去是很难找到的。可里边再无别的出口,铁木真钻进的是一只口袋。塔里忽台放心地命令大家:“点起炉灶煮肉,支起帐篷睡觉,一直等到这个射雕英雄自己走出来!”
山谷里,铁木真在一棵树上拴起了银合马,自己爬到树上,找一根较平展的树杈,用腰带将自己捆在上面,也躺下了。心想,危险暂时是没有了,就是还没有吃东西,要是有点什么吃的就好了。唉,还是忍着点儿吧,反正,妈妈和弟弟、妹妹们总算平安无事啦。
山口处的泰赤乌人却是有备而来,太阳落山的时候,烤肉的篝火把山崖映得通红,泰赤乌人大吃大喝着。篝火快灭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打着饱嗝,除了哨兵之外,都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了。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在焦虑中度日的诃额仑忍受着等待的煎熬,一家人偎在一起,马奶和野菜放在中间,无人去动。帖木仑突然抽泣道:“妈,我怕!”诃额仑紧紧搂着小女儿。诃额仑的心里也很害怕,她不知道铁木真怎么样了,如果塔里忽台抓不到铁木真,会不会再回来?是不是应该搬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可是如果走了,铁木真回来后,会不会也找不到家人?又想到铁木真没带一点吃的东西,都三天了,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脱朵用鞭子敲打着一个个帐篷:“快起来,快起来!”人们一个个从帐篷里钻出来。塔里忽台站在队前说:“听着,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四天了,这小子一定以为我们走了,我们就将计就计,退出山口两箭之地,躲起来,等铁木真上钩!”众人上马开始后撤,山口处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就像张着的一张网。塔里忽台领着泰赤乌人在草丛中潜伏着,等着铁木真的出现。
一缕阳光照在铁木真的脸上,铁木真醒来。他把一只小野果放进嘴里嚼着,这东西挺解渴,可就是不顶饿,这几天他全靠着挖些野菜生吃充饥。这时他只觉得四肢无力,心里发慌。他看看四周,又听听动静,从树上下来,心想,塔里忽台大概走了吧,便摇摇晃晃地解开拴在树上的马缰,可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牵着马——倒不如说是扶着马向山口走去。来到山口,两条沉重的腿好像活动开了,他想上马,一拉马鞍子,鞍子竟脱落在地上。铁木真怔了一下,弯腰查看,绑马鞍的扳胸肚带都扣着,他心中诧异:“肚带扣着,鞍子脱落还说得过去;扳胸扣着,鞍子为什么会脱落呢?啊,一定是长生天告警,不让我出山!”于是他整理了一下马鞍,牵着马又进了山口。
在草丛里埋伏的塔里忽台见露了头的铁木真又返回了山口,霍地站起来大声命令道:“快放箭!快追——”泰赤乌人有的射箭,有的上马。等塔里忽台领人追到山谷里,又不见了铁木真的人影儿。塔里忽台咬着牙说:“退回去,再把山口堵上!我看看他铁木真能挺到什么时候!”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铁木真已经在山里藏了六天了。百灵鸟端着奶茶走进塔里忽台的帐篷。塔里忽台问他:“有动静吗?”百灵鸟担心铁木真的安危,故意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怕是饿死在山里头了吧?”
脱朵在一旁说:“不会,听说这小子是靠吃野果野菜长大的。”
百灵鸟摇头说:“可里边光秃秃的净石头,有多少可吃的野果野菜呢?”
塔里忽台躺下,长出了一口气说:“就让铁木真吃石头吧!”
的确,铁木真把能找到的野果野菜都吃光了,满眼能见到的净是石头。心想,六天了,差不多了吧,于是站起来,稳了稳身子,牵着马摇摇晃晃地向林外走去。走着走着,忽然一脚登空,跌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恍恍惚惚地铁木真回到了贝尔湖畔,他躺在草地上,孛儿帖摸抚着他的脸颊……铁木真的头动了动,原来是银河马在舔着他的脸,铁木真醒了过来。他从领口里掏出孛儿帖给他的那串珠子,向远天望去。那马又显得十分不安地拱铁木真,铁木真摸摸马鬃,马用牙咬着他的衣袖,拉他起来。铁木真暗暗奇怪:“什么事?你要我干什么?”他坐了起来,看见了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只狼在吃一只小鹿。铁木真咽了两口唾沫慢慢站起来,拔出解刀走了过去。那只狼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着铁木真,龇着牙,发着威。铁木真停了一下,又瞪起血红的眼睛,向死鹿走近。铁木真走到死鹿边,盯住狼,蹲下身去。狼后退几步,又龇牙发威。铁木真眼睛盯着狼,手握刀子割向死鹿,一条生肉塞进了嘴里,他用力嚼了起来。狼看着他的样子,不住地向后退。铁木真突然大喊一声:“啊——”狼吓了一跳,落荒而逃。铁木真仰天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他举手向天大吼道:“塔里忽台,泰赤乌人,你们要我死吗?我偏要活,我偏要活——”突然一阵恶心,他躬身呕出了一块鹿肉,喘息着倒下了,泪眼向天……
山口处,塔里忽台带着泰赤乌人已经上马准备进山了。塔里忽台巡视着,对大家说:“铁木真已经憋在里边九天了,真是铁变化来的也该化了!”众人被他的话逗笑了,他也满意自己的幽默,接着说,“大家注意了,一定要把铁木真的尸体找着。头一个发现他尸体的有赏!就赏铁木真骑的那匹银合马!”众人又大笑起来。
“铁木真!”突然,有人惊呼一声。众人向山口望去,铁木真果真出现了。塔里忽台和泰赤乌人怔住了。铁木真尽力站直身子,笑了笑说:“哟,父老兄弟们,六年没见了,你们的耐性还这么好啊!足足等了我九天。塔里忽台叔叔,为了我这么个无名晚辈,您何必兴师动众呢,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废话少说,看我回去怎么调教你!”塔里忽台一挥手,两个泰赤乌人欲扑上去抓铁木真。
铁木真搭箭拉弓厉声喝道:“不许过来!”众人后退躲藏。铁木真笑了,“别怕,我要吃饱了再走!”
“嗯?!”塔里忽台哈哈大笑道,“可以,给他拿肉和水来!”
百灵鸟赶紧端过肉、水,铁木真坐下伸手刚欲抓肉,塔里忽台一使眼色,脱朵和两个泰赤乌人立刻按住了铁木真。塔里忽台冷笑道:“你还想吃肉?我非让你当个饿死鬼!捆起来!”铁木真被架着走到塔里忽台面前,塔里忽台不怀好意地笑着。铁木真“呸”地吐了塔里忽台一口唾沫,塔里忽台反手给了铁木真一鞭子。几个泰赤乌人上前,马鞭子雨点儿般的落在铁木真的身上、头上。
第一部 泪水多于乳汁的早年(二)朋友、恩人与情人(4)
三
铁木真被喂下一口马奶,他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抱着他给他喂奶的是一个姑娘,姑娘身后是个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他想动,发现身上带着木枷。姑娘喊了一声:“爸爸,他醒过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
铁木真问:“这是什么地方?”
“泰赤乌部的营地。塔里忽台把你交给我来看管。”
“你叫什么?”
“我叫锁儿罕失剌,是个给塔里忽台首领捅马乳的奴隶。这是我的女儿合答安,这是她的哥哥赤剌温,他正好是诃额仑夫人生你的那一年出生的。”
合答安说:“爸爸,现在天晚了,不会有人来了,把这木枷卸掉,给他洗洗身上的伤吧?”
锁儿罕失剌点点头。赤剌温给铁木真卸掉木枷,锁儿罕失剌给铁木真擦洗鞭伤,合答安端过了茶和肉。铁木真抓起羊腿一咬一大口,不料噎得直伸脖子。合答安赶紧给他摩挲前胸:“慢点,先喝奶茶吧,小心噎坏了!”
锁儿罕失剌眼睛湿了:“唉,这个塔里忽台,连吃的东西都不给他。都是一个祖宗的血脉,为什么心就这么狠毒?他就不怕长生天看见,惩罚他?”
合答安低声说:“铁木真,父亲说了,你多吃点,多喝点,再美美地睡上一天一夜,明天晚上——”她压低声音,“明天晚上让我哥哥帮你逃走!”
铁木真惊讶地说:“你们,你们放走了我,塔里忽台会杀你们全家的!不行,不行!”
合答安说:“爸爸说,我们是塔里忽台的奴隶,拿我们卑微的性命换小主人高贵的性命,也值得了!”
铁木真激动地抓住老人的手,欲语不能。
第二天傍晚。合答安往马褥子里放干肉,锁儿罕失剌往皮桶里灌奶。蒙古包外,赤剌温在给一匹马备鞍子。带着木枷的铁木真看着这一切很是兴奋,他就要自由了!忽然,赤剌温惊呼一声:“爸爸!有人来了!”合答安赶紧跑到门口从帘子的缝隙里往外看,她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是脱朵带着两个泰赤乌人径直朝蒙古包走来。
脱朵对迎出包外的锁儿罕失剌说:“塔里忽台首领说了,明天是四月十六,是青草复生牧民移营的日子,塔里忽台首领要用铁木真的人头祭天祭山。你把他交给我吧,今天晚上,由我来看守。”
合答安泪流满面,咬着自己的手哭着背过身去。脱朵进了包门,见铁木真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用脚踢了踢。锁儿罕失剌说:“他浑身是伤,又没吃东西,动都动不了啦!”脱朵唾了一口,让他带来的两个人将铁木真架起,拖了出去。
合答安一下子扑在锁儿罕失剌的怀里:“爸爸!他们要杀铁木真了!您快想办法救救他呀!爸爸!爸爸!”
锁儿罕失剌摇摇头,老泪纵横地说:“不该呀!长生天不该这么早地收回铁木真啊!”
塔里忽台的金顶大帐里,泰赤乌部的贵族们席地而坐,杯觥交错,酒酣兴浓。
大帐外篝火旁,部众们狂欢乱舞,杯盘狼藉。百灵鸟一脸悲伤地拉起马头琴,唱了起来:
漆黑的夜晚呀,阴森森,
孤独的驼羔哟,苦找寻。
亲爱的妈妈你在哪里哟,
我痛哭嚎啕无处寻。
我想念妈妈呀,泪洒尽,
好一似钢刀呀,割我心,
找遍了草原都找不见哟,
地冻天寒冷煞人!
在一个破旧的蒙古包里,脱朵等三人看守着铁木真。铁木真像泥一样瘫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脱朵三人喝马奶酒。那两个看守醉倒了,脱朵也有腔没调地跟着外边百灵鸟的歌声唱起来。
铁木真坐了起来:“脱朵!”
脱朵一怔:“干什么?”
“你给我父亲当了那么些年那可儿,七年前,又杀了蒙力克的父亲——察剌合老人。”
“你,你要怎样?”
“一会儿,我就要死了,你不怕我到长生天那里告你?”
“你告我?”
“你知道,我是手握凝血而生的!”
“嗯,那,那又怎么样?”
“我死了,我的灵魂是不会死的,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来看看你,就来看看你。不信你去问问萨满。”
脱朵害怕了,可怜兮兮地说:“小主人,我也是出于无奈。你总该记得,帮你父亲抢你母亲,有我;帮你父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