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婚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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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的嘴边现出傲慢而宽容的微笑;象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碰到天真朴素的人似的。
〃事情可不是这样简单!我的老爷!要知道灵魂都住在不同的地方。
也有些灵魂;他们住的地方还没有确定;他们就在各地流浪。这似乎是一种惩罚。譬如那个洛寿卡·托德;她已经流浪了八十年了。〃〃她不必再指望更好的前途了!〃裘里老头子笑着说。
〃那谁知道!八十年的时间对阴间来说只是一分钟而已。那些被分配了住地的灵魂;他们按照自己的道路飞到上帝那里去。顺便说说;灵魂住的地方也有很大的差别……〃〃总而言之;在阴间是没有平等的;那里也有贵族和穷人。〃〃就因为这样;所以同鬼的上层分子取得联系是很困难的。可能;拉科西……〃〃不接见……〃〃可能的;……嘘嘘;响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周围;只听见蜡烛的咝咝声。桌子开始抖动了;而且拍打着地板;象活人发疯癫病时的响声一样。不知从桌子内部的哪个地方传出来一声叹息;耳朵里好象听到一种轻轻的嗡嗡声。
〃谁来了?〃安娜·伊寿比用一种阴森森的声音问道。
桌子动起来了;某种神秘莫测的声音传出来;老是敲着:〃笃笃;笃笃;……〃马丽波夫人随着声音的节奏;把又细又长的手指放在字母上。当马丽波夫人的手指摸错了一个字;敲的声音就停了;她用另一只手把字母记录下来;桌子抖出来这些字:〃米哈伊·波尼什。〃这个灵魂是萨玻尔奇省的一位老贵族;五年以前去世;生前经常到裘里家来。别尔那特和布特列尔对这个老头子很熟悉;过去他很欢喜打猎。(〃哼;在阴间要习惯一切当然是困难的;阴间既没有兔子;也没有鹧鸪!〃)
〃我们能不能同法兰西士·拉科西二世谈一谈?〃安娜·伊寿比问道。
灵魂好久不回答。桌子做出一些莫明其妙的动作;好象是因为淘气;一会儿晃到右边;一会儿晃到左边;过一会又把一只桌子的脚举起来;以后又举了另一只台脚;正象顽皮的小鸟一样;后来;仿佛碰到了什么吸铁石;它开始有节奏地敲打:(就象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磨牙齿)笃笃笃;笃笃笃……
〃回答了!〃这些虔信鬼神的人低低地说。
马丽波夫人连续不断地记录字母;从那些字母里拼出了一句话:
〃法兰西士·拉科西二世今天到奥拉斯辽斯克村来过了;他就附在大学生的身上。〃连一些不相信灵魂的人也被这个超自然的〃魔术似的动作〃吓倒了;大家都用迷迷糊糊的目光望着两位大学生:两个人之中的哪一个呢?两位可怜的大学生象煮过的虾儿一样满面通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仿佛在向对方说:〃米哈伊·波尼什叔叔认识我们!很对;他生前也喜欢同我们开玩笑。〃后来;别尔那特轻轻地对布特列尔说:
〃今天你在小饭店里看见那个瘦瘦的男孩子没有?就是那个用石子击中一对小鸡的。〃〃当然罗;看见的。难道他是那个'大学生'不成?〃〃如果是他呢?〃〃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我忘掉了。〃〃哪一个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呢?〃神父问道;〃今天这个中间人和蔼可亲而且又善于交际。〃谁也没有这个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说的话关系到生和死的问题。只有小小的西尔玛伊如坐针毡似地坐在椅子上;他还是个小孩子;同时;这个西尔玛伊;他什么也不怕。
〃喂;小伯爵;您问吧!〃〃我的命运怎么样?〃男孩子大胆地问道。
回答说:〃你以后将在皇帝般富丽堂皇的环境中死去。〃西尔玛伊太太由于她的儿子得到这样吉利的预言;两眼噙满了感动的眼泪;她盲目地相信轻轻敲击着的桌子;这张桌子是这样慷慨地赐给了她快乐。
桌子摇晃起来;象有人推了它一下;神经质似的抖动一下子停止了;大家都感到桌子又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了。
〃灵魂去了。〃西尔玛伊伯爵的一位小姐惋惜地说;〃大概有什么事情使他生气了。〃〃瞧您说的;〃神父回答说;〃他们经常是这样的。出现了又消失了。这个灵魂还算回答得不错的。现在另一个灵魂来了。可能是洛萨。
嘘嘘;敲起来了。你们听到没有?'笃笃;笃笃;'这就是灵魂。马丽波夫人;我请你记下来!〃〃什么人来了?〃马丽波夫人记下来的字母是:〃伊格纳茨·米德夫。〃〃哈;哈;哈;伊格纳茨!〃老头子们都笑起来了。〃搞得真棒!〃布特列尔面露胜利的表情;带着讽刺的微笑把手从桌上放下来说:
〃哼;显然这是胡说八道!〃马丽什卡用臂肘敲着奇妙的桌子说:
〃又是这个洛萨小鬼把我们的一切搅乱了。〃桌子发出轧轧轧和裂开的声音;那声音象哭声似的;以回答年青的男爵小姐的敲击;随后桌子旋转得这么快;就象秋天田野里的飞帘一样。
在桌子的里面;在桌子的脚里面;在某一只椅子的里面;同时可以听到令人害怕的尖厉的声音;使得在场的人都感到恐怖了。
〃总之;这是个医生。〃灵魂附上了身的安娜·伊寿比庄重地说。
伊寿比的两位老小姐是道道地地的灵魂附上身的中间人。她俩在阴间有股气;那股气直接和她们合而为一;可是两位老小姐本人还不知道这一点。她们只有一半活在人间;只有一半还算是人;还有另外一半是那股气。别人在她们的脸上和手上常常可以看到痉挛性的颤抖;伊寿比老头子说过;在每次关亡招魂以后;她们回到家里;都这样疲劳;都这样没有劲;仿佛在田里劳动了整整一天似的。
〃太太老爷们;我请你们别吵!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桌子平静了;敲的声音变得很轻很匀;而且很清楚地听见了大家所期待的字母。马丽波夫人好容易把它们记在纸上。
大家都怀着好奇心凑近马丽波夫人;想抢先看看她所写的字:
〃我答应过到这儿来告诉你们。阴间的情况怎么样。不用花钱请医生。实际上;死仅仅是无足轻重的改变。灵魂换个地方;肉体换个样子而已。〃〃真不可思议!〃神父惊讶地叫起来。
裘里老头子为了要研究桌子就弯下了腰;随后他又哈哈大笑地望望那些坐着的人。
〃你们之中谁开这么个玩笑?〃〃真可怕。〃鲍尔海少校出声说出他的想法;〃因为只有医生才能这样回答;马丽波夫人不懂匈牙利文是真的吗?〃就在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马蹄声;不到一分钟;听见了令人不安的敲门声。大家都吓得发抖;虽然灵魂往往是从别条路上来的。
〃进来!〃宪兵班长戴着帽子;拿着口袋;腰里佩着马刀站在门口。
〃叶辛卡;出了什么事?〃〃县长老爷;我大胆报告您;今天晚上;在通别恩村的路上;巴利鲍看守人发现了米德夫医生的尸体。〃所有在场的人都脸色发白;眼睛呆呆地现出恐惧的神色。大家都从座位上跳起来;男爵本人简直呆得象木鸡一样。猴子也钻进了通房间的房门悲伤地望着宪兵。
〃啯啯啯;啯啯啯!〃男爵低低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两个钟头以前他才离开这里。这是谁告诉你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你看见医生了吗?〃〃正是这样;看见了。〃〃嗯;嗯……〃〃他再也不能在人世间开药方了。〃〃他是给人打死的吗?〃〃在他身上我没有看见任何暴力的痕迹。真的;我没有好好看一看;就急忙赶来报告老爷;同时我也来接受命令;以后如何处理。〃〃我马上给副省长打报告;请求他在明天早晨以前派一个省里的验尸医生来。把这份报告派一个急使送去。知道吗?〃〃照办。可是尸体怎么办呢?〃〃在我没有察看过以前不许动。或者……不;省里的验尸医生没有检验以前不许动。派人看守了尸体没有?〃〃派了两名宪兵……〃〃靠得住吗?他们不会掏他的腰包吗?〃〃我可以保证他们完全靠得住。〃〃他们两个人过去是干什么的?〃〃有一个叫安德拉什·卡日马利;是从雅诺什匪帮上我们这里来的;小伙子再好没有啦——真行!第二个是约日·科洛姆波什。〃〃这是哪一个科洛姆波什?〃〃启禀老爷;就是那个杀了人关在摩恩卡契城牢狱里的人。〃男爵用生气的、敏锐的目光打量了宪兵班长一下。
〃你竟敢为杀人犯担保?〃〃老爷;正因为那个人已经干过一番大事;在细小的问题上就不会再浪费精力了。〃〃最亲爱的叶辛卡;你还是马上回到那里去;我不到;你就一直看守到天亮。你小心点;一个手指也不能碰!晚上反正在那里什么也调查不出。天好象黑得很;是吗?〃〃乌云密布;可能要下雨。〃〃你带上草席;把死人盖好;要盖得小心些!可怜的伊格纳茨呀!
可怜的伊格纳茨呀!今天我们桌子上坐的人不止十三个!好吧!……叶辛卡;你在外面等一等;我马上写信给副省长。〃裘里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了报告;而且在信封上写了〃Citocitis…sime〃;象在一般情况下那样;脸色苍白、心里感到压抑的客人们;都回忆起死者最后的话来。每个客人都记起某些有趣的甚至奇怪的话。〃现在——大家一致同意——医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为什么他恰恰在今天突然谈起阴间呢?因为他这个可怜虫;已经准备上那里去了。〃〃男爵劝他走路带上袖珍手枪时;你们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答裘里的吗?他说:'要是我怕这个人;就是开枪也打不中的。'哼!这还不奇怪吗?啊;他知道死神在路上等着他。我们应该承认;这个医生是个聪明人。在我们省里;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上帝安慰他的灵魂吧!〃〃死者的责任感多么强呀!〃〃他过去既然答应过;那么;他一定会从阴间来的。这真是空前未有的事情!我到现在还不能清醒过来;〃年老的西尔玛伊伯爵夫人说。
两位大学生也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而大为激动。
〃我永远忘不了这件事。〃西格蒙特·别尔那特说。
〃喂;您这个什么都不相信的人;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年青的男爵小姐问布特列尔;他进退两难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意趣索然;脸色苍白得象墙壁一样。
〃我服气了。〃他若有所思地回答。
男爵小姐为了从蜡烛上捻掉灯花;就走近桌子去。这时候苏青卡正同管家在讨论:〃如果一个人到阴间去而没有进行忏悔;是多么大的损失。这下子这个可怜的医生……〃他听见了马丽什卡衣裙的窸窣声;就转过身来;朝她那里走了几步。
〃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小姐低声说。
神父沾沾自喜地微笑了。
〃我用金锁封了他的嘴巴……〃所有的人都叹气、惋惜;只有伊寿比老头子产生了某种妒忌心说:
〃唉;他死得多么有趣!省里一定有很多人议论他的死!有的人无声无臭地过了一生;象蚂蚁似的无声无臭地死去了。哼;好象蚂蚁爬过黑黑的石头一样;哪一个会注意到呢?石头既没有任何一点痕迹留在蚂蚁身上;蚂蚁也没有痕迹留在石头上。这个医生死得多么幸运呀!〃可怜的伊寿比老头子差不多已经站在死亡的门口了;因此对于死当然是不会无动于衷的;死随时都会到来。
〃我准备打赌;〃他含糊地对少校说:〃这件事以后一定会印在卡沙的日历上——这件事是多么令人奇怪。我真希望知道他的灵魂是否还留在桌子里?〃可是少校却吓得直哆嗦。
〃我从来不怕活人;可这一次是太可怕了……去他妈的;这个我可受不了。〃他请自己的兄弟吩咐套马;如果可以的话;只要回家能走别条路;就不走躺着医生尸体的那条路;因为他的神经不能忍受这种景象。
只有小西尔玛伊还敢提议再问问医生阴间怎么样。现在他可能还会讲出来;因为上帝可能还来不及禁止他说这些话。这种机会失掉了是很可惜的。
男爵从办公室回来;他也赞成小孩子所提的意见:可是;这如果是一次谋害;那会怎么样?医生的灵魂也许会把谋害者的姓名说出来。那他裘里到时候一定给省里的审判老爷们看看颜色;年老的军人多有本领!他富于先见之明;他以自己的嗅觉查明了犯罪的线索!
〃对极了!我们来同灵魂谈谈吧!只要让我问问他。〃可是这件事不能再谈了。奇怪的事儿已经把所有人的勇气夺去了。
任何人都不敢走近巫桌。
那时候街上已经黑得一点东西都看不见了。第一阵雨点在窗玻璃上淅沥淅沥地响了起来。现在真的连下雨也牵动神经了。
客人们一一告辞了;他们每个人都请求男爵派一个伴送的人;带着灯笼把他们一直送到家。男爵向两位大学生指点了他们住的房间;并祝他俩晚安。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天一亮马上就走。〃〃很好;我就命令马夫。〃〃那么请允许我们现在就向您告辞。〃〃愿上帝赐福给你们;我的孩子们!记住;别忘了自己的诺言。〃男爵整夜不能入睡。房间里的家具发出裂开的声音;轧轧地响个不停;夜壶柜上盛水的杯子破了;总之一句话;他感到各种各样神秘的预兆。
〃好吧;好吧;伊格纳茨朋友;我就来了;我立刻就动身。当然罗;你躺在那里是很不愉快的;可是我现在就要出发了。〃东方刚刚露出一抹红霞;他就起床;坐着马车向出事地点驰去了。
裘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点;年老的米德夫睁开两眼躺在凋谢的梨树下的地上。象玻璃似的眼珠儿非常奇怪;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好象要说什么话似的。老头子显然在路上中风了。
男爵向他弯下身子;他听见医生的怀表的滴答滴答声。人所创造的机器依旧在转动;可是上帝所创造的人已经死去了。裘里的内心有某种说不出的痛苦。他沉重地想到钟表匠创造的机器;比造物主所创造的一切生物还要结实。人是多么伟大;同时又多么渺小!这个躺在这里的人;几个钟头以前还是一位学者;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了;象他所躺在上面的土地一样。
〃叶辛卡;把他口袋里的钱包、怀表、纸头都拿出来。现在让我看看;随后;我亲自把它们带走。〃叶辛卡搜查了死者的口袋;可是他找出来的值钱东西并不多:手上有一颗蓝紫色的宝石;象印章式样的戒指;一只表面厚实而凸出的银怀表(它还在滴答滴答地走);一只红木做的用以嗅鼻烟的烟盒;盒子上用工笔画有吉约坦医生的肖像;一根嵌着珍珠母的牙签和一只钱袋。
男爵打开了钱袋;数数其中有九十个福林的纸币;那时候纸币是不值钱的。
〃别的东西没有了吗?〃宪兵在裤袋里找到了一把钥匙、九个马克以及一些零星小钱。
〃喏;还有;请看吧;是张纸条子;可是已经被人撕破了。〃〃破了没关系;拿来;可能其中有什么重要的话。〃裘里约略地看了一下被人撕破的纸片。
〃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一面说一面却认出了蓝色的迪奥日吉厄尔纸和苏青卡的笔迹。
可能这是一角撕破的信纸;是他昨晚要神父派人送给医生的那封信;请医生来看马丽什卡的病。
他打算把纸头丢掉;但突然有一段话出现在他眼前:〃……请你把真相瞒着小姐的父亲。〃男爵非常奇怪。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