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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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看到庄园是这个样子,但九年前我搬进来的时候,斐碧已经一个人撑了一年。每个人都躲着她。村子里、甚至整个席佛伯恩镇都没有人愿意为她工作。她得自己整理花园、打扫家务、维修房屋,这地方一塌糊涂。”她脑中的记忆拼命要跑出来,令她反胃。那是尿味,她想。墙上、地毯上、窗帘上,到处都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可怕的尿骚味。“我们住进来两个月之后,弗瑞德和莫莉来了,改变了她的生活。”
麦罗林环顾图书室。很多东西是本来就有的,比如那些雕刻的橡木书架、石膏模塑的檐壁、镶板的壁炉,但也有新的东西,包括油漆、窗子下方的暖气片、装在白色搪瓷框架里的双层玻璃,这些的使用时间显然都不到十年。
“现在,本地人对梅柏理太太的态度改变了吗?”
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完全没有。他们还是一点工作都不肯替她做。”她掸掸烟灰。“她不时会试一试,没有用。席佛伯恩是绝对不可能了。她最远找到温彻斯特和南安普敦,结果都一样。史翠曲庄园是恶名远扬的,警官,不过你已经知道这点了,不是吗?”她愤世嫉俗地笑笑,“他们似乎都认为,他们一踏进这里就会被杀。在昨天的小发现之后,这大概看起来更有根据了。”
他把头向窗子一歪。“那暖气和双层窗玻璃是谁装的?弗瑞德吗?”
“斐碧。”
他真的是觉得有趣,笑了出来。“哦,拜托!好了,我知道,你一心一意要证明女人什么都能做,但你总不会以为我会相信这件事吧。”他站起身大步走向窗子。“你可知道这种玻璃有多重?”他敲敲一扇双层玻璃窗,结果引起屋外斐碧的注意。她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到他转身走开之后,便继续整理花草。他回到椅子上。“她根本连抬都抬不起来,更别说用专业技术把它装进窗框了。这差事就算不要三个男人,至少也要两个才做得成。”
“或者三个女人。”安说,丝毫不为他的大笑所动。“我们都帮忙抬玻璃。毕竟我们一共有五个人,要是周末孩子们回来的话,就有八个人了。”
“八个?”他尖锐地问,“我以为只有两个孩子。”
“三个。还有黛安娜的女儿伊丽莎白。”
麦罗林抓着他暗色的头发,结果头顶翘起一撮头发指向天花板。“她没提过她有女儿。”他不高兴地说,想着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惊奇。
“你们大概没问她吧。”
他不接这句话。“你说暖气片也是梅柏理太太装的。怎么装?”
“就跟水电工做的一样吧,我想。我记得她喜欢毛细管接头,所以她有很多钢丝圈和焊接工具。十五至二十毫米长短不一的铜管摆得到处都是。她租来一台弯曲水管的机器用了几个星期,加上不同尺寸的造型器,以便把水管弯成S型以及各种不同的形状。我因此写出了一篇女人DIY的好文章呢。”
他摇头。“谁教她这么做的?谁把锅炉接起来的?”
“她啊,”她觉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她从图书馆借了一本书,书里讲得一清二楚。”
安迪·麦罗林深感怀疑。在他的经验中,能接上暖气锅炉的女人根本不存在。他母亲对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抱着不开窍的观念,坚持待在厨房里涮涮洗洗、擦擦煮煮,连换插头都顽强地不肯学,说那是男人的工作。他太太则宣称观念进步,去登记应征临时秘书的工作,说她自己是职业妇女。事实上她成天游手好闲,光会擦指甲油、拨弄头发、不停抱怨无聊,却什么事也不肯做。她把精力都留到丈夫下班之后,劈头痛骂他工作时间太长、冷落了她、对她的打扮视而不见、无法为她缺乏安全感的人格提供赞赏和支持。讽刺的是,他当初被她吸引,是因为他觉得母亲的厨房心态太可怕了,然而在这两个人当中,他母亲却是最有聪明才智的。他想要脱离这种母子关系和婚姻关系,并非为他自己的无力感,而是他要的是平等,得到的却是烦人的依赖。
“她还做了什么?”他简慢地问,看着以专业手法刷上去的乳胶漆,“装修布置吗?”
“不,那主要是黛安娜的工作,虽然我们都帮过忙。室内装潢和窗帘也是黛安娜做的。斐碧还做了什么?”她想了一会儿。“她重新装了屋里的电线,增加了两间浴室,还在我们的厢房和主屋之间装了分隔门。目前,她和弗瑞德正在研究,怎样才能给屋顶来一次最有效率的彻底翻修。”她感觉到他非常怀疑,于是耸耸肩。“警官,她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要证明什么,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斐碧只是做了每个人都在做的事,努力去适应她的处境。她是个斗士。她不是那种碰到逆境就会放弃的人。”
他想想自己的状况。孤单令他害怕。
“梅柏理太太一个人在这房里待了十二个月,当时你和古德太太是否担心过她的精神状态?这是不是你们搬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安在想,现实和真相是可以量化的吗?对这样一个男人问出的这样一个问题,回答等于是背叛。他的偏见限制了他的理解力。“不,警官,”她说谎,“黛安娜和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斐碧的精神状态,用你的话来说,她比你要稳定得多了。”
他愤怒地眯起眼睛。“卡芮尔小姐,难道你是心理医师吗?”
“这样说吧,”她倾身向前,冷静地审视他,“我可以一眼看出长期的酗酒问题。”
他的手突然卡住她的喉咙,速度快得吓人。他狠狠把她拉过桌面,向他拖来,手指陷入她的皮肉中,这一切行为都被一阵混乱狂暴的情绪所驱使。他不假思索地攻击她,也不假思索地吻了她———如果粗暴地侵入别人口中可以称为吻的话。他猛然放开手,瞪着她脖子上一条条红色的指痕。他领悟到他把自己放在多么不堪一击的位置,额上满是冷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他说,“很抱歉。”但他知道,在同样的情况下他还是会那么做的。至少他觉得报复了。
她擦去嘴边他的唾液,把衬衫领子拉起来遮住脖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说话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摇头。“目前没有了。”他看着她站起身。“卡芮尔小姐,你可以去检举我的举动。”
“当然。”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他又说了一次。
“我知道。”她说,“因为你是个无能的狗屎。”
① 此处指伍尔沃兹连锁超市。
《冰屋》九
尼克·罗宾森警官抬头一看,如释重负地发现,在走到酒馆前只剩下两家要查。他的右方是一座延伸到史翠曲庄园大门口的山丘,后方几英里外是温彻斯特,前方则是庄园南侧的砖墙,还有一条通往东德勒的路。他看看表。离酒馆开门还有十分钟,他真想狠狠灌下一大杯。他最讨厌挨家挨户地问话了。他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上克蕾门泰小屋的短短车道,这里住的是———他看看名单———艾美·雷贝特太太。他按下门铃。
几分钟之后,随着防盗门链卖力地喀啦响着,门打开了六英寸。一双明亮的眼睛审视着他,“有事吗?”
他出示证件。“雷贝特太太,我是警察。”
一只因关节炎变形的手接过他的证件,消失在屋里。“请在这里等一下,”她说,“我要打电话到警察局去,确定你就是你自己说的那个人。”
“好的。”他靠在门廊上,点起一根烟。两个小时之内,这是第三个要打电话去查他的人了。他想,不知那些穿制服的警员是否也碰到和他一样多的麻烦。
三分钟后门开了,雷贝特太太请他进客厅。她七十好几了,皮肤看起来像皮革一样,脸上有一种坚定的神色。她把证件还给他,请他坐下。“桌上有烟灰缸。好了,警官,我能帮什么忙呢?”
跟这个老太婆没必要东拉西扯,他想。不像她那装模作样的小邻居,说在电视上听到谋杀的消息都让她心悸。“昨天下午,在史翠曲庄园的花园里发现了一具被谋杀的男性遗体。”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正在村里问话,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些什么。”
“哎呀,”艾美·雷贝特说,“可怜的斐碧。”
罗宾森警官颇感兴趣地看着她。他之前从没碰到过这种反应。跟他谈过话的其他村民都是一副骂骂咧咧、很感满足的样子。“如果我说,”他问老太太,“你是目前为止惟一对梅柏理太太表示同情的人,你会感到意外吗?”
她嫌恶地撮起嘴唇。“当然不会。这里的人没头脑得可怕。要不是我太喜欢我的花园,我早就搬家了。我想那是大卫的遗体?”
“我们还不知道。”
“哦。”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唔,开火吧。你要问我什么?”
“你跟梅柏理太太很熟吗?”
“我看着她长大的。斐碧的父亲杰洛·盖勒格和我丈夫是老朋友。我丈夫还在世的时候,她还年轻,我常常见到她。”
“现在呢?”
她皱起眉头。“不,我现在很少见到她了。是我的错。”她举起一只肿大变形的手,“都是关节炎害的。待在家里闲晃,比出门拜访要来得舒服,而且这病会让人容易发脾气。上次她来看我的时候,我对她很无礼,之后她就没再来过。那差不多是十二个月以前的事了。是我的错。”她又说一次。
这只残废的老鸟,他想,可能比跟他谈过的其他人都可靠,那些人都只会闲言闲语。“你知道她的那两个朋友,古德太太和卡芮尔小姐吗?”
“我见过她们,有一阵子还和她们挺熟的。斐碧以前会从学校带她们到家里来。好女孩,很有意思,很有个性。”
罗宾森看着他的笔记本。“有一个村民告诉我———”他抬起头来短短瞥了一眼———“这是那人说的话:那些女人很危险。她们好几次试着引诱村里的女孩,甚至企图让我女儿加入她们的同性恋狂欢。”他再次抬起头来,“你知道这件事吗?”
她抬起弯曲的手,用手背把散落到前额的一绺头发拨开。“我想是狄丽斯·谷苍吧。你说她是村民,她可是会不高兴的。她势利得不得了,喜欢自以为是我们这个圈子的。”
他大感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我怎么知道是狄丽斯?因为她是个爱撒谎的笨女人。当然,这是缺乏教养的关系。为了避免被嘲笑,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那套势利眼的观念毁了他们的孩子。他们送儿子去念寄宿学校,他回来之后又凶又转。至于那个女儿艾玛,”她做了个怪表情,“恐怕可怜的小艾玛已经变得非常随便了。我想那是她报复她妈妈的方式。”
“是这样……”他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的表情让她笑了出来。“她在史翠曲庄园的树林里性交,”她解释道,“大家喜欢在那里做。”警官目瞪口呆,让她又笑了起来。“有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有人看见艾玛从那里溜出来,第二天她妈妈就编了那个她讲给你听的荒谬故事。”她摇摇头。“那当然是胡说八道,没人真的相信,但他们嘴巴上说相信,因为他们不喜欢斐碧。而且她的态度也对她自己很不利。她让他们看见,她有多么鄙视他们。这永远是个错误。无论如何,去问艾玛吧。她不是个坏女孩。如果你替她保密,我想她会说实话的。”
他记下这一点。“谢谢你,我会的。你说人们喜欢在那树林里———呃———性交。”
“非常喜欢。”她坚定地说,“瑞吉和我结婚前常常到那里去。春天的时候尤其舒服。那里种的是蓝钟花,你知道。非常美丽。”
他瞠目结舌。
“好啦,好啦,”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很惊讶,但年轻人对性真的很无知。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并不比现在的人更能控制性欲,不过感谢玛莉·斯托普斯①,我们可以保护自己。”她微笑着,“小伙子,等你跟我一样老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就算在不同的时代,人性也没多大改变。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生命就是追求乐趣。”
这倒是真的,他想到他的啤酒,决定抛开拘束。“雷贝特太太,我们在庄园里发现了几个用过的保险套,跟你刚刚说的事情可以搭得上。除了艾玛·谷苍之外,你知道还有谁可能在那里做爱吗?”
“我不确切地知道,但是可以猜。如果你答应跟那些人谈的时候委婉、有技巧一点,我就再告诉你两个名字。”
他点头。“我答应。”
“酒馆老板派迪·克拉克。他娶的那个恶婆娘不知道他的性欲有多旺盛。她以为打烊后她清理店里的时候,他是带狗去散步,但我多次在月光下看到那只狗自己跑来跑去,所以不相信他这种说法。我睡得不好。”她加上一句话来解释。
“另一个呢?”
“艾迪·史丹司,他是拜瓦特农场的工人。英俊的坏小子,每个月的女朋友都不一样。我看到他上过那山丘几次。”她朝庄园的方向点点头。
“这是很有用的线索。”他说。
“还有问题吗?”
“有。”他有点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什么陌生人?比方说这最近六个月以来?”被问到这问题的人都觉得很好笑。
雷贝特太太呵呵笑着。“这种问题,二十五年前我可能给你个合理的答案。现在是不可能了。”她耸耸肩。“附近总会有陌生人,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游客啦,开车经过、停下来在酒馆吃个午餐的人啦,去东德勒露营的人啦。转角那条沟里陷进过好几辆活动房车,通常是法国人,因为他们开车技术实在太差了。去问派迪,是他用他的吉普车把他们拖出来的。这方面我恐怕帮不上忙。”
“你确定?”他加以诱导,“也许不是开车的人,也许是某个你多年前记得的人?”
她觉得很有趣,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