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迪-美丽的英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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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想再一次翻开The Diving Bell and the Butterfly这本书,倾听博比的心声,他说过,远离了这些喧嚣,寂静降临,我就听见蝴蝶从我头脑中飞过。我听见它们,你必须静默,全神贯注,因为它们翅膀的拍动极其轻微,稍重一点的呼吸就会将这种声音淹没……
在东京的大街上
In the Streets of Tokyo
在东京的大街上
走在东京的大街上。
这个题目好像与学习英语没有什么关系——日本人是说日语的啊。可是我和它有关系,因为我在学习英语之后,曾经学过日语。正因为学习过日语,我后来才被邀请到日本举行日语演讲音乐会。走在东京的大街上,我才觉得,有些鲜活的语言是在书本里学不到的。在一个真正的外语环境中培养听与说的能力是最好的方法。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到国外去,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有一个理想的语言环境。重要的是学会创造条件,永远保持学习的热情,放弃急功近利的做法,耐心地等待外语发挥作用的一天。
很多年前我开始学习日语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能到日本去。直到有一天,我乘上飞往东京的波音747,才发现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希望应用另一种语言的理想,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中变成了现实。
第一次去日本,我应邀在五个城市举行日语演讲音乐会,在东京举办的演讲首场音乐会上,我给大家唱的第一支日语歌曲叫做《このみち》(就是这条路),歌词里写道:
この道はいつか来た道
ああ そうだよ
あかしやの花が咲いてる
この道はいつか来た道
ああ そうだよ
お母さまと馬車で行ったよ
……
(就是这条路,
有一天来到这里,
啊,在这条路上,
满树的槐花儿开放。
就是这条路,
有一天经过这里,
啊,在这条路上,
我和妈妈坐在马车上
……)
在不知不觉中,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的声音也有点哽咽,那一会儿,我恍然觉得自己走在白雪茫茫的平原上,是的,那一次真的下了很大的雪,漫天的雪花就像飘舞的蝴蝶。我坐着木轮椅去找一位日语老师,当我听说那个学校来了一个日语老师,就决心去找他,我希望向他请教学习中的问题,也请他听听我的日语发音。毕竟我是自学日语的啊。老师住的地方离我的家有好几里地。我穿着厚厚的棉衣,戴了一条自己织的红围巾。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在冰天雪地里吸一口气,就好像有两把刀子插进鼻孔里。嘴里哈出的热气也是白蒙蒙的。推着我去找老师的是我的朋友改莲,一路上,她不停地弯下腰,双手把堆在轮椅前面的雪拨开,我们才能继续向前走。
终于我们看见了那个学校的大门。老师是一位白发老人,听说我来找他,赶忙迎出来,他说,快,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吧。我想问一句老师好,可是嘴却没有张开,我的脸已经被冻僵了。老师的屋里有一个用砖垒的炉子,里面燃着红红的火,屋里热烘烘的。进了屋,一阵暖气迎面扑来,我脸上立刻就像有很多小虫子在爬,又热又痒。老师给我到了一杯热水,我喝了几口热水,身上暖和了一些,才说出话来。我一口气给他朗读好几篇日语课文,什么《张思德同志》、《清晨的池塘》、《乌贼鱼》……老师听了,很感动的样子,他说,坚持下去,你一定要坚持。他还说,你完全靠自己学习,把课文读得这么好,真是没想到啊。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并不十分清楚,学日语对我到底有什么用,要知道我那时候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那儿与外界的交通十分不便,甚至可以说那是一个很闭塞的小县城。在那里学习外语真的不知道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我觉得学习外语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愿望。我相信外语就像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口,透过它,我一定能看到最美丽的风景。
那一次访问日本,我去了五个城市,每次都是英俊潇洒的夫卡茨先生陪着我们,去机场也都是他开车。几天后我才知道,他竟然是一个株式会社的董事长。从第一次坐在夫卡茨先生的车里,我就开始了我的日语实践,在不影响他驾驶的情况下,我就不停地问他一些问题:
夫卡茨先生,您认为东京是一个很嘈杂的城市吗?
他说,是啊,我小时候东京有些地方还挺安静的。
是吗?您觉得东京的天气怎么样啊?
他说,嗯,现在城市越来越大,空气受到污染,天气就不像过去那么晴朗了。
我又问,您知道我的老家烟台出产苹果,听说日本北方的青森和长野那里也出产苹果啊。
他就说,是啊是啊,那里的苹果很有名呢。
我问,哦,苹果树是五月开花吧?
夫卡茨先生笑起来,说,啊,对不起,苹果树是几月开花我还真没注意呢。
我也笑了。
我就这么一路问个不停,后来,也许夫卡茨先生被我问得太累了,他就说,海迪桑,你真是爱学习啊,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也知道这么多事啊。
我心里充满歉疚,连忙说了一大串Sorry,我告诉夫卡茨先生,我这样做是锻炼自己说日语的能力,在国内我几乎没有这样说过日语,我只是自己读书,或是朗读课文。夫卡茨先生听了很感动,嘴里就发出嘶嘶哈哈的感叹,日本男人一被感动就爱发出这种夸张的声音。接着我又告诉他一个秘密:在路上我问他的问题都是书里的,什么冬天冷夏天凉,苹果开花鸭子下水,北京的风沙日本的地震,还有他喜不喜欢电视剧《阿信》和那个演阿信的女演员田中裕子……我把一本从国内带来的日语书放在他的驾驶座后背上,他开车的时候看着前方,而我就看着书本,我把课文里的一些内容换了人称和词汇,就变成了新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夫卡茨又一次被感动了。后来的一些天,在旅途中他就不停地给我讲日本的一切,历史文化,风俗习惯,生活工作,真是无所不有。他还送给我一些书。那些天,我觉得自己的日语有了很大进步,也觉得语言环境对学习一种外语多么重要。
过了一年,我又一次去日本参加音乐会,在东京,我和妹妹住在离新宿不远的一个大饭店。这一次,音乐会组委会为我安排了一天自由活动时间,他们说,海迪桑,明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我决定到日本人中间去说日常用语。妹妹说这是个好主意。可我说,东京是个这么大的城市,我们对这里完全是陌生的,我们到哪儿去,迷了路怎么办呢?妹妹说,她要带我到很远的地方去,要穿过大街走过小巷,然后再问着路回来,这就是最好的实践。我们那会儿就像两个要去原始森林探险的孩子,有一种冒险之前的快乐。
第二天吃过早餐,我们没有带地图就出了饭店的大门。那是夏天,妹妹推着我的轮椅。没走一会儿,她的头发就被汗湿了,可她却不肯停歇,只是一直走,开始顺着一条大路走,后来又来到一条挂满彩旗的小街上,再后来就穿过一条很窄的,铺着石板的小巷……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路,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妹妹说,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中午,我们来到一家开足冷气的大商店里休息,我们买了盒饭和一堆冰激凌,一边吃一边讨论怎么回饭店,我说,实在找不到路的时候,我就给组委会的朋友们打电话,请他们帮助。
下午,我们开始往回走。那里也是到处高楼林立,我们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路上的行人一个个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嗨,看我的。我对妹妹说着,就向迎面走来的一位鬓发斑白的老先生打招呼,先生,对不起!老先生赶忙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我。我说,先生是这样,我们迷路了,您能帮我吗?老先生很热情地问我们要到哪里去,然后就详细地指点,还掏出一个本子给我们画了一张地图。看了地图我们才知道, 我们走过了新宿区,千代区,涩谷区……老先生说,这个地方离我们的大饭店有二十多里路呢!我们谢过老先生继续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继续不停地问路,我们问西装革履的男士,也问长发飘飘的白领丽人,所有的人都给了我们热心的帮助。而我们也熟悉了用日语问路的方法。
晚饭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到了饭店。那一天我和妹妹特别高兴,我们在异国他乡的繁华大都市找到了回来的路。我们用丰盛的晚餐款待自己,我们要了刺身船,炸大虾、烤鳗鱼和牛肉粉。我和妹妹为快乐的一天举起了斟满红酒的杯子…… 那一次我和妹妹在日本生活了两个月。在东京,我们去繁华的商业区,逛银座商店,去秋叶原电器街,我们逛书店,去公园找无尾猫玩儿,我们还逛过一些很小的商店和夜市,也参加过慈善拍卖会。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盛岗、千叶、富山、金泽、长崎,游览那里的美丽风光,还在长崎参观了原子弹爆炸展览馆。
无论在哪里,我都尽可能地说日语。为了多说日语,我和妹妹买了很多东西,有一些几乎没有什么用。比如,在金泽我买了一大摞日本漆木碗,其实我是为了练习说日语才买那些漆木碗的,我甚至还学着跟卖漆木碗的老板娘讨价还价:
请问,这碗多少钱一个啊?
一个250元,您看这碗多漂亮,上面的樱花都是手工画的,您看这儿,还是描金的呢。老板娘一张嘴就收不住了,说话很快,热情万丈,滔滔不绝,让人难以招架。
250元一个啊,这也太贵啦。我故意大声说。
老板娘一边鞠躬一边说,啊,对不起,您知道做一个木碗多不容易啊,光镟一个出来就得个把钟头,再加上还要打磨,还要描画呢,不过,今天大家能见面,我们都高兴,我也就不在乎了,那您就再说一个价吧。
三十元一个吧。我说。
我听见妹妹在一边偷偷地笑了。因为她知道我在国内几乎没有上街买过东西,更不懂得怎么砍价。
啊,不行不行。老板娘一听三十元一个,就像被蝎子蜇了一下,发出一声怪叫。
我怕吓着老板娘,就不敢再和她猛砍价了,只好给她一千五百日元,买了10个漆木碗。
一个节日里,在美丽的小城金泽,我和妹妹沿着一条卖点心的小街,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再走回来,我们不停地用日语问那些点心的名字,出产地,还有价钱。结果,因为招架不住那些卖点心的女人的热情介绍,我和妹妹就买了一大堆“洋菓子”(日语的点心)。我们送给朋友们一大半,剩下的几盒直到回国前也没吃完。可我们却记住了那些点心像古典诗一样好听的名字,比如:落雁、八桥、草加、松风、背丹、诸越……
我们也去吃茶店和咖啡厅,领略日本民俗文化和日本人接受西洋文化的程度。在那里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广告牌。只写汉字的广告牌,没有学过日语的人一看也都能明白,比如,中华饺子馆,拉面馆,汉方药店,洋服店,等等。但是更多的广告,即使学过日语的中国人也要很费力地去猜去想,甚至还要翻翻日语外来语词典。
当代日本是一个希望脱欧入亚的国家,但事实上他们对西方文化的追求却又抱着极大的热情,尤其是当代青年,他们总是追赶欧美的各种流行时尚,除了服饰、发型、化妆品、还有语言、音乐、电影等等。在日本很多地方都有英语角和英语学校。我发现最有趣的是,日本人用片假名(相当语言的大写字母)把英语变成了自己语言的发音,比如,他们把英文的ice cream变成:アィス·クリ-ム,用汉语读出来就像,阿伊斯·古里木,把milk变成:ミルク,用汉语读出来就像,米路库。还有复杂一些的satelliteサテライト,用汉语读出来就像,赛泰拉一套。其实这样一来,英语国家的人已经听不懂日本人说的是什么了,而对学过英语的中国人来说,就更麻烦了,因为我们必须把所学的英语发音变成稀奇古怪的日语发音,这样日本人才能听懂。不过,日语里的外来语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买过好几本日语外来语词典,那些词典都很厚,而且名目繁多,比如,《日语科技外来语词典》,《日语文学艺术外来语词典》,《日语医学外来语词典》,等等。
日本是一个善于学习和借鉴其他民族文化的国家,当然,他们更善于改造其他民族的文化,把它变成自己的财富。所以,学过英语,再学日语,也有一点益处。当你拼读那些日语外来语片假名时,也许就会猜出它的英文意思。
语言是人类永恒的文化,学习英语给人快乐,学习日语也是如此。
伦敦的雾去哪儿了
Where Is the Foggy London?
伦敦的雾去哪儿了?
我很久都没有收到朋友西川英介的信了,我也没有给他写信,但心里有时就想起他。他曾对我说,今天日本人的生活节奏越来越紧张了,就像机器人。是的,西川英介就像一个机器人,他从来都是一副急匆匆的要去赶火车的样子。过去,他有时写来的日语信就像电报那么短。比如:
海迪桑,很久没见面了,东京的树叶开始飘落了,秋天了,真的很想念啊!你那里也一定是满树红叶如花了吧。
这就是日本人的信,总是一张淡蓝色的薄薄的信纸,上面就这么几个字。好几次收到他轻飘飘的信,我都怀疑信封里有没有信纸。
那一天,打开电子信箱,我却看到西川英介从英国发来的e…mail。啊,这回他破天荒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英文信。平时他给我的都是典型的日语信,彬彬有礼,客套连篇,开头几句不是说他那里刮风下雨雪花漫天,就是说樱花醉人晚霞灿烂,要不就用日语习惯的“前略”这个词省去冗长的问候。
在这封信里西川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说,他已经到英国University of Portsmouth (朴次茅斯大学)的Language and Lin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