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迪-美丽的英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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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live。 When we die we change into ashes, gases, things like that。 Then they carry on until they change。 The ashes may help a tree grow; the gases could mingle with others and bee…something else! That means someday you and I are going to change and ah…well…His voice stuck in his throat。 He rubbed the soft leathery skin on the underside of her ear。 And you…you will bee something greater and more wonderful than you imagine! You will soar in the cosmos, bee part of all things, you will sit at His side and help rule all of nature。
(莫多克侧耳聆听,她的头左右摇晃着,从不漏掉一个字。布拉姆说,莫,在生活中任何事物都要变换形式。我们死后会变成尘土、气体,诸如此类的东西。然后,它们也会变的。尘土将有助于树木的生长,气体会同别的气体混合,变成……别的什么。也就是说,总有一天我和你都会变的……哦……莫……他的话音哽咽在喉咙里,他抚摸着她耳朵后面柔软的皮肤。还有你……你会变成某种比你想象的大得多,奇妙得多的东西。你会飞升到宇宙碧空,成为万物的一部分,你会坐到造物主的身边,帮他掌管整个大自然。)
翻译了《莫多克》这本书之后,我真正感到了翻译文学作品的艰辛,这需要译者超越文化的隔阂,去体验一种情感的涅槃,并且把它复述成每一个读者都能接受、都能引起心灵共颤的东西,这样在译者的笔下就会有一种文化的新生。翻译如同写作一样,是一种让人呕心沥血的劳动。但是,当《莫多克》成为很多读者喜爱的形象时,我也就为自己的心灵找到安慰了。
在西敏寺大教堂
In Westminster Abbey
在西敏寺大教堂
去年,作家出版社再一次邀请我和我先生翻译一本书,书名是Darwin’s Worms(《达尔文的蚯蚓》)。书的作者是英国人亚当·菲利普斯(Adam Phillips)。开始我曾想,达尔文是一个研究生物进化的人,他研究的重点应该是古生物、古人类,像蚯蚓这种只要有泥土就会有的小东西,他可能只是顺便提一下,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拿到原著的时候,首先看到封面的标题下面有一行小字:
A profound meditation…Philips is one of the finest prose stylists at work in the language, an Emerson for our time。
(这是一种意义深远的沉思……菲利普斯是正在写作的最出色的英语文体家之一,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爱默生。)
看了这一行小字,我在想,小小的蚯蚓有什么地方值得菲利普斯去沉思冥想呢?亚当·菲利普斯是一个什么人,竟被誉为当代的爱默生呢?我曾读过爱默生的论文和讲演录,他思想深刻,视野广阔,独特的语言有时沉静如水,有时又激烈如火,他的文字总是让人久久回味,而亚当·菲利普斯是怎样一位能与爱默生比肩而立的语言大师呢?
打开书,我想,要认识书的作者,最好的办法就是读他的文字。
刚刚翻了两页,我的眼睛就离不开这本书了,这是一本论述死亡的哲学著作。亚当·菲利普斯从一张音乐会的节目单引出了有关人世间的苦难到底是多还是少的话题,然后又转到了关于nature这个词和它的词义的讨论。有人说,Nature is perhaps the most plex word in the language。(nature也许是这种语言中最复杂的一个词。)
英语里有很多词是多义的,根据《英汉大词典》,nature 大写时指:
大自然,自然界,自然力
小写时的意义有:
自然状态,原始状态,原始生活;
天性,秉性,性格,性情;
本质,性质,种类,类型;
具有一种特性的人(或事物);
情理,常情;
真实,真切;
生命机能,生命力,生理,生理需求
……
对于nature这个词,作者在书里常常交替使用或者同时使用“大自然”和“天性”这两层含义,于是,正如作者自己所说,我们被引进了概念的泥潭(conceptual muddle):
Nature can seem to be at once the problem and the solution。
(自然似乎同时既成为问题,又是解决问题的答案。)
看到这里,我好像感受到了一点亚当·菲利普斯语言的巧妙,他之所以要把我们引进这个概念的泥潭,是因为他在这个书里论述的两个人,一个是研究大自然的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另一个是研究人的本性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多么巧妙的设计啊!可是这个概念上的巧妙却使翻译陷入重重困难,我们不得不在每一个用了nature这个词的地方苦苦思索,揣摩它在这里的意思是“自然”还是“本性”,或者作者在这里赋予了它的双重意义——自然和本性。
我和先生拿起笔,开始了翻译的日子。我们要用最大的努力向这位语言大师表明,汉语在表述同样的概念时,比英语毫不逊色,尽管有时候用一句话还表达不清全部含义,需要另加注解,但我们保持了极大的耐心。
达尔文,一个我很熟悉的名字。我一直很崇敬他。我十岁的时候,是一个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我的病让我痛苦烦躁,但我对世界的新奇感却与日俱增,我读各种各样的书。有一天,妈妈给我找来一本达尔文的书,她告诉我达尔文发现了人是怎样进化的。我那时不懂得进化这个词,妈妈就说,达尔文书里写的是猴子怎么变成人的。这样我就懂了,很形象地知道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人曾经是猴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达尔文的这个发现太有趣了,他也让我惊奇地生出很多想象——我的祖先多少辈以前曾经是猴子呢?他们那时候是怎样生活的呢?可我没能看懂那本厚厚的《人类的由来》(The Descent of Man, And Selection in Relation to Sex)。
青年时代,我又一次翻开《人类的由来》,才知道他开创了人类对自身的由来、对生物形成和进化的崭新认识,他的观点使宗教关于上帝造人的神话不攻自破。他对人类认识史和思想史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从那时起,他在我生命的星空里就与马克思、爱因斯坦、圣雄甘地等排在一起了。
达尔文对蚯蚓发生浓厚的兴趣决不是偶然的。他年轻的时候就搭乘比格尔号(Beagle)船进行了越洋考察,他到过美洲和澳洲,到过很多“未开化的”(untamed savages)地区,采集了大量野生动植物标本和化石,“目睹了人在文明和野蛮的界线上的舞蹈”。考察和研究使他解开了生物进化的奥秘,可是,他却不能把他划时代的伟大发现公诸于众,因为在当时的英国和欧洲,教会仍然牢牢地禁锢着人们的思想,而进化论对教会的神创说是致命的打击。可想而知,达尔文遭到了教会和其他保守势力多么疯狂的攻击!而他的妻子埃玛(Emma也是他的表妹)又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的理论与她的信仰是那样的水火不相容。还有他的十个孩子,社会将会怎么对待他们呢?
达尔文犹豫不决。“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作者出人意料地在书里提到了哈姆雷特。此时,一个伟大的发现正静静地躺在一个信封里,等待着昭示世界,可是它的发现者却陷入了哈姆雷特式的焦虑。达尔文在疾病和痛苦的双重折磨中把目光转向了蚯蚓,这隐藏在泥土中的小生命,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地奉献着,把荒野重新变成绿色葱茏的肥沃土地,把死亡又还原成生命……
不仅如此,适者生存的结论使他自己也陷入了生与死这种观念的危机。生存竞争太残酷了,生物生存的目的之一,似乎就是让自己成为整个食物链中的一环,如果食物链一旦中断,随之而来的就是灭绝(extinction)。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达尔文在他的科学考察中,对物种的灭绝做了深入的研究。因此,对于死亡,尤其是对生物个体的消失,是隐藏在他心中的一个解不开的结。他心爱的女儿安娜在十岁时不幸夭折,达尔文遭受的心灵创痛是难以磨灭的,正是安娜的死,促使他决心向世界公布他的进化论。在连续十三个月的疯狂写作之后,划时代的著作Origin of Species(《物种起源》)完成了。随后,达尔文来到一个叫Moore Park的地方疗养,在他给妻子的信中,有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
At last I fell fast asleep on the grass, and awoke with a chorus of birds singing around me, and squirrels running up the trees, and some woodpeckers laughing, and it was as pleasant and rural a scene as ever I saw, and I did not care one penny how any of the beasts or birds had been formed。
(最后,我在草地上快要睡着了,在我的周围,一群鸟儿在鸣叫,松鼠吱吱地蹿上树梢,还有几只啄木鸟在欢唱。它们的合鸣唤醒了我,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让人愉快的乡村景象,我才不在乎那些兽啊鸟啊是怎么形成的呢。)
达尔文沉醉在田园诗般的美丽之中,以至于他发出了感慨“我才不在乎那些兽啊鸟啊的是怎么形成的呢”。我想,one penny在这里决不是“一个便士”,而是“不值得”,“微不足道”,“毫不在乎”。
伟大的科学家退却了,不是因为教会和保守势力的攻击和辱骂,也不是因为研究工作遇到了不可逾越的困难,而是因为大自然的怡人景色让他在草地上就要睡着了。
在《物种起源》这本书的最后一节里,达尔文描述了他在植物生长茂盛的河堤上深思的情景,他说,
……with birds singing on the bushes, with various insects flitting about, and with worms crawling through the damp earth……have all been produced by laws around us。
(鸟儿在灌木丛中歌唱,各种各样的昆虫在四周飞来飞去,还有蚯蚓拱出潮湿的泥土……所有这一切都是由我们周围的法则决定的。)
啊,law(法则)决定一切。那么,是哪些法则呢?达尔文列举了这样一些:
Growth of Reproduction(繁殖法则)
Inheritance(遗传法则)
Variability(变异法则)
a Ratio of Increase so high as to lead to a Struggle for Life(由于繁殖率过高导致的生存竞争的法则)
Natural Selection(自然选择法则)
Divergence of Character(特征演变法则)
the Extinction of less…improved forms(改良不足的生命形式归于灭绝的法则)
我在每一个词和词组后面都加上了法则两个字。翻译就是这样,在需要说明的地方,译者就要把问题说明白。在这本书的翻译中,经常会遇到这种需要我们冥思苦想的地方。
大自然是法则统治的,人的情感,不论它多么令人激动,让人感叹,让人流泪,都是苍白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可是,有谁能够真正直面死亡呢?
有一个人。
这就是书中的另一个人——弗洛伊德。他是奥地利的精神病医生,心理学家,也是精神分析学说(psychoanalysis)的创始人。
人们对弗洛伊德的生平知道得并不多,那是因为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销毁了自己所有的手稿和大部分书信,也许他不愿意给后人留下可以追踪他身世的证据,他也坚决反对别人撰写他的传记。可是他使用的一些名词却让人无法忘记他,比如,libido,直译为“里比多”,有的词典上写成“力比多”,还有的词典上写成“生命力,活力”,也有的写成“性欲”,等等。但是我想,这个词最好还是音译,因为中文里目前还找不到一个能够完全与它对应的词,也许在别的语言里也是这样,弗洛伊德使用它的真正含义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弗洛伊德认为,决定人的一切动机和行为的,归根到底是性欲(sexual desire),性的要求和性的行为从婴儿时代就已经开始了,它一直支配着人的一生。弗洛伊德在他的成名作Analysis of Dreams(《梦的解析》)一书中说,人为什么会做梦呢?那是因为白天人的性欲受到压抑,所以晚上就用梦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梦是性欲的表现。
弗洛伊德的这种观点极大地冒犯了宗教的尊严和体面,他把上帝赋予人的神圣外衣剥得一干二净,让人的内心和外表都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并且对他(她)进行性欲的分析和死亡的评判。弗洛伊德杜撰了有关人的三个概念:
本我(id)
自我(ego)
超我(super…ego)
他认为,人生的目的归根到底是为了去死。他用古希腊神话中的爱神——爱洛斯(Eros)代表人的生命本能,用死亡之神萨纳托斯(Thanatos)代表人的死亡本能,他说这两种本能是每个人都有的,死亡是人生的终极目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以自己的风格去死”(die in one’s own fashion)。
弗洛伊德像一个沿街叫卖的小贩一样,到处兜售自己的精神分析学说,并且在他自己开设的诊所里为他的病人做出“性欲受到压抑”、“暗恋”、“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plex)”等等的诊断,开出一张张精神分析的处方。他的怪诞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弗洛伊德却容不得别人对他个人进行“诊断”,他曾经以恶毒的语言拒绝了一位作者为他写传记的请求:
You, who have so much better and more important things to do, you who can establish monarchs and who can survey the brutal folly of mankind from a lofty v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