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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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同薇吓坏了,忙推康有为,叫他:“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康有为不答话,好像听而不闻,又好像他的魂魄早已离身,只剩下了一具躯壳。康同薇急得要哭,这时康有为的弟子之一拉了一下康同薇的衣襟,悄声说:“台上演的是戊戌变法的事,我俩也才看了出来。估计老师是突然触到了痛心之处,因而情绪怪异,伤心流泪。”
原来台上演得这出戏名叫“光绪帝痛史”,此刻正演到光绪催促康有为出京逃命,台上的康有为慷慨陈词,要与穿黄袍的圣上同生共死,决不单独出京。台上的光绪咿咿呀呀唱着规劝他。
台上的演员抑扬顿挫唱得十分卖力,哪知道台下却哭倒了已头生华发、渐趋老迈的康有为。两位弟子及女儿见他忽然大哭起来,惶急下手足无措,不知何辞劝慰,只一叠声的叫“老师”、叫“爸爸”,可此刻的康有为沉浸在伤痛感怀的情绪里,充耳不闻,急得康同薇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幸好不久康有为自己缓了过来,收住哭声,用手擦了擦眼泪,苦笑一声,说:“我失态了,咱们回旅馆吧,这戏不看也罢。”
康同薇等忙表示赞成,四个人在看戏的市民诧异的目光里,转身缓缓离去。
在旅馆内说了会其他的话,康有为便打发女儿及两个弟子就寝,自己在房间内却怎么也睡不着,心潮起伏、忽悲忽喜、忽哀忽怨,感慨万千。从公车上书时的一幕幕一直回想到现在,禁不住苦叹道:“人生百年悠忽而过,欲建功立业,何其难呀!”
月光穿窗而入,明晃晃的,窗外树影婆娑,春末夏初的空气湿润而且清新,康有为徘徊窗口,独自流了一会泪,想起刚才看戏的情景,因而叹息人生有限、天意难明,乃低声吟诗道:“君臣鱼水庶明良,戊戌维新事可伤,海外逃命亡旧梦,无端傀儡又登场。”
停了一会,又接着吟道:“犹有痛史怀先帝,更复现身牵老夫,优孟衣冠台上戏,岂知台下有真吾。”
两诗吟完,康有为哭道:“先帝遇害早亡,革命祸乱神州,大同之梦看来永远也遥不可及了。”
13.黄兴打虎(足本第六十一章——蜂起请愿时)
地租下了,搭了十多间大葵棚为起居食宿之所,又买来四头水牛用于耕作。大家就分了工,各司其职:黄兴负责水牛的饲养和放牧,赵声自告奋勇给田间挑粪,其他人或种菜、或种粮、或挑水,虽然工作辛苦,大家倒也干得热火朝天。只是生活过得清苦,一日三餐均是青菜豆腐伴着糙米饭,这倒罢了,大家咬咬牙就忍了下来,却不料这沙港乃是极偏僻的山乡,竟然还有老虎出没,时间不久,四头水牛竟被老虎吃掉了三头,只把众人心疼得唏嘘不已。负责照料水牛的黄兴心生内疚,晚上就把这唯一的水牛拉进自己与赵声等合住的葵棚,当千里驹一样侍候。
一晚睡梦之中,忽听一声巨响,似乎葵棚塌了一样,接着老虎的怒吼在头顶响起。黄兴,赵声等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点火上看,全都骇得张大了口。
只见一只斑斓猛虎正趴在棚上,四只虎爪将棚顶弄穿了洞,四条腿悬空吊着乱摇乱拨,将葵草拨得纷纷下落,身子却被木梁架着,既掉不下来,又无力逃走,,因而才猛摇虎尾,发声怒吼。
众人又是惊恐又感好笑,急得说:“怎么办?怎么办?”
黄兴大笑道:“老天有眼,我等有老虎肉吃了!”
赵声喊道:“快取枪来,快去抢来,待我射死这只老虎!”
他们决定在此种地时,为防野兽糟蹋庄稼,曾买了两枝土枪,不料这时真派上了用场。土枪迅速被取来了,装上了药弹,黄兴、赵声各持一枝,对准老虎同时一放,“轰”然一声,硝烟弥漫。那虎中枪吃痛,巨雷般吼了一声,竟然一跃而起,跳下了葵棚,发疯般向远处逃去。
谭人凤拿着扫帚粘了菜油点燃,当作火把,吆喝着出门去看,众人一齐跟出,看见一条斑斑血迹通向山上。黄、赵两人提枪紧随着谭人凤的火把,顺血迹小心前行,有七八个人跟了他们。行得三、四里路光景,只见那只猛虎倒卧在一片乱草丛中,满身血污,已然毙命。
众人欢呼起来,折些树枝抬了老虎,欢声笑语朝回赶路。
14.黎元洪剃头(简本第62章——中夜出门去,三步两徘徊时间:武昌起义胜利后)
武汉的党人将黎元洪软禁于咨议局内,逼他做都督,黎元洪坚决不从。汉口汉阳光复之后,党人大为兴奋,吴兆麟就约汤化龙、张振武等往见黎元洪,要再次说服他出任都督。张振武对黎元洪不大看得起,就说:“要去你们去,我要带人去四处巡查。”
汤化龙、吴兆麟进了黎元洪被禁的房间,黎元洪正在烦恼,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一见到汤化龙,便大声喊道:“化龙救我。”
汤化龙大笑,说:“宋卿,你还是想不开,大家推重你的才望,这才坚请你出任都督重任,我却如何救你,放了你再让你去做满清的官儿?”
黎元洪苦笑道:“我不做革命党的官,也不做清朝的官,我只要回家去,做个百姓。”
这时看守黎元洪的党人甘熙绩怒道:“黎元洪,你太不识抬举了,太对不起我等党人了。做了都督,革命成功你便是华盛顿,革命不成功你也是拿破仑,这样的都督你不做,你想干什么,想吃枪子?”
黎元洪生气了,说:“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激烈。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
甘绩熙说:“武汉三镇光复了,大家都欢天喜地,唯有你苦着脸、皱着眉,你难道对得起大家?”
汤化龙在一旁捻须微笑,黎元洪就对他诉苦说:“化龙你看看,如今朝廷将我当作叛徒,革命党将我当作囚犯,我里外不是人,能乐得起来吗?”
汤化龙笑道:“你不当革命党的都督,他们自然就将你当囚犯,可是如果你当了呢?你想想,那时你就是大家的上司,首义的元勋,谁敢对你不敬呢?”
黎元洪低头想了想,颇似意动。吴兆麟急忙说:“武汉三镇光复,所有的人都剪了辫子,恢复我汉家旧容,但你身为都督,却还拖个满清的辫子,成何体统?”说着便让甘绩熙去街上请个理发师来。
黎元洪忙说:“这个,这个……”
吴兆麟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不剪辫子就是满清奴才,理应杀头,你是要头还是要辫子?”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黎元洪红着脸也笑了,以手摸头,说:“好吧,干脆将头发都剃了,既然给革命党瞅上了,就只能无法无天,一起造反了。”
一时理发匠请到,片刻功夫将黎元洪一颗硕大的脑袋剃得干干净净,光亮如镜。黎元洪对着镜子,用手在光头上摸了摸,苦笑道:“头发没了,不当都督也不行了,只盼老婆孩子别错把我认作了和尚。”
众人大笑声中,拉了黎元洪起身。
15.孙文巧遇财神(足本第37章——海轮密访昌立宪)
客轮越过地中海,汽笛长鸣声中,驶入了苏伊士运河。孙文站在甲板上,极目处可以看见西奈半岛上贝都因人的骆驼。贝都因人世世代代在这片干枯、酷热的地方游牧,居无定所,四处漂流。从圣经时代开始,世世代代就是这样,不肯作任何改变。孙文摇摇头,长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过追求的东西要实现,是多么难啊!”
站得久了,孙文感觉有点累,就走下甲板,进了舱房,想静静地坐一会,想些问题。从广州起义至今,十个年头了,但革命似乎越来越艰难,革命的骨干一个一个牺牲了,革命的经费也严重不足,留欧学生又劝他坚决不能重用会党,这些问题孙文都需要好好的考虑。但这时有人敲门,极有礼貌的轻敲了三下。
孙文忙从床上站了起来,同时说道:“请进。”
门开处,一辆轮椅推了进来,推轮椅的人放好轮椅,又迅速退了出去,并小心的掩好舱门。坐轮椅的人是位三十岁左右的神秘男人,这人双腿明显残废了,他的脸以及身子都很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他的精神状态很好,十分自信的微笑着,向孙文问好。孙文按礼节也向来人致意,心中却在纳闷,脑子里飞快的分析来人的身份,以及来人的用意,但这个人实在面生,残疾的双腿与豪奢的衣着也让人感觉神秘莫测,孙文一时竟揣摸不出一点头绪。
那神秘人物笑吟吟的,说:“孙先生,你不用想在哪儿见过我,你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是慕名来拜访你的。来得冒昧,但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
孙文试探着问:“请问先生你是?”神秘人说:“这个我自然会告诉你,但我先要和你说说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确实需要我,那我们就可以好好谈谈,如果你不需要我这样的人,那我立刻就扭头走开,不再烦你,你看如何?”
孙文从容坐下,说:“先生你很坦率,那么你请讲吧。”
那神秘人说:“哈哈,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孙先生,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不慌不忙,我有点服你了。”
孙文说:“先生客气了。你请讲吧,孙文洗耳恭听。”
神秘人收敛了笑容,很认真严肃地说:“据我的观察和推测,你目前欠缺两样东西,第一你缺钱,第二你缺人,所以你的革命越来越艰难,如今是你最困苦无奈的时候。”
孙中山周身一震,目光如电射向那人。那人迎着孙文的目光,平静如恒,仍然以刚才的语调,继续说道:“缺钱,是说你募捐的钱不够维持你的活动所需,常常捉襟见肘;缺人,是说你还没有把革命者都收归旗下,以你现在的力量,要推翻朝廷,那简直毫无可能。”
孙中山警觉起来,沉声问:“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神秘人板着脸说:“你先回答我,我说得对不对?”
孙中山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在暗地里观察我许久了,但我孙文也不是受人愚弄的人,不弄清你的身份和来意,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
神秘人物开始微笑了,他笑眯眯点着头,慢条斯理的说:“我来,就是要看你孙先生在盛名之下,眼光到底如何?我是什么人,孙先生你自己判断便是。”
孙中山慢慢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着来人。见那人虽很瘦削,但脸上的笑容是舒展的,很开心,那笑意甚至有点甜甜的味道,而在微笑的掩饰下,隐隐有一层睿智的光芒浮现出来,孙中山凌厉的目光射向他的笑脸,力图剥开他那层笑意掩饰的表象,但那人不为所动,依旧含笑不语。
孙中山凌厉的目光维持了几秒钟,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他迈步在小舱房内绕了一个小圈子,然后回转身来,对着神秘人说:“你是一个奇人,来头不小,但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你来,是想帮助我的,对不对?”
神秘人呵呵而笑,点着头说:“不愧是孙文呀,眼光很老到,也很辣,刚才看得我心中冷簌簌的,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孙中山笑了起来,然后关切地问:“先生你准备如何帮助我呢?我要听听你的想法。”
神秘人说:“你缺钱和人,我帮助你,当然是想办法给你筹钱,并告诉你那儿有人。”
孙中山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个人,又问:“你如何给我筹钱,人上面你又有什么好的办法?”
神秘人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孙文。那纸条上写着一串阿拉伯数字,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文字。孙文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着神秘人物,问:“这是何意?”
那人说:“这是我在巴黎的通信密码,你缺钱的时候,通过这个密码给我发电,电报上不要任何汉字,只要一个西洋的字母就行。”
孙中山说:“一个字母能说明什么问题?”
神秘人说:“当然可以,你发一个‘A’,表示你需要一万大洋,‘B’表示你需要两万大洋,其他以此类推,当然,电报上还要写上你的账号。”
孙文大喜,同时笑问:“我需要的钱可是不少,你难道不怕破产?”
神秘人也笑道:“如果你的革命早早成功,我想我还不致破产,不过,只要革命成功了,就是破了产,我也心甘情愿。”
孙文赞道:“奇人方能做出奇事,孙某钦佩高义,拜服之至。”
神秘人却问:“孙先生完全相信我的话吗?”
孙文笑道:“说真话,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我此刻却是信疑参半,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
神秘人说:“我很佩服你,你说的是真话,没有骗我。”
孙文又问:“人的方面,先生却有什么高见呢?”
神秘人闭上眼睛,想了想,又睁开眼,说:“孙先生对联络学界一直重视不够。”
孙文说:“留学生的数量太少,欧洲的学生不足百人,日本的学生多一些,也就三四千人,其中却又多纨绔子弟,真心革命的不多。”
神秘人说:“形势已经变了,留日的学生如今几达万人之众,先生到了日本就会知道,大批的革命者如今也都聚集在日本了。”
孙文大惊,说:“留日学生竟会增加得这么快?”
神秘人说:“日俄之战快要结束了,日本胜了,中国人认为小小的日本能胜,教育上一定有独到之处,所以青年学生络绎不绝,东渡日本,同时官府也大量派遣官费生前往,使得那儿的学生剧增。”
日俄之战孙文一直是关注着的,却不知战争的影响如此之大,连留日学生也被战争的结果刺激得剧增。日俄战争此时还没有完全结束,但已在方方面面对中国的人心产生影响了。
神秘人物接着说起日本留学生界轰轰烈烈的闹革命思潮,革命者在国内难以立足时,又多逃亡日本,混迹于留学生之间,推波助澜,使得革命一说在留学生中十分流行。孙文听了悠然神往,心想:“联络学界,是时候了!”
17.赵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