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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黄花赋-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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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振下车伊始,就笑眯眯悄悄对袁世凯说:“大哥,太后觉得你交出兵权,又交出了八个兼职怪委屈的,这次可能有意让徐老兄出任东三省总督,所以才派我俩去考察东北之事。”

    袁世凯心中一震,已蛰伏了多日的雄心“腾”地一下又跳跃起来,心想:“太后毕竟眼毒,以此方法来安慰我,外人又看不出端倪,不愧是老佛爷呀!”当下心中泛起了一连串的想法,也不对载振明言,却频频暗示段芝贵,要他不遗余力的管待好振贝子。

    段芝贵别的本事倒也罢了,察言观色、善伺人意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高明,他也想趁机巴结上载振,将官儿升上一升,于是巧施手段,设计了一套招待方案出来。

    吃过喝过就是玩了,载振是王爷家的花花公子,什么玩的没玩过,段芝贵却有办法让他玩得开心。他请出了“协盛园”的当红女角杨翠喜,既唱戏又陪酒,一下子便把载振的眼看直了。这杨翠喜当时只有十八岁,相貌身段、唱腔演技不用说了,自然是上上之选,难得的是她那一种若有若无的忧郁,时隐时现的娇羞,再加上皮肤雪白,举止轻盈,把个风月老手载振看得心痒难骚,又怜又爱,一个劲的搓手叹息,摆头咂嘴,丑态百出。

    但杨翠喜唱完戏,陪完酒,就被段芝贵送走了,说是陪酒不配睡。载振无法可施,临出发上东北时,握着段芝贵的手苦笑道:“段兄啊,你让兄弟我失魂落魄,到了东北可怎么给皇上太后办事呀!”

    段芝贵笑道:“振贝子行好,卑职一定设法将贝子的魂给收回来。”

    载振从东北考察回来又经过天津时,段芝贵已经花银子将杨翠喜从协盛班赎了出来,当作宝物敬献给载振。载振喜出意外,眉花眼笑。与此同时,袁世凯递过来了一个东三省官员的推荐名单。

    载振连名单看也不看就装进了口袋,说:“大哥,只要是你推荐的人,一定错不了,我回去怂恿家父按单子给太后推荐就是了。”

    袁世凯笑眯眯的又递过来一张银票,说:“这是给奕中堂过寿的贺礼,请兄弟稍带着一块拿回去。”

    载振说:“大哥,你老是这么客气,这可有多不好意思,老是让你破费。”

    袁世凯笑道:“自己兄弟,别说见外的话。”

    载振便将银票装进了口袋。

    载振回京后时日不久,上谕发了下来:徐世昌为东山省总督,唐绍仪为奉天巡抚,朱家宝为吉林巡抚,段芝贵为黑龙江巡抚。四个大员竟全是袁世凯的密友幕僚或者下属。一时之间,朝内朝外,少不了一番议论,但这四个人是振贝子考察,庆亲王推荐的,满清亲贵们不好说话。况且袁世凯的兼差全都卸了,兵也大半交了,徐世昌为人也还算可以,大家议论一番,也就算了。袁世凯暗暗高兴,段芝贵兴冲冲收拾行囊,准备赴任。

    瞿鸿机感觉同时打击奕劻袁世凯的机会到了,正思量该如何下手,忽在此时站出了一个刚直敢言的御史赵启霖。赵启霖直接上书慈禧太后,参段芝贵送美女换官位,载振得美女送乌纱。这一狠参,闹得满城风雨。慈禧太后坐不住了,勃然大怒。赵启霖的参奏虽因顾忌朝廷面子,没提奕劻与袁世凯二人的名字,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载振还没有卖官的资格,他只不过当了个二传手罢了。

    慈禧大怒下命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鼐彻查此事,二人授命,即派人首赴天津查问。但此时情况早变。段芝贵一口咬死没有美人换乌纱之事,协盛班也说杨翠喜是让天津盐商王益孙买走做了偏房,而杨翠喜这时却就在王益孙的家里,穿红戴绿,袅袅娜娜一幅姨太太的样子。原来事情一出来,奕劻与袁世凯惊得六神无主,一下子吓呆了,手足无措。多亏杨士琦出主意,劝载振忍痛割爱渡难关,又用银子买通了协盛班,瞒天过海,把这件事情遮了过去,只便宜了盐商王益孙,抿嘴偷笑。

    载沣与孙家鼐见事情成了这样,相视苦笑。他二人也因事情牵扯到奕劻,又不知太后的真实意图,不敢大动干戈,只好草草收兵,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回奏慈禧。

    慈禧心知肚明,冷笑一声。载沣、孙家鼐吓得一哆嗦。慈禧就说:“没有这事最好!那么,诬参的御史赵启霖怎么办?这人捕风捉影,陷害大臣,非重重治罪不可!”

    奕劻在事情初起时,又惊又气又吓,忙招宝贝儿子审问,用脚狠踢命他招出实情。载振此时哪敢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坦白交待了。奕劻破口大骂,载振跪于地上垂头觳觫。恰好此时杨士琦来献计,奕劻这才止了骂,命儿子快快辞了商部尚书之职,以避嫌疑。载振无法,只得写折子辞官。

    太后要重办赵启霖的消息传了出来,奕劻喜得拍手跺脚,说:“好极了,好极了,这些沽名钓誉之徒,讲究成仁取义,想用这一套法子青史留名,便杀了他们也不为过。”袁世凯却派人捎话来了,请奕劻一定设法劝太后从轻发落赵启霖,说办得重了,京沪的报纸为赵启霖喊冤,如惹起官绅士民的众怒,那就麻烦大了。

    奕劻一惊,想:“还是袁世凯想得周全,这赵启霖的确重办不得。”

    第二天慈禧召集军机大臣询问对赵启霖的处置办法,瞿鸿机说:“陷害大臣,罪不容赦,必须严办重惩!”

    慈禧点头说:“不错,若不重办,人人效尤,那还得了。”

    奕劻忙说:“太后啊,这赵御史绝不能重办。”

    慈禧冷冷的问:“为什么?”

    奕劻说:“御史专职监察之事,这些人不贪财,不怕死,忠心耿耿,就盼着那一天为国而死,那样,他们就认为死得其所了。奴才想,这些人虽然愚鲁,但究竟一片忠心,即使参得不实,对百官众臣也是一个警告。请太后看在他们忠心为国的份上,从轻发落。”

    慈禧眼一瞪,哼一声。奕劻心中发虚,忙低下头。慈禧说:“好啊,对百官是个警告,对你是不是个警告?”

    奕劻连连叩头说:“是,是。这个警告奴才刻骨铭心,奴才今后行事,一定小心翼翼。”

    看慈禧还在犹豫,奕劻就又说:“饶了赵启霖,百官万民一定说太后宽仁厚爱,于我圣朝政声大有好处。”

    慈禧想了一想,说:“那好,看在你求情的份上,这便算了。将赵启霖革职回籍,就不追究其它罪过了。”

    奕劻一身汗津津的出宫回府,暗自庆幸过了一关。

    赵启霖为参官场舞弊而丢了官,果然京津沪的报纸大肆写文章为他鸣冤抱不平,不过只是革职,倒也没有引起别的乱子。慈禧认字不多,从来不看报纸,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瞿鸿机见杨翠喜一案没能对奕劻袁世凯造成大的打击,除载振辞职,段芝贵涉嫌调换了别人外,其他东三省的官员一如照旧。瞿鸿机冷静思索,觉得自己一介文人,影响不大,难以拼过他们,苦想下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一拍桌案,喜道:“若得此人来京,或可扳倒奕、袁这两个巨蠹!”

    瞿鸿机想的可与奕劻袁世凯一拼的人就是岑椿煊。

    岑椿煊自庚子年间带兵护驾以来,从甘肃按察使的位置上一路高升,先陕西巡抚,再山西巡抚,后升任两广总督,节节向上,恩宠不衰。

    岑椿煊恃着慈禧的信任恩宠,每到一处,上任伊始就先整治当地的贪官污吏,说这个受贿,那个贪污,晚清年间吏治腐败,贪官也实在太多,俯拾皆是。岑椿煊不嫌烦劳,一个一个参劾,慈禧对他的参劾,次次皆准。因此岑椿煊每到一地,贪官污吏纷纷落马,这样,岑椿煊便得了一个“官屠”之名。一听说岑椿煊要调往某地,当地的大小官吏便怕得要死。据说他当两广总督期间,有一千四百多名官员被他参得丢了乌纱,而他惩治南海县令斐景福一案,最是惊心动魄。

    斐景福作南海县令多年,贪财而狡猾,极善伪装。岑椿煊戊戌年间在广东做按察使的时候,就欲参奏他,后因离任未果。这次重来,岑椿煊首先就将斐景福抓了起来,说:“好你个贪官,还在南海作县令啊,我走了五年,不知你袋内又多收了多少银子,这次非叫你吐出来不可!”就安排彻查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斐景福吓坏了,央求岑椿煊说:“大人尽管查。但卑职被押在这儿,多受虐待。卑职愿出钱以助广东的军饷,只求大人免除拘禁。”

    岑椿煊说:“哼!不怕你逃到天边去,那么就回家取银子,交了银子,可免拘禁。”斐景福先拿了部分银子交了上去,然后借口筹钱,突然跑到澳门要求避难,澳门的葡萄牙总督竟允了他避难的要求,这下子气坏了岑椿煊。

    岑椿煊要求葡人引渡斐景福,葡人不许。岑椿煊大怒,就将两广所有的军舰兵船集中起来,装满炮弹,围住澳门。葡萄牙总督大惊失色,怕这暴躁的岑椿煊真的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权衡利弊下,交出了斐景福。

    斐景福后因贪污而流放新疆。岑椿煊却因此一案而名动天下,威势如日中天。

    不过被他参劾而罢官的人如此之多,大家气不过,就集资贿赂奕劻,请他设法整治岑椿煊。当时英国占领了缅甸,又觊觎我云南,派兵侵入云南怒江一带,在片马地区遭受到当地官民的抵抗打击,史称片马事件。奕劻便借口与英人交涉,须得威名素著的大员前往,于是奏明慈禧,调岑椿煊往苦瘠之地云贵作总督。云贵两省的大小官员立刻号叫起来,惊慌失措说:“官屠来了,官屠来了,这可怎么办呀?”

    岑椿煊知奕劻为贪官出气整治自己,心中又气又恨,一时却又想不出反击之法,就干脆以患疾看病为由,呆在上海不去上任。

    岑椿煊在上海呆了一段落,忽接瞿鸿机的密信,信中约他进京共同对付奕劻、袁世凯,岑春煊一跃而起,大叫说:“好极了,好极了,最大的贪官呆在京里,我在外面参来参去又有何用,须得进京去大干一场!”于是急急从上海乘船溯长江而上,似乎要从水路去云贵上任。

    奕劻在北京笑了,说:“这个鲁莽凶蛮的岑椿煊终于肯去云贵了,那就好,苦寒之地正可磨练节操,就在那儿好好磨磨坏脾气吧。”

    岑椿煊乘船到了武汉,突然下船改从京汉铁路进京,等奕劻知道的时候,岑春煊已在紫禁城宫门外求见太后了。

    奕劻震撼莫名,心惊肉跳,急忙派人知会袁世凯,说:“官屠进京,意欲何为?宫保须得急谋办法对付,否则你我将大难临头!”

    慈禧听说岑椿煊进京求见自己,虽诧异他不招而至,但有昔日救驾之德,又一直将他当心腹看待,就连忙传见。

    岑椿煊急匆匆进了储秀宫,慈禧满脸含笑,岑春煊却“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眼泪汪汪,大哭出声,呜咽着向慈禧请安。

    慈禧温言道:“奕劻说云南出了个片马事件,须得调你去云贵方能妥善处理,你怎么却来了北京?”

    岑椿煊“咚咚”的叩头,哭道:“太后,朝中无人忠心为您办事,我要留在北京,为太后守门看户,肃清奸佞。”

    慈禧叹了一口气,说:“我早已将你当亲人看待,在京在外,还不一样能为我办事?”

    岑椿煊急道:“太后,这不一样。我大清好比一棵巨树,臣在外面,只能帮您修剪枝叶,可是树根在北京,早被人摇动破坏,树根朽烂了,枝叶又怎能保全!”

    慈禧惊道:“有这么严重吗?朝中的大臣都很忠心呀,你怎么说树根朽烂了呢?”

    岑椿煊说:“太后啊,朝中贿赂公行,纲纪废弛。庆亲王奕劻最为贪庸,只爱银子,不爱大清,不去除此人,吏治就无法整肃。”

    岑椿煊说得悲痛激愤,慈禧却笑了,说:“奕劻嘛,还是很忠心的。他就是人太老实,有时喜欢沾点小便宜,所以老上人家的当,但他还不敢不听我的话。”

    岑椿煊直起腰来,斩钉截铁的说:“反正我要留在京里,要为太后做一条看家的恶犬,决不许奕劻这些人坏了朝廷的大事。”

    慈禧说:“好吧,好吧,那你就留在京里,先做个邮传部的尚书,帮我慢慢整顿吏治。”

    岑椿煊出宫后,立刻又去见瞿鸿机,两人就除掉奕劻袁世凯密商办法,商定由岑椿煊借重慈禧的信任恩宠,直取目标,快刀除奸。

    岑椿煊风风火火的就开始按步骤实施计划了。上任邮传部尚书的第二天,便把袁世凯的亲信、时任邮传部侍郎的朱宝奎参下了台。没过几天,又入宫见慈禧,长跪问道:“太后说要整顿吏治,是真整还是假整?”

    慈禧怒道:“当然是真整,你敢连我的话也不信!”

    岑椿煊说:“太后既是真整,可知如今买一个巡抚,需要多少银子?”

    慈禧大怒,以烟袋狠戳岑春煊的额头,骂道:“你敢恃宠而骄,将我大清说得如此不堪!县令那些芝麻小官或许有人花银子贿买,巡抚乃是大吏,为我大清柱石之臣,岂能用银子来贿买!”

    岑春煊扬着头一动也不动,待慈禧戳罢,这才叩头大哭,说:“太后不知,如今督抚大员、尚书侍郎,皆可以用钱买得,丑声四播,政以贿成,太后若再不下决心整治,大清便将根腐叶烂,不待人攻而自败矣。”

    慈禧不觉也受感动,流泪说道:“久未听你的谏言了,难道政事竟真的败坏到了这个地步?过去对那些小官小吏,我也收点银子卖过几个,但庚子年后,国事多艰,我就束手不敢做了。如今何人如此大胆,不但卖官,而且连督抚这样的大官也敢卖?”

    岑椿煊说:“这人就是军机领班奕劻。此人贪得无厌,广纳贿赂,不管大官小官,只要给银子,他便设法找理由拿出乌纱给人乱戴。”

    慈禧眼睛睁得大大的,急问:“你说奕劻贪财,可有证据?”

    岑椿煊说:“纳贿之事,唯恐做得不密,怎会有证据留下。但奴才这些年所参之贪官,多为奕劻举荐,请太后细想,若不受贿,奕劻为何总举荐这些贪官?”

    慈禧想了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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