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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黄花赋-第97部分

小说: 黄花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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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京中各大报纸都刊发了银锭桥发现炸弹的消息,因载沣上朝必经此桥,所以报纸猜测炸弹的目标当是载沣,至于炸弹是何人所放却不得而知。汪精卫他们心稍稍放了下来。

    清廷内部的权贵们这时却胡乱猜测,暗暗的议论这枚炸弹的来历。许多人怀疑这是庆亲王奕劻派人放的,欲炸死载沣,自己把持朝政。因为载沣罢黜袁世凯后,因奕劻是袁世凯一党,对他就大有戒心,奕劻的权势已经一落千丈,无法与过去相比了。也有人怀疑载涛载洵两个贝勒,因为他们俩刚从英国回来,而炸弹内炸药中混有残留的包装纸,上面写着“英国制造”的字样,也有怀疑溥仑贝子或者肃亲王善耆的,莫衷一是,弄得朝内人人自危,空气紧张。摄政王载沣心惊胆颤下,六神无主,大发一通脾气后,命民政部催促北京巡警局速速破案。

    北京巡警局如临大敌,出动了所有的便衣、侦缉,又悬赏线人提供线索。便衣与侦缉出没于茶馆酒楼、戏院赌场及各色情场所,跟踪可疑分子,搜寻蛛丝马迹,可是忙来忙去什么线索也找不到。肃亲王善耆是民政部尚书,主管巡警的,他又是此案的嫌疑人之一,破不了案怎给朝廷交代呢?善耆心中发急,带了警察内城总厅的厅丞章宗祥亲往银锭桥勘查,将埋炸弹的地方看了多遍看不出个名堂,于是又到警署去看那个炸弹。这时炸弹中的炸药已被取出来了,只剩下了一个粗铁罐子,带些锈蚀,毫不起眼的堆放在房子里。

    善耆蹲下身子,用手敲了敲铁罐,铁罐发出嗡嗡之声。善耆又用手抚摸铁罐,感觉其表面粗燥,上下两截的连接处却合得很严。善耆忽然对章宗祥说:“炸药是英国货,这个铁罐子该是北京做的吧?”

    章宗祥猛然间大悟,忙传令巡警悄悄去请北京各铁匠铺子、铁活作坊的老板来警署认这个铁罐。五天之后,鸿太永铁铺的老板认出了这个罐子是自己铺子做的活,至于是谁定做的,他影影糊糊记得定做的人西装革履,极是潇洒英俊,却忘了来人的姓名地址,说必须回去查做活的流水簿子。章宗祥大喜,立刻派了两名巡警与他一块儿去看流水簿子。

    汪精卫他们见好几天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就估计清廷的巡警找不出眉目,案子自然不了了之,便想着重购炸药、另做铁罐,再造一个炸弹。这一日孙文给他们寄来了三百元经费,众人大是高兴,汪精卫便说:“弟兄们,总理还关心着我等,但用不了多久我们几个就会生离死别,今儿就聚一聚,开怀一醉,如何?”

    众人齐声说:“当得如此!”

    于是给照像馆的伙计放了假,房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他们五人在房内摆下了酒菜,痛饮起来。纵饮豪呼,声闻于外,正喝得高兴,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众人一惊,停饮凝神,竖起了耳朵。

    汪精卫猛地喝完一大碗酒,将碗朝桌上一掷,迷瞪着眼,说:“大家喝酒,什么人也不理。”

    黄复生皱眉说:“不行,还是开门看一看好。”

    汪精卫恨道:“让清廷将我们一网打尽,太便宜他们了。”

    喻培伦说:“怕什么,我猜来的是朋友。”

    陈璧君起身就去开门,门外之人却是老同盟会员程家柽,他在几年前就从日本回国到京师大学堂当教授了,以学者身份和超重权贵如善耆等相交好。陈璧君却不认识程家柽,瞪眼问:“你是什么人?”

    喻培伦、黎仲实这时笑着站起来迎程家柽入内,陈璧君又关上房门。

    程家柽指着汪精卫、黄复生、喻培伦几个,怒斥道:“你们几个好大胆呀,不快些出京逃走,竟在这儿饮酒为乐,可知道巡警早盯上你们了?”

    汪精卫等初来北京之时,程家柽便看见过他们,但党人的活动均是秘密状态,汪精卫未主动寻找程家柽帮助,程家柽就也未来相认,银锭桥炸弹案一出,程家柽当即猜到是汪精卫他们所为,连忙出入肃亲王府打探消息,得知善耆用辨认铁罐子的办法寻找嫌疑人,于是急来警告汪精卫等快快逃走。

    汪精卫此刻酒已高了,乜斜着眼说:“走什么,我等规规矩矩开照相馆做生意,巡警敢拿我等怎样!”

    程家柽恨道:“少给我打马虎眼,你等一来,我就知你们有所图谋,没惊动你们罢了。告诉你们,此时快走,还可无恙,迟则悔之不及。”

    汪精卫朦胧着眼笑道:“我们全是做生意的良民,程兄不要危言耸听。”

    程家柽大怒,说:“我忠言相告,听不听在于你们。”说完话,气呼呼转身走了。

    汪精卫瞪着眼,环视众人,说:“不成功,就成仁,决不撤走。酒也喝了,我等就按计划行事。”当下派黄复生去老地方定制铁罐,派喻培伦、黎仲实、陈璧君三人去日本采买炸药。而汪精卫则重新勘查埋设炸弹的地方。

    喻培伦、黎仲实、陈璧君三个相携上路,从天津乘海轮直发日本,刚到日本,便传来汪精卫、黄复生被捕的消息,第二天日本的大小报纸都竞相报道这件事,说汪精卫被捕之后,对行刺摄政王供认不讳,清廷大怒之下,已将汪精卫砍了头,并随文刊发了汪精卫就义时的诗作两首: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青麟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孙文此时正在欧洲,忽从报纸上见到汪精卫就义的诗作,眼中含泪,东向而叹道:“兆铭男儿也!‘引刀成一快’,我革命志士,何其英雄至此。”

    黄兴、胡汉民等也听到汪精卫的死讯,均扼腕叹息不已。

    陈璧君读着汪精卫的诗,大哭不已,泪如雨下,哭罢又带泪惨笑,哽咽说道:“汪哥,汪哥,北京分手之事,你要我忍爱须臾,如今我却要忍痛一生了。”于是又哭。

    喻培伦、黎仲实苦劝陈璧君止悲停哭,说消息未确,或是误传。陈璧君大怒而起,抓住喻培伦的胸衣,抹泪骂道:“你这个怕死鬼,当时你为何不留在北京,你跑来日本,却让汪哥被捕遇害!”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无弹起事,羊城壮烈

    其实汪精卫此时并没有死。北京的警察按鸿太永铁铺提供的线索抓到汪精卫、黄复生时,载沣确有将他们立刻处死的想法,但奕劻、善耆等人却说:“这时正倡导立宪,要依法治国,怎能随便就杀人呢,须得审明有罪,方可按罪定罚。”载沣虽对汪精门黄复生恨得牙痒,但在奕劻他们的大道理面前无话可说,就吩咐将汪、黄二人关入法部监狱,等待提审。

    不几天日本的报纸就又登出了事情的真相,称汪、黄二人如今在狱待审。陈璧君得了这个消息,又喜又急,风一样便从日本赶到槟榔屿,向母亲卫月朗要了六千元钱,欲持款北上,营救情郎,却苦于不知该在北京找什么人营救。

    这时胡汉民也在南洋筹款欲救汪精卫,急切间却只筹了一千多元,远远不够营救之用。陈璧君便带了六千元往找胡汉民,请他设法。胡汉民说:“欲救汪兄,非巨资不可,筹款甚难,却怎么办呢?”

    陈璧君急得直打转,忽生一计,说:“我有一个办法,你带我去澳门的赌场赌钱,汪哥若蒙上天庇佑不死,我一定能赢得巨资。”胡汉民此刻别无他法,希冀或可侥幸大赢一次,便带了陈璧君直入澳门的赌场。

    一场狂赌下来,陈璧君手气不佳,六千元输得干干净净。陈璧君傻眼了,嚎啕大哭起来,胡汉民也垂头丧气,束手无策。

    此时立宪派组织的第二次速开国会的请愿却进展顺利,国内许多省份都举行了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的群众集会,疾声呼吁朝廷速开国会,有许多激烈之士以刀割指,写血书寄往北京。各省咨议局也派人至京递交请愿书,与此同时,南洋、澳洲一带的华人华侨也派了代表,准备回国参加请愿。

    汪精卫因得立宪之助,未被立时杀头,但被押狱中,系着手铐脚镣,又备受虐待,这滋味也极不好受。他与黄复生受审时,都自承是欲炸载沣的谋主正犯,和对方无涉,以求速死。汪精卫还当堂写了五千余言的供词,阐述革命主张,斥清廷的立宪是“伪立宪”,并断言说:“即使国会速开,按中国现实的情况,国会也将是君主的鹰犬,人民要民主,便必须与政府死战。”

    载沣气得暴跳如雷,要以谋反罪速速将汪、黄二人处死。程家柽利用和善耆的关系,力促善耆施加影响,保汪精卫黄复生之命。肃亲王善耆就联合了张宗祥、良弼等人规劝载沣,说:“如今朝廷立宪,乃是为了缓和人心,羁縻党人,若为一时痛快而杀了汪精卫他们,势必激怒党人,于立宪大局不利。”

    载沣怒道:“汪精卫的供状明目张胆说要和政府死战,如此大逆不道,怎可饶恕!”

    善耆说:“党人都比较激烈,难免王爷生气。可这个汪精卫虽然激烈,却是文采飞扬,有理有据。此人是孙文的左右手,在党人中地位不低,影响不小,若留他一命,示以朝廷宽大为快,对缓和国人之心将大有裨益。若一味嗜杀,党人只会越杀越多。”

    章宗祥、良弼等也极力劝说载沣以立宪精神宽大对待党人,以收国人之望。

    载沣怒气消了一些,想了半天,终于说:“好吧,就依了你们,将此二人不杀头了,改判终身监禁。”

    判了终身监禁,不杀头了,汪精卫却不高兴,他这时只想着以死来谢党人,况且镣铐加身,日以半碗糙米、一碗菜汤疗饥,狱卒又不时辱骂,施以拳脚,日子的确过得生不如死。汪精卫便下决心自杀而死,放风时趁人不备,就跳入了院内的井中,那井却口大肚子小,将他卡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狱卒当下用绳子将他吊了出来,一顿臭骂拳脚后再关入牢里。汪精卫就又碰墙求死,但吃不饱饭饿得没了力气,碰了几次都是碰昏,过不多久就又醒了过来,不能如愿去死。汪精卫求死不得,仰天惨叫道:“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我将奈何?”于是就绝食,只饿得天昏地暗,卧于墙角站不起来,看看将死。

    程家柽这时又向善耆进言,说:“王爷素称开明,一直对党人优容宽大,如能与此刻对汪兆铭施以善意,笼络疏通,则不论对国家、对党人、对王爷自己,都是一场绝大的功德。”

    善耆说:“若能感化得汪兆铭放弃党人的主张,为国出力,自然是功德无量,但我更惜此人之才,不忍其庾死狱中。”于是往见载沣,称汪精卫若死,党人必将大举报仇,到那时刺客满街、炸弹乱飞,势将闹翻北京,不如施以手段笼络,促其回头。载沣叹气良久,允其所请。

    善耆便传载沣之令,取了汪精卫黄复生的镣铐,又将汪、黄二人的牢房粉刷一新,放置书报多种,起居饮食等也大加改善,不许狱卒打骂示辱。善耆又亲往狱中探视,劝汪精卫善自珍重,存有用之身,待奋飞之时。汪精卫流泪说:“我来京谋刺载沣之日,死志便决,不意王爷如此看重善待。但我党人求民主、反专制,此志不可改也!”

    善耆微笑说道:“兆铭先保重身体,此事待后再议。小王以后当不时来此探望,不使兆铭受苦。”

    汪精卫致谢,遂不再绝食。

    陈璧君在澳门大哭一场,输光了钱,却拿什么来救情郎的性命呢,便欲回家再向父母要钱。此时汪精卫却已免了死罪,改判终身监禁了。消息传来,陈璧君周身一轻,就要北上探监,胡汉民身上还有些钱,便给了她做路费,嘱她进京可找程家柽帮忙。陈璧君央胡汉民同去,胡汉民却摇头,说:“我还有要事需办,不能去了,你代我向兆铭问安。”

    胡汉民说的要事,乃是根据孙文指令,即将在广州发动的新军起义。

    汪精卫起意欲刺载沣的时候,孙文就考虑在华南再举行一次起义,命黄兴、赵声、胡汉民等共商此事,以同盟会南方支部为起义的策划领导机关。正好赵声过去在广东新军的部下倪映典捎信给赵声,称新军中士兵革命之意高涨,可考虑以新军为主举行起义,赵声大喜下即写信给黄兴,约他同到香港,领导广州的新军起义,又命倪映典继续运动新军士兵,等待起义的命令。

    倪映典,安徽合肥人,十九岁入安徽练兵学堂,继而又入南京南洋陆师学堂,学炮兵、兼习马术。毕业后,在南京江南炮队第九标任队长,与党人赵声、莫文蔚等频繁来往,为莫逆之交,遂生驱除满清专制之心。同盟会员吴旸谷从日本回国,到南京秘密活动,赵声即约了倪映典、莫文蔚一起入会。后来赵声到了广东新军中任职,不久倪映典因宣传革命而被南京的新军驱逐,便往广东投奔赵声,赵生就安排他在炮营任队官。一九零八年春,赵声被郭人漳参劾免了标统之职,大怒下不就新职,远走南洋,临走密告倪映典说:“多给士兵宣传反满,今后革命,只能靠新军了。但你要隐蔽好自己,宣传不可太直白露骨。”

    倪映典的宣传却极别致富有创意。他约了同为同盟会员的队官钟德贻、莫昌潘等人,将“扬州三日”“嘉定三屠”等满清残杀汉人之事,编成了一段一段的故事。他所在的新军一标当时驻扎广州北郊燕塘,每日吃过晚饭,标统营官就坐马车进城回家去了。军营内只剩下士兵及队官、排长一类下级军官。倪映典就于此时组织兵士出营散步,信步走往荔枝湾、百花冢一带,大家走累了,籍草而坐,就请倪映典讲故事。倪映典每天把满人的凶残恶事讲上几段,故事越讲,兵士们对满清越恨,他的故事又被兵士们辗转传讲,以致在一标之内,哪个士兵也知道“扬州三日”的惨酷,反满情绪与日俱长。只有上级军官被蒙在鼓里,还照旧夜夜进城,与家人欢聚。

    一九零九年末,孙文指示成立同盟会南方支部,以胡汉民为支部长,以赵声为军事负责人。赵声便招在广州活动的党人倪映典、胡毅生、姚雨平等到香港开会。倪映典汇报了联络新军士兵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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