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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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往望江湾。昨日小人又到望江湾邀叔同回,众人皆道已回三日,可拘面证。小人自幼叨叔婶厚恩,抚养娶妇,视如亲子,常思图报未能,安忍反加杀死?乞爷细审详察。”王氏道:“此子不肖,漂荡家资,嗔叔阻责,故行杀死,乞爷爷严刑拷究,追尸殓葬,断偿叔命。”县主唤萧华上平台下问道:“继祖素行如何?”华道:“继祖素行端庄,毫无浪荡事,事叔如父,小人个敢偏屈。”县主令华下去,义问徐福,“继祖素行可端正?”徐福所答,默合华言。县主喝止。乃佯怒道:“你二人受继祖买嘱,本该各责二十,看你老了。”县主知非继祖,沉吟半晌,心生一计,喝将继祖重打二十,即钉长枷,乃道:“限三日令人寻尸还葬。”令牢子收监;发王氏还家。王氏叩头谢道:“青天爷爷神见,愿万代公侯。”喜不自胜。
县主乃问门子道:“继祖家在何处?”门子道:“前村便是。”二人直至门首,各家睡静,惟王氏家尚有灯光,县王于壁隙窥之,见两男两女共席饮酒。杨云笑道,“非我妙计,焉有今日?”众皆笑乐,惟刘氏不悦道:“好好,你便这等快乐,亏了我夫无辜受刑,你等心上何安?”杨云道:“只要你我四人长久亭此快乐,管他则甚。大家饮一大杯,赶早好去行些乐事。”王氏道:“都说何爷明白,亦未见得。”杨云道:“闲话休说。”乃抱住刘氏。
刘氏口中不言,心内怒起,乃回头不顾。王氏道:“老爷限三日后追尸还葬,你放得停当否?”二人道:“丢在莲塘深处,将大石压住,不久即烂。”王氏道:“这等便好。”县主大怒回衙,令门子击鼓点兵,众人莫知其故。
兵齐,乘轿亲抵继祖家,将前后围定,冲开前门,杨、张二人不知风从何起,见官兵围任,遂向后走,被后面官兵捉往,并捉男妇四人回衙,每人责三十收监。
次早出堂,先取继祖出监,问道:“你去望江湾,路可有莲塘否?”继祖思忖良久道:“只有山中那一丘莲塘,在里面深源山下。”即开继祖枷锁,令他引路,差皂快二十余人,亲自乘轿直至其地,果然人迹罕到。继祖道:“莲塘在此。”县主道:“你叔尸在此塘内。”继祖听了大哭,跳下塘中,县主又令壮丁几人下去同寻,直至中间,得一大石,果有尸首压于石下,取起抬上岸来,见头骨带一小斧,取之洗开,见斧上凿有杨云二字,奉上县主。
县主问道:“此谁名也?”继祖道:“是老爷昨夜捉的人名。”又问:“二人与你家何等亲?”继祖道:“是叔之契子。”遂验明伤处,回县取出男妇四人,喝将杨云、张秀各打四十,令他招承,不认,乃丢下斧来:“此是谁的?”二人心慌,无言可答。喝令夹起,二人面面相视,苦刑难受,乃招道,“小人与王氏有奸,被彼知觉,恐有后祸,故尔杀之。”具主道:“你既知觉察奸情为祸;岂不知杀人之祸尤大!”再重打四十,枷锁重狱。县主谓王氏道:“亲夫忍谋,厚待他人,此何心也?”王氏道:“非关小妇人事,皆彼二人操谋,杀死方才得知。”具主道:“既已得知,合当先首;胡为又欲陷继祖于死地?你说何爷不明,被你三言四语就瞒过了,这泼贱可恶!”重打三十。又问刘氏道:“你与同谋陷夫,心何忍乎?”
刘氏道:“此事实未同谋,先是妈妈与他二人有奸,挟制塞口,不得不从。其后用计谋杀,小妇人毫不知情,乞爷原情宥罪。”县主道,“起初是姑挟制,后来合当告夫,虽未同谋,亦不宜委曲从事。”减等拟绞;判断杨云、张秀论斩;王氏凌迟;继祖发回宁家。当申包公,随即依拟,可谓法正冤明矣。
八十一 老僧人断义舍契子 胡举人感恩救美珠
话说山西太原府阳曲县生员胡居敬,年方十八,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家道清淡,未有妻室。读书未透,偶考四等,被责归家,发愤将家资田宅变卖,得银六十两,将往南京从师读书。至江中遭风覆舟,舟中请人皆溺死。
居敬幸抱一木板在手,随水流近浅处,得一渔翁安慈救之,以衣服与换,又以银赠为盘费。居敬拜谢,问其姓名居止之处而去。居敬思回家则益贫无依,况久闻南京风景美丽,不如沿途觅食,挨到那里又作区处。及到南京,遍谒朱门,无有肯施济之者,衣衫褴褛,日食难度。乃入报恩寺求为和尚,扫地烧香却又不会,和尚要逐他去。一老僧率真道:“你会干什么事?”居敬道:“不才山西人氏,素系生员,欲到京从师,不意途中覆舟,流落至此,诸事不会干,倘师父怜念,赐我盘费,得还乡井,永不忘恩。”僧率真道:“你归途甚远,我焉能赠你许多盘费?况你本意要到京从师,今便归去,亦虚跋涉一番。不如我供膳,你在寺中读书,倘读得好时,京城内今亦有人在此寄学,赴考岂不甚便。”居敬想:在寺久住,恐僧徒厌贱,遂乃结契率真为义父,拜寺中诸僧为师兄弟。由是一意苦心读书,昼夜不息。过了三年,遂出赴考,果登高第,僧率真亦自喜作成有功。
先时居敬虽在寺三年,罕得去闲游,中举之后,诸师兄多有相请者,乃得遍游各房。一日,信步行到僧悟空房去,微闻棋声在上,从暗处寻见有梯,直上楼去,见二妇人在楼上着棋,两相怪讶。一妇人问道:“谁人同你到此?”
居敬道:“我信步行来。你是甚妇人?乃在此间!”妇人道:“我乃渔翁安慈之女,名美珠,被长老脱骗在此。”居敬道:“原来是我恩人之女。”美珠道:“官人是谁?我父于你有甚恩?”居敬道:“今寺中举人就是我,前者未遇时,蒙令尊救援,厚恩至今未报,今不意得会娘子,我当救你。”美珠道:“报恩且慢,你快下去。今年有一郎官误行到此,亦被长老勒死,若还憧见,你命难保。”居敬道:“悟空是我师兄,同是寺中人,见亦无妨。”
又问:“那一位娘子是谁?”美珠道:“他名潘小玉,是城外杨芳之妻,独自行往琅家,被长老以麻药置果子中逼他食,因迷留在别寺中,夜间抬入此来。”说话已久,悟空登楼来,见敬赔笑道:“贤弟何步到此?”居敬道:“我偶然行来,不意师兄有此乐事。”
悟空即下楼锁了来路的房门,更唤悟静同来,邀居敬至一空房去,四面皆是高墙,将绳一条,剃刀一把,砒霜一包送与胡居敬道:“请贤弟受用何物,免我二人动手。”居敬惊道,“我同是寺中人,怎把我当外人相防?”悟空道:“我僧家有密誓愿,只削发者是我辈中人,得知我辈事;有发者,虽亲父子兄弟至亲不认,何况契弟?”居敬道,“如此则我亦愿削发罢。”
悟静道:“休说假话,你历年辛苦,今始登科,正亭不尽富贵之时,你说削发瞒谁?今不害你,你明日必害我。”居敬指大发誓道:“我若害你,我明日必遭江落海,天诛地灭。”悟空道:“纵不害我,亦传说害我教门。你今日虽仪秦口舌也是枉然,再说一句求饶,我要动手。”居敬泣道:“我受率真师父厚恩,愿见一面拜谢他而死。”悟空道:“你求师父救你,亦是求阎土饶命。”须臾,悟静叫率真至,居敬泣拜道:“我是寺中人,见他私事亦甚无妨。今师兄要逼我死,望师父救我。”卒真尚未言,悟空道:“自古入空门即割断骨肉,哪顾私恩。你今求救,卒真肯救你否?”率真道:“居敬儿,是你命合休,不须烦恼,死后我必埋葬你在吉地,做功德超度你来生再享富贵。倘昔日在江中溺死,尸首尚不能归土,哪得食这几年衣禄?我只一句话,决救不得你死。”居敬见说得硬,乃位道:“容我缓死何如?”三僧道:“若是外人,决不肯缓他,在你且放缓一步。但今日午时起,明日午时要交命。”三僧出去,锁住墙门。
居敬独立空房中,只有一索悬于梁上,一凳与他垫脚自缢,并一把小刀,一包砒霜,余无一物在旁,屋宇又高,四面皆墙壁。居敬四面详察,思计在心。近晚来,以凳子打开近墙壁扎,取一直枋用索系住;又用刀削壁经为钉,脚衬凳子登其钉,手抱柱以衬其脚,索系于腰,扳援而上,至于三川枋上,以索吊上直枋,将枋从下撞上,果打开一桷子,见有穴而出。居敬自思:此场冤忿焉得不报!况且新科举人,若是默默,倘闻于众年家,岂不斯文扫地。
遂——告知同榜弟兄,闻者无不切齿抱恨,或助之资,或为之谋,议论已定,方欲在包公案下申饲。不道悟空、悟静三人,过了三日,想居敬举人必然身死,且忧且喜。三人同来启门一视,并不见踪迹,你我相视,彼此愕然失色道:“这事如何是好!此房四壁如铁桶,缘何被他走出?”三人密寻,果见其走处有穴。三人相议:若是闲人且不打紧;他是新科举人,况他同年皆晓得在我寺中,倘去会试,不见其人,必来我寺中根寻,我们如何答对?若是居敬不死走出去,必来报冤,他是举人,我是僧家,卵石非敌,不若先下手为强。率真道:“此事如何处?”悟空道:“不如做你的名具一张状纸,先在包爷台前告明:见得居敬举人在我寺中娶二娼妇,无日无夜酣歌唱饮,一玷斯文,二坏寺门,于本月某日寺中野游至晓下回来,日后恐累及寺中,只得到爷台前告明。”如此主意,即去告状。包公还未施行,只见居敬举人亦来告状。包公看了状词,即至寺中重责三僧,搜出二女,配与居敬,以美珠为长房,小玉为次房。后次年,居敬连登进士,除授荆州推宫,到夏口江上,见悟空、悟静、率真在邻船中,居敬立在船头,令手下拿之。二僧心亏,知无生路,投水而死。率真跪伏求赦。居敬道:“你三年供我为有恩,临危不救为无情。倘当日被你辈逼死,今日焉得有官?将以你恩补罪,无怨无德,任你自去,今后再勿见我。”
八十二 乳下痣为凭夺人妻 细情由勘问出笑柄
话说金华府有一人,姓潘名贵,娶妻郑月桂,生一子才八月,因岳父郑泰是月生辰,夫妇往贺。来至清溪渡口,与众人同过渡。妇坐在船上,子饥,月桂取乳与子食,其左乳下生一黑痣,被同船一个光棍洪昂瞧见,遂起不良之心。及下船登岸,潘贵乃携月桂往东路,洪昂扯月桂要往西路。潘贵道,“你这等无耻,缘何无故扯人妇女?”昂道:“你这光棍可恶!我的妻子如何争是你的?”二人厮打,昂将贵打至呕血,二人扭入府中,知府邱世爵升堂,遂乃问道:“你二人何故厮打?”潘贵道:“小人与妻同往郑家庆贺岳父生日,来在清溪渡口,与此光棍及众人等过渡,及过上岸,彼即紊争小人妻子,说是他的,故此二人厮打,被他打至呕血。”洪昂道:“小人与妻同往庆贺岳父生日,同船上岸后,彼紊争我妻,乞老爷公断,以剪刁风。”府主乃唤月桂上来问道:“你果是谁妻?”月桂道:“小妇人原嫁潘贵。”洪昂道:“我妻素无廉耻,想当日与他有通奸之私,今日故来做此圈套。乞老爷详情。”府主又问道:“你妻子何处可有记验?”昂道:“小人妻子左乳下有黑痣可验。”府主令妇人解衣,看见果有黑痣,即将潘贵重责二十,将其妇断与洪昂去,把这一干人犯赶出。
适包公奉委巡行,偶过金华府,径来拜见府尹,及到府前,只见三人出府,一妇与一人抱头大哭,不忍分别;一人强扯妇去。包公问道:“你二人何故啼哭?”潘贵就将前事细说一番。包公道:“带在一旁,不许放他去了。”
包公入府拜见府尹,礼毕,遂说道:“才在府前见潘贵、洪昂一事,闻贵府已断,夫妇不舍,抱头而哭,不忍别去,恐民情狡猾,难以测度,其中必有冤枉。”府尹道:“老大人必能察识此事,随即送到行台,再审真伪。”包公唯唯出去。府尹即命一起人犯可在包爷衙门外伺候。
包公升堂,先吊月桂审道:“你自说来,哪个是你真丈夫?”月桂道:“潘贵是真丈夫。”包公道:“洪昂曾与休相识否?”月桂道:“并未会面。昨日在船上,偶因子讥取乳与食,被他看见乳下有痣,那光棍即起谋心,及至上岸,小归与夫往东路回母家,彼扯往西路,因而厮打,二人扭往太爷台前,太爷问可有记验,洪昂遂以痣为凭,太爷不察,信以为实,遂将小妇断与洪昂。乞爷严究,断还丈夫,生死相感。”包公道:“潘贵既是你丈夫,他与你各有多少年纪?”月桂道:“小妇今年二十三岁,丈夫二十五岁,成亲三载,生子方才八月。”包公道:“有公婆否?”月桂道:“公丧婆存,今年四十九岁。”包公道”你父母何名姓?多少年纪?有兄弟否?”月桂道:“父名郑泰,今八月十三日五十岁,母张氏,四十五岁、生子女共三人,二兄居长,小妇居幼。”包公道,“带在西廊伺候。”又叫潘贵进来听审,包公道:“这妇人既是你妻,叫做何名?姓准氏?多少年纪?”潘贵道:“妻名月桂,郑氏,年二十三岁。”以后所言皆合。包公又令在东廊伺候,唤洪昂听审。包公道;“你说这妇人是你的妻,他说是他妻子,何以分辨?”昂道:“小人妻子左乳下有黑痣。”包公道:“那黑痣在乳下,取乳出养儿子,人皆可见,何足为凭?你可报他姓名,多少年纪。”
洪昂一时无对,久之乃道,“秋桂乃妻名,今年二十二岁,岳父姓郑,明日五十岁。”包公道:“成亲几年?几时生子?”洪昂道:“成亲一年,生子半岁。”包公怒道:“这厮好大胆,无故争占人妻,还自强硬。”重打四十,边外充军。若依府拟,潘贵夫妇拆开矣。
八十三 大白鹅独处为毛湿 青色粪作断因饲草
话说同安县城中有龚昆娶妻李氏,家最丰饶,性多悭吝,适一日岳父李长者生日,昆备礼命仆长财往贺,临行嘱道,“别物可逊他受些,此鹅决不可令他受了。”氏财应诺而去,及到李长者家,长者见其礼亦喜,又问道:“官人何不自来饮酒?”长财道:“偶因俗冗,未得来贺。”长者令厨子受礼,厨子见其礼物菲薄,择其稍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