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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包公案(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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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人唤得那三个来,跪在一堂。包公用手捻着须微笑道:“汝这起劫贼,有人在此告首,日前谋杀布客,埋在横坑半岭松树下,可快招来!”李三听说即变了颜色,强口辩道:“此布小人自买来的,哪有谋劫之理?”包公即取印记着公吏与布号一一合之,不差毫厘,强贼尚自抵赖。喝令用长枷将四人枷了,收下狱中根勘,四人神魂惊散,不敢抵赖,只得将谋杀布商劫取情由,招认明白,叠成案卷。
  判下为首谋者合该偿命,将李三处决;为从三人发配边远充军;经纪家供明无罪。判讫,死商之子得知其事,径来诉冤。包公遂以布匹给还尸主,其子感泣,拜谢包公,将父之尸骸带回家去。可谓生死沾恩。
  六十九 夏日酷盗布已销赃 衙前碑受审再勘实
  话说浙江杭州府仁和县,有一人姓紫名胜,少习儒业,家亦富足,父母双全,娶妻梁氏,孝事舅姑。胜弟柴祖,年已二八,俱各成婚。一日,父母呼柴胜近前教训道:“吾家虽略丰足,每思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言之痛心,不能安寝。今名卿士大夫的子孙,但知穿华丽衣,甘美食,谀其言语,骄傲其物,邀游宴乐,交朋集友,不以财物为重,轻费妄用,不知己身所以耀润者,皆乃祖乃父平日勤营刻苦所得。汝等不要守株待兔,吾今欲令次儿柴祖守家,令汝出外经商,得获微利,以添用度。不知汝意如何?”
  柴胜道:“承大人教诲,不敢违命。只不知大人要儿任何处?”父道:“吾闻东京开封府极好卖布,汝可将些本钱就在杭州贩买几挑,前往开封府,不消一年半载,自可还家,”柴胜遵了父言,遂将银两贩布三担,辞了父母妻子兄弟而行。在路夜住晓行,不消几日,来到开封府,寻在东门城外吴子琛店里安下发卖。未及两三日,柴胜自觉不乐,即令家童沽酒散闷,贪饮几杯,俱各酒醉。不防吴子琛近邻有一夏日酷,即于是夜三更时候,将布三担尽行盗去。次日天明,柴胜酒醒起来,方知布被盗去,惊得面如土色。就叫店主吴子琛近前告诉道:“你是有眼主人,吾是无眼孤客;在家靠父,出外靠主。
  何得昨夜见吾醉饮儿杯,行此不良之意,串盗来偷吾布,你今不根究来还,我必与汝兴讼。”吴子琛辩说道:“吾为店主,以客来为衣食之本,安有串盗偷货之理。”柴胜并不肯听,一直径到包公台前首告。包公道:“捉贼见赃,方好断理;今既无赃,如何可断?”不准状词。柴胜再三哀告,包公即将子琛当堂勘问,吴子琛辩说如前,包公即唤左右将柴胜、子琛收监。次日,吩咐左右,径往城隍庙行香,意欲求神灵验,判断其事。
  却说夏日酷当夜盗得布匹,已藏在村僻去处,即将那布首尾记号尽行涂抹,更以自己印记印上,使入难辨。然后零碎往城中去卖,多落在徽州客商汪成铺中,夏贼得银八十,并无一人知觉。包公在城隍庙一连行香三日,毫无报应,无可奈何,忽然生出一计,令张龙、越虎将衙前一个石碑抬入二门之下,要问石碑取布还客。其时府前众人听得,皆来聚观。包公见人来看,乃高声喝问:“这石碑如此可恶!”喝令左右打他二十。包公喝打已毕,又将别状来问。移时,又将石碑来打,如此三次,直把石碑扛到阶下。是时众人聚观者越多,包公即喝令左右将府门闭上,把内中为首者四人捉下,观者皆不知其故。包公作怒道:“吾在此判事,不许闲人混杂。汝等何故不遵礼法,无故擅人公堂?实难饶你罪责,今着汝四人将内中看者报其姓名,祟米者即罚他米,卖肉者罚肉,卖布者罚布,俱各随其所卖者行罚。限定时刻,汝四人即要拘齐来称。”当下四人领命,移时之间,各样皆有,四人进府交纳。包公看时,内有布一担,就唤四人吩咐道:“这布权留在此,待等明日发还,其余米、肉各样,汝等俱领出去退还原主,不许克落违误。”四人领诺而出。
  包公即令左右提唤柴胜、吴子琛来。包公恐柴胜妄认其布,即将自己夫人所织家机二匹试之,故意问道:“汝认此布是你的否?”柴胜看了告道:“此布不是,小客不敢妄认。”包公见其诚实,复从一担布内抽出二匹,令其复认。柴胜看了叩首告道:“此实是小人的布,不知相公何处得之?”包公道:“此布首尾印记不同,你这客人缘何认得?”柴胜道:“其布首尾印记虽被他换过,小人中间还有尺寸暗记可验。相公不信,可将丈尺量过,如若不同,小人甘当认罪。”包公如其言,果然毫未不差。随令左右唤前四人到府,看认此布是何人所出。四人即出究问,知徽州汪成铺内得之,包公即便拘汪成究问,汪成指是夏日酷所卖。包公又差人拘夏贼审勘,包公喝令左右将夏贼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夏贼一一招认,不合盗客布三担,止卖去一担,更有二担寄在僻处乡村人家。包公令公牌跟去追究,柴胜、吴子琛二人感谢而去。包公又见地方、邻里俱来具结:夏日酷平日做贼害人。包公即时拟发边远充军,民害乃除。
  七十 孙生员饱学不登第 主试官昏庸屈英才
  话说西京有个饱学生员,姓孙名彻,生来绝世聪明,又且苦志读书,经史无所不精,文章立地而就,吟诗答对,无所不通,人人道他是个才子,科场中有这样人,就中他头名状元也不为过。哪晓得近来考试,文章全做不得准,多有一字不通的,试官反取了他;三场精通的,试官反不取他。正尾“不愿文章服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若中了试官的意,精臭屁也是好的;不中试官意,便锦绣也是没用。怎奈做试官的自中了进士之后,眼睛被簿书看昏了,心肝被金银遮迷了,哪里还像穷秀才在灯窗下看得文字明白,遇了考试,不觉颠之倒之,也不管入死活。因此,孙彻虽则一肚锦绣,难怪连年不捷。
  一日,知贡举官姓丁名谈,正是奸臣丁谓一党。这一科取士,比别科又甚不同。论门第不论文章,论钱财不论文才,也虽说道粘卷糊名,其实是私通关节,把心上人都收尽了,又信手抽几卷填满了榜,就是一场考试完了。
  可怜孙彻又做孙山外人。有一同窗友姓王名年,平昔一字不通,反高中了,不怕不气杀人。因此孙彻竟郁郁而死,来到阎罗案下告明:告为屈杀英才事:皇天无眼,误生一肚才华;试官有私,屈杀七篇锦绣;科第不足重轻,文章当论高下。糠秕前扬,珠玉沉埋;如此而生,不如不生;如此而死,怎肯服死?
  阳无法眼,阴有公道。上告。
  当日阎罗见了状词大怒道:“孙彻,你有什么大才,试官就屈了你?”孙彻道:“大才不敢称,往往见中的没有什么大才。若是试官肯开了眼,平了心,孙彻当不在王年之下。原卷现在,求阎君龙目观看。”阎君道:“毕竟是你文字深奥了,因此试官下识得。我做阎君的原不曾从几句文字考上来,我不敢像阳世一字不通的,胡乱看人文字;除非是老包来看你的,就见明白。
  他原是天上文曲星,决没有不识文章的理。”
  当日就请包公来断,包公把状词看了一看,便叹道:“科场一事,受屈尽多。”孙彻又将原卷呈上,包公细看道:“果是奇才。试官是什么人?就不取你?? 孙彻道:“就是丁谈。”包公道:“这厮原不识文字的,如何做得试官?”孙彻道:“但看王年这一个中了,怎么教人心服?”包公吩咐鬼卒道:“快拘二人来审。”鬼卒道:“他二人现为阳世尊官,如何轻易拘得他。”包公道,“他的尊官要坏在这一出上了。快拘来。”不多时,二人拘到。包公道:“丁谈,你做试官的如何屈杀了孙彻的英才?”丁谈道:“文章有一日之长短,孙彻试卷不合,故不曾取他。”包公道:“他的原卷现在,你再看来。”说罢,便将原卷掷下来。丁谈看了,面皮通红起来,缓缓道:“下官当日眼昏,偶然不曾看得仔细。”包公道:“不看文字,如何取土?
  孙彻不取,王年不通,取了,可知你有弊。查你阳数尚有一纪,今因屈杀英才,当作屈杀人命论,罚你减寿一纪;如推眼昏看错文字,罚你来世做个双瞽算命先生;如果卖字眼关节,罚你来世做个双替沿街叫化,凭你自去认实变化。王年以不通幸取科第,罚你来世做牛吃草过日子,以为报应。孙彻你今生读书不曾受用,来生早登科第,连中三元。”说罢,各各顿首无言。独有王年道:“我虽文理不通,兀自写得几句,还有一句写不出来的。今要罚年屹草,阳世吃草的不亦多乎?”包公道:“正要你去做一个榜样。”即批道:审得试官丁谈,称文章有一日之短长,实钱财有轻重之分别。不公不明,暗通关节;携张补李,屈杀英才,阳世或听嘱托,可存缙绅体面;阴司不徇人情,罚做双瞽算命。王年变村牛而不枉,孙彻掇巍科亦应当。批光,做成案卷,把孙彻的原卷一并粘上,连人一齐解往十殿各司去看验。
  七十一 小卒子劫营放大火 游总兵侵功杀边民
  话说朝廷因杨文广征边,包公奉旨犒赏三军,马头过处,忽一阵旋风吹得包公毛骨悚然,中有悲号之声。包公道:“此地必有冤枉。”即叫左右曳住马头。宿于公馆,登赴阴床。忽见一群小卒。共有九名,纷纷告功,凄惨之状,怨气冲大:告为侵冒大功事:兵凶战危,自古为然。将官亡身许国,士卒轻生赴敌,如为虎食之供,犹入枭羹之沸。生祈官赏半爵,故不惜万死;死冀褒封片纸,故不求一生。今总乓游某,夺人之功,杀人之头,了人之命,灭人之口,坐帷幄何颜折冲,杀大鹰空思获兽,痛身等执戟荷戈,止送自己性命;拚身冒死,反肥主帅身家。颈血淋漓,愿肉骨于幽司;刀痕惨毒,请斧诛于冥道,烧寒灰而复照,在此日也;烟冰窟以生阳,更谁望哉!上告。
  包公看罢道:“你九名小卒,怎能杀退三千鞑子?”小卒道:“正因说来不信,故此游总兵将我们的功劳录在自己名下去了。就如包老爷这样一个青天,兀自不肯轻信。”包公带笑道:“你从直说来。”小卒道:“当初鞑子势甚凶猛,游总兵领小卒五百人直撞过去,杀败而回。夜来小卒们不忿,便思量去劫寨营,共是九名,一更时分摸去,四下放起火来,三千鞑子一个不留。回到本营,指望论功升赏;莫说是不升我们的官,就是留我们的头还好。哪晓得游总兵将此功竟做在自己的名下,又将我们九人杀却以灭口。可怜做小卒的,有苦是小卒吃,有功是别人的;没功也要切头,有功又要切头。”包公听了道:“有这样事!”唤鬼卒快拿游总兵来审问。
  不移时游总兵到。包公道:“好一个有功总兵,你如何把九名小卒的功做了自己的功!既没了他的功,饶了他性命也罢了,怎么又杀了他,你只道杀了他就灭了口,哪晓得没了头还要来首告。”吩咐鬼卒将极刑很勘,总兵一款招认道:“是游某一时差处,不合冒认他功,又杀了他,乞放还人间,旌表九人。”包公大怒道:“你今生休想放回阳间,叫你吃不尽地狱之苦。”
  须臾,一鬼卒将一粒丸丹放入总兵口中,遍身火发,肌肉销烂,不见人形。鬼卒吹一口孽风,复化为人。总兵道:“早知今日受这般苦,就把总兵之位让与小卒,也是情愿的。”小卒在旁道:“快活快活!不想今日也有出气的日子。”正说话间,忽然门外喊声大震,一个个啼哭不住,山云黯淡,天日无光。
  鬼卒报道:“门外喊的喊,哭的哭,都是边上百姓,个个口内称冤,不下数千余人。”包公道:“只放几名进来,余俱门外听候。”鬼卒遂引二名边民到公厅跪下。包公道:“有何冤枉,从直诉来。”边民道:“只为今日阎君勘问游总兵事,特来诉冤。小人等是近边百姓,常遭胡马掳掠,哪晓得这样还是小事。一日胡马过来,杀败而去。游总兵乘胜追赶,倒把我们自家百姓杀上几千,割下首级来受封受赏,可怜可怜!这样苦情不在阎君案下告,叫我们在哪里去告?”包公道:“有此异事,游总兵永世不得人身了!”鬼卒复拿一粒丸丹放在总兵口中,须臾,血流满地,骨肉如泥。鬼卒吹一口孽风,又化为人形。边民道:“快活快活!但一人万割也抵不得几千民命。”包公道:“传语你们同受冤的百姓,既为胡虏受冤,休想报总兵一人之冤,可去做几千厉鬼杀贼,九名小卒做厉鬼首领,杀得贼来,我自有报效处。着游总兵,永堕一十八重地狱不得出世。”执笔批道:审得:为将贵立大功,立功在能杀敌。今游某为将而不自立功,对敌而不能杀敌。
  没人之功,并杀有功之人以灭其口;不能杀敌,多杀边民首级以假作敌。有仁心者,因如是乎?今即杀游一人之身,不足以偿九人之命,而况在杀边人数千之命乎!总之,死有余辜,永沉沦于地狱;报有未尽,宜罚及于子孙。
  批完,押总兵人地狱去。仍以好言好语慰小卒并百姓人等,安心杀贼。两项人各欢喜而去。
  七十二 梅先春争产到官府 倪知府遗嘱进画轴
  话说顺天府香县有一乡官知府倪守谦,家富巨万,嫡妻生长男善继,临老又纳宠梅先春,生次男善述。善继悭吝爱财,贪心无厌,不喜父生幼子,分彼家业,有意要害其弟。守谦亦知其意,及染病,召善继嘱道:“汝是嫡子,又年长,能:理家事。今契书帐目家资产业,我己立定分关,尽付与汝。
  先春所生善述,未知他成人否,倘若长大,汝可代他娶妇,分一所房屋数十亩出与之,令勿饥寒足矣。先春若愿嫁可嫁之,若肯守节,亦从其意,汝勿苦虐之。”善继见父将家私尽付与他,关书开写分明,不与弟均分,心中欢喜,乃无害弟之意。先春抱幼子泣道:“老员外年满八旬,小妾年方二十二,此孤儿仅周岁,今员外将家私尽付与大郎,我儿若长成人,日后何以资身?”
  守谦道:“我正为汝青年,未知肯守节否故不把言语嘱咐汝,恐汝改嫁,则误我幼儿事。”先春发誓道:“若不守节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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