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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别看我的脸 裸体模特辛酸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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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就想告他们,现在我更是下决心要告。我请了一位姓何的律师,由他将诉状递到了区法院。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南城所有的报纸都把这件事当作不得了的新闻,纷纷报道,而那篇《交通堵塞为哪般,画家原来是流氓》作为背景材料,被各报反复介绍引用。真是事与愿违,雪上加霜。这个官司打的还有什么屌意义呢?我对何律师说:“要不我们撒诉吧?”何律师说:“你信不过我?”我想想也是,已经闹成这样,不打又怎样呢。我叹口气说:“那就打吧。”
  老胡跟我的看法不一样。老胡说:“这事也许闹一闹才好,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既然清不了,不如干脆下死劲把水搅浑,搅成了一锅粥,事情也就算了了。”我被他说得疑疑惑惑。他又说:“要不叫余小惠也去告吧,他们不是还登了那张照片吗?叫她也去告,告他娘的!”
  他不知道余小惠走了。我也懒得说。我说:“算了,有我告就行了。”
  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惟一的好处,就是让我妈知道了我的事。她偶尔在报摊上看了一张报纸,便买了许多报纸抱回家,戴着老花镜一篇篇地看,看完了便皱巴着一张脸来找我。她说:“徐阳,你看了毛片?毛片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很下作的东西?还有,人家为什么说你是流氓?你流氓了谁?”我跳过她的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问题,对她说我没有流氓谁,那是人家闲得无聊说着玩的。她瞪着眼说:“流氓啊,这是好玩的吗?你要当心不要学了你爸!”
  她真是驴头不对马嘴,这怎么也扯到我爸呢?再说我爸从来不流氓。
  有时候我还会到余小惠家里去看看,问问余小惠有没有消息。她妈妈已不再骂我臭流氓了,她没心思骂人了。女儿不辞而别使她伤透了心,开始几天她都躺在床上,脸色灰黄,手上拿一条毛巾,不断地擦湿红湿红的眼睛。我去时总要提一点水果。老余接过水果,默默地放在一边,也不说什么,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余小惠一走,他的苦心就算是白费了,不但面子没挽回来,女儿也走了。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心如死灰了,他连叹气都懒得叹了,垂着头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声息。
  对于我的官司他没发表任何意见,倒是余冬把我叫到大门外的巷子里骂了一顿。余冬说你妈的还有脸打什么官司?你还嫌不臭是啵?他又威胁我,不准我再去打搅他父母,如果我再踏进他家的门槛,他一定会狠狠地收拾我一顿。他恶狠狠地说:“看我怎么拆你的骨头!”我对他说:“你要拆我的骨头尽管拆,但如果有你姐姐的消息,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他咬着牙说:“你好意思!”
  在等待法院开庭的日子里,我成为了一名老师。我不用在单位上班了。领导把我抽到单位跟一所学校合办的美术班当老师。我没问为什么。我觉得我应该明白,问了反而没意思。何况领导已经说了,这也是上级领导的意思(虽然我知道他在胡说,但这一次他倒没有患癔想症,没有直接扯哪一位领导),并且只是工作的需要,决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对领导说,我非常理解。



《别看我的脸》第五章(5)



  其实我也不愿呆在单位上,单位上那些人本来就跟贼一样。--我这么说可能伤众,一竹篙扫了一船人,但仔细想想,难道不是这样的吗?群众防领导像防贼,领导防群众更像防贼,同事防同事则是贼防贼。一伙贼啊。而我出了事之后,便成了贼中之贼,尤其是还有脸把一场官司打得沸沸扬扬。不过他们都很关心我的官司,他们要嘛对我过份亲热,见了我就问官司怎么样了?要嘛不阴不阳,脸上浮着一种犹豫和不安的表情,说,你的那个什么官司……打得赢吗?
  学校在城北,刚刚由普通中学转为职业高中。学生都不小了,都是高中生,一个个青春勃发,从身体到声音都趋于成熟。我的课不多,每天上午两节。上午上课,下午我在家里熬药。老胡给我介绍了一名老中医,老中医看看我的眼睛,又看看我的舌苔,给我开了张药方,让我照方抓药,每天一副,说是三个月以后就没什么事了。老中医说:“吃药要有耐性,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是没用的,你的伤要是不发出来,以后留在你身上你就知道厉害了。”
  我房间里全是苦丁丁的药气。我觉得我的脸都被药气熏黄了,我连骨头里都冒着药气。不过我的学生对我还不错,他们觉得我还像一个画家。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一张苦涩的脸,还是一条不长不短的马尾巴?
  他们都没什么基础,连一只杯子都画不好,我让他们别急,对他们说:“三年过后你们就会画什么像什么。”我没有骗他们,他们成不了画家,但努努力做一名画匠恐怕不是太难的事。他们听了我的话很高兴,他们只希望将来能画什么像什么。
  但他们的父母不高兴,原因并不是我怎么教他们或对他们说了什么,而是对我的品德不放心。他们的父母在私下里结成了联盟,以共同的名义给职业高中写了一封信,具体内容可以概括为一句话:让徐阳滚蛋。
  应该说学生家长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家长们在信中说,让一个这样的人来教我们的孩子,这让我们怎么能放心呢?男孩子十有八九要跟他学坏,而对于女孩子来说,则无异于狼入羊群啊。家长们最后表示,如果校方不采取措施,任由这种现象继续下去,他们将向社会呼吁:救救孩子!
  家长们很客气,没有使用“流氓”这个词。其实他们就是明说我是个流氓,我也不会太尴尬。我的脸皮已经很厚了。我的脸上都长了茧了。当然,家长们的意见无疑是重要的,这关系到生员的问题,没有生员就没有钱,钱才是关键之所在。但是职高的校长却不好意思对我说,大约觉得跟我面对面的,大家脸上都挂不住。可他做的很阴很绝,他把那封信装进一只信封里,同时附上自己一封信,用糨糊封死,写明由我们领导亲启,交给我并让我转交给我们领导。
  我认为这种做法是很卑劣的。我所扮演的角色是很可悲的。我在毒辣的阳光下紧赶慢赶,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口干舌燥地给学生们讲素描基本知识,讲完了又拿着校长交给我的信,一身油汗,吭哧吭哧地赶在下班之前来到单位,把信交给领导。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个牛皮纸信封里包藏着什么内容。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转身要走的时候,领导把我叫住了。“你等一等。”他说,指了指一只椅子。我便坐在那只椅子上等着。领导看信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完了之后把信放在桌子上,想了想,伸出几个褐色的、粗胖的指头,捺住信纸往我面前推移,说:“你也看看吧。”然后点着了一支烟。我看了看领导,说:“这合适吗?”领导点点头说:“合适,看吧。”
  两封信我都看了。我一边看一边感觉着椅子上正在长出刺来。
  “你有什么想法呢?”领导说,“谈谈你的想法吧。”
  我怎么谈我的想法?我还有什么想法?我像个遭了闷棍的人,愣愣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说:“操,这个校长!”
  “你变得爱说粗话了。这也不能怪人家校长,人家也没办法,还是谈谈自己的想法吧,你不谈自己的想法叫我怎么办呢?”领导说。



《别看我的脸》第五章(6)



  我问领导:“我还能回来吗?”
  领导反问我,“回哪儿呢?”
  我被领导问住了。领导的话很噎人。领导又说:“要回只好回开发公司,单位上刚刚成立这么一个部门,而且还是在上级领导的直接关怀下成立的,你叫我怎么办呢?总要把好关吧?抽出去的人一个个都跑回来,你说这事怎么办呢?为难呀是不是?”领导又拉大旗当虎皮。他摇着脸,褐黑色的大脸像皮袋子一样左右晃荡。阳光从窗口退出去。院子里还有知了在叫。我心里有什么在一点点变冷,一点点变硬,然后往下沉。我对领导说:“这也没有什么为难的,我不干了就是了。”领导满脸都是关怀,又摇头,并且还咂嘴,说:“你想好了吗?这事还是谨慎一些吧。”这真难得,领导这么关怀我,处处替我着想。但是我说:“不想了,就这样吧,免得你为难。”领导说:“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样吧,你自己写个报告,说说停薪留职的原因,我们再研究一下,这也就是个手续,什么都要手续是不是?”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是!”
  我背对着大门站着,看了一会儿这幢破败的、总是在不断修复又不断破败着的老建筑,又看看院子里的草和几棵树、一只在被红漆柱子支撑着的廊檐下飞着的孤独的麻雀。经过老胡的传达室时,老胡又把他的脑袋从窗口伸出来,这回他不是让我看报纸,而是问我怎么把脸拉得那么长?他说你的脸成了一条长丝瓜了。我说我可能要离开这个单位了。老胡不信,说:“怎么回事?开玩笑的吧?”
  我看看他,扭扭肩胛,又抬眼看看晕黄的天,说:“要下雨了。”



《别看我的脸》第六章(1)




  这一年的雨季来的很晚,比往年大约晚了两个月,到七月中旬才来,一来就非常凶猛,瓢泼一样,哗哗地下个不停。天空又暗又低,压在人头上。
  空气湿得跟水一样,散发着潮乎乎的霉味。我的伤疼得非常厉害。我才吃了不到一个月的中药,根本来不及把伤发出来。痛疼就像一把尖刀或一枚大针,在胸部、背部、腰胯和腿、肩膀和手臂之间游动……血在这些地方流得很慢。我发现血液流动的快慢跟雨的大小有关系,满城都溅着雨烟,冷风嗖嗖地四处乱钻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血液就会凝滞不动,疼痛就会非常锐利地剜割我。疼痛就是一把阴森森的刀。我一天到晚紧紧地皱着脸,实在疼得过不去的时候,我便吞几片镇痛药。
  雨水在满街流淌,街就像是一条河。这个多年来一直积水的城市,近几年发展太快,排污泄洪一直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年积月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问题,一到雨季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一条河,就满街都是浑黑的浊水,所以我们也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我们不但习惯了满街污水,还习惯了废纸、塑料、破鞋等等诸如此类的漂浮物,还习惯了满街游荡的像炸臭豆腐一样的气息。那天我站在区法院门口等的士,就有一只肿胀的死鼠从我面前漂过去。因为习惯,我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我不知道区法院为什么要选一个这样的日子开庭。连他们的墙壁上都长着绿斑,椅子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空气里毛茸茸的全是霉味,难道在这样的日子审理这样官司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阳光灿烂的日子便审理那些充满阳光的官司(有这样的官司吗)?雷声大作时便惩罚恶贯满盈的凶残歹徒?春天是春天的案子,秋天是秋天的案子,像我这样不明不白的官司就需要这样混沌不清的雨季?我忍受着伤疼,坐在法庭里水渍渍的椅子上胡思乱想。
  我也不知道我的官司是输是赢。法庭说我是有理的,说南城晚报的确是有不谨填的地方,是伤害了我的,因此南城晚报原则上要向原告口头道歉,至于道歉的内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哪些人出面,则由双方具体协商。
  我问何律师:“我们是输了还是赢了?”何律师笑吟吟地龇着两颗飘牙说:“当然是赢了呀。”我说:“赢了?”他说:“赢了。”
  这么说我赢了,我应该做出很高兴的样子来。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又浑身伤疼,又在这样的鬼季节,我怎么做得出高兴的样子来呢。何律师说赢了你不高兴?我皱着脸说:“高兴?哦,我很高兴。”我反问他,“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南城晚报是由鼓着一双金鱼眼的江南生到的庭,他也笑吟吟的,那张被我泼过一杯咖啡的倒挂脸收抬得光光的,眼镜片朝我一闪一闪。他把一只手伸给我,想跟我握手,我装着没看见,他便把那只手放在粗膨的肚子上,说:“我们定个时间吧。”我说:“算了吧。”我见一辆的士来了,赶紧伸手拦住它,从区法院沉重而气派的门檐下跑进大雨中。江南生在后面叫我,“你不是赢了吗?怎么又算了呢?”何律师也在叫,“徐阳徐阳!”我头也不回,钻进车里就叫司机快走。司机说:“有急事吗?”我说:“有。”的士便挂着两片水瀑,像摩托艇似地哗哗响着往前冲。
  那天黄昏,打鼓佬赵明冒雨来找我,然后我们又冒雨去找那个瘦高个。打鼓佬告诉我,瘦高个叫刘昆,住在橡胶厂。在公交车上,打鼓佬问我的官司赢没赢?我说不知道。他便以为我输了,安慰我说:“没关系,只要找到刘昆一问,你马上就知道坏人是谁。”我说:“你肯定是陆东平?”打鼓佬点点头说:“当然肯定。”
  打鼓佬说他一直怀疑陆东平。在联防办他被罚了两千块钱,一回家他爸就给了他两个耳光。他说他妈的那老头,跳起脚来骂我流氓,楼上楼下都听见了,人都被他丢死了。他静下来一想,觉得鬼就出在陆东平身上。打鼓佬一路上说个不停。到橡胶厂去的路坑坑洼洼,路灯还没亮起来,一汪一汪的水倒映着灰蒙豪的天光。下了公交车我们挤在一把伞里,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一跳一跳地走着。打鼓佬边说边不停地抹脑袋,头发上的水珠溅到我脸上,带着一股头皮和啫喱水的气息。他说他暗地里查访过了,瘦高个刘昆就是专给人平事的那种人,谁给钱他都干,据说他们还讨价还价,刘昆要一千二,还来还去,最后陆东平给了他九百。



《别看我的脸》第六章(2)



  打鼓佬骂道:“他妈的才九百呀,就把我们弄得这么惨。”
  我相信打鼓佬。我也不问他是通过什么路子得来的。他自然有他的路子。人有人路,蛇有蛇路,多转几弯就是了。但我还是不明白,陆东平他究竟为了什么?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我曾经问过陆东平,我说老陆呀,那天的事你说怎么那么巧呢,你一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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