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9-大厝·钟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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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钟氏六百年的族谱,也烧断了钟宅与历史的扯牵,现只留下老人们口中断断续续的因缘,勉强承接着这个村庄六百年的生息。”随着述说,襄伯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我到祖厝时,祭奠的人来得还很少。襄伯说:“临近中午人才会多起来,随意地四处看看吧,祖厝的忌讳很少。” 钟宅祖厝是个两落三开间的红砖大厝,基调是红与黑,高翘着的燕尾状的屋脊有很漂亮的饰物,门口有门神护卫,门上的对联是:先代贻谋由德泽,后人继述在书香。进来祖厝即是围合的庭院,庭院下凹有三十公分的天井,可承接屋脊的雨露。拾阶而上就是永思堂,堂有六根黑漆的大柱,柱上对联为:乔木发千枝岂非一本,长江令万派总是同源。 畲族是个山地民族,古称蛮獠、峒蛮,自称山哈,“哈”乃客人之意,即外来之人。畲字的象形意义有火种之意,表明畲族在农耕方面仍处于刀耕火种的年代。由于生产水平落后,畲族长期过着艰难的生活。史书载:明清两代畲族大量出现在闽浙山区,各地畲族都以广东潮州凤凰山为其祖先的发祥地。以“山洞为房、结绳为裳”的畲族,生性骠勇、强悍,通用汉语,历史上多次与汉族联合起来抗击压迫,第二次国内战争期间及解放战争期间,共产党的许多根据地都建立在闽浙的畲族地区,畲族的忠信勇敢也曾获得众多中国将领的好评。 据《惠安钟厝源流世系图》载: 吾祖乃汤王微子之后裔,微子周武王封于宋,公元前二百八十五年间。 钟氏源流,河南许州,发脉江南江西、福建汀州府,钟氏一族,颍川郡之地,乃钟氏一族之发源地。 繁衍至龙海县海澄大始祖道器公,生六子:仙秀、仁峰、燕贻、福寿、隐逸、化成。 第六子化成—耿坊公,生四子:长永玉(此房原住海澄开基)、次得玉(此房往北溪金巷社开基松州、州尾、后房、黄道坑)、三泮儒(此房往厦门钟宅)后,子孙迁清溪盐坛(后改为安溪善坛)。善坛村第三房分支惠安海头乡—钟厝。四节玉(此房往诏安开基)…… 在钟氏畲族的族谱中有“人无祖宗身从何生”的说法,因此族谱中规定族人要“宝藏谱牒”,然而“文化大革命”之祸始料未及,等钟宅人再回到祖厝,拾拾掇掇,也只能忆起上面的这些了。
《大厝·钟宅》 旧事谁晓牌位里的断代史(2)(图)
现在祖厝里,排在最中间的是钟宅的老祖先—泮儒。老祖先在钟宅传下五子—钟维清、钟维明、钟维节、钟维月、钟维亮,称做“五房”,以右为长,位列老祖先之下。今天的钟宅就是从这五房发展而来的,每一房的后代繁衍又不尽相同,其中以三房为最,至今传下308户1246人,四房为次,有279户1038人,余下长房、二房、五房各91户、70户和40户,共计3702人(截至2005年6月30日)。 族谱中另有一细载:“迨公元一四二三年,颜德公由钟宅入清溪定居盐坛(后改名为安溪善坛),迄今五百六十四年。”知情的阿伯说:大概在五百多年前,钟宅有一户人家的小儿子好吃懒做,母亲百般劝说仍勿从,无奈之下,狠心将其驱出家门。从此,小儿子背负一尊佛像,流浪异乡。渐渐地,感受到生存之苦,亦开始摆脱先前之恶习。数年后,行至安溪一处,背上的佛像突然坠地,小儿子顿悟:或者神灵有意留他于此?于是,他将佛像就地摆正,以圣杯为意,得到佛祖三次首肯。从此,在这里开山垦地、娶妻生子。这就是安溪善坛钟氏畲族村落的前身,如今已有五千之众,算起来,乃是钟宅之分支。 与别地家族相似,钟氏祖先尚在时,立下四名二十字以作辈分之分,一字代表一个辈分,见名即知晓长幼。这二十字为“旭永兴原宗,弦注化逞开,积善常佑庆,文武奕英才”。如今,钟宅所传已至二十三代,这二十个字也早已不够用了。于是,钟氏的后裔们又聚到了一起,重新再立了二十个字:“忠孝智仁昌,诗书德义扬。俊贤绵世泽,龙凤腾翔长。”可惜,今天的钟宅人对字辈已不如往日重视,生子取名字时,为图好听和多样,便不再循着字辈,渐渐地,知道这后来二十个字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看我读族谱有些吃力,襄伯忙过来解释:“族谱乃记祖宗之功德,百世之原委,世人以金玉为宝,畲族是以族谱为宝的,无奈国家有浩劫唉。”惋惜中透着对族谱遗失的无奈。 “你还记得族谱中有什么重要内容吗?” “宝藏谱牒、远族当亲、祭扫坟茔、富而无骄、教子当严、贫无无滔、嫁娶当慎、勤俭当为、族谊当敦、家法当守、耕读当务、家规当法”。襄伯一口气背出四十八个字的十二条祖训来,那神采显得格外的飘逸。
《大厝·钟宅》 旧事谁晓祖厝前的似水流年(图)
祖厝前有一片数十坪的空地,空地上错落地立着三对花岗石桩,每个桩子上各有一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小洞。听老人们讲,这三对石桩打从有祖厝开始就有了,人们管它们叫“进士桩”。据说只有中了进士的人才能在祖厝的广场上立桩。可惜问遍了村里的老人,没有人能说出这些进士桩伫立的确切年代,对立桩的人更是一无所知。三对“进士桩”的外观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也没有任何可以考证的文字石刻。有说先前似乎还有个进士匾,遗憾的是,“文化大革命”过后也不知去向了。 此刻,我摸着桩子上斑驳的石纹,遥想当年它的主人立下这一对“荣耀”时的热闹与激动的场面。闽南人对家的眷念有着特殊的执着,尤其对光宗耀祖的信念更是虔诚得近乎偏执,不论离家多远,只要有飞黄腾达、功成名就的一天,即便跋山涉水,也要回到故乡,或盖一幢新楼,或立一座新碑,以示完成祖宗遗愿。从此,哪怕浪迹天涯,亦了无遗憾。 与祖厝大门遥遥相对的广场一侧,立着一堵与祖厝等宽的矮墙。墙只有一人来高,既不似围墙的一节,也不像挡风的屏障。 “祠堂前面一般是不可以有围墙遮挡的呀?”我正纳闷着,襄伯提着一只黑漆的条凳走出来,他告诉我关于这堵墙的有趣故事。 在钟宅,祖厝和祖坟前是不能建房子的,人们只能围着祖厝和祖坟的三面筑屋,正对着祖厝和祖坟的一面必须毫无遮拦,以免冲撞祖宗灵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起,祖厝正前方的五通村,因钟宅祖先的灵气太盛,搞得鸡不叫狗不吠。为此,五通人便买通了一个道士,让他到钟宅向族人谎称钟氏祖厝前要立起一道墙,这样才能后有所依前有所守。钟宅人信了道士的话,就立起了这堵矮墙。说来也怪,自矮墙立起,五通村又恢复了鸡鸣狗吠。 不及人高的矮墙外面是个斜坡,从斜坡下去就是钟宅湾了。早年站在祖厝的台阶上就可以看到海、可以闻到习习海风裹着的那湿咸的味道,而如今站在祖厝前的斜坡上,海似乎远了,依稀可以看到的只有刚建成不久的钟宅湾大桥,那悬浮于海湾之上的美丽圆弧更多地预示着都市气息的渐渐逼近。 去过江南水乡的人都知道,江浙一带的烟霞小镇常常可见穿镇而过的狭长河道,精雕细刻的石桥串联起两岸傍河而筑的民居,沿河浣洗的女人和飘着炊烟的乌篷船,映着青灰的天,像用水墨点染出来的画。同样的邻水,比之起来,钟宅少了一份古朴,多了一点磅礴,少了些许温润,多了些许棱角,那粗犷咸湿海风吹袭下的畲族部落,为钟宅人张罗出了六百年的潮起潮落。
《大厝·钟宅》 旧事谁晓香火中的家族盛宴(1)(图)
临近正午时分,到祖厝祭拜祖宗的人已经很多了。祖厝正中一流排着六位祖先的排位,依次是:钟泮儒、钟维清、钟维明、钟维节、钟维月、钟维亮。 祖先牌位的右侧,是土地公的牌位。敬土为先,这是闽南的风俗。牌位前各有一张八仙桌,做供奉时摆放牲礼之用。主屋牌位两侧的墙上,各有“忠”、“孝”、“廉”、“节”四个大字,都有两米多高。左边回廊的墙上,刻着捐资修祠的钟宅人的名号和款项;右边的回廊里则摆满了红漆的长凳和方桌—这一天,各房的男丁们要聚到一起,上香祭拜过后,大家要一起吃饭,旺盛的香火预示着来年的兴旺,这就是钟宅的“吃祖墓”。 来祭奠的人没有时间约定,因此整个上午人流不断。来的男丁要上香、摆放供品,供品一般要有猪、鱼、鸡、鸭、肉和水果等等,供品摆放整齐后,男丁们就去帮助打扫祠堂,或与相熟的族亲泡茶聊天。祖厝外面的广场则成了临时的厨房,钟宅的媳妇们在洗菜、切肉,打着下手,男丁们则在掌勺,烹制中午的盛宴。 襄伯说,今天过来祖厝祭拜的是上房和五房的子孙,因为这两房的祖先坟墓找不到了,所以他们每年就到祖厝里来,其他三房各有自己的坟地,所以子孙们清明扫墓就到坟上去。也因着如此,五房的祭拜仪式都有所不同。 襄伯说,小时候常听老人讲,真正老祖宗的坟是在今天厦门的云顶岩上。至于老祖宗的坟为何在云顶岩上,钟宅人有两种说法:一是钟宅现在的村庄原来都是姓王的人家,年轻的钟姓老祖宗只是王姓村庄请来的教书先生,老祖宗在这里教了许多年,王姓人为了答谢他,给了他一块地,没想到,钟氏人从此繁衍生息,王姓却逐渐衰落,到后来这儿就是钟氏子孙的天下了。老祖宗死后,钟氏子孙请人为他占卜风水,一路找去,就找到了云顶岩;还有另一种说法:老祖宗当年流浪到厦门,站在云顶岩上环顾厦门岛,发现钟宅如今所在的这块地形像个莲花座,风水极佳,于是就来了这里,成家立业,从此,钟氏真的一路兴旺。 两种说法似乎各有其道理,然而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六百年前的历史已是无从考证的了。不过,记忆原本就是由无数的碎片叠加而成的,即便是重叠,即便是矛盾,又有何关系呢?对钟宅人来说,探寻祖先的来历不过是找一个生命源头的说法,真正活在他们内心的,是世世代代同生同息的信仰,就像清明的这一天,不论多远,都要回来,在祖宗灵前点上一炷香一样,为的也只是心里那份永远割舍不去的家的信念。 正说着,一个媳妇挑着两箩筐东西走进了祖厝,前面的箩筐盛着猪头,后面的箩筐装的是打着红印的冥纸。只见这个媳妇放下箩筐马上帮着摆吃饭的桌椅,忙上忙下的她,汗水顺着发梢浸出来。襄伯说,钟宅祭拜时有长幼之分,得要上房主事的人家先行祭奠过,五房的才能祭拜,这个媳妇是五房的,所以现在只能先等着。 没过多久,上房的媳妇也来了。同样满满的两箩筐,有猪头、鱼、鸡、肉、酒、糕点和水果等等,摆上时条案已堆得满满的了。祭拜供品的摆放是有讲究的,鸡头、鱼尾要对着祖先,以示尊敬;祭拜时要先拜土地公,因为拜过之后,土地公才会带祖宗从阴间出来,最后烧纸钱时则要先烧给祖先,再烧给土地公,这样土地公才会等着祖先一同回去。临近中午,前来祭拜的已经是人挤人了,祖厝里烟雾升腾,熏得外来的我眼泪直往外流淌,朦朦胧胧的烟雾似乎为祖厝发生着的一切罩上了一层神圣的烟霞。 祖厝前的广场上,两房的子孙正在为中午的“大锅饭”忙活着。煤气灶的火苗哧哧地吐着火舌,主勺的子孙翻动着大铲,不一会儿一大锅的粉丝就出锅了,不一会儿一大锅的炸海蛎也出锅了;而同时,打下手的媳妇们又为他在旁边准备好了下道菜的十四份的作料……海蛎煎、清蒸鱼、蒜茸扇贝、白灼虾、清炖小鸡,香气弥漫了整个钟宅。 月娥,我所认识的一个俊俏媳妇告诉我,以前是各家的子孙一起来做饭,每个男丁出一份钱,现在钟宅人经济好了,有人会出很多钱,有时也请专门的师傅来做这流水席,以前的菜以豆腐为主,现在则是海鲜为主。 “男丁来祠堂吃饭,妇女干什么?”我好奇地问。 “妇女在家呀,自己做点简单的吃,当然男丁也会把一些菜带回来给家人吃。”月娥补充道。 “忘了,带回来的不是还有一条肉呐!”不远处一个男丁调皮的加上一句。 月娥的脸有些涨红,解释说:“一般这年生了男丁的人家要多出一份钱,而他也可以多拿一条肉回来,这条肉象征着男人多出的那部分。”谈话间,几家媳妇笑成一团,她们或蹲着、或坐在小凳上,谈笑着……在以前,清明来祭拜的只能是男丁,上桌吃饭的也只能是男丁。女人们零星地过来几个,顶多是帮忙洗菜、做饭,打打下手,祭拜和吃饭是没有她们的份儿的。如今,社会进步了,男女平等了,女人们也能来点香、祭拜,也能上桌吃饭了。 “祖厝的门槛以前女人真的这么难迈进来!”我自语着走进这大食堂般的钟氏祠堂。 “开饭了,开饭了,祖厝开饭了”随着一声吆喝,整个祠堂杯盏交错,大家为久违的美食大吃特吃,大家为久违的碰面欢声笑语。男丁们举杯畅饮,女人们品着菜色,孩子们狼吞虎咽。席间,晚到的族人在祖宗的牌位前上香,卜算……两房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五张酒席,上房十四张,五房十一张,分别在永思堂两侧。各房的子孙们围坐在自家的酒席上,偌大的祖厝,容下了三四百号人,年长的已是白发苍苍的九十高龄,年幼的还是喜欢滚爬的顽童,更有媳妇抱着襁褓里的丁仔也过来凑热闹。清明“吃祖墓”是钟宅的“热闹节日”,所有关于钟宅历史的解释都在这一场家族的盛宴里寻找到了和谐的理由。>;>; >;>;“吃祖墓”—坟前的追思 “听说过‘吃祖墓’吗?……没有吧?” “嗯。我也没有。” 金花说:“嫁到钟宅快十年了,总觉得这清明的祭奠很神圣,怕犯大忌,一直没敢去。”相信很多人对此说法都会太过好奇!“吃祖墓—这么有意思的事怎能错过?”没等金花说完,我便跟着她朝三房的祖墓奔去。 路上,金花一个劲儿地絮叨着,“到了那里,一定不要乱跑乱动,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去,做错了什么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