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水浒-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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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怕虫子了。
只有影子才会像他这样沉默。
虫子很少看她,更少说话。
他始终在听,但这种听犹如盲人听风吹过。
猪鼻不后悔选择了虫子,但恼恨选择本身。
她多希望能够在人海中和虫子不期而遇,多希望虫子在人海中一眼认出她。
然而,这种假设根本没有任何成立的可能性。她之所以选择虫子,是因为当天只有他没把目光射向她,他看的是李师师。
可是,这些天来,李师师很多次经过,虫子都毫不在意,那么百猪宴那天他为什么要盯着李师师呢?难道他是在同情她?
面对虫子,犹如面对一片黑夜。
而他的双眼,犹如黑夜中的井。
同时,这又是无比安全的夜、无比温暖的井。
从来没有人能让猪鼻说这么多话,更没有人在听这些话的时候能如此安宁。
她甚至不必再去刻意停起自己的鼻子。
她开始为衣服犯愁。
她一直知道,越漂亮的衣裳,就会衬得自己越丑陋,所以她宁愿破衣烂衫、宁愿蓬头垢面。
然而,现在,她对漂亮衣裳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渴望。
气质!是气质!猪鼻,虫子愿意和你在一起,只因为你的气质!她每天无数次地提醒自己。
但是,我的气质——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会茫然失措,她发现自己的语言动作越来越不自然,以至于很怕去见虫子。
就在这时,那鼓声又响起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她经过猪圈,远远看见时迁——这个和她有着某种神秘渊源的半人半猴少年。
鼓声再次震撼大地,她又变成了种子,又在那只鼓里,又在星际飞行。
而且时迁仍然和她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只是她已经无法确切分辨自己和时迁的界限。
鼓又绕着那座奶油星球飞行,这时一个声音回响起来,那语言不是地球上的语言,猪鼻和时迁却听得懂:
“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心中一定充满了困惑,让我来告诉你们:
“这个星球叫勃勃星,它是你们的故乡,你们是这个星球上仅存的两个牟,牟是勃勃星唯一的智慧生物。
“我们牟类一直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曾经无比繁荣。可是,后来我们遇到了可怕的灾难,灾难来得如此迅速,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逃避了。我们挑选了两个最完善的牟细胞,用飞行鼓把他们送到地球,那里也有智慧生命,牟细胞种植在他们的身体中,能够安全生长。你们现在应该知道这两个牟细胞是谁了,对,正是你们两个。
“在你们的成长过程中,飞行鼓一共要呼唤3次,让你们找到对方。现在是第2次,你们的生命已经成熟,到第3次的时候,飞行鼓会带你们回到勃勃星,并将牟的历史文化传输到你们的大脑中,你们将是第二纪牟生命的始祖。
“你们现在还是回地球去等待,记住,千万不要遗失飞行鼓,否则,继续滞留在地球上,你们将只有1/10的寿命——30年。”
时迁 第十九章 黑色花瓣
世界上总有极少的几个人,他们直到死,都依然像婴儿一样。
高大壮正是这些婴儿中的婴儿。
长达70年的生命中,除了母乳,他只吃过一样食物——一片黑色的花瓣。
高大壮一直在等时迁。
并没有等多久,时迁就来找他了。
不过,时迁拒绝循序渐进,他要一步登天:到皇宫御花园偷黑牡丹。
高大壮虽然十分痛心,但也只得从权,暂时放弃诗、书、礼、乐、数这5门基础课,直接进入到术的教育。
他曾经就教于一个老太监,对皇宫的建筑布局及巡更体系十分稔熟。
时迁自幼长在丛林,终日与猴子为伍,生就一副飞檐走壁的好胚子。略加调教,已是一等一的盗林好手。
临近初一,高大壮带着时迁进京。
初一夜半,月黑风高,正是行窃的好时辰。
高大壮再三叮嘱后,送时迁上墙了。
预计的时间是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中,高大壮调查到了113棵大树树叶的精确数目(含途中落下的)。
时迁提前一刻回来了,抱着一株植物:“叔叔,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白胡子老头?”
“你叫我什么?”
“师傅,是你?你怎么忽然变年轻了?”
原来,由于太过紧张,高大壮雪白的须发全部变黑了。
天亮时,师徒二人急急行在城外3里的路上。
“迁儿,你本来是想偷什么?”
“黑牡丹啊。”
“可是,你这明明是红牡丹嘛。”
“咦,怪了,怎么变颜色了?夜里还明明是黑的!”
“让你急功近利,连最基本的光学原理都没掌握。看来还是得从语文算术学起。”
二人只得返回京城,高大壮抓了几只萤火虫用细线栓住腿,让时迁牵着重新潜入皇宫。
偷到黑牡丹,时迁固然喜得吱吱乱叫,高大壮更是老泪纵横。
他从地上拣起一片掉落的牡丹花瓣,含进嘴里,细细咀嚼:酸中带甜、甜中有苦、苦里伴辣、辣外有麻,更有一丝咸涩萦绕不绝。
“师傅,好吃吗?”
“好吃,好吃。”
“什么味道?”
“人生的味道。”
“有那么玄?”
“等你老了,你就知道了。”
“没老我也知道。”
“什么?”
“漱漱嘴,不就什么都没了?”
高大壮想把平生所学倾囊而售,时迁却没有那么多耐心。
而且要偷的东西越来越奇怪:宫女的头发、皇宫里的老鼠、皇帝的内裤、太监,最后甚至把皇太后都偷来了。
高大壮只得把《盗德经》誊录出来,在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交给时迁,之后,飘然离开,留给世界一个充满遐想的背影。
只可惜走到第13步时,被一滩猪屎滑了一跤。
时迁 第二十章 猪肉的滋味
因为世上路太少,所以天空中堆满了楼阁。
通过一株黑牡丹、7根宫女的头发、一只皇宫里的老鼠、一件皇帝的内裤、一个聋哑太监、一具皇太后的尸体(原来是活的,途中惊吓而死),再加上时迁的叙述,李师师组合出了3千多种皇宫的样式。
但是,她很清楚:没有一种是正确的。
于是,她更努力地设想着。
为了营造更逼真的想象空间,她命令时迁给她演《长恨歌》。
猪毛闻讯,乐呵呵撺掇着猪鼻和虫子也一起来看。猪鼻不时用自己的鼻子挡住虫子的视线,虫子总是委婉地避开。
再次登台,时迁神采奕奕、平添几分风流态度;啪啪唧格外投入,几乎如痴如醉;喷喷嚏却很沉闷,始终阴郁地瞪着时迁。莎莎啦被狲公带走了,幸好她的戏分不重,不至于影响大局。
演到马嵬死别那一场,啪啪唧旋转3周,无比幽怨地望了时迁一眼,跌倒在地。
这时时迁应该扶住啪啪唧流泪痛哭,可是当他将啪啪唧揽在怀里,看到啪啪唧圆睁着双眼,他忽然想起烂葡萄,“哧”地笑了起来,一笑就再也止不住。
吱——啪啪唧厉叫一声,跳下戏台,向猪鼻脸上抓去猪鼻来不及躲闪,脸上登时被抓出5道血印。仆役们急忙拥上来,制住了啪啪唧,把她关了起来。
时迁惶恐无比,看着李师师,李师师却沉在自己皇宫里。
猪毛受到惊吓,卧病不起。
他把猪鼻和虫子叫到病床前,将猪鼻的手放在虫子手中:“虫子啊,鼻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她。”
“鼻儿,有句话爹一直想说,可是不敢说。”
“爹,你说吧。”猪鼻脸上贴着特制猪皮胶布。
“你长得其实——其实——很难看——”
“爹!可是我有——”
“爹看出来了,虫子接受你不是因为咱们家的猪,这实在太不容易了,就是虫子有不对的地方,你也千万不要乱发脾气,记住——记住——爹要到地下陪你娘去了,直可惜吃不到你们的喜酒了——”
“爹!不会的!”
“我这辈子有一个最大的愿望——”
“什么?”
“我想尝一尝猪肉——我一直不知道猪肉是什么滋味——”
猪鼻急忙命人煮肉,等肉端上来时,猪鼻已经咽气了。
猪鼻一直以为李师师是自己唯一的对手。父亲的遗言提醒了她,她还有一大批潜在的对手:那上万头猪。
办完父亲的丧事,她和虫子商议:“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把所有的猪都分给穷人。”猪鼻盯着赵佶。
“很不错。”赵佶不动声色。
“真的?”
“是很不错。”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赵佶扳着自己的眼皮直面猪鼻。
猪鼻从他的眼睛了看到了血丝、水分、眼球低部构造以及镇定:“你真的是看重我的——”
“什么?”
“气—质—”
“……”
“你不用说,我明白……”猪鼻幸福地捂住了自己羞红的鼻子以及其他面部部位。
时迁 第二十一章 第三辆车
所谓看破红尘,只是中途下车。
而且,情形往往是:只不过转了一趟车而已。
丛林是一趟车,人间又是一趟车。
时迁都很从容地下了车。
他怎么可能料到,自己竟然又上了第三辆车:一辆没有边际、没有其他乘客、没有任何一条路能够承载的香车——李师师。
不能用幸或者不幸来解释这一次旅程,更不能用愿意或不愿意来描绘乘客的心。
时迁唯一一次认可了人类的一个词语:命运。
所谓命运,即:肚子胀,就得解手,直到解完为止。(最后一小句是我加的,时迁此刻还处于解裤带的阶段,哎!)
他很快乐地练习偷艺,很快乐地在猪家和皇宫之间奔波、尤其快乐地把东西交给李师师。
偶尔,李师师会看他一眼,这种时候,时迁就像一坨猪板油投进热锅,连“滋”的一声都来不及,就化了。
这一瞬间足抵勃勃星甜蜜的3000年。
极偶尔,李师师会笑着看他一眼,这种时候,时迁就像第一次飞行的苍蝇第一滴激动的眼泪,洒在阳光里,和春风一起去化育万物。
李师师给了他另一双眼睛,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连猪的鼻毛都闪耀着神圣的光泽。
李师师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如果李师师希望到地球的另一端去看日出,他连夜就能在地球上挖通一条隧道,并且铺满花瓣、挂满萤火虫。
然而,在演戏的时候,他竟然笑了出来。
李师师没有责备他,但不再看他一眼,他不知道从上一眼(偷到皇太后的那一次)到下一眼,要等待多少个世纪。
太阳高照,他却看不到一丝亮光,世界比猪鼻的鼻孔更漆黑、比南极最深处的那块冰还寒冷。
时迁把猪家猪圈里所有的猪粪堆积起来,把自己埋在粪山的底下。
他觉得仍然不够,就不停刨土不停向下钻,越挖越硬,也越挖越热,最后,隔着一块滚烫的石板,他听到下面传来液体沸腾的声音,不知道谁在下面煮肉吃。(注:肉味来自时迁自己的手掌,但他没有觉察)
算了,干脆让那个人把我也煮了算了。我不是地球上的生命,味道应该别具一格。
打定主意,他又开始挖——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李师师如果再找我偷东西怎么办?
于是,他又回到了地面。
回到阳光下,世界全变了:猪家到处都是人,比10个蚂蚁窝的蚂蚁数量还要多、还要乱。
天地间到处都是猪的惨叫声,惨烈得让人不得不相信:地球变成了一个大屠宰场。
那些人在争抢那些猪,由于人的数目远远多过猪,所以,猪被人活生生地撕开、再撕开。
“师师!”时迁挤过人海,向李师师的绣楼奔去。
时迁 第二十二章 宫墙苍蝇
上帝之所以没有给人翅膀,是因为人太贪恋飞翔。
李师师生平第一次害怕。
猪鼻发出了榜文:将所有的猪发散给穷人。
几乎是在榜文刚贴上墙的同时,无数的人涌进了猪家。
开始,这些人只是抢猪,到后来便无所不抢。
李师师感到绣楼在晃动,急忙用布蒙住脸跑下楼去,出门没走几步,回头望时,整座绣楼不翼而飞了。
绣楼所在的地方被踩得平滑无比,就像这里很多年以来就是晒谷场。
李师师急忙用猪粪涂抹全身,匆匆逃离了猪家。
站在镇头的树下,她忽然觉得自己比猪鼻更可怜。
猪鼻至少还能挥霍上万头的猪,她能挥霍什么?
美貌?她敢挥霍吗?
第一个5年计划只因为猪鼻丑疯了,才侥幸得以实现;第二个5年计划眼看就要过半,自己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宁愿要与众不同的地狱,也不要随波逐流的天堂!
她坚定地向京都走去。
3个月后,东京汴梁。
李师师站在宫墙外。
宫墙的高,挡住了天;宫墙的红,抹杀了日;就连停在宫墙上的苍蝇,都闪耀着皇家光泽。
每天,她都吟唱着《长恨歌》,绕着皇宫缓步而行。引来无数惊叹的目光。
“快来看呐!皇宫里的妃子又出来散步了!”
“她是当今最得宠的俪妃。”
“别瞎扯,俪妃患有慢性鼻炎,从来不唱歌。”
“她哪里是什么妃子,痱子还差不多,告诉你们吧,她住在大骡子胡同马三客栈里。”
“老天,天底下还有这么美的痱子?我家空房多,干脆她上我家去住。”
“你敢!”
一个月后,一个消息惊动了天下:哲宗皇帝驾崩,并无子嗣,传为于皇弟赵佶。
赵佶现隐迹民间,知其下落者赐五品官职。
李师师见到告示上的图影,不禁惊叫:虫子!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和你的梦之间只隔着一层窗纸,你却浑然不觉;当你发现它、捅破它,梦已经远在千里。
让李师师惊慌失措的不是失之交臂,而是一个可怕的发现:目光。
这么多年来,她拥有最多的是目光,无数男人惊羡、饥渴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