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水浒-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一会儿,三双小手捧着六只眼珠送到老乌鸦的面前,老乌鸦掏出一张油污的手巾,将眼珠小心地包在里面、揣在怀里,幽幽一叹,满怀倦意地说:“好了,小猴儿们,开始解吧。”然后就颓然离开了。
“太好了!阿达、阿风,快来看,这个人的脚上戴着一只大戒指!幸好姥姥没看见。说好了,不许抢,这可是我发现的。”阿潮笑眯眯地,眼睛弯成了初三的月牙。
那枚戒指套得很紧,阿潮费了很大的劲才脱下来,可她的三根小指头并起来才戴得住,她美滋滋地计划道:“现在戴不成,我就好好地藏起来,等我长大了,出嫁的时候再戴。阿潮这么漂亮,要嫁一定要嫁个状元,他骑着大马,穿着大红的状元袍,阿潮坐着花轿,穿着大红的新娘裙,那时的阿潮就更漂亮了。新娘都要戴盖头,你们说阿潮要不要向外偷看呢?状元娶亲,看热闹的人肯定多得不得了,阿潮只看1眼,不,只看2眼,还是3眼吧,就3眼…”
“啊——”忽然一声惨叫,那个“颂兄”猛地坐了起来,肠肚全都堆在腿上,鲜血流了一地。
原来,阿达已经破开了他的肚子。
“大梦谁先觉——哎呀——痛乎哉!”“颂兄”大叫起来:“为甚眼前漆黑如斯?为甚腹中绞痛欲死——娘啊!俺明白了,这是家黑店。大哥、二哥,你们在么?你们已经吃人暗算了?老婆子、三个鬼崽子,你们在哪里?俺们可是名震山东临沂山楂乡梨树村的大蒜三英,英雄生不改名、死不改姓,俺大哥名唤赛煎饼张大嘴,俺二哥叫蒜上飞张二嘴,俺排行老三,人称酱里跳张——啊——”
阿达一刀割断了酱里跳的喉管,意犹未尽,嘶吼着又在酱里跳的身上猛插了几刀。酱里白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机会说出口:“葱花!俺日日夜夜都想你念你”。
“太好了!阿达,阿潮崇拜你,阿潮长大后不嫁文状元,要嫁就嫁阿达一样的武状元!”阿潮拍着小手喝彩:“阿达,这三个人还是都交给你,阿潮不喜欢血,阿潮怕把小手弄脏了,来,阿风,别怕,我们在一旁看阿达。”
阿达鼻孔翕张,眼红外突,粗黑的身子隐隐泛红,犹如刚刚咬住猎物的幼狼。
阿潮牵着阿风的手笑眯眯站到墙边,阿风缩到阿潮的背后嘤嘤哭泣,鼻涕浸透了阿潮的小坎肩。
油灯光坏笑着。
阿达手中的牛耳尖刀在骨骼间忘情奔走。
杀人需要只见虚空的慧眼。
解尸更要物我两忘的根性。
骨有间而刃无间,以无间入有间,恢恢乎其游刃必有余。
尸无知而童无心,以无心遇无知,荡荡然其纵性必无悔。
油灯未昏,而骨和肉已经分门别类、按部就班、停停当当。
血沿着手臂自刀尖滴落,不像泪滴,倒像婴儿在睡梦中流的口水。
阿达咧嘴笑了,那么纯真憨顽,像世界上所有淘气的儿童那样,像男孩们拆散了女孩们的洋娃娃那样,而且成就感更加饱满,因为世界上不会有哪个女孩子能拥有这样的洋娃娃、而且是同时拥有3个,当然更无法想象还能时常更换了。
“阿达,太棒了!阿潮——”阿潮话还没开始讲,就挨了阿达重重一脚。阿风吓得吹出了好大的一朵鼻涕泡,阿达顺便也给了她一拳,径自甩头出去了。
“阿达——真——坏——”阿潮捂着肚子,疼得小脸都抽搐了,可那对弯弯的小眉毛还在眯眯笑着。阿风紧紧抱住她,头埋在阿潮小小的肩上,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倾泻起来。
深夜,院中。
井里传出闷闷的哭号。
一个黑瘦的老女人把她用50年孤凄换来的贞洁倾泻在冰冷的井水中。
然后,她将那六颗已经不能再脉脉含情的眼珠嚼碎吞下了肚子。
鲁智深 第五章
“不是黑店”从来没有这么暖和过。
这暖意来自于投宿的那个胖胖的和尚。
斜阳柔柔地照在小院里。
枣树下一张小桌。
那胖和尚就坐在桌旁。
好个胖和尚,胖得那般庄严、圆满、慈祥、可亲。
就算修行再高深的僧人、就算胡子再白再长,站在他面前,都将只是个饿肚子的小沙弥。
这是个关在冰柜里都能让鲜花盛开的人。
没说几句话,阿潮就已经依偎在了和尚的怀里。
从来没有人这么耐心到听她说说不完的话,可是,这时,她却一句话都不想说,闭着眼睛,可爱的小脸蛋在斜阳下幸福地红着。
阿风怯生生地站在一边,羡慕地望着阿潮,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和尚。和尚微笑着向她招招手,阿风踌躇了好久,才一点点走近和尚。
和尚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替阿风揩尽鼻涕,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摩阿风头顶稀疏干枯的头发,阿风一动不动,气都不敢出,生怕一朵鼻涕泡就会惊走这柔柔暖暖的抚摩。
过了一会儿,阿风也依偎在了和尚的怀里。
和尚又向阿达招手。
阿达喘着粗气,圆睁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和尚。
和尚眼中满是赞许,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不吃酒,不吃包子,老娘就让你喝洗脚水泡枣叶的极品茶!”老乌鸦想奸笑几声,可是努力了半天都奸不起来:“蹊跷,老娘见了那个胖和尚,心里不知怎的,只想从良。”
她端着茶,来到枣树下:“活佛,请尝老婆子亲手点的好茶,这茶唤做洗脚……”
啪!老乌鸦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嘴里骂蚊子,心里却嘀咕:“真真遇鬼了,怎的只想做个容易掏心的婆子?”
“洗脚水泡枣叶?”和尚微笑着问,那微笑能感动得苍蝇立志做一名环卫工人。
“是呵——不——就是嘛——不——”
啪!啪!啪!啪!
就在这时——
就在这时,和尚轻轻拍了拍两个小女孩,微笑示意她们先在长凳上稍坐一会儿,而后站起身,缓步走到老乌鸦面前,伸出手,轻轻按在老乌鸦额头上。老乌鸦软绵绵瘫倒在地,头顶深陷五道温柔的指印。
无声无息,老乌鸦就这般香销玉殒,一缕戾魂去追寻50年前弃她而去的丈夫。
和尚依然面含微笑,缓步走到井边,汲水,掏出方才那方手帕洗净,拭手,而后再汲水,再洗手帕,拧干,再拭手,最后将手帕叠得方方正正,端放在井沿上。之后,缓步走回到枣树下,坐定,轻轻将阿潮和阿风重新揽在怀中,两只手掌分别轻抚阿潮和阿风的头。
春去秋来,只用了一分钟。
阿潮笑不出来了。
阿风用小手捂住鼻子,生怕鼻泡吹出来沾湿和尚素白的僧袍。
阿达的眼中却露出粗野的惊羡之色。
和尚微笑着问阿达:“愿不愿意跟我走?”
阿达重重点头。
“杀人?”
阿达重重点头。
清晨,古道,白雾。
和尚缓步而行,身后跟着阿达,一个很大的小男孩。
十几步后,紧跟着两个小女孩,一高一矮,小手牵着小手。
和尚停步。
阿达转身向阿风、阿潮挥拳怒吼。
阿潮、阿风不敢向前,但也决不退后。
“活佛,您的手帕!”阿潮笑着叫道。
和尚缓缓回转身,微笑着说:“手帕送给你了,小妹妹,回去,好吗?”
和尚带着阿达走了。
阿潮和阿风留在原地,不敢再向半步。两只小手牵得更紧了。
白雾中,四颗泪珠和一朵鼻泡在晶莹闪动。
鲁智深 第六章
一切都被隔壁的麻婆看了个真切。
麻婆有一把订做的高椅,椅高五尺、椅腿如梯,可拾级而上,扶手呈盘状,可置茶盏、瓜子。夏天,椅上还可张挂小帐。
这把椅子耗去了麻婆几乎1/ 3的聪明才智,几经调整改进,才终于有了现在的舒适便宜。
想当初,为了看几眼隔壁的私生活,麻婆要忍受多少煎熬啊!搬砖叠椅、虫叮蚊咬、风霜雪雨、更深露重……真是一言难尽。
最惨的是,每到精彩处,麻婆都会急速达到高潮,尖叫、打口哨、鼓掌、挥臂,甚至热泪盈眶。结果当然只能是无数次地从墙头跌落。自从她给这把椅子加了根安全带后,她才算永远告别了杂技生涯。
辣婆是麻婆生平第一知己,为酬答知己之恩,麻婆也为辣婆订做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高椅。因为每年夏天,辣婆都要到这儿来渡假。
掌灯时分,这对知己总是准时来到墙边,一起登高共赏、品评唱和,更有麻婆独创的萤光囊闪亮助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如果是春秋冬三季,麻婆就以纪实的笔法,把所看到的经典剧情纳在鞋垫上,定期给辣婆寄去。这样,她们才能保证同步成长。否则,这份纯洁的友谊怎么可能将保持这么多年?
这时已是中秋。
麻婆急忙把隔壁的惊天大新闻纳上鞋垫,绑在那只加急鸽子腹部,连夜寄出去了。
第二天夜半,辣婆提前赶到:“麻妹,怎么了?老鸦婆出车祸了?你画了五辆车从她头顶压过是什么意思?”
麻婆二话不说,急冲冲引着辣婆登上观览椅。
圆月,却被枣树的枝桠刺得如同破筛子。
阿潮、阿风坐在枣树下的小桌旁吃枣。老乌鸦躺在地上。
阿潮笑眯眯说着新娘、阿达、老乌鸦、扣子、耳朵、月亮、陈慧琳和她的妹妹、珍珠、小狗、要饭的、天、漂亮、灶台、当官的、井、伤疤、走……
阿风抽着鼻涕听着。
墙这边,麻、辣二婆开始商议分赃。她们等这一天已经整整6年了。
再伟大的友谊,当它面临利益的时候,都难免被人性的弱点咬伤。尤其是当双方不约而同提出五五分成的时候。
五五分成是多么友善、多么慷慨、多么高尚、多么富于自我牺牲精神的一种让步啊!
但一院房子、一具老女人的死尸、两个女童,怎么样才算是五五?此外,还有“不是黑店”的招牌,谁能估算它的潜在价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阿风,快看,墙上有两个妖怪在打架!”
阿风一惊,接连吹了三朵鼻泡。
“阿风,别怕,我逗你玩呢。是麻婆婆和辣婆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阿潮笑着把阿风拉到怀里,小姐妹头靠头一起看墙头的鬼片。
确切说,这是一出以明月为幕的皮影戏。
片名:魂断蓝墙主演:两个感情受到伤害的婆子道具:口舌、拳头、指甲、脚、牙、头及各种可掷性器物服装:古典式比基尼(注:由于经费紧缺,演员其他服装借用给道具部)
台词:呀、淫妇、娼妇养的、呦、呸、贼婆、鸡婆、天杀五雷劈、·# ¥# ·% —* 动作:传统武术(以小擒拿及暗器为主)
场景:空中片尾曲:《轰!》
鲜血和伤痛能够换来理智和平和,这就是无数场大大小小战争的意义和安慰。
在大毁灭中,人才能发现:真挚的感情是人世间唯一的永恒。
麻、辣二婆终于破镜重圆,达成了理想的协议:阿潮归辣婆所有,阿风及“不是黑店”归麻婆所有。
因麻婆所获略多,老乌鸦的尸首由麻婆全权负责。
鲁智深 第七章
时光如同磨刀石。
10年,足以把一块顽石磨成一柄可怕的杀猪刀。
当时徽宗即位,天下承平已久,妖氛渐盛、人心不宁。尘世需要净化、魔障急待清除。
东京大相国寺的全国第十三届代表法会上,万僧云集,如林的经幡飘摇不定,就像难以割舍的俗心。
今日坐坛说法的是一代魔僧春风佛。
天色阴沉,万僧围坛而坐,登高望去只见密密麻麻无数光头,犹如一片千年骷髅场。
春风佛独坐骷髅场中央的一丈高坛之上。
好个得道的胖和尚!胖得那般庄严、圆满、慈祥、可亲!
这是个关在冰柜里都能让鲜花盛开的人。
虽然没有人不在心里敬畏偶像,但当偶像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每个人都会尽力显出不以为然。
虽然大家都一样,但至少要让自己觉得自己和大家不一样——这叫做个性。
能被大相国寺邀请的僧人,哪一个不是有个性的?所以,坐在坛下的这些僧人都显得很自然随意,有个性的人是不会在任何地方压抑自己的个性的。
他们都把身边的其他僧人看作是从乡下来的故旧,随意地扯着一些很亲切的话题,比如说物价、住房贷款、医疗保险、失业、今年的天气、张家的麻子姑娘、李家那只三条腿的可怜的老狗、西瓜的新吃法、一种治关节炎的土方…
但春风佛毕竟是春风佛。
这十多年来,从大昭寺到白马寺、从普沱山到五台山,什么个性他没见识过?
记得3年前,他在四川宝光寺论法时,有个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裤子朝他撒了泡尿,淋得他满头满身都是尿。他先微笑着把最后一段妙义讲完,然后缓步走到那个僧人面前,轻轻说了一句话,半个月后,那个僧人到大内做了一名扫厕太监。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佛学界,要知道那个僧人当时名列“四小天王”之一,以“前卫到底”著称,他的佛学前途无论怎么假设都不过分!
春风和尚的那句耳语位列当年疑案排行榜第三名,因为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它。
为此有很多人不惜舍身自宫,潜入皇宫去追查谜底,却没有一个成功者。
很多年后,有个宫女在御厕的砖缝中发现了一本名为《从和尚到太监》的回忆录,她一边排泄,一边匆匆浏览了一遍,只记得其中有一句很深刻的话:“人生有许多秘密,你到死都无法揭开。比如说37年前春风佛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比如说第二天我的生殖器神秘失踪、再比如说十几天后我莫名其妙来到皇宫…哎…人生如梦如幻亦如电,空也罢、色也罢,到头来不过都是无聊的谜,解不解得开有何不同?”
宫女在如厕前一直在担心自己会拉肚子,结果真的拉了,但并没有觉得拉肚子有什么不好,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因此她被这页深刻的草纸深深打动,欣然选中它,来给这场无聊的拉肚子一个干干净净的了断。走出厕所,宫女不由自主吟了一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