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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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电子部一家设计院做了总工。也许是社会上这种风气太厉害，把老叶曾经的棱角都给磨平了，对那些肮脏龌龊的现象，他已经可以三缄其口保持沉默了。他努力让自己在这种污浊的泥潭里洁身自好，闷头只顾做学问。他在各大杂志、学术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又一篇论文，成功申请了一个又一个专利。找他来做评委、审定招标项目的人越来越多。当然，很多人还是想把他拖下水。老叶不为所动，一律不给面子打入冷宫，江湖人称其为“叶脖骨”，好吃却难啃。
今天在母校Ｙ大有一个他开讲的讲座，叶新比较念旧，一直跟母校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学校里为了招徕生源，也为了让大家开开眼界与时代接轨，会不定期地请一些社会上有名的学者教授来开讲座，讲一些先进的技术知识。叶新要讲的是智能化在网络时代的应用，是在Ｙ大的一个能容纳百人的电教室，连讲三天。他刚要准备从院里出去，秘书就打来电话，说“华银视界”的老板求见。老叶一听有些耳熟，想起是最近业兴招标入围企业里的一家，立刻心生反感，告诉秘书：“不见！告诉他，我有事要出去，别等了。”
准时来到会场，已经有大半屋子的人坐在里面，Ｙ大电子系副系主任小朱笑眯眯地领着一个人过来了。小朱是老叶的关门大弟子，是他最后带的一个博士生。这次的讲座也是小朱在帮忙张罗的。
“叶老师，您来了！”
“嗨，小朱啊，我可准时啊。我是最反感迟到的。话筒都接好了吧？”
“都好了，我让小李在您旁边候着了，我系里还有点儿事情，不一定能盯您全场，您话筒或者别的上面有什么事情，叫一下小李。噢，对了，这是我一朋友，叫于大寨，从外面赶来听您讲座的。”
“噢，好的，你忙去吧。”老叶一边回答着小朱，一边漫不经心扫了眼于大寨。大寨笑着伸出手去，“叶老师，我是于大寨，慕名来听您的讲座的。”
“嗯，听完后有什么心得多交流，找个地方坐下吧。”老叶随手礼貌地握了握，就没再搭理他。对一个桃李满天下的名教授而言，客气马屁的话他听得太多，跟每天咽的口水似的，没什么感觉了，自然呼吸罢了。
来参加这次讲座正是于大寨精心思考后布置的一盘棋局。他了解了叶工所有的底细，知道他是教书匠出身，毛病就是比较清高和闷骚酸臭。满腹经纶需要被社会承认，但又极害怕被人打上铜臭化的印记。对付这种人，最容易接近的途径是装作一个对知识极度渴求的学生，他们对这类人的防御意识几乎为零。一，因为是学生，本身就似乎是一种纯洁荷花的象征，接近学生比接近商人更让他们像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其次，教了一辈子书，自己的成功、价值以及被尊敬都是来自学生们敬仰的目光里。由此，大寨决定找一个叶工的学生做桥梁，而自己则装成一个学生来接近他。大寨知道，以平威老板的身份来接近老叶，那是必死无疑。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通过自己Ｔ大一些老师朋友，成功地搭上了小朱，又从小朱那里顺利地了解到叶工要在Ｙ大开讲座的事情。真是天助我也，大寨本意是想让小朱带他去登门拜访求教学术问题的，没想到正好有个现成的讲座，这样去接近老叶就更为自然了。既然老天搭了个绝妙的桥，自己岂有不走之理。为了这个讲座，大寨跑了图书馆，翻阅了叶工大部分的论文资料。他的准备工作，恐怕比老叶自己都做得充足。
第十二章 生意场（33）
他不介意老叶对自己的冷淡，他会让老叶注意到自己的，大寨满含信心。讲座的前半部分都是叶新在滔滔不绝地讲。后面，叶新开始引入学生互动，但往往这一点都是比较难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很好的听众，但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探讨者。
“你觉得现在网络智能化还欠缺什么？只有智能就够了吗？”
下面反应不是很踊跃，一些学生低声说着。“要速度啦。”“要硬件环境啦。”叶新都不太满意。大寨笑了笑，举了下手：“还要人性化，这是区别坐在网络对面是个人还是个狗的重要标准！”
全场哈哈大笑，叶工看了眼大寨，露出满意的笑容：“解释一下，为什么是人性化？如何来体现这种人性化？”
“噢，我说的区别坐在对面的是人还是狗不是说真的在意对面到底是什么，但一定要让你感觉是个人。这就是说，在智能化的同时，它不仅是按照你想的死板地执行了你的命令，还让你从身到心的舒服和愉悦了，能做到这样，即使对面坐的是只狗，也是一只人性化了的狗。至于如何实现人性化，那就只能看软件的界面是否友好，互动是否充分了。”几句话说得落落大方又充满幽默。叶新对这个小伙子有了好感。
接下来的互动活动中，大家都很踊跃。于大寨也大显身手，到底是Ｔ大的高材生，对付这些学术上的问题，大寨是游刃有余。当天的讲座结束后，叶新叫住了他：“小于，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寨低头想了想：“叶老师，我在一家小公司做视频工作。”
“你专业知识很过硬啊，小于，将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互相寒暄了一下，算搭上话了：“小于啊，我要走了，我们明天见。”
“叶老师，您在哪里啊？我有车，送您回去吧？”
“啊，不用了，小于，谢谢你，小朱已经安排好车了，再见啊。”
大寨看着叶工远去的背影，笑了笑，“叶脖骨”，我倒真要看看是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了。
大寨在最后一天的讲座前跟小朱通了个气，想由他来送叶工回设计院。小朱同意了，大寨想了一下问小朱，叶工除了科研，有没有什么别的喜好。小朱想了半天，回答说没记得叶老师喜欢什么，大寨启发他，比方说书画、古物收藏什么的？小朱摇摇头，一脸漠然。大寨有些失望。小朱突然灵光一闪说：“叶老师好像很喜欢打乒乓球。大家一开始都不知道，有一次系里组织比赛，叶老竟然把那些年轻的教师全都打趴下了。那时候大家才知道他球打得好。”大寨一听，如获至宝。当下回去找了老毕，吩咐在东城区一个乒乓俱乐部定了周末三天的台子。并且让老毕托关系，找了个原来国家队里的陪练，塞了那人点儿钱，让他来打一天。要赢，但又要险胜。同时想办法花高价弄了个国手“邓 ”签名的红双喜球拍。一切都在幕后安排好了，大寨出现在第三天的讲座上。
三天下来，叶新已经把大寨当成自己一聪明的学生来对待了。大寨也表现出了对叶工的尊敬和敬佩。这些感觉都是真实的，虽然自己对叶工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对叶老的情感流露却是不带任何虚饰的。这也正是大寨区别于其他商人的那份不一样，你总是能在一种傻憨中找到一种真诚。
在送叶工回去的车上，叶工笑着问：“你在什么公司啊？效益怎么样？”
“小公司了，叶老师，效益还不是很好呢。”
“没事的，你们都是年轻人。小于你很有才气，只要能耐得住寂寞，将来一定会不俗的。”
“好的，叶老师，将来指不定还要叨扰您呢。”车子开过一体育场馆，大寨明知故问，“叶老师，看您身子一直这么硬朗，看上去，跟我精神头儿都差不多，您一定喜欢运动吧？”
“哈哈，生命在于运动，当然啊！你猜猜我喜欢什么？”
“高尔夫？”大寨故意说错。
第十二章 生意场（34）
“唉！”叶新一挥手，“那东西，一帮有钱人附庸风雅的，我喜欢实际的，我爱打乒乓球。”
“真的？！叶老师，太好了，我也很喜欢啊。”
“啊？哈，好啊。你们年轻啊，不知道当年的‘乒乓外交’，一句‘小球带动大球’让多少人热血沸腾。那时候我比你现在这会儿还小一些，就疯狂地爱上了这个运动了。”
“那这样吧，叶老师，我一朋友乒乓球打得特好，我们约了明天周五去银座俱乐部一起切磋，您也去吧，这周末三天呢，周六周日，我陪您打，离您家也不远，每天抽点儿时间锻炼一下。”
“噢？银座球台不错，也很贵啊。我跟你说，小于，别看我年纪比你们大，你们真有可能不是我对手。好吧，这周末我也没什么事，跟你们年轻人玩一玩，但费用ＡＡ吧，让你掏不合适。”一说起球，叶新激动得跟个小伙子似的，眼睛熠熠放光，连手都忍不住做出了挥拍抽球的姿势。
“叶老师，您臊我，照这么说，我听了您讲座也得掏钱吧？这次不算您跟我们玩，是您指导我们，我们不给您钱就够不合适的了，哪儿还能让您掏钱啊。没多少钱的事情，叶老师您就别争了。”
老叶想想也没必要这么坚持，笑笑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下午，大寨把叶新接来，那个陪练早就来了。由于事先约定好，几个回合下来，陪练以３比２险胜叶工。最后一局比分竟然还打到２２比２０。叶工打得很尽兴，一边擦汗一边说：“你打得太好了，太好了。在哪儿学的球？”
“叶老师，您别太灰心。是我骗了您了，我这个朋友是国家队退役的陪练。”大寨笑着看着老叶说着。
“什么？！是陪练？哈哈，好啊，好啊，我竟然有幸跟陪练打一局，输了也应该的，下次一定赢你！”
“叶老师，您打得真是相当不错了，比小于强多了。”陪练笑着看了眼大寨。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叶老师，我们回去吧，明天下午我再来陪您打。”大寨对叶工说着。
穿上外衣，出来，上到车上，大寨装作不经意地拿出那个有国手签名的球拍：“叶老师，您球打得真是不错。这个球拍是我从刚才那朋友那里敲过来的，上面有邓 的签名呢，送给您啊。”
叶新愣了一下，接过球拍左右看了看，摩挲了一会儿，终于低头叹了口气，把拍子往大寨怀里一扔：“小于啊，你可真是煞费苦心，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叶新的一句话说得大寨心里一沉，心下琢磨该如何张口。叶工到底也算是老江湖，虽然平时人看上去刻板得像不解世事一样，但阅人还是很有资历的。于大寨多次避开不提自己在哪里工作的时候，叶新已经觉得事情比较奇怪了。打完乒乓球后，大寨告诉他那个人是个陪练，他也很快明白了事情并不只是私人交情那么简单。场面上的事情，老叶经历过无数。察言观色的敏感度几乎能到对方一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的地步。但他的确欣赏于大寨的才华，跟学生们打交道多了，谁是什么底子，是一瓶子还是半瓶子醋，自己几句话一试就能试出来。当过教师的人都有一种伯乐的心态，惜才也爱才，真有才的，心下自会生出许多好感。更何况大寨身上并不是那种完全的商业铜臭，不经意间透出质朴书生似的真诚和执著让他的确有些感动。
“叶老师，对不起，我是平威的老板，于大寨。我没有在开始的时候介绍出来，不是有意相瞒，只是觉得那样您未必会愿意见我。”
“嗯，”叶新想想的确是这样，估计他一上来就说自己是某某公司大老板，他自己可能理都不理，拔腿而去，“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接近我？”
“这是我认为最合适的办法，但说我处心积虑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不同意。您德高望重，我对您只有敬佩的份儿，能听上您的讲座也是我的幸运。我也不是要求您什么。叶老师，我只想您有时间可以看一下我们的产品，做一些指点，就已经很好了。”话到这会儿，大寨知道只能用真诚来感动这个老教授，任何功利倾向的话题都要避开谈。其实大寨对自己的产品再自信不过了。他相信，只要叶老能够亲尊大驾去看一眼样品，而不是只在那里研究一堆数据产品报告的，事情就已经是成功一大半了。否则，这个没什么用户基础的新产品，从竞标提供的数据上，跟别家企业无法竞争。
第十二章 生意场（35）
“嗯，小于啊，算了，我也不怪你了，你毕竟是个商人嘛，想接近我也是情有可原。你是哪个企业？”
“平威，入围业兴那个智能家居监控招标项目的。”大寨一看叶老有松动的意思，大悦，赶紧递上名片。
“嗯……平威……平威？！”叶新面色一变，原本松缓的脸部皮肉突然跟电熨斗走过一圈儿似的又板了起来，“就是最近各大媒体一直说的那个在展会上‘哗众取宠’摆弄大腿舞的那家企业？！”
一盆凉水，不！是冰水，一下子从于大寨的头顶直浇下去。一切曾有的希望在瞬间凝结了，连空气都似乎有冻住的味道。
“叶……叶老师，那只是一种销售策略。”
“胡闹！！！年轻人啊，不要因为一点利益上的东西，陷进浮躁和急功近利的风气里！玩儿那种东西能说明什么？小于，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以你的实力，踏踏实实做下去，是一定可以很出色的！我真为你可惜！”
“叶老师，我知道，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我到家了，谢谢你的邀请，你们公司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予考虑！”叶新把手一挥，根本不给大寨再说下去的机会。车子停在叶工住的家属楼门口。于大寨愣愣地看着叶工下车，消失在门洞里，整个儿人一下子感觉轻飘飘的。半天他才抄起扔在一边的签名球拍，看了看，苦笑一下，一把甩到了车后座上。
周五的晚上，公司里空空荡荡。于大寨根本也没心思去查看都有些什么人还没走，心中除了沮丧还有些懊恼。本来自我感觉不错，被叶教授一顿抢白，噎得够呛，再回想过来，发现真的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浮躁的怪圈里。到底应该怎么走下去，怎么定位，在这个瞬间好像全糊涂了。这次他们的关键和希望都在征服这个“叶脖骨”上，一共五个议审人员，老叶这一票分量很重，也是希望比较大的，因为老叶是学院派人士，对一些商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