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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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草枯萎，这一年四季没有不让她流泪的东西。真是没法活了。一大早，肖亦飞就收拾了行李，退了房间，离开了，就当离开一伤心地，重新开始生活吧。
再说这江平，江平属于那种该我占的便宜，我一定不能放过，也一定不能让别人捡了去；不该占的便宜，我也不去想。江平夫妻都来自上海，江平本人属于半道子出家的上海人，祖上都是北方人，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移居到了上海，但还是沿承了上海人享誉祖国各地的性格气质，精明能干。江平和于大寨是先期到美国念书的学子。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同一天抵达那个南方的学校，在底特律转机的飞机场上，他们就相遇了，虽然中国人在中国的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互相间连正眼儿都不瞧一下，如果要瞧，估计你不是美女就是有人要找碴儿打架的，可是这到了海外，别管长成啥样，只要一对眼儿就跟亲人似的了。两个人机场一见，彼此一聊，知道都奔着一个梦想，一个学校，甚至都是一个系而去的，亲近之情立刻又近了好几分。本以为一切顺利，却赶上南方刮起了龙卷风，这飞机延误了一个晚上，害得这对儿难兄难弟在中转机场互相扶持，你吃我一口方便面，我咬你一下火腿肠地熬了过来。
这两个人这么一路滚下来，那感情自然不用说的亲起来，租房子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合租在了一起。同住的还有另外一个上海人，江平对那个人总是心怀戒备，但对豪爽乐观的于大寨却出奇的信任和义气。那时候海外来的留学生一大乐事就是在美国捡东西，这事儿大部分人都干过。美国物质极为丰富，却也极为浪费，有些东西看上去好好的根本没坏，却都能给美国人扔到外面。后来发生过很多美国洋垃圾倾倒回中国的事件，做法虽然可耻，但也充分说明了那些个垃圾看上去绝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对当时没工作，没钱，居所也是临时的这帮海外来的留学生来说，的确是物美又无价的。江平很能捡，经常约了大寨一到周六早上，人老美扔垃圾的日子，开着一辆转了好几手、花了８００美金拿下来的破“庞迪亚克” 上街，不到一上午，连那车顶上都捆着书架、灯架儿地满载而归。运气好的时候，他们竟然能捡到电视机、收音机什么的小家电。虽然都有些小毛病，但对大寨和江平这样的理工高手来讲，都不是难题。有一次，他们竟然捡到一台电脑，那电脑在当时速度算是很快了，之所以扔掉，是因为机器中了病毒，土冒儿老美以为机器坏了，就整个扔了。让江平乐得好几天没睡着觉。这捡东西也就这么捡上了瘾，以至于后来江平的太太于清来了后，这老婆跟着老公捡东西，也杀红了眼，竟然有一天把人家倒扣在外面的垃圾桶捡了回来当洗衣桶，害得江平连夜给人送回去还道了半天歉。
在这里的日子久了，尤其是个鸟不生蛋的南方，个人问题总要解决，单身的开始琢磨娶老婆，结了婚的一安稳下来就开始“办老婆” ，希望能够早日团圆。杜琳和于清就是那个时候交的好，为了出国这个大方向，两个聪明的女人都憋着没要娃儿。大寨和江平纷纷办好了各自的材料给她们邮寄过去。那时候，据说是家属签证的纳粹时节。杜琳又正赶上一个“屠杀日” 去了北京秀水街的大使馆，后来在电话里郁闷不堪地告诉大寨，当日几乎是集体灭绝，没有一个人通过。而于清的运气还算不错，在上海大使馆顺利地拿到了赴美的签证。于是两个姐妹在国内通上了电话，互相取经。大寨看老婆签不过来，心中也郁闷寡欢。正琢磨着是继续在这里拼江山呢，还是自己也回去抱美人儿？没想到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包括杜琳在内的所有亲朋好友扼杀了。“我就不信签二十次都不让我出去，我就试它二十次！”杜琳发了豪言壮语，以安抚于大寨那颗郁闷的心。不用二十次，在江平的帮助和于清的指点下，杜琳第二次就顺利拿到了签证。江平那个时候还是挺够哥们儿的，自己英文比于大寨好一些，帮他润色了给签证官的信件，同时给什么参议员还是众议员的写了控诉信。别管有没有用，做不做是你自己的事，不做，该到手的没到手，吃亏的还是你。这是江平的思维。也不知道到底哪条路子撞对了，反正结局是大功告成，这江于两家的渊源也就深厚地结交下了。以至于毕业后，两家都共同安居到了同一个大城市。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11）
江平开了个公司，几度邀请于大寨加盟，他对大寨的为人和技术能力都十分欣赏。但于大寨总是笑言婉拒。他跟杜琳商量过，两人一致觉得，生意场上终究是残酷的，他们虽然跟江平关系紧密，但一旦变成了生意的关系，难免会有一些不利的事端，最后有可能几年的交情不欢而散。尤其像江平这种人，做朋友远比做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要好得多。就这样，于大寨他们一直抽身事外地看着江平折腾，在生意场上颠簸沉浮，并在技术上适当给予一种高姿态的朋友式的帮助。这种高姿态，于大寨是满意的，让别人欠自己远比自己欠了别人要爽得多……
周一的早上，于大寨因公司里上午有一个新产品的培训，急匆匆地早饭也没吃就赶到了公司。
这是一家做医疗仪器设备的公司，专营一些脑扫描之类的大型医疗仪器。公司有自己的产品，并且有与之配套开发的影像处理系统软件。公司已经存活３０年了，本来打算今年可以上市，不想股市开始血流成河，所有的上市计划全部推迟。这是一个家族公司，ＣＥＯ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犹太老头儿，叫ＤＡＮ，拥有着所有犹太人的特点，鼻子高高，眼光犀利，嗅觉敏锐，精明强干。犹太人的生意理念和很多教育理念跟中国人有着极大的相似，但似乎比中国人更严谨和执著一些。于大寨对这个“老蛋”还是蛮佩服的，尤其这个老家伙真的就是白手起家干到现在四五百人计划上市的中等公司，做着这么一个高科技的大仪器，一步一步下来，确实很不容易。美国这里吃继承饭的也是不老少，投机一些的，前两年有借着互联网、股票发财的，不过升得快而高，跌得也够狠，一切瞬间就成了过眼云烟。ＣＥＯ下面有一些ＶＰ，主管所有公司日常ＯＰＥＲＡＴＩＯＮ的ＶＰ是“老蛋“”的儿子“小蛋”， 叫ＤＡＮ·ＪＲ。小伙子是老蛋唯一的一个儿子，老蛋精心培育，让他念了一家著名的法学院。小伙子比于大寨还年轻，但毕竟是学法的，口才那叫一个好，而且还极具煽动力。两年前毕业才算正式加入承袭这家公司，领导着一帮从小看着他长大，可以当他叔叔的人。主管公司所有财务的自然是老蛋的夫人，蛋太太。蛋太是个厉害的女人，所谓的厉害，并不是那种张牙舞爪式的河东狮吼，而是红楼梦里薛宝钗似的人物。大气，端庄，含而不露，同时把所有人哄得服服帖帖，忠心为其老公效力，但自己时刻又注意低调，不喜张扬。有这种女人相伴，老蛋的事业如此蓬勃也是可以理解的。管理公司其他杂事的，是老蛋的妹妹蛋妹，而主抓ＩＴ的是老蛋儿子的小舅子。就这个复杂的族系关系表，于大寨是进了公司三个多月才彻底摸清。整个公司所有主要岗位被老蛋整个家族围得个水泄不通，像一座坚固的内城，肥水永远不流外人田。也正像了老蛋的性格，谨慎小心，但稍嫌死板，自由度和灵活度都不够高。这个行业也比较适合他，让老蛋去搞个ＧＯＯＧＬＥ， ＹＡＨＯＯ什么的人才流动快的行当，估计没俩月就会被整死了。
于大寨已经在这里工作五年了，在系统工程部做软硬件的一些接口设计工作，已经做到了ＧＲＯＵＰ ＬＥＡＤＥＲ的位置，像他这种，在这么一个家族围猎的公司里，这个位置也算是到头了。前面虽然霞光万丈，但可惜都是隔着一个玻璃，死命往上撞，撞死的是自己。杜琳曾经想让他换个工作，“你知道吗？人家说在一个公司工作超过十年的，那是ＬＯＳＥＲ。”
于大寨不为所动，至少现在，四处裁人，风声鹤唳，能被一个内城围起来，无风无雨地享受着，是多少现在正饥寒交迫着的兄弟们的梦想啊。
中午培训完，回到座位上，桌子上扔着的手机有留言，于大寨打开手机，是杜琳找他，拨通电话接过去。
“干什么去了？手机也不接？”对方是杜琳颇为不耐烦的声音。
“不是跟你说了吗？上午新产品培训，手机都关了。”听着老婆电话里大呼小叫，大寨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把吆喝当放屁的境界，据说这就是审美疲劳的最高境界。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12）
“关了？现在是中午，可不是培训时间，你这不是耽误事儿吗？”媳妇儿更加不满地训斥。
“下楼吃饭去了，我手机不挂身上你不知道啊？”不把手机随身挂是大寨的怪癖之一，怪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他的有关长时间带手机会影响精子质量乃至生不出孩子的怪理论。尽管自己已经有了个可爱的娃娃，但大寨在这个问题上可丝毫不敢马虎，精是阳的一部分，无精便阳不起来，受了无数年高等教育的于大寨，在这个观念上依然是宁可错信一万，不能漏过一个。
“行了，行了，不废话了，今天下班儿你去接一下阳阳，我要去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不是昨天都买了吗？”
“你就知道吃！今天我在论坛里看一帖子，说一专卖店要ＣＬＯＳＥ了，我去抢点儿皮包和靴子！”杜琳在那边兴冲冲地说，听上去像是灾区人民去抢美军投撒的免费救济粮。
“知道了，去吧去吧，你少打电话烦我便是。”大寨知道，不让女人烧钱实在太难，这种病一般都季节性定时发作。挂了电话，抓了个杯子，离开座位准备去弄杯咖啡提提神儿，来到咖啡厅，看着眼前晃动的不是老大爷就是老大妈，好不容易有几个身材秀美的女士飘过，一回头竟然是浓重的眼影、满脸的坑和吃了死耗子血似的嘴唇。也好，在这种刺激下，倒可以让男人的血都跑到脑子里去专心干活，而不是流向下半身只想发骚了。想想美国的生活真是枯燥而单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什么新意，害得现在老婆连购物的冲动都要从互联网的论坛里找。到底好不好？大寨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生活少了点儿什么，没劲，真没劲！没错，少了的，就是那么点儿劲。
下午，于大寨下楼打算去实验室调试机器，在过道里撞上了急匆匆的ＴＩＭ，ＴＩＭ是他的直接领导，当年自己就是ＴＩＭ招收进来的，人对直接面试招收进来的头儿总是有一种感恩戴德的心理。ＴＩＭ主抓整个软硬件系统工程技术部，是老蛋最得意的助手，跟老蛋家族颇有渊源。老蛋一贯把他竖为对家族忠诚的典型。于大寨过硬的业务能力也深得ＴＩＭ的赏识，对大寨，ＴＩＭ也是宠幸有加，每年分红总是对大寨不薄，并进言老蛋，去年底就提拔了大寨做ＧＲＯＵＰ ＬＥＡＤＥＲ。当然，这一切还是源自于大寨身上那种中国人传统的美德，兢兢业业，与世无争，干得多，抱怨少。
“大灾（寨），你有事吗？现在？” ＴＩＭ蹩脚地叫着他的中文名。
“还好，要去ＬＡＢ。怎么？”
“那就好，那就好，软件部的ＧＥＮＮＡ家里有事情，临时不在了，你软硬件都知道一些，我们现在正在面试一个新人，你帮忙过去问问她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考察考察，招进来，也要跟你们部门合作一个项目呢。”
“好的，好的，我放一下东西，就过去。”
“一楼会议室，直接敲门进就行了。”ＴＩＭ匆匆先走了。
又要招人？这年头，哪个公司招人，只要消息一出去，都跟约翰福音似的，春雷乍响。接下来就是公司里传真机暴坏。前一阵儿听人事部老秘书说，一个破ＡＳＳＩＳＴＡＮＴ的职位，竟然收了６００多份的简历。竞争激烈啊。于大寨放好东西，低头赶到一楼会议室，推开门，冲已经坐在那里的ＴＩＭ还有另外两个同事点头笑了笑，随手扯把椅子也坐下来。拿起简历，他才抬头看看对面的应聘者，顿时像见了鬼一样张大了嘴——肖亦飞，正含笑看着他的脸……
肖亦飞离开原来那家宾馆，在附近租了个车子，就又找了一家离面试公司近的宾馆住下了，心中只记挂着周一下午的那个面试，拿出准备的资料看了半天，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准备的几个面试问题，就斗志昂扬地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在事业场上，肖亦飞的自信让她看上去判若两人。
第二天过了中饭时间，如约来到这家公司，就给领进一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接受轮番轰炸了两个多钟头。因为她大老远来一次，公司把所有的面试几次合一，都在当天解决。所以从人事部开始，各个今后可能会有合作的部门轮流考问，以至于最后肖亦飞脸上那种自信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笑容虽然僵硬，但大脑一定不能僵硬，否则就会一败涂地。肖亦飞高速运转大脑，沉着应对。要在几百个人里胜出，是需要动点儿脑子的。终于有人告诉她要再见一下整个大部门的部门经理就可以结束了。她一听关键人物要登场，立即重新疏通了一下脑神经，整理了一下疲倦的笑容，在ＴＩＭ进来的同时，站起身，给了他一个富有职业女人极大魅力的那种自信的笑容和镇静沉着的握手。不难看出，ＴＩＭ对这个中国女人的第一印象是充满好感的。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13）
当肖亦飞看到于大寨进来的时候，心里突然一跳，世界真的是那么小吗？如果真进了这个公司，彼此会不会有什么尴尬？但这些个念头只是飞快地一闪而过。当务之急是要不顾一切地拿到这份工作再说。于大寨在这里，这对她也许是件极大的好事。她的脸上并没有显现任何不安和惊诧的神情，依然是安安静静的笑容挂在脸上。于大寨也快速收起那份初见的惊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