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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王昭君-第28部分

小说: 王昭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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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去辨别真伪?”

“这一计听来有理,可惜时不我待。”石显摇摇头:“一时哪里去找跟宁胡长公主相貌相像能冒充得过的人?”

“后宫佳丽三千,我就不相信找不出来。”

“就算找出来了,说话不是归州口音,王家的一切,毫无所知,怎么冒充得了?弄巧成拙,反而大为不妙。算了!算了,你的主意仍不通!”

毛延寿嗒然若丧,半晌开不得口,而石显却说话了。他还有田毛延寿之处,主要的是,要让他亲眼看到上车出长安,远赴塞外的长公主,是货真价实的王昭君。所以其势不能不自我转圆,好让毛延寿有机会去“作证。”

“我在想,你只有一个机会可望求得一线生路。”

“是!是!”毛延寿顿生希望,急忙答说:“请相爷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把你派为送亲的随员,到了塞外,你须在呼韩邪身上格外下功夫,让他对汉朝效忠,有个极其切实的表示。那时候,我就可以有理由替你在皇上面前乞恩了。”

“这,是我为汉家臣子的份所当为。”毛延寿说得冠冕堂皇:“只不知,要让呼韩邪如何表示。”

“这再研究。无非献地进贡之类。”

“遵命!呼韩邪那里有些什么好东西,我到那里一打听就知道,一定说动他进献给皇上。”毛延寿诡秘的一笑:“其实,胡女也有极美。”

石显笑笑不答,毛延寿也就说不下去了。从今天开始,他又上了心事,而石显却闲逸异常。多少天来,这两个身份绝不相配的人,钩心斗角,一直赌心计,或胜或负,相去皆不甚远,惟独到了此一刻,胜负悬殊,成了一面倒的形势了。

当然,这在石显是胜之不武,唯有收服了呼韩邪。保全了明妃,才算是真正的胜利。这一点,石显到此时已有七分把握,他心情闲逸的缘故在此。

对于陈汤的计划,皇帝唯一不能同意的是,怕昭君难耐长途跋涉,最好始终不出长安。可是,这在陈汤的整个计划之中,是个很重要的关键。非有人眼见昭君出长安,不足以取信呼韩邪,出其不意的突袭,即无实现的可能。

思量再思量,只有一个折衷的办法:昭君行至中途折回,也就是只出长安不出塞。皇帝终于同意了,但需要了解细节,因而在石显的安排之下,秘密召见陈汤,有所垂询。

大家都知道,陈汤因为太后震怒,打消了讨伐呼韩邪的计划,灰心泄气之余,自请出镇吴越,已奉旨准许,并已离开长安。其实,这是个障眼法,他本人隐居在终南山中。

皇帝即是在终南山下的离宫中召陈汤,在场的除了石显,别无他人。

“启奏皇上,”他说:“宁胡长公主王昭君,非得呼韩邪所派的迎亲使节,亲眼得见不可。到了雁门关,暗中另行换人,将长公主悄悄送回长安。此事只要部署得周密,必可瞒人耳目。”

“换谁呢?”

“臣以为仍以韩文为宜。”

“韩文身子也很瘦弱。”皇帝想了一下:“那也说不得了。”

“是!臣一路加意保护就是。”

“那么,韩文应该先走?”

“是!”陈汤答说:“臣一奉准,立即护送韩文,先在雁门关埋伏,出关之时,一方面换下长公主,一方面由臣掩蔽身份,混入送亲的行列中,决不会有人知道。”

“毛延寿呢?”皇帝问说:“他岂能不认识你。”

“这一层,臣亦考虑过。”石显答说:“到了那时候,不妨派毛延寿先驱,到呼韩邪那里去联络,约定时地相会。这样遣他远离大队,就一切都不碍了。”

“好!”皇帝深为满意:“一切照办。”

“皇上不以臣不才信任不疑,臣感激莫名,唯当竭忠尽智,上报天恩。”陈汤以恳挚得近乎激动的语气说:“此事成功全靠周密谨慎,一丝不忽。其中细节甚为曲折,臣昧死作不情之请,伏乞皇上俯允。”

“好,你说吧!不过,”皇帝将此二字说得又怒又重,表示这是一个不可让步的限制条件:“凡有计划,再不可惊动太后了。”

为了要使呼韩邪相信,汉朝确已放弃了讨伐的计划,特意让太后做了一次傀儡,由她来提出坚决的反对。而太后自然不知内幕。为了皇帝为一名女子而兴兵戎,真个大大地生了一场气。类此情形,可一而不可再,所以皇帝提出这样严重的警告。

不过,陈汤处之泰然,“臣岂敢再惊动皇太后?臣的不情之陈是,想请皇上准臣与宁胡长公主及掖庭女子韩文见一次面,以便臣将细节彻底说明。”

“这不算不情之请,是应该的。”皇帝还问:“你们应该密谈,不能有不相干的人在旁。是不是?”

“皇上圣明!”

“好,我派周祥给你安排。”

“是,臣待命。”

到得第二天日中,周祥坐了一辆车来,带来一套医士的服饰,请陈汤乔妆改扮,坐上帷车,直驶上林苑,下得车来,陈汤不辨身在何地?但见一片极大的园圃,栽着各种不知名的树木,初春不花,但已发芽。一片隐现的生机,令人鼓舞。

“这是扶荔宫,皇上特赐韩姑娘住在这里。”周祥指着那些树木说:“再过个把月,天气回暖,这里就好看了,奇花异卉,都是外面所看不到的。”

“可惜!”陈汤脱口说了这一声。

“陈将军可惜什么?”

李代桃僵的这一计周祥是知道的,所以陈汤直诉感想:“纵有盛开的奇花异卉,韩姑娘是看不见了。”

“只怕!”周祥起了同感:“只怕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陈汤无言低头,心头恻恻然地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忧郁。

“陈将军!”周祥指着殿旁的小屋说:“你先请这里坐。”

等陈汤进屋坐定,周祥很快地去而复回,招招手,默无一言地,将他引入殿中。

殿内有宫女在迎接,周祥在门槛外说:“逸秋,这是皇上派来为韩姑娘诊视的陈太医。”说着使个眼色。

陈汤这下明白了,以为韩文诊疾为名,始得密谈。而这个叫逸秋的宫女,显然跟周祥一样,得参机密,但在其他宫女、太监面前,自己便是陈太医的身份。

帷幕启处,香风飘送,中人欲醉。陈汤抬眼望去,那位丽人虽非绝色,但清丽脱俗,亦足当美人之称,尤其是那双澄澈的眸子,不动沉静,转时灵活异常,仿佛目光扫处,纤悉无遗。是个极聪明而可信任的女子。

不问可知是韩文,想起自己是太医,在秦朝称为侍医,身份与将军大不相同,因而先伏首致礼,口中喊一声:“韩姑娘!”

“陈太医少礼。”韩文问道:“想来尚未用膳,应该饿了?”

“不要紧,不要紧。”陈汤答说:“多谢关切!”

“且先用膳,”韩文笑道:“皇帝不差饿兵。可是?”

陈汤不知她是否语带双关?只含含糊糊地微笑不答。

“我先告退。”韩文这一次是说了隐语:“要请陈太医诊治的不仅是我,还有长公主与我大姊林采。”

“是了,”陈汤心里明白。

等她退出,随众便有人捧来食案,逸秋斟酒,陈汤拦住了。

“陈太医不是好酒量?”

陈汤的量宏,确是有名的。逸秋知道他的酒量,当然知道他的身分。这证明了自己的猜想不错,因而只暗示地答说:“你知道我今天不宜喝酒。”

“是!”逸秋问道:“回头太医诊疾要预备些什么?”

“漆笔木简,预备开方子用。”

“那是一定会预备的。此外呢?”

“此外?”陈汤想一下说:“想烦你照看,莫放闲杂人等,来惊扰病人。”

等陈汤膳罢,天色已经入暮,偌大离宫,灯火不多,显得异常凄清。陈汤半生戎马,见过许多号哭流离的情景,到过许多荒寒阴冷的地方,却能无动于中,唯独此一刻,恻恻然地有着无可言喻的哀郁。

忽然,帷幕之外,有衣裙窸窣之声,而且听去不止一人,知道三姊妹连翩而至了,便即起身,肃然等待。

“长公主到!”逸秋揭帷轻喊。

陈汤不知该如何自称,只好低声说道:“拜见长公主。”

抬头看时,陈汤顿有目眩神迷之感,只觉得昭君艳光照人,不敢逼众。就这刹那间,他一直存在心底的一种困感,风流云散,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他以前没有见过昭君,所以不能想像,为什么万乘天子会为一个女人颠倒如此?竟而不惜大举兵戎。此刻他明白了,只要设身处地去想一想,他自己也会这样去做。

“长公主、陈将军、大姊,请坐!”

由于韩文的声音,陈汤才发觉还有一陌生的丽人。丰容盛节,稳重沉静,心知即是林采,便深深低首,作为致礼。

“三妹,”昭君指着席位说:“相去太远交谈不便。我想陈将军是皇上所倚重信任的大将,而且此时此地亦不须避什么嫌疑,不如接席而坐。你看可使得?”

“我跟长公主同感。”

“既如此,”昭君微笑着说:“请陈将军自己动手吧!”

“是!”陈汤将客位的一方锦席,移近主位——主位是居中,林采与韩文一左一右相陪。虽说接席,主客双方仍有五、六尺的距离。

“久闻陈将军英名盖世,今天能识面,亦是一大快事。”昭君从容地寒暄着。

“长公主夸奖了。”陈汤是军人的风格,开门见山地转入正题:“呼韩邪无礼,陈汤受命,加以膺惩,但此行由于种种限制,不能不秘密行事。成败系于彼此的合作是否密切,因而奉旨来向长公主及韩姑娘,陈述此行的一切细节,倘或词不达意,有欠明晰,请长公主及韩姑娘不必客气,尽量询问。”

“是的。这是无须客气的事,不过,我们亦希望陈将军明白,此去我们全在鼎力保护之下,应该怎么做,陈将军不妨视如军令下达,千万不必有所顾忌,免得误了大事。”

“长公主这样子说,陈汤就更有信心了!”

“那再好不过。就请细细说吧。”

先说韩文。而陈汤一开始便觉得碍口。因为照计划,须他先带着韩文悄悄赶到雁门关去埋伏,以便出关之时,暗中与昭君相换。而一男一女,欲求行踪隐秘,旅途方便,莫如扮作夫妇,兄妹同行,有时亦不免不便,譬如住处,兄妹同宿一室,终觉于礼不合,夫妇则不仅同室,同榻亦自不妨。这样处处就都方便了。

但要说与韩文扮作夫妇,这话便觉碍口,所以期期艾艾地,一上来就有受窘的感觉,语言也就越发迟钝。

毕竟还是韩文爽朗,“陈将军的意思是,要拿我当妻子?”她问。

这又太爽朗了,开口大有语病。陈汤急忙顿首答说:“不敢不敢,我是说,为求行动方便隐秘,请韩姑娘权且扮为拙荆。”

“可以。”

有了一个开头,话就好说了。“韩姑娘,我告罪在先。”他说:“夫妇之间,说话行动都很随便,为求逼真,也许我有得罪韩姑娘的地方,请韩姑娘切切记住,不可认真,否则露了马脚,一着错,满盘输。”

“我知道,这不消陈将军嘱咐。”

“不但我如此,要请韩姑娘亦如此,只是我拿韩姑娘当妻子,韩姑娘不拿我当丈夫,还是会有破绽。”

这就难了!韩文未曾出嫁,不知如何侍奉丈夫?虽然“周礼”上说得很详细,但也不是一时学得会的,就算学会了,对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又如何做得出妻子的模样?

念头转到这里,不由得抬眼去看陈汤。这一看的心情,自然是极微妙的,因而陈汤在她眼中,也就不同了。三十多岁年纪,两道极浓的剑眉,一双炯炯的眸子,鼻直口方,皮肤黑得发亮,不但英武,而且英俊。得婿如此,应该可以心满意足。

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韩文羞惭地在心里自责,脸上颇有些不自在,昭君与林采都发觉了,看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知道她心里的为难,都有不忍之心。

于是昭君说道:“陈将军,我这妹妹,心思最灵敏。到时候她一定知道,怎么样才装得像,这一点请陈将军放心。我想只要陈将军多费心,随处为她掩饰,想来不致会露出破绽。”

陈汤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免强人所难,只好这样答说:“但愿如此!”

他们这样一折冲,将韩文的窘态遮了过去,恢复常态,便又问道:“请问陈将军,出国以后,是坐车还是骑马?”

“先坐车,”昭君代为回答:“一入沙漠,只有骑马。”

“这就要好好想一想了。”韩文说道:“车有车帷,可以不让人识面。在马上,可让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会不会发现换了人呢?”

“韩姑娘顾虑得极是。”陈汤答说:“整个计划,就是这上头不够完美。不过,我仔细想过,只要步骤周密,行动小心,亦自不妨。”

这下面的解说,便与昭君亦有极大的关系了。照陈汤的设计,昭君登车,只须让毛延寿看清楚。中途尽量不露面,但至雁门关时,又须毛延寿再见一次,及至一出了关,可以先遣毛延寿去报告。这样,一入沙漠,马上是否真的昭君?派来迎亲的胡人,并不知道,不难瞒过。

“当然,另外还有遮掩的方法,譬如,塞外多风沙,应该披一件斗篷,这样身材头发,就无法细辨了。”陈汤想了一下又说:“再如能抱一面琵琶,半遮面庞,亦是掩饰之一法。”

“这一来,”韩文笑道:“我可得加紧跟二姊学琵琶了。”

“是的!”陈汤接口:“时间不多了,只有几天的功夫。”

一闻此言,首先是林采泛起浓重的离愁,昭君想到雁门关前一别,自己重回琼楼玉宇般的宫阙,而韩文走向黄沙漠漠,直到天边的穷荒绝塞,相形之下,有如上天入地,于心何忍?更是泫然欲涕了。

反倒是韩文自己比较放得开。她一面想一面说:“二姊的琵琶,人间罕有,一时哪里学得会?再用功也只得两三分,画虎不成反类犬,反露破绽。倒不如藏拙为妙!”

“韩姑娘,这可不大合情理。”陈汤说道:“不唱不弹,只抱着琵琶遮面不累得慌吗?”

“陈将军!”韩文笑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说藏拙,不是不弹不唱,是另创新声,专工一曲,或者能显一日之长,勉强可以冒充得过去。”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陈汤大为赞赏:“韩姑娘的见识高人一等,佩服之至。”

陈汤为人诚恳,这几句话又非假意的恭维,所以无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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