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的遗憾(未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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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辛苦了!”濑川让田村把椅子挪到自己跟前。“因为是谈金钱方面的事,你也很难开口吧?”
“是啊!”田村掏出有点脏了的手绢擦擦脸。“正像您讲的,打探实情真是太费劲了。我做出对平田君去世后的生活问题很担心的样子,从各个角度探询。我说,假如平田君借债太多的话,就需要进行清理。如果夫人有事商量,就请明说。”
“很好。”
“我先提到平田君常去松山赌自行车赛可能欠债不少,也不会有存款。于是夫人若无其事地说,现在没有必要担心。”
“那你是不是把殉职抚恤金和退职金都考虑在内了?”
“我也讲过这事。但是对方说,今后的生活资金和孩子的教育资金尽量不动。夫人好像打算今后找工作,所以说到目前的情况,她说因为平田君痴迷赌自行车赛而一时债台高筑,连抵押物品都没有了。但幸运的是,最近赌自行车赛中彩了,填补了相当大的亏空。”
“赌自行车赛能赚那么多钱吗?”
“如果手气顺的话就能连续猜中,也能赚不少钱呢!”
“这话倒是跟返还预支工资的说法一致。但她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赚钱的呢?”
“也跟返还以前债务的时间相同,是从二月下旬开始的。”
“后来就一帆风顺了吗?哦,我是说赌自行车赛。”
“好像是这样。赌比赛只要运气好,简直是一顺百顺。”
“是吗?”濑川抬起支着下巴的手搭在额头上。“除此之外,你问没问那以前是否有陌生人来访,或者收到陌生人的来信?”
“她说没有。”
“不过,平田君去赌自行车赛时应该有伴儿,或是跟他一起去松山赌自行车赛的人吧?”
“关于这一点,听说平田君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并不太结交这样的伙伴。”
“也就是说,他总是独自一人去赌自行车赛了?”
“是的。他夫人叹息着说,死前赌自行车赛赢钱,恐怕是不祥的预兆。”
平田的妻子似乎认为,她丈夫开始赢钱是死亡的前兆。但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看到濑川沉默不语,田村就耷拉着眼帘继续说。“夫人很伤心,说平田君被烧死的前几天晚上曾带全家人去看电影。以前狂赌自行车赛时,夫妻争吵不断,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看电影?”濑川猛地抬起头。“你说平田君死前曾带全家人去看了电影?”
“是的。”
“是哪一家电影院?”
“当然是市区的电影院喽!”田村像是在讥笑检察官糊涂。
“听说不是他自己掏钱买票,是别人送的招待票。”
“招待票?到底是哪家电影院?”
“杉江电影剧场。本市有三家电影院,就是那家最大的。女人得到电影票就高兴得不得了啦!”
“他们拿到的招待票只是那一周通用的吧?”
检察官怎么问起这些来了?田村镜片后的双眼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我想起来了,平田君曾经说过拿到了招待票,还说要是没有招待票根本不会去看电影,没想到还会有最后的快乐。”
“是吗?”濑川关注招待电影票,是因为大脑中突然闪过了八幡滨的电影院。这当然纯属巧合。事实上去八幡滨电影院的不是平田,而是竹内事务员。
但是,这种巧合又把他的思路引向松山机场的送行情景。当时还不认识,他看见八幡滨电影院的老板为三个女子送行。年轻女子挥动着巡山朝佛的手杖告别。送行的电影院老板旁边,一个剪了寸头、穿着华丽和服的男子在挥手。怎么看都像是游手好闲人等。
“田村君,”濑川踌躇片刻,意识到自己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怎么样?你能不能打听一下杉江电影院的经营组织?”
“好的,您是指黑帮吧?”田村点了点头。
“顺便再详细查查,八幡滨的电影院是哪个黑帮的势力范围?”
大贺庸平的来信(2)
检察官没有可供派遣的下属,身边只有检察事务官。二战以前,检察官可以直接指挥警方调查。无论是杀人案还是抢劫盗窃案,检察官都可以亲临现场,制定调查方针,指挥署长和调查主任。可是,由于战后修订了刑事诉讼法,除了特殊案件如渎职、违反选举法案之外,检察官不得介入警方的调查,只能事后听取报告。也就是说,检察官只能根据警署送来的调查材料整理起诉书,然后参与公审。
因此,警方拥有大批的侦查员,而检察官却只有寥寥几个事务官而己。对调查渎职、违反选举法等东京和大阪的地检厅特搜部来说,情况也是一样的。地检厅的检察事务官相当于警察的刑警,但无论在人数方面还是组织方面,都无法与警方相比。
检察官常常指责警方的侦查漏洞百出,对于送交检察厅的案件常以案情调查不充分、无法维持公审等理由,要求警方重新调查,或者不予起诉,于是造成检察厅对警方的不信任,而警方也对检察厅心怀不满。检方与警方的互不信任由来已久。
于是,检察部门内部早已产生了争论,认为检察厅应该专门从事公审。理由之一是,检察厅人员编制少,与警方叫劲儿调查只能耗尽精力,并致使重要的起诉案件越积越多。
实际上检察官工作非常繁重,既要审阅警方送来的调查记录并进行协商,还要讯问嫌疑人并传唤证人。送交检察厅的案件接连不断,如同东京街头红灯前的车流一般永远处理不完。
但是,检察厅仍然梦想着恢复战前的调查指挥权。也就是说,要像从前那样,检察官亲临指挥警署的调查工作,按照自己的方针指挥调查。
警方对检察厅的这种观点有所抵触。警方的领导层与其他官僚一样,一旦获得某种权限就绝对不会放弃。
于是,检察厅指责警方调查工作不彻底。有时还攻击说,如果全权交给警方,本来应该立案的也立不了案。而警方则反驳说,那是检察部门的自以为是。总之,检察部门没有专门从事调查的队伍。
濑川检察官想对杉江电影剧场、八幡滨电影院的幕后组织进行调查,如果委托警方,即可在短时间内查清。可是他却把此事交给田村检察事务官一个人去办,就是因为即使在这小小的杉江,地检厅支部与当地警方也不和谐。中央的互不信任也渗透到了地方基层。
第二天早上,濑川又去了松山。
天野首席检察官昨夜如期从东京返回,预定今天召集松山地检厅全体检察官,传达全国会议的内容。
濑川有很多个人问题。首席检察官的归来意味着濑川去留的决定。
濑川九点半在松山车站下车。驶往矗立着古城堡高坡的公共汽车排成长龙。地检厅与高级检察厅的建筑位于古城堡的脚下。
会议十点钟开始。天野首席检察官站在中间开始作报告。他从来不大声讲话,所以有时要把手搭在耳旁,否则会听不清楚。也可能是因为他看材料低着头的原因。他是个严谨慎重的人。
他首先传达了总理大臣和法务大臣的讲话要旨,接着又详细传达了最高检察长的讲话内容。
全国的暴力团活动猖獗。由于前一时期的多次打击,表面势头渐微,但大都伪装转向,特别是向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希望地检厅密切注视地方基层暴力团的动向,采取严打态势。另外,明年将要举行参议院大选,已有传言说竞选拉票开始活动了。对此务必密切监视。
天野首席检察官照本宣科,嗓音有气无力,语调毫无抑扬顿挫。
濑川听报告时,不时地动一动身体。首席检察官接下来讲了协商事项,并传达了最高检察院对各地检厅提出意见的答复。
对濑川来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出席会议。所以比起别人,他对天野首席检察官那瘦弱的身影和有气无力的嗓音感受格外强烈。
报告结束之后是检察官质询,首席检察官答辩。面前的茶水己凉,杯口慢慢地爬上一只米糠似的小飞虫。
会议一结束,濑川就会被首席检察官叫去。会议渐渐接近了尾声,气氛开始轻松起来,而濑川的心却越绷越紧。
“那好,散会吧!”山川次席检察官宣布闭会。
首席检察官们陆续站起身来,缓缓地离开会议室来到走廊。会场中的低声细语变成一片嘈杂。
濑川正在向外走,后面有人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次席检察官。
他用眼神示意濑川停下来。“直接去我办公室吧!”他小声说道。
其他检察官回头瞅瞅他。他俩离开人群,朝别的房间门口走去。
天野首席检察官正在喝茶,看到濑川和次席检察官进来便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您回来了。”濑川在首席检察官桌前问候。
“坐下吧!”首席检察官满脸倦容。因为出差刚刚归来?因为刚刚主持完会议?还是因为要向濑川宣布处分决定而感到心烦?不得而知。
“我直接说吧!”首席检察官用舌头舔舔嘴唇。次席检察官站在旁边见证。
“关于你那里失火的问题,我在东京找多方协商……”
濑川沉默着点点头。
“司法部副部长也很担心,并派人查阅了先例。我个人主张让你留在检察部门,副部长也同意了……关于事故的先例,这次值班人员擅离职守造成了死亡,属于前所未有,所以非常难办。最后……”首席检察官喉头耸动咽了一下唾沫。“决定驳回你的辞职申请。”
濑川深深吸了一口气。释然感与责任感沉重地充满了胸膛。只要不免职,什么处分都愿意接受。
“不过还是有些遗憾,虽然不批准你的辞职申请,但决定减薪三个月。”
濑川又点点头。这在先例中属于较重的处罚。虽然处罚较重,但以前都是单纯的失火而己。这次擅离职守并造成人员死亡当然是没有先例的。
“我也……”首席检察官在椅子挺了挺身体。“受到了警告处分,次席检察官也减薪一个月。”
濑川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样向上级赔礼道歉。他体会到人在情绪激动时只能说出最普通的话语。“我给长官添了麻烦,非常抱歉!”
大贺庸平的来信(3)
濑川又对旁边的山川次席检察官说了一遍。“我给次席检察官添了麻烦,非常抱歉!我深表歉意!”濑川站得直挺挺的。
山川次席检察官笑着轻轻点头,像是连首席检察官也代表了。
“上级对我从宽处理,我也要尽职尽责,挽回损失!”
还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辞令?这些都是官话、套话,可是在感情激动时,也只能生搬硬套了。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首席检察官伸手去端茶杯,已经没有茶水了。
“关于被烧毁的材料……”濑川这才向首席检察官报告工作。
“目前正在全力以赴地进行复原。但是因为其中一部分时间久远,所以与各地检察厅联系以及从警署得到的回复并不理想。这项工作还需要很长时间。”
“是啊!”首席检察官点了点头。
“大体情况可以从刑事案件簿的分类目录中查到,但是,找不到一九五〇年四月到一九五一年三月之间的案件簿了。”
“……”
“这册资料由被烧死的平田事务官保管,现在下落不明。”
“哦,是吗?”首席检察官似乎已经听次席检察官说过了。“正在查找吗?”
“是的,正在全力以赴。但因为当事人已经死亡,其他人又不了解情况……我想起当时的检察官大贺庸平,前些天已经写信询问。”
“大贺君……”首席检察官像是想起了旧友,点了两三下头。“我们曾在东京地检厅共事。后来他辞去检察官职务,应该是在东京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是的。所以我想,大贺先生也许还保留着当时的记录,就去信询问。但他在回信上却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那是不容易啊!”首席检察官对此并无特殊兴趣。“如果没有记录,那就无计可施了。”
天野首席检察官对遗失了一册案件簿不太关心,他似乎在说,既然关键的资料内容都被烧毁,目录可有可无。首席检察官也认为,复原全部案件材料没有希望。
“检察官也有各种类型。”提到了大贺,话题便转到了别处。“文笔好的人往往作笔记也很认真。比如我的前辈中,三宅正太郎先生就是这样的人。他已经当了大审院的院长。他写的文章,我们从年轻时起就喜欢阅读。最近有一种倾向,检察官仅仅为了趣味而撰写这类文章。检察官既不是报社记者也不是小说家,所以这种做法实在不够严肃。我还是希望像三宅先生那样,在文章中融入人生哲学、法律阐释以及作检察官的心得。”
或许是因为已经宣布了对濑川的处分决定,首席检察官心情愉快,于是讲起了这样的话题。
濑川从松山返回支部宿舍,天色已经很晚。阿婆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晚饭,上面盖着白布。他已跟首席检察官等人一起吃过了晚饭,但夜深之后还是有点儿饿。
独身生活轻松自在。换衣服时他撩了一下白布,露出一封信来。从笔迹上看是母亲从东京寄来的。
“上次见面之后一切都好吧?我想你独立生活一定有很多不便之处。上次说到宗方先生提亲的事,我觉得这次最好。据宗方先生说,婚礼可以在东京举行,然后你就直接带新娘子回你那里去。如果你公务繁忙没有机会进京的话,将来选择时间在东京举行也可以。总之,我不赞成你总是独自一人在各地跑来跑去。
听说发生了火灾,我很担心。因为公家的房子被烧毁你责任重大,处境一定很困难。其实这次出事儿也是因为你单身住在宿舍,如果媳妇在跟前,一定会提前发现失火,也就不会损失惨重了。你哥哥也是这个意见,你嫂子也对我说应该尽快促成这门亲事。
我也多次向宗方先生转达了你的想法,但作为母亲总觉得放弃这门亲事太可惜了,所以还没有明确拒绝。这次写信希望你能重新考虑并回心转意,让我和你兄嫂放心。宗方先生说这边不必急着回复,但也不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