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圣天下-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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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团之上的苏文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甚至没有向禹墨投去丝毫的目光,而是直直地盯着身前的杜宁,等待对方的答案。
谁曾想,杜宁却轻轻笑了。
“于棋道之中,不知道你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千古无同局?”
苏文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是说,棋局总是在不断变化的,但我们头顶上的星空,却是亘古不变,两者又岂能等而视之?”
杜宁的神色中隐隐闪过一丝失望,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苏文的棋道境界,竟然会说出如此可笑之言。
然而,苏文对于杜宁的这声驳斥却并未退缩,反倒笑着说道:“杜大人怎么知道星辰就是亘古不变的?”
“日有朝升日落,月有阴晴圆缺,为何在大人眼中,星辰就没有变化可言呢?”
苏文的这番话,掷地有声,立刻让杜宁眼中一片错愕之色,在座的其他所有人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盯着苏文,唯有一道谁也不曾料到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说得好!”
出声的是负责主持文会的王阳明大学士,言毕之后,王阳明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不禁歉然道:“抱歉各位,先前老夫实在是有些激动了,一时失言,还请杜先生继续。”
经过王阳明的这一打岔,杜宁似乎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苏文的这番话,只好转而开口道:“如此,若棋局真如浩瀚星空,那么执棋之人岂不是比圣天还要伟大的存在?”
苏文淡然笑道:“这便回到了学生一开始的那个问题,如果杜大人将棋子比作每个人的命运的话,那么执棋的那双手,又是怎样的存在,竟能够掌握你我之命运?”
杜宁顿时为之哑然,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那么,倘若将棋局看做是执棋人的命运呢?而棋局之弈,不就是与命运的抗争吗?”
苏文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杜大人先前也说了,千古无同局,那么,岂不是代表着执棋之人的命运一直在变化当中?”
杜宁愣了一下,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抹欣喜之色,开口道:“正是!试问,又有谁的命运是生而注定的呢?所谓命中注定,不过是一丝遐想罢了!”
苏文笑道:“所以我将棋与星空作比,便是代表着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堪比圣天的存在,因为我们的命运并不在他人手中,而在自己手中,所谓人定胜天,无外于是!”
“人定胜天?”杜宁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若有所思,良久之后,不禁拱手正色道:“受教了!”
杜宁此话一出,顿时满场哗然,如此一来,难道是说苏文在这场论道中赢了?
唯有苏文面不改色,反而隐隐中期待之意更盛,因为他知道,这位杜宁不愧为唐国棋道国手,真正的论道,才刚刚要开始!
果不其然,在结束了关于星空和命运的探讨之后,杜宁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之色,复而问道:“敢请教,苏大人认为棋道中最为重要的是什么?是逻辑,还是灵感?”
问出这话的时候,杜宁眼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期许之色,甚至连称呼也不知不觉变成了“苏大人。”
而苏文对此却并没有太多的思考,断然而道:“学生认为都不是,而是计算!”
下一刻,杜宁的双眼彻底亮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五章 必胜棋局!
苏文在前世的时候并不好围棋,但他仍旧知道,棋道所考验最多的,还是计算。
所以他的回答非常自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如同是烂熟于心的答案。
而于杜宁来说,却是对苏文的这番回答显得颇为意外,即便之前苏文将棋道比作星空的说法已经让他大吃了一惊,但那毕竟只是一种抽象的比喻,如今两人所探讨的,则是关乎棋道更为具体的胜负。
在杜宁看来,计算即便不是落子之间最关键的因素,也绝对是两者对弈时的重中之重。
所以杜宁显得非常满意,眼中带着赞许之色道:“看来苏圣才确有棋道之天赋,但杜某仍希望苏圣才明白,棋者对弈之间,并不是单纯依靠于计算的。”
苏文点点头,恭敬道:“望大人指教。”
杜宁微微抬手抚须,笑着道:“棋道与圣途百道中其余道统并无异处,至精妙之处,所靠的仍旧是无上的智慧与经验,亦或者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灵感,但棋道却又是百道中最特殊的一道,因为其对于意志力、耐性和庞大计算能力的考验,乃是绝无仅有的,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苏文颔首道:“学生受教了。”
杜宁笑了笑,忽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却让在座中人纷纷为之一惊。
“若是苏圣才不嫌弃的话,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苏文亦是一愣,以杜宁之意来看。莫非是准备直接进行文会的临场对弈了?
苏文前世虽然看过一些棋谱,也知道传说中的当湖十局,但是他毕竟是没有真正下过棋的。到了圣言大陆之后,托棋位之福,他能够运用战棋会敌,亦初步有了一些对于棋道的理解和感悟,但若是说到真正下棋,恐怕比之林冲林教习都远远不如,又如何能跟杜宁相提并论?
正如先前苏文所说。棋道所考验的是计算,那可不是苏文所擅长的,所谓千古无同局。即便苏文背过再多的棋谱,也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届时被杜宁杀得片甲不留岂不是贻笑大方?
时至此时,苏文才开始隐隐有些后悔。先前自己不应该如此出风头的。现在倒真是骑虎难下了。
王阳明对此反而乐见其成,因为这么一来,这文会的论道阶段就算是顺利度过了,双方书院都不曾丢了面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于是还不等苏文同意,王阳明便已吩咐两旁的书院学生搬来了木桌和棋具,列在了苏文和杜宁中间,临场对弈即时开始。
苏文见状。知道木已成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面带苦涩道:“杜大人,学生的对弈之术,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杜宁自然以为是苏文的谦虚之语,摆摆手道:“苏圣才却是自谦了,所谓文会,本就是交流学习之途,此间胜负并不代表什么。”
苏文干巴巴地笑着道:“也是,也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哈哈……”
杜宁一怔,被苏文这颇为新鲜的语句搞得莫名其妙,细细回味之后,却是赞道:“苏圣才之语,果然是字字珠玑啊!”
说着,杜宁轻轻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不知苏圣才欲择何色?”
苏文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选择什么颜色对于此棋局的胜负并无太大关系,因为这不是五子棋,不管他是否先手,看起来都是输定了。
正这么想着,苏文却突然灵光一闪,于记忆深处想到了前世一则十分有趣的轶事,于是忙不迭答道:“我选黑子!”
“哦?”苏文的一应神色变化落在杜宁眼中,似乎大有深意,不禁问道:“却不知这其中有何缘故?”
苏文挠了挠头,有些歉然地说道:“因为黑子先手。”
苏文的这番答案一出口,顿时惹来两旁学子的阵阵轻笑,便连杜宁也被逗乐了,摇摇头道:“如此,杜某便执白吧。”
双方就此选定了棋子,但于落子之前,苏文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杜先生,一会儿学生所下的此棋,还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杜宁一愣,有些不明其意,不待他出声询问,却见得苏文的黑子已经率先落下。
从苏文执棋的手法来看,显然是颇为生疏笨拙,根本没有棋道大家的风范,而他第一子所落之处,也是让杜宁一头雾水。
苏文的黑子落在了棋盘天元之上。(注)
棋道有棋道的规矩,一般来说,为了表示对对手的尊重,两人对弈之时,先手所落棋子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像苏文这般直接落在天元之上,倒是颇为罕见。
不过杜宁并没有显得太过大惊小怪,只是微微一愣后,便落下了自己的白棋。
杜宁的落子非常常规,看起来有些保守,毕竟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他并不知道苏文的棋路棋风到底是如何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还抱有一些试探之意。
然而,杜宁却是没有想到,苏文的第二子,竟落得如此之快。
几乎便在他落下白子的同一时间,苏文的第二步黑棋也已经落下了。
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杜宁也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的不妥,他只是按照自己往日的习惯,再落一子。
“啪!”
苏文的黑子便如跗骨之蛆,也跟着立刻落下,就像是根本不经任何思考而在乱下,他的这番表现,也引得两旁的观棋之人面露不解之色。
“苏师兄原本下棋就下得这么快的吗?”
“刚才那杜大人不是说,棋道考验的是耐性和计算吗?怎么感觉苏师兄想也未想就落子了?”
便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同时,杜宁已经落下了第五子,然后他终于看懂了苏文的棋路,所以他顿时停下了落子之势,露出了一脸无奈之色。
“苏圣才,你又何必戏弄于我呢?”
苏文知道,对方已经看出了他这盘棋局中的猫腻,只好拱手而道:“其实大人先前说的不对,以我看来,不论任何棋局,面对任何对手,都当以取胜为最终目的,如此,命运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星空才能大放光芒,所以,请恕学生无礼了!”
两人的这番论调听在他人耳中,无不一头雾水,直到圣佑书院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模仿棋?”
一时之间,整个圣佑书院的学生都显得激动了起来,有些面露不忿之色,有的面露苦笑,不一而足。
鸿鸣书院中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模仿棋”是个什么意思,所以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唯一懂得棋道的林冲脸上。
此时的林冲也是张大了嘴巴,良久之后,这才笑着解释道:“此局苏文已经赢了。”
白院士一愣,明明双方才分别下了五步棋,怎么就分出了胜负?难道说苏文的棋道已经如此高深莫测,比之唐国棋道国手也强大至此?
林冲知道众人会错了意,只好接着解释道:“所谓模仿棋,便是苏文第一子落于天元之上,然后杜宁怎么下,苏文这边就跟着怎么下,如此,一局终了,最后获胜的肯定是苏文,而且正好就是赢天元上的那一子!”
如此解释,众人立刻一片恍然大悟,有人不禁弱弱地问道:“如此,苏师兄岂不是有耍赖的嫌疑?”
唐吉瞪着一对小眼睛,低斥道:“什么叫耍赖?这叫智慧!智慧懂不懂?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谁让那杜宁自己轻敌了呢?”
众人所料不错,苏文从一开始所打算下的,就是模仿棋,所以他才能落子如此之快,根本不用任何的思考,因为他只需要看杜宁是怎么下的,然后用黑子跟着下一遍就可以了!
这便是苏文的必胜棋!
传闻此棋创于明太祖朱元璋,其与徐达所下的棋就是模仿棋,所以每每总能获胜一子,未有败绩。
之前苏文也正是想到了这则轶事,所以才会果断地选择了先行的黑子,匆匆落于天元之上,而如今的杜宁显然是已经看清了苏文的打算,这才有了两人刚才的那番对话。
既然知道自己必败,那么这局棋杜宁也没有必要再接着下下去了,虽然有些懊恼于苏文的小聪明,但却对苏文关于胜负的言论无从辩驳,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苦笑道:“不曾想,苏圣才对于胜负之果竟如此执着啊!”
苏文腼腆一笑:“希望大人不会怪罪于我,承让了。”
杜宁摇摇头,弃子认输,正想要提议与苏文堂堂正正再来一局,却不曾想,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忽的从他身后传来。
“久闻苏圣才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如,便让我与苏圣才对弈一局,何如?”
言毕,一袭白衣从圣佑书院席间站了起来,目若寒星般盯在苏文的脸上,嘴角浮着淡淡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苏文转过头,看着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心中笑道:“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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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所谓“天元”,便是棋盘中最中间的那一点,考虑到支持本书的人不一定对围棋有研究,故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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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六章 白马何在?
这么一幕落在鸿鸣书院众人的眼中,顿时激起一片惊愕,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位白衣少年到底何许人也,竟敢在此时对苏文提出挑战,那岂不是在打杜宁的脸吗?
即便是唐吉和林子聪院士等少许人认出了此人便是久负盛名的白马弈棋禹墨,也忍不住在心中替对方暗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对于圣佑书院中熟知禹墨性情之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甚至在苏文看来,禹墨于此时站出来,所选择的时机不可谓不妙,非但不是在冒犯杜宁的国手之名,反而还隐隐中替杜宁解了围!
正如先前苏文所说,即便他在与杜宁的对弈中耍了一些小聪明,但胜了就是胜了,如果杜宁真的提议再来一局的话,也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一些,可若是就这么让苏文胜了,岂不是说明鸿鸣书院在棋局对弈中胜了圣佑书院?
这绝不是圣佑书院众人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所以禹墨站了出来,轻声笑道:“以杜大人的爱才之心,想来若是再下一局,恐怕也不会放手施为,如此对弈岂不无趣,倒不如让我来与苏圣才手谈一盘,大家都能全力以赴,才是棋道真意。”
禹墨的这一番话,顿时也让杜宁心中一颤,他这才回过神来,今日在神木山,他可不是代表的自己,而是代表了圣佑书院,代表了唐国,断不能因为他而丢了圣佑书院的脸面!
念及于此。杜宁也跟着附声道:“如此也好,杜某又岂能夺了小辈们的风采?那便由你与苏圣才对弈一局吧!”
苏文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并没有出言赞同或反对。目色平静,直到他听到禹墨的下一句话。
“先前听苏圣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