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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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成大姑娘啦。翼儿那小子还是成天跟住你么?”
穆青露噫地将小脸埋在他臂间,嗔道:“二师伯,您不关心我,问他干甚么?”
傅高唐笑道:“怎么不关心你?来,让二师伯试试你功力长进否?”
穆青露闻言抬脸,喜道:“好啊!这次我一定能走满三招!哼!”说罢后退六七步,双臂一展,手中竟拉开好几根闪着赤红色辉芒的丝弦,便似琴弦一般。
段崎非眼中一亮,心道这与师父的“十三弦”有些相似,只是色泽不同。正思量间,已听傅高唐笑道:“我来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嗯,小露儿已从前年的五根线儿增到七根了,有进步。”
穆青露得意地绷着弦道:“我天天苦练,争取每年加一根,嘿嘿,六年后便能同爹爹一样使十三弦啦。”
傅高唐笑道:“小丫头志气不小!来来来,还是让你先发招。”
穆青露应道:“好!第一招,‘千里不留行’!”步子一递,右臂疾伸,将七根朱弦凌空抖得笔直,向傅高唐刺去。
傅高唐喝道:“七弦分刺七穴,出手很快很准,可惜刺得还是太集中了些!好躲。”他本贴墙而立,腾挪余地颇小,七弦疾攻的又是双膝与小腿。忽见他双掌与右足底反抵砖墙,腰背前倾,口中道:“起!”蹬住墙,借势向前一蹿,整个人从七弦之上跃过,转眼便落到穆青露面前。
段崎非暗想青露只攻不守,难道一招就要败?却见穆青露动作亦快绝,身子唰的一转,已向西南方位退开丈余,右手一抖,七根朱弦嗖地收回。她双手握住朱弦,拉开弦斜斜挡在身前,道:
“二师伯,我学乖啦!您看这招‘朱弦凝绝’守势如何?”
傅高唐点头道:“不错!可得守好了。二师伯用拳掌来考考你。”不待穆青露回答,左掌劈出,竟直往七根朱弦正中砍去!
穆青露叫道:“二师伯!您不怕割了手么?”傅高唐全不理她,眼见便要劈中朱弦。穆青露大惊,猛地收了七弦,侧身堪堪避过掌风。
傅高唐也不追击,停顿掌势,赞道:“露儿怕伤了我手么?小丫头心肠真好。”语声温和,一反先前豪迈洪亮之势。
穆青露道:“第二招啦!二师伯,您不亮武器么?”
傅高唐摇手道:“今日人多,怕有误伤,就没带在身边,再说要是损了洛阳城的地面,也怪麻烦的。这第三招我便以内劲来试试你的轻功罢!”
穆青露笑道:“好!我最喜欢这招啦!”
傅高唐问:“准备好了?”穆青露道:“嗯!”
傅高唐喝道:“注意!先来‘倚火诀’!”抢上两步,双掌向穆青露缓缓推出。
段崎非立在他俩侧边,离战阵尚有六七丈,此时见二师伯推掌之势甚缓,却仍觉一股股热浪袭向面门。他心中惊悚,直想:“如此内力逼势,青露怎么能挡?她一个单薄小女孩儿,岂不是要被烧坏?”越想越惊,脚下不由自主向前挪了两三步。
穆青露见他如此,在场中嫣然一笑:“小非,不怕,不用硬接的。”眼见热浪当头涌到,她将足一点,如飞燕穿云般,瞬间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全部踏遍,口里笑道:“二师伯,本次‘倚火诀’攻击范围长三丈,宽六丈,您又手下留情了啊。”
傅高唐亦哈哈笑道:“小露儿丈量得很快很准。这‘倚火诀’看似凶狠,但只要迅速辨明攻击范围,立即跑开,便不会有事。”
穆青露莞尔道:“下次您再扩大些范围嘛。这么小,我还没量够呢。”
傅高唐道:“下次去了野外再试,这里虽然人少,但万一有误伤总归不妥——后半招是‘沧波诀’,露儿,接好了!”
穆青露脸色一变,道:“是!”竟不再多言,身形陡展,拉开架式。
段崎非与她切磋武技多日,识得这便是师父所承《流光集》中轻功“采菱步”起步式。心想:“看来青露要使出全套采菱步来应付了,难道这‘沧波诀’如此威猛?”
听傅高唐喝道:“着!”段崎非骤觉自己衣袂翻飞,周围空气一阵波动,竟齐齐被傅高唐聚成一团。空气被凝成倒山排浪之势,直向穆青露卷去!
穆青露展开采菱步,白衫飘飘,便如江海中一叶扁舟,逐沧浪而行。风大浪急,她小小身影颠簸不已,却始终穿梭来去,翩然不倒。
傅高唐赞道:“好个‘纵棹乘流’,看来穆老三这些年来进益不小啊。不错!你把采菱步学得挺到位。”
穆青露左右闪避气浪,半晌才说得出话:“二师伯,三……三招了没?”
段崎非听她语断气急,似将力绝,心中不由一痛,下意识急步向前迎去,想接应她。
傅高唐沉声道:“露儿,最后一波!”
穆青露叫道:“是‘海天一线’!”傅高唐道:“对!”右掌疾推,几股气流竟似江海下百川,凝成一体,一齐向她扑去!
段崎非已奔到近处,唯觉寒意扑面,衣袖襟带俱各狂摆,心中直叫糟糕。眼见穆青露竟收了采菱步,迎着气浪呆呆站立,似已被吓住。段崎非边奔边放声喊:“青露,快躲开!”
穆青露仍一动不动,青丝映着白衫在风中飘舞不止。傅高唐也不停手,一声断喝,气浪呼啸卷绕,直向她身上涌去!
段崎非肝胆欲裂,脑中一热,诵起戚横玉所授“栖霞步”,直直抢在气浪之前,奔至穆青露身边。穆青露正凝神伫立,突然见他出现,大惊失色道:“你!……”段崎非不及说话,伸掌往外一推,直将她推得一个趔趄,跌了出去。
穆青露仓皇爬起身,跌跌撞撞扑回来,一边揪他,一边喊道:“小非!别那么站,别……”
段崎非吼道:“回来干甚么?跑啊!”见她浑然不理,眼前气浪已不能收,他一咬牙,将身一移,整个人挡在穆青露面前!
轰的一声,咆哮的气浪便如海啸水柱般,齐齐排击在段崎非胸口。他只觉胸膛中仿若被百千重拳猛捣,眼前瞬间绽开大片大片金红光芒,耳边隐约听得傅高唐怒喝“傻小子!”和穆青露的声声呼唤。段崎非哇地连喷七八口鲜血,眼前光芒倏忽全灭,所有声响全归静寂,朝后一仰,晕了过去。
怜玉恩(二)
昏昏沉沉中,段崎非觉得自己有时如断线鹞子不断往上飘浮,有时又如系了秤砣般火速下沉,直似要坠到土壤深处。他大为恐慌,想伸手攥住些什么,却周身无力,动弹不得。忽尔又仿佛听见虫蝉嘶鸣、雀鸟啁啾,恍如穿行在昔日天台山青竹林中,蓦地眼前出现一潭大湖,波光动荡,远远望见一个黄衫女子抱着什么东西正临湖照影。他想过去问问自己身在何处,可胸中炙热无匹、气血翻腾,竟寸步难移,一个字也说不出。
正当辗转煎熬,忽觉一股股清泉流入心间,就像雨露滋润枯田中久旱的稻禾,万千新绿嫩苗一齐悄悄冒出芽尖。他胸中灼闷之感大为消减,耳旁依稀也开始听到人声。段崎非渐渐觉得四肢酸麻、眼皮沉重,他试着动动手指头,仿佛可以操纵了。于是咬紧牙关,缓缓睁开双眼。
骤一睁眼,看到的却是三张凑在面前的脸庞。三张脸一起大喊:“醒了醒了,醒了醒了!”段崎非被他们唬了一跳,胸中一闷,赶紧闭了眼,剧烈咳嗽不止。
“嘘!”面前三人赶紧噤了声,其中一人道:“我替他推宫过血。”另一人道:“我去端药。”第三人道:“我去叫二师伯来!”
段崎非神志渐清,听到第三个声音,忙忙的用力睁眼唤道:“青露!……”
他定神一瞧,自己躺在床上,金桂子正俯身替自己推拿穴道。离床不远处有个小小炉子,上面炖了砂锅,飘来阵阵药香,一个人影正在炉边忙碌,红衣娉婷,却是晏采。木门半掩,穆青露一只脚刚跨出,听得自己呼唤,正扶了门框回望,段崎非与她目光相接,不由自主又一阵猛咳,向她艰难伸出手去。
“崎非师弟,悠着点。”金桂子伸掌在他胸口轻拍十几下,段崎非才慢慢止住咳。穆青露奔回床边,蹲在床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刻不转盯着他,直问:“小非,还痛么?我去叫二师伯来再给你疗疗伤,好不?”
段崎非转脸看她道:“你……没受伤吧?”
穆青露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受罪啦。二师伯那招‘海天一线’是虚招,他常常用来逗我玩的。”
段崎非茫然道:“虚招?那么大的声势,竟然是虚招?”
穆青露柔声说:“从我小时候起,每每练完功,就会央求二师伯陪我玩‘海天一线’。我站住不动,他依据我的方位发力,掌风非但打不到我,反而会将我颠到半空中摇晃着玩儿。那天你将我推了出去,自己站的位置却偏了,二师伯虽然立时收力,但仓促之下来不及全撤回,所以你硬生生挨了不轻的打击。”
段崎非道:“原来如此。我多事了。”突见她臂上缠了绷带,忙问:“你怎也受伤了?”
穆青露笑道:“擦了点皮,算不上受伤。”段崎非想了想道:“是了,你跑回来拉我,想是也被掌风扫了。唉,都怪我不好。”
金桂子截口道:“崎非,你又不知来龙去脉,如何能算多事?安心养伤,不要乱想。”
晏采端了药碗过来道:“崎非,你舍身护青露妹妹,我们都很佩服呢。你可千万别自责,来,喝药吧。”
金桂子立起身说:“晏姑娘,药碗烫得很,还是我来喂吧。”说着便伸手去接。
段崎非见穆青露依旧蹲着,笑嘻嘻托腮瞅着金桂子和晏采,突想起一事,问:“青露,我躺了多久?”
穆青露收回眼光,比出两根手指:“两天两夜。”
段崎非失声道:“这么久?!”
穆青露点点头:“你挨了二师伯近两成掌力,本来只怕要晕更久。但二师伯每天都亲自替你疗伤,所以你已算醒得很快啦。”
段崎非恍然道:“难怪我昏迷时总觉着仿佛有内力不时注入体内,原来是二师伯。我可得去谢谢他。”说罢撑了身便要坐起。
金桂子和穆青露一起道:“小心些。”将他扶起。晏采拿了个枕头替他枕着背,金桂子道:“师弟,我喂你喝药。”
段崎非道:“谢谢金师兄,我自己来吧。”接了药碗,边喝边打量四周。见屋子虽小,却窗明几净、整洁素朴,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金桂子见状道:“这里便是师父和我们在洛阳的暂居之处,离建春门不远,不但清净,进出城也很方便。”
段崎非嗯了一声。穆青露道:“这里全靠桂师兄打点才这么干净。二师伯向来疏狂惯了,心没那么细。”
金桂子道:“师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没甚么才干,也只能在起居细节上多多尽心,协助师父。”说着微微一笑,神色中竟大有感激之意。
穆青露问:“桂师兄,我听说你当初带艺投师,本身武功就极高强,可是如此?”
段崎非刚喝完药汤,闻言瞧了瞧,见她满脸跃跃欲试,大有立马出屋比武之意,于是伸手扯扯她,又指指她臂上绷带。
金桂子道:“先父亦是武林中人,所以我从小便习武,算有一些根底。三年前家中巨变,仅剩我一人,幸蒙师父搭救,从此拜入天台派门下。这三年中经受多番指点,才有今朝进益。因此不敢不尽心行事,以回报师父。”
段崎非见他神色隐有忧伤,便想岔开话题,正要开口,听得晏采道:“我去通知傅大侠吧。”
穆青露道:“我去我去。”金桂子笑道:“我和晏姑娘去,青露你在这陪崎非吧。”
穆青露道:“好啊。”见二人掩了门出去,她眼珠一转,嗖地坐到床头,一脸神秘地悄声说:“小非,告诉你哦,二师伯给你疗伤的时候,说你是纯阳奇才!”
她眉飞色舞、容光焕发,段崎一时看得有点怔住:“……什么奇才?”
“纯!阳!奇!才!”穆青露道,“前几天二师伯在朋来阁给那位刘老先生测内息时,说他体质八分阳二分阴,记得么?”
段崎非道:“记得。我之前一直以为凡男性体质必属十分阳,女性必属十分阴,直到听了二师伯那日的话,方才长了不少见识。”
穆青露兴冲冲地道:“嗯,我以前的想法同你一样,现在才知道是错的。我仔细问过啦,寻常男子体质虽非纯阳,但阳性总占多数,寻常女子便是阴性占多数。阴阳搭配比例不同,练功带来的效应也不同。”
她霎霎眼睛,兴高采烈续道:“但是!二师伯说你的体质竟然是阳性占十分,为至纯至阳之质,非常罕见,是武学上的先天奇才!”
怜玉恩(三)
段崎非将身一挺,喜道:“真的?”突觉胸前剧痛,哎了一声。穆青露忙去拍他胸前,边拍边道:“瞎激动甚么嘛!还没说完呢!”
段崎非连忙道:“你说你说。”
穆青露骨碌碌转着大眼珠儿,回忆了一下又道:“二师伯还说以你的体质,不宜学爹爹的武功,尤其是内功心法。”
段崎非急道:“为何?”
穆青露道:“因为……哼,总之不宜。”
段崎非见她腮帮子气鼓鼓的,心下突然省觉,想了一想,问:“青露,你体质几分阳几分阴?”
穆青露表情稍稍缓和,道:“二阳八阴。”
段崎非道:“听上去很正常哟。”
穆青露顿时得意起来:“当然!纯正侠女咧!”
段崎非点点头,再问:“那……你适合练拂云心法么?”
穆青露不假思索地道:“适合啊!二师伯说只要我坚持修习,将来必可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段崎非道:“喏,这不还是说出来了嘛。”
穆青露奇道:“说甚么?”
段崎非忍住笑,说:“我纯阳体质,不适宜练师父的武功;你二阳八阴,却适合练师父的武功——以此推算……”
穆青露恍然大悟,叫道:“好哇,你套我话!”小嘴一扁,大有忿忿之色。
段崎非笑劝道:“别生气嘛,能练拂云诀,不正是好事?对了,二师伯真的替师父测过体质么……”
穆青露脸蛋儿唰得红成个大苹果,将手一推,哼哼道:“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一扭身子,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