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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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住朱于渊的手背。继续说着:“湘王闻讯,眼见各路兵马即将包围封地。他仰天长笑,对周围的人说道‘我乃高皇帝之子。纵然一死,也绝不愿俯首承冤,终生苟活于屈辱中。’于是他拒绝迎接使臣,将家人齐集后,紧闭王府大门,放起了一把大火。
“那把火连烧了几天几夜,湘王府邸,尽数焚毁。湘王与王妃,以及尚待字闺中的长女,男女老幼,仆役杂工,皆葬身于烈火中。”
朱于渊眼中泛起震惊之色。朱云离的面色变幻不定,犹豫了一下,终于又徐徐说道:
“因此,那建文皇帝同世人一样,都以为湘王一系就此断绝。其实……却不然。
“**事件前,湘王的外室,那名江湖侠女,便得知了消息。湘王与她诀别时,嘱咐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骨血。因此,烈火燃烧之时,那名外室携着幼子含泪远望,却苦于无力对抗强大的王权。而湘王府中,却也有一人悄悄地逃生了。
“那是湘王与王妃所生的幼女。她出生尚不久,还呆在襁褓中。她长得玉雪可爱,王妃实在不忍带她一同赴死,便背着湘王,秘密恳求那名外室,将幼女携带离去。待到**之时,府中乱成一片,湘王本人究竟知不知此事,也已成为千古之谜了。”
朱于渊的双眉越蹙越紧。朱云离悲愤的神情渐渐松弛了一些,说道:
“湘王外室携着两个孩子,从此踏上了逃亡之路。可是,朝廷在清点遗骸时,却发现少了一名婴孩,他们四处寻访蛛丝马迹,天罗地网,眼看便将笼罩到那名外室身上。那女子无计可施,只得暗暗拜托江湖中的朋友,将湘王王妃所生的幼女领去抚养,而自己则带着儿子,在山中苦苦躲避。
“她没能躲藏太久,便被朝廷的探子发现了。她竭力反抗,却终被马蹄活活踏死。她在暴露前,将儿子改头换面,远远地藏了开去。追兵处决完她,下山之时,曾瞥见她的儿子。但他们一直以为那名外室只是王妃雇佣的侍女,并不知她与湘王的真实关系。因此见到那污衣垢面的小男孩,便以为只是寻常过路的砍柴童子,没有再为难他。”
朱于渊仔细地听着,但听朱云离又说道:
“那男孩彼时刚满十岁,他强忍满腔悲恨,眼睁睁瞧着追兵将母亲的遗体拖走。他无处可去,只能四方辗转,以乞讨为生。他并不知当初母亲替湘王妃托孤的人家在何处,但母亲当初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块罗帕,上面的花纹皆是亲手织成。那男孩艰难地活着,他越长越大,相貌也越来越像湘王,他怕被人识出,不敢抛头露面,只能四处打杂,常在黑夜里替不同的主顾做着苦工。
幸亏没过几年,那建文帝便下台了。男孩知道新任皇帝乃是湘王的胞兄,但他却不曾想过要去相认。只因皇族纠纷已令他心灰意冷,他只想寻回那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同平安度日。他寻访了很久,却始终寻不到她。他心力交瘁,积劳成疾,一直到年逾三十时,才成了家,有了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出生没几年,夫妇俩便染上重病,先后去世了。”
朱云离说到此处,目光灼灼,逼视着朱于渊,缓缓地道:
“渊儿。这个被独自遗留于世间的孤儿,就是我。”(未完待续。。)
第242章 战昆仑(一)
…………
穆青霖注视着白泽,缓缓地说:“阁下远道而至,车马劳顿。天台派无以相迎,还请阁下入席宴饮,一洗风尘。”
白泽凛然而立,一动不动。只漠然应道:“我已携胆前来。想怎么打,不妨明说。”
穆青霖微笑道:“天台派从不趁人之危。待阁下酒足饭饱,再论往昔是非,亦为不迟。”他一手执壶,另一手轻抬,已有延请之意。
白泽声音中有淡淡的傲慢与讥嘲:“我从不碰来路不明的酒食。”他缓步走向一侧,再未多瞧桌案一眼。四周碧竹映着他的白衫,白衫洁净,绝无半点尘埃。
穆青霖的话音在他身后响起,依旧从容,似无窘意:“白教主在长途跋涉之后,依然气定神闲、衣冠楚楚,此般风度,确不似常人。不愧……”
他笑了一笑,平静续道:“……不愧为龙脉遗支,王族后裔。”
急溪数曲,猛冲入翠竹深处,竹杆枝叶齐摇,哗哗直响。白泽猝然回首,低低喝道:“你说甚么?!”
穆青霖端坐于椅上,唇角笑意并未消逝:“阁下与令堂,都是王族遗落在世间的骨血。白教主,那样的出身并不耻辱,想来你必不会抵死否认,对么?”
白泽按住玉笔的手指倏地一紧,却没有拔笔。他乍听穆青霖之言,确然有一丝震动,但又迅速抑止了。他已回转身,面朝穆青霖,用嘶哑的嗓音,说了短短的两个字:
“没错。”
穆青霖道:“令堂才能过人。不但天资聪颖,更有驭众之道。她在及笄之年,便能呼风唤雨,召集志同道合的盟友。又能在不到二十岁之时,便俨然凌驾于众人之上。创立讳天一教。讳天在她的手下,曾经无比鼎盛,惊震武林。然而,白教主,有件事情我却想不明白……”
他顿了一顿,口齿清晰,仿佛是询问,却更像在引人回忆:“……令堂身为王族之后,究竟遭受了何等风雨,以至于未能安享富贵荣华。却反而流落江湖,成为了沧海遗珠?”
…………
朱于渊眼色震惊,久久凝视着父亲,似有千言万语。朱云离抬起五指,轻轻拂过他的哑穴,朱于渊艰难地开口,说道:
“那么……这一切,同白泽又有何关系?”
朱云离伸手按住他肩,缓缓说道:“我童年时。便成了孤儿。父母留给我的,除却一些微薄盘缠外,就唯有那块当年祖母亲手绣成的罗帕。我怀揣着全部财产,开始流落天涯。年纪虽小,却牢牢记住了自己的身世。我从不向别人说起这些,但心中却始终有声音在呐喊‘我要出人头地,绝不能像父亲那般一世默默无闻’。
“我四处打听。想栖身名门、投靠良师,渐渐将目标锁定在了天台派裴释舟身上。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不得不透露了一些身世。裴释舟武功盖世。又喜欢搜集各类奇闻逸事,我的出身,再加上聪敏机灵的表现,博得了他的好感。我成为了天台派门下的弟子。”
他喟叹一声,又道:“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与息兰一同离开天台派时,我正好十七岁,我一面勤练《流光集》,一面寻觅可以出头的良机。物换星移,自建文以后,转眼又经历了三朝君王,终于……睿皇帝即位了。至于这位皇帝,你上回在宫里也曾见过他一面的。
“十一年后,恰逢土木之变。我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适当的时机,出现在了睿皇帝身边。我与其他势力一起,设法护他回了京师,又设法助他重新登上了帝位。在那漫长的过程中,我却发现另有一股强大的江湖势力也在帮他,那股江湖势力……就是讳天。”
朱于渊若有所思地听着。朱云离道:“那时,我与讳天虽然目标统一,但私下里并没甚么往来。直到有一天,睿皇帝寻了个机会,安排我同凤皇单独见了一面。言谈之间,他忽然提到了祖母留下的那块绣帕。当我与凤皇双双呈出一模一样的绣帕时,困扰我多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朱于渊沉声问道:“凤皇与当年湘王府里逃生的那名小郡主是甚么关系?”
朱云离目中有赞许之色,他答道:“凤皇是她的亲生女儿。”
朱于渊长长地“哦”了一声。朱云离又说:“那名小郡主逃生后,便抛却了金枝玉叶的身份,彻底融入了江湖。她后来因机缘巧合,与一名武林隐士相恋,生下了凤皇。凤皇从小习武,且凭借她的天资,一鸣惊人。小郡主夫妇去世得很早,至于讳天,确实是凤皇亲力亲为,一手创立的。”
朱于渊问:“那么,睿皇帝是知道你俩身世的了?”
朱云离道:“他当日只问我俩是否各有一块绣帕,然后他就离开了房间。待到我俩相认后,他才从容归来。然后就再也不曾问起过。但是我想……他心中是很明白的。”
朱于渊道:“他能容得下凤皇替自己起那般名号,度量倒也不小。”
朱云离道:“凤皇属于江湖中人,原不在朝廷管辖范围内。当初湘王折于建文皇帝之手,随后永乐皇帝登基,永乐皇帝素厌建文,而睿皇帝却是永乐帝的曾孙。如此算来,对于湘王的遗孤,睿皇帝心生怜悯、加以照顾,也自是在情理之中。”
朱于渊点了点头,道:“从此你与凤皇便在暗中相助睿皇帝了。”
朱云离颔首,说道:“没错。只是我俩身份特殊,只能藏于背后,却不能公然昭示。后来睿皇帝重新登基,我进入了神乐观,常陪侍于睿皇帝身侧,而凤皇则继续率领讳天,行走江湖。”
朱于渊慢慢地说道:“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
朱云离眼望窗外,似陷于悠悠回忆中:“是的……我一心想出人头地,而京师、皇城,便是我最好的归宿。而凤皇……她却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她乃湘王正室之后,血统尊贵;而另一方面,她却早已习惯了江湖中的风风雨雨。她顶着‘凤皇’之名,却行着武林人之事,谁也不知道,她私底下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
他突然长叹一声,说道:“讳天声势日盛。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凤皇她……终究遭到了深深的嫉恨……”(未完待续。。)
第243章 战昆仑(二)
…………
白泽的声音同眼神一样,是冷冷的:“千佛山上冒充你身份,对你父亲出手的人,是我。”他缓缓拔出玉笔,惨白的笔毫在阳光下闪了几闪,“当初,就是用这枝笔,顷刻间便夺去了你父亲大半条性命。”
穆青霖一手执杯,一手轻轻覆在桌上,静静瞧着他,似在耐心地等候聆听下文。
白泽道:“你虽不动声色,但我却能瞧破你心中恨意。事已至此,无须再牵扯甚么废话,爽快些,动手罢。”
他紧握玉笔,向青石长桌缓缓逼近了两步。
穆青霖忽道:“且慢。”
白泽停足,语声中有些不耐:“怎么?”
穆青霖淡淡地道:“你急,我却不急。今时今日,有些话,必得先说明白。何况……并非只有舞刀动枪,才能算是战斗的。”
白泽不言,疾收玉笔,在身前椅中坐了下来。斑斑竹影投在他身上,将他的莹白面具亦遮去了大半。他的语调中没有喜怒,话语也很短促:
“你讲吧。”
穆青霖又是微微一笑,毫不迟疑地说道:“方才正讲到令堂以王族后人之尊,却流落江湖……”白泽猛地打断他的话:“不是流落。”穆青露也不坚持,只平静地继续说着:“她闯荡江湖,年纪轻轻,却已有大成。她日益成熟,在别人眼里,她是终日戴着华美面具的教主,可是……灿然亮丽的讳天凤翼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深深寂寞……”
白泽轻轻一震,却没有再开口。
穆青霖宁和的目光轻闪:“她虽有无数得力下属,又能在江湖中呼风唤雨,可是,却终究缺少了一些甚么东西,那些东西便是……亲情、恩爱。与温暖的家。”
他俯首,浅浅饮了一口杯中酒,瞧着白泽一动不动的身影,又缓缓地说:“她渐有为妻为母之念,她想嫁一名优秀的男儿,还想生一个世间最俊又最聪明的孩子……可是,却因才高貌美、性情孤傲,几度寻寻觅觅,却始终未能遇到心中认可的良配。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很久,某一天。居然有了转机——她无意中碰见了一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好汉。”
山云半隐,竹翠更浓,花枝中时不时有鸟儿轻轻鸣叫。白泽沉默而坐,瞧不清他的眼神。穆青霖面上依然有着淡淡的笑容:
“她瞧见那位英雄好汉后,竟怦然心动。她设法接近他,同时又因不愿惊到他,于是悄悄隐藏起自己的名号。她本是才貌双全之人,那位英雄好汉如何会不喜欢?只可惜……那人却已有家室。于是,令堂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矛盾中……”
他轻提酒壶。将素瓷杯复斟满:“她犹豫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与那名英雄好汉结一段露水姻缘。他俩约定,短暂幽欢佳会之后。此生再也不复相见。她别无所求,只需要他留给自己一份礼物——不是名,亦非利,而是……一个孩子。”
他低低叹息一声。又说道:“她如愿以偿了。一年之后,她回到昆仑山中,回到了讳天教最秘密的所在——你们称那里为神坛。她在神坛中。暗暗诞下了她的儿子。她待儿子稍长一些,便试图再次回归江湖。可是,却不曾料到,母爱的力量是那般深炽,每次离开儿子,她竟都魂牵梦绕,心神不定。几番尝试后,她终于心甘情愿抛开声名与地位,无怨无悔地终日陪伴爱子,这一陪伴,直陪伴到了他少年时。”
他抬眼,目光落在对面竹影掩映中的莹白面具上:“讳天中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代号,那个孩子自然也不例外。她亲自赐给爱子的称号,便是——白泽。”
…………
朱云离用低沉的声音,一一说着凤皇与白泽的故事。昆仑山深处终年无人,冻云在空中徐徐移动,河源清波凝结成冰,然而,在那冉冉烟景与琼玉瑶华里,亲情之花也曾绚烂开放。
他仿佛极度感喟,将那母子亲情描摹过后,话锋却陡然一转,透出几分严厉:
“凤凰在势头最盛之时,却选择了生子隐居。而教中事务,便只能暂时交给几位元老代理。她与那几名元老结识多年,想来他们都愿意尽心尽力。然而,她却疏忽了……这世间最险恶的,不是刀山,不是火海,而是……人心。”
朱于渊眼神闪动,问道:“您说的,可是那‘鸣蛇’?”
朱云离缓缓颔首:“鸣蛇亦是几名元老之一,却一直不甘居于人下,暗自觊觎教主之位。凤皇的性格虽高傲,但又很爽直,她平素对待属下是极好的,因此鸣蛇一直寻不到机会。可是,凤皇既已生子,又半隐在昆仑山中,鸣蛇生性奸狡,此般良机,他岂会轻易放过。于是……善于隐藏的他在暗中蓄养自己的势力,讳天教中的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