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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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露手忙脚乱抹了把脸,又胡乱拍着衣裳,只觉脖子里凉飕飕的,却又不宜当众伸进去揩抹,顿时心中窝火,向那声音来处一瞪眼,叫道:
“甚么人,敢打扰本女侠喝酒?!”
她气呼呼向楼梯拐角处一望,俏脸上的表情一时却怔了怔,大有迷惘之意,没过多久,才似想起了甚么,恍然且诧异地说:
“是你?!”
却见那出声阻止的男子轻轻一哂,一拂衣袍,越过面前数名开道的武人,缓缓踱下楼来。
他身姿挺秀、眉目俊朗,虽只信步走在客栈的楼梯上,却从容不迫,宛如在自家会见客人一般。
穆青露愕然之中,眨了眨眼,不知说甚么好,突然又发现他已除去了前几日所著的袍甲,穿了一身绯色常服,不过依旧背着那柄重剑,左肩上露出一截剑柄。再仔细瞧去,见他胸前一方彩线织绵,纹的赫然是一只豹子。
她又惊又奇,心道:“这姓樊的不是在京师当甚么将军吗?如何突然在此河北地界出现?”百般诧异之下,她匆匆向他扫了一眼,却见他双眼炯炯。也正打量着自己,目光中瞧不出喜怒。反似有几分疑思。
二人对视一会,那姓樊的少年将军身形微动。已下了楼,步入大厅。那几名武士装束的随从默默跟随着,步伐竟出奇地一致。
他一行人向前走来,经过了几张桌子,突然,他身后有几名食客吃惊地叫道:“啊,这把剑……这,这是……四明……”。话未说完,那姓樊的少年将军却蓦然回首。俊目一扫,那几人顿时不敢再出声。
穆青露此时已定下神来,心中不屑地想:“这人真婆妈,别人吃东西要管,连喝酒也管。”想到此,哼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深红小酒瓶,见其中还有些残余的酒,便也不去瞧他。径直向姓康的妇人说:“来,我们继续。”说着,又举起酒瓶。
姓康的妇人淡淡一笑,抬手欲作陪。孰料那少年将军却依旧不肯放过。虎虎向前踱了几大步,厉声说:
“别喝!”
穆青露大怒,玉腕一扬。偏要违拗他的话。少年将军眼见她决计不肯再听,也不赘语。手臂一伸,已拔出身旁桌上筷筒中的一支竹筷。向空中平平一掷。
竹筷破空划去,穆青露正扬头欲饮,猝然见那一支竹筷从侧方向自己袭来,大吃一惊,她本出身武学名门,自然反应机变,立时将右手腕一转,左掌向右腕一搭,既护住好几处穴位,又随时接应飞筷来袭。谁料那竹筷却在半空转了个向,并不去戳她,反而啪地横拍在她手中的深红酒瓶上。
穆青露只觉竹筷上挟了一股浑厚劲力,那酒瓶被它一拍,竟再也拿捏不住,五指一松,深红酒瓶被竹筷之力弹得向上飞起,迎着天花板划了一道弧线,又跌落下来,瓶中余酒点点滴滴,尽数洒向穆青露和姓康的妇人。
穆青露叫道:“哎呦,要碎了。”跳起身来想去接酒瓶。不料那康姓妇人动作更快,坐在位置上将手一招,那深红酒瓶竟似识得主人般,稳稳投入她掌心。
康姓妇人接瓶在手,丝毫不顾点点滴滴淋下的酒雨,反而表情凝重,深深瞧了那少年将军一眼,又转回头淡淡地说:“既然如此,便不叨扰了。小女侠,就此别过。”说着,将酒瓶往竹篮中一收,起身便走,她脚步极快,穆青露还未及说话,她却已消失在店堂外。
穆青露呆呆伫立窗前,瞧了瞧自己衣服上的斑斑酒迹,于莫名其妙中更生起一层恼怒。她恨恨一瞪少年将军,却见他非但毫无愧疚之意,反而率着随从在隔壁桌坦然地坐了下来。穆青露咬了咬嘴唇,愤愤地想:“好!你神气!我忍!等过了下个月,看我不把你打个落花流水!”
她早已没了吃喝的兴致,又不愿与此人坐得如此挨近,索性向桌上扔了些铜钱,闪身出了店堂门。
站在初阳下,仔细瞧了瞧身上的点点酒痕,想到司徒翼最喜欢看自己穿这身衣裳,心中益发感觉可惜。她向四处张了张,突然想起客栈后院系马处似乎有几口水缸,便举足走去。
后院颇为宽敞,四周设了一栏栏马厩,旅客的马儿都拴系在此。穆青露见缸中果然满满有水,便舀了一些,揩揩脸,洗洗手,偷偷擦了擦脖子,又企图抹去衣裳上的酒痕,但抹了一会,终难彻底消除,不禁又有些泄气。
她放下水瓢,自言自语:“唉,真倒霉,到哪都碰上这爱管闲事的家伙。”
正烦恼间,突听不远处有匹马儿轻轻“吁”了一声。
穆青露下意识向声音来处瞧去,忍不住也“咦”了一声。原来这匹马儿,正是那日在神乐观外初遇少年将军时,他骑的白马。那白马似乎还识得穆青露,遥遥望着她,目光一瞬也不眨。
穆青露自幼在紫骝山庄长大,向来喜爱马儿,此时一见白马的神态,倒也暂时忘却了烦恼,噫道:“你认得我?”
那白马依旧盯着她瞧个不住。穆青露将水缸盖子盖上,饶有兴味与白马对望了一会,突然笑道:“怎么,你独自在这儿,很无聊?”
白马瞧着她,眼光很柔和。低低地叫道:“吁。”
穆青露道:“来,我陪你玩会。”说着。迎上前去,来到白马身边。往它面前添了些草料和水。
那白马长睫闪动,瞧了她一眼,神情竟有几分亲昵。穆青露颇通驯养之术,倒背着手,并不急于抚摸它,只温和地道:“多吃喝些,才能跑得快。”
白马俯下头喝了几口水,突然偏转头向穆青露瞧了一眼,将脑袋向她身上亲热地蹭了几蹭。
穆青露惊笑道:“咦。瞧你资质,明明是匹良驹,怎会如此轻易信赖陌生人?啊,对了,肯定是因为我具有名侠气度,所以连千里马都愿意向我示好。”
那白马依旧挨挨擦擦,穆青露瞧它这般模样,心中喜欢,方才伸出手臂。轻轻抚了抚它干净的鬃毛,又揽住它的脖子,那马益发驯顺,依在她怀里。毫不抗拒。
穆青露倚在马身上,边抚摸它,边自言自语地说:
“马儿啊马儿。你又乖又听话,可得保持下去啊。千万别变成像你的主人一样。”
白马恭顺地听着,似乎没任何不满。可就在此时。穆青露背后却突然传来一把声音,说道:
“像它的主人,又有甚么不好?”
穆青露乍听此言,身子一抖,缓缓转回头,咬牙切齿地道:“你……不好好吃茶,跑这干嘛!”
少年将军若无其事答道:“我来瞧我的马儿,有甚么不对吗?”
穆青露方才想起自己还揽着他的座骑,俏脸一红,赶紧松手,走开了几步。那白马依依不舍瞧了她几眼,又瞧了瞧自己的主人,突然高高兴兴垂下头,又喝起水来。
穆青露见少年将军负手立在马厩旁,似无甚动作,便蹑手蹑脚想开溜。孰料才挪了两步,突听他淡淡地问道:
“你是武林中哪门哪派的弟子?”
穆青露心中啊哟一声,赶紧说道:“什……什么门派?我不懂,我只是出来玩儿的。”
少年将军朝她转过身,清亮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平静地道:“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懂武功。听你口音,必不是这一带的人,你师父是谁?为甚么放你独自在外乱跑?”
穆青露心中暗暗叫苦:“又来了!”她顿了一顿,见他眸中精光哆然,绝不像可以轻易欺瞒之人,索性一横心,朗声说:
“不错,我会武功,那又怎样?我偏不想说师承来历,难道你还能逼我说不成?”
那少年将军微微一怔,仔细地瞧了她几眼,方才缓缓地道:“你不爱说,那也随你。但江湖风云险恶,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孤身闯得起的。”
穆青露挺了挺胸,神气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行走江湖,当然得有觉悟!”
少年将军将唇角一扬,道:“你有觉悟么?我怎么看不出?”
穆青露道:“你没眼光,当然看不出。”
少年将军道:“我只见到你又乱吃糖葫芦,又乱喝酒,完全不像有觉悟的江湖人。”
穆青露将脖子梗了梗,怒道:“对,正要找你算账呢!说,为什么两次都阻挠我?”
少年将军似未料到她竟兴师问罪,顿了一顿,定睛瞧了瞧她,见她脸蛋红咚咚的,确然很有几分生气的模样儿,于是沉吟一下,半真半假地道:
“一个侠女,去吃小娃娃的糖葫芦,难道不可笑?”
穆青露仔细一思量,似乎也有点害羞,但转瞬又恼起来,大声问:“那喝酒呢?为什么你也要管?”
少年将军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却不回答,不知他在想什么。
穆青露以为他理亏了,益发神气,声音也更高更亮:“说呀!为什么不让本女侠喝酒?”
少年将军见她气势逼人,大有寻根问底之势。他轻轻一哂,正要回答,突然二人一起听到半空有人在问:
“你这丫头又想偷偷喝酒?”
穆青露哎哟一声,掩住嘴,朝上一望,只见客栈四楼侧窗里,戚横玉已探出脑袋来,边上赫然跟着司徒翼和段崎非。
穆青露大为尴尬,啊啊连声,向空中赔笑:“那个……没有……我随便说说的,哈,哈哈,哈哈哈!”
窗里三人一起冷笑,穆青露益发羞愧。那少年将军一直作壁上观,此时方才将唇角一扬,说道:
“清晨饮酒,对身体不好。”
穆青露又羞又气,侧目道:“你……”少年将军哈哈一笑,从她身边经过,将马绳从栏杆上解了下来。他牵起白马,在穆青露身旁立定,瞧了她两眼,突然轻声问:
“我叫樊千阳。你呢?”(未完待续。。)
第129章 剑思鸣(二)
穆青露呆了一呆:“樊……樊什么?”
“千万人的千,朝阳的阳。”
穆青露眨眨眼:“……千阳?热乎乎的!”说着,忍不住扬起手来,呼呼地扇了几下风。
樊千阳笑道:“我的名字,又热又耀眼。”他又瞧了她一眼,问:“你现在能说自己的名字了么?”
穆青露想了想,摇摇头,低声道:“对不住,爹爹告诫我一路不许张扬姓名,我得听他的话。”
樊千阳执着缰绳,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就随你吧。下次别再离开同行的人独自乱跑啦。”他翻身上马,悠然道:“我去也。”径自打马离开。他那些随从远远立在客栈门口,一直没有近前,此时见他动身,方才纷纷奔向马厩,各自牵马跟他而去。
穆青露立在空空的马厩边,盯着他远去的身影发了会呆,突然如释重负,拍拍胸口,叹道:“哎呀,居然走了,太好了。”
她转了转眼珠,突然又有些可惜:“瞧他背上那把重剑,又古雅又神气——可惜他的人太讨厌,不然倒能借来耍耍。”
突听戚横玉叫道:“还不快点上来!”穆青露啊哟一声,连忙应:“来了,来了。”噔噔噔奔回客栈中。
一行人用过早膳,再次启程。段崎非等四人策马走在前面,且行且聊,那六名紫骝山庄护卫跟随在后,但见官道两旁远峰秀丽、翠染云端,沿路依旧平静。
聊了一会。戚横玉道:“此去尚须小心,越往前。越有可能碰到对方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落单。我们本来人手就不多。又兵分三路,所以要加倍谨慎才是。”
穆青露大力点头:“嗯,嗯。”
司徒翼瞪了她一眼:“嗯什么,说你呢。”
段崎非心中本自好奇,趁机在旁问:“青露,那个和你在马厩边聊天的人是谁?瞧他跟你似乎挺熟的样子。”
穆青露啊了一声,摇头道:“谁和他熟?爱管闲事的过路人而已!”
戚横玉嗔道:“一大清早偷偷跑去找酒喝,人家好心劝你,你反而说他管闲事?”
穆青露急道:“不呀。他不但……”想了想,还是住了口,鼓起腮帮子,不再说话了。
另三人知她自觉理亏,于是见好就收,继续闲聊起来。段崎非依旧心中好奇,在马上侧转了身,向戚横玉和司徒翼道:
“四师叔,翼师兄。我方才瞧那马厩中人穿的似乎是官服,但他背上那柄剑却甚为夺目,莫非在江湖中也有名号?”
戚横玉道:“莫要小瞧官场中人,官场中武功高绝的人不少。”
司徒翼笑道:“朝廷和武林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武林中人常有被朝廷征召了去,为朝廷效劳的。”
段崎非点头道:“这我也曾有所耳闻。只是方才那位年纪不大,身上官服品级却不低。因此才心生好奇,不知此人甚么来历。”
戚横玉单手执缰。另一手轻轻按住额头,回想道:“那人穿的是正四品官服。看年纪却才不过二十余。至于他的武器——”她突然侧头,问司徒翼:
“阿翼,你可仔细瞧清了那人的武器?”
司徒翼道:“是一柄长四尺余的重剑。不过离得太远,我来不及看清剑上铸了甚么花纹。”
戚横玉沉吟道:“江湖上用重剑的人不少……会是谁呢?”
段崎非道:“青露,看他对你似乎说了不少话,有没有说他的名号?”
穆青露正假装看风景,闻言一心只想遮瞒在神乐观外胡闹被逮着之事,又哪里敢说出樊千阳的名字,忙不迭说:“我可不知道!他啰啰嗦嗦,一直在对我讲喝酒的坏处,我快被烦死了,哪会再多嘴去问!”
司徒翼瞧她一眼:“你也没告诉他自己的来历罢?”
穆青露道:“当然没有!爹爹和四师叔的话我一直牢牢记着呢。”
戚横玉放下心来,笑道:“是了,听话才对——”说着,她突然神色一凛,“啊,我想起来啦,早几年曾听人说过,京师中出了一位擅使重剑的少年,他父亲是当今圣上早年身边的武官,他本人亦从小被送去习武,年纪轻轻,就有极高造诣。后来他父亲因公殉国,圣上待他长成,便将他召回京师,赐了官职,继续令他在身边守护,莫非便是方才那人?”
段崎非道:“青露,你仔细回想一下方才那人的言行,以及他武器的详细模样儿?”
穆青露的好奇心也油然而生,努力皱眉想了想,道:“他……他那柄剑看上去又大又沉,明晃晃的,不知用什么材料铸成,但却隐有古物之感。上面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