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龙何-水火交融-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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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看看照片,听着一丘之隔的声响,计议已决:“小何,我想去送送他们。”
……
龙文章一转回山丘背后,就伸长手臂抱住了何莫修。何莫修下意识地紧张:“六品还在这里呢!”却听他低沉灼热的耳语像命令又像恳求:“别管那些,靠我近点!…… 你现在对我,从来没这么重要过。”
何莫修想起昨夜的放纵情怀,伸手回抱住了他。那身旧军装下的身体仍然强健,此刻却有点无助,像个孩子一样靠在他身上,使得他用了很大力气才保持住两个人的平衡。
他们拥抱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并肩坐在草地上。龙文章看向何莫修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依恋和感激:“谢谢你,小何…… 从昨天开始,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谢谢你,把我给拼回来。”
何莫修爱怜地看他:“文章,是你自己有勇气断腕自救。”
龙文章看看受伤未愈的左肩,“断腕?……是的,我断了一只手,能保留的也只有回忆了……”
“他在你的记忆里,还是你最好的兄弟。”何莫修伤感地补充。
龙文章苦笑:“这种想法也算是自欺欺人吧……可是不这样想,又能怎么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执念一旦跨过了就不再是执念。”
“你能这样想,我真高兴。”
“我能这样想,那是因为——手没了,我还有心。小何,靠我近点,你就是我的心,没有你,我就成了个空心人了。”
他伸手想把何莫修揽得紧一点,却被挣开了。诧异间,看到何莫修嘴角难得一见的坏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空——心——大——少。”
龙文章愣了一下,想起四年前自己对何莫修的戏弄,一时间童心也被勾起,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去捏他的脸。
何莫修很配合的让他捏,龙文章反倒停下了。手指所触之处是一张瘦到颧骨突出的脸,黯淡的菜色皮肤,被日本监工抽出来的鞭痕还没有好利索,当初清澈见底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层抹不掉的阴郁。
他心疼地抚摸那道鞭痕:“你变了,变了很多…… 可我真够混蛋,怎么想都不记得当初捏过的脸是什么样子了…… 以前,肯定没这么瘦吧。”
何莫修将手覆在他的手上,那只手也变了很多,枪茧更厚、伤痕更多,指骨嶙峋得硌人。“是的,四年的时间,我们都变了很多…… 不记得没有关系,那只是一小段回忆,因为我们还有时间啊,我们会呆在时间里一直变下去,直到变得很老很老。”
龙文章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你说的对,我们还有时间。小华走了,仗还没有打完,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走,去找欧阳。”
欧阳永远都是最冷静、最智慧的人,不管国军的离开带给大家多少愤怒和失望,留下来的人们还要接着战斗,为了回家。他用空城计为大家争取了一个晚上的修整时间,等待“据说”会有的援军。
他们和日军之间只隔了一条河,河这边的断瓦残垣间,受伤的和没受伤的都在修补各式各样的伤口。欧阳试图活跃气氛却没人理他,除了龙文章和唐真还在监视桥头,所有人都在看着美得惊人的夜空,星星亮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几颗来。
今天,是七夕。
四道风四仰八叉地躺着看天空,那支自杀未遂的破枪放在胸口。
何莫修走过来:“我帮你修修它好不好?”
四道风歪头看他,何莫修自顾自地拿起枪来:“我帮你修好,可你不能用它来去找小昕…… 你要是这样去的话,她不会见你的。她喜欢的人是沽宁人的大英雄,而不是一个——总之,你这样去的话是见不到她的,你跨不过鹊桥,也跨不过那些星星。”
四道风猛然一把扣住了何莫修,一直提防的欧阳正打算过去分解,四道风却将何莫修憾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乞巧节,今天是乞巧节…… 可她的手很笨,真的很笨……” 他的抽泣逐渐演变成了痛哭,哭得绝望而奔放。
四道风终于哭出来,大家都松了口气。赵老大纳闷地问欧阳:“昨天龙乌鸦抱着他哭,今天老四抱着他哭,我想提一个四年前就有的疑问:这书呆子怎么这么吃香啊?”
欧阳:“……”
何莫修却未有一点欣慰:老四,你终于拿我当兄弟了,代价却是小昕的生命……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我宁可你叫我一辈子的废物鸡。他想起高昕的种种片段,那个美丽、热情、活力四射的女孩子,如此美好的事物本不应该跟战争有任何瓜葛。
龙文章靠在枪托上打盹,何莫修想去帮他警戒,却被赶走:“你去欧阳那边。……我不知道小华说的所谓援军能不能来,所以,万一明天打起来,记住,你的任务是照顾欧阳,离我远点。”
早上,他说“靠我近点”;晚上,他说“离我远点”,截然相反的要求,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出奇的一致:“我知道,你放心。欧阳是我们当中最重要的,也是最辛苦的,况且——”
况且那个能给他分担的人不在他身边。二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补充,默默地对望了一眼,没有把那份庆幸流露出来。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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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这是一个雾气濛濛的早晨,接连不断的奔波作战使得几乎所有人都疲累地睡去。四道风偎着墙根,还保持着昨夜痛哭时的姿势;何莫修枕着一块砖头,旁边躺着瘦得不成人形的欧阳;唐真抱着她的机枪,蜷缩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比机枪还小;八斤抱着步枪睡得歪着脑袋,睡着的样子尤其像个孩子;龙文章低垂的头再一次磕在枪托上,他是几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完全睡着的人。
同样一夜没睡的还有六品和邮差,他们一直站在沽宁郊野的山头上眺望。本是不报希望的望穿秋水,却捕捉到地平线上影影绰绰的身影。两人努力辨认:“是国字头的!援军!”
六品一路狂奔着冲下山脊:“援军来了!援军来了!”那是一种欣喜若狂的哭腔,他一路嚷嚷着跑进沽宁城,所到之处将所有人都惊醒。
六品一路飞奔到他们在河边的简易工事里,如同那位创造了马拉松奇迹的希腊勇士那样,一头栽倒在目的地。他立即被欧阳、赵老大几个围住了:“六品,你说什么?”
“援军,援军,国字头的援军……来了。”六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淳厚的脸上满是喜悦和欣慰。
龙文章第一次从他的监视位回过头来,还没来记得说话,就听对面几声枪响。
唐真喊:“鬼子上来了!”
欧阳振奋地下令:“打,等待援军到来!”
日军已经发现他们这里根本没有正规军,只有十几个非正式武装人员,他们开始从桥上和河里分拨向这边冲锋。
唐真的机枪开始倾泻,龙文章冷静地躲在掩体后面,瞄准、射击,枪枪中的。队员们拿了昨天华盛顿吴留下的枪支,各自寻找最佳位置。
虽然日军无论数量还是火力都远不止他们的十倍,可是整体战局的溃败抽光了他们的勇气。第一次冲锋后丢下十几具尸首,马上就缩回他们的工事不敢露头了。
对岸的停火没有让这边稍有松弛,全力戒备的龙文章突然听到一阵不详的声响,顿时如冷雨浇头一般,大喊:“趴下!炮击!”
轰隆声响,日军居然用野战山炮轰击他们十几个人的简易工事。
硝烟弥漫中,龙文章费力地从一块压在他身上的水泥板下爬出,除了受伤的左肩之外,双腿也被压得几乎断掉。爆炸之后的废墟已经没有一个站立的身影,这让他感到透骨的恐惧。
他急切地用那只唯一能使得上力气的右手在地上匍匐,每爬一下都觉得浑身的骨头断裂一般的疼。他先去找最该找的人:“欧阳,欧阳!……欧阳呢?欧阳呢?”话是对陈六七问的,这是他发现的第一个除了他以外还活着的人。
陈六七无力地指指对面。
龙文章转脸,发现他最想找的人和最该找的人躺在一起。何莫修趴在欧阳身上,为他阻挡了大部分的爆炸,他自己身上则全是爆炸掀起来的砖块和碎瓦。
龙文章不顾一切地爬过去,先去喊欧阳:“欧阳!欧阳!”
欧阳到底意志非凡,全身都动弹不了了还能马上睁开眼睛,示意他自己还活着。
何莫修还静静地趴着不动,这使得龙文章连探他鼻息的勇气都没有,他只是发狂般扔着他身上的砖头:“小何!小何!小何!”多少次在午夜中千折百转、深情缱绻的名字,从未被他这样叫过,一声比一声惶急,一声比一声恐惧。
欧阳挣扎着来帮他,还好何莫修很快也睁开了眼睛,费力地探起身来。龙文章顾不得欧阳在侧,右手从他的肩膀滑到胸前,牢牢按住,感觉到里面平稳有力的跳动才算放心。
(PS:这一段的描写,跟电视完全一样,46集,亲们可以去看看。)
身后一声巨响,原来四道风跳起来,用一种掷铁饼的姿势将一个手榴弹扔到对岸,掀起几丈高的水浪。这个挑衅动作成功引起了日军的反扑,疯狂的日军端着枪一路扫射着从桥上涌过来。
然而最要命的不是日军,而是他们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破衣烂衫的自己人,那是一直被挡在战局之外的沽宁市民。他们拿着华盛顿吴留下的精良武器,却压根不会使用,动作僵硬、不知闪避,很多人不会瞄准,有的甚至连保险都没打开。
欧阳站起来急切地冲他们喊:“回去!回去!你们都给我回去!”却毫无用处,回家心切的沽宁人战斗的欲望甚至远超过了他们。在他身边不断有市民被打死。
何莫修本能地想冲上去护住欧阳,却被龙文章死死拉住。
欧阳还在徒劳地呐喊,一个中弹的市民倒在他身上,正好砸到他的伤口,疼得他差点晕过去。
龙文章不能再呆下去了,他用力抱了一下何莫修,转身去做他该做的事。他们几个会打的焦急地对着日军射击,试图掩护身后不要命的市民,但那些想家想疯了的人仍然前仆后继地往日本人的绞杀网上去送。
何莫修竭力让自己抖抖索索的手稳定下来,去捡起一支丢在路边的枪。一个不知名的沽宁人顺手拿走了他的枪,何莫修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人冲到了第一线。
一支枪在他面前晃荡,他抬头,看到四道风。
“拿着,兄弟!”四道风将枪丢给他,何莫修牢牢抱住,与其说是拿来使用,不如说是拿来当一个心理安慰。
赵老大正在推搡着每个人:“往巷子里撤!抄他后路!打他屁股!”但是老百姓并不好指挥,赵老大一个人□乏术,眼睁睁地看着不断有人被密集的火线吞没。
何莫修顿时灵机一动,他像挥舞乐队指挥棒一样挥着手中的枪,运足中气大喊:“我是四道风——”
这声喊叫立即为他赢来一片热切的注视,他在众目睽睽中将接下来的话喊完:“——他兄弟!跟我上啊!”
说着他冲向一栋房子的二楼。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日军疯狂的冲锋,可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朝那些脑袋射击。他先朝日军面前的空地一个扫射,日军惊愕地抬头,立即挨了一块分量不轻的砖头。
马上就有人有样学样,几个不会用枪的百姓扔下枪支往楼上跑。然后是更多的人,很快,几乎所有的沽宁人都站在自家或别人家的楼上,板砖、瓦片、桌椅、凳子,甚至脸盆、马桶,一起向日军头顶招呼。
这些东西砸不死人,但那种仿佛从整个天空上压下来的仇恨的力量,却足以让穷途末路的日军绝望窒息——这种力量他们已经领受七年了,以前只有四道风组织,现在则是所有中国人。
战斗在街面上那些会用枪的游击队员,则毫不留情地将仇恨的子弹倾泻出去。这场仗已经持续太久,最善良的人都被它磨灭光了耐性。
惨烈的厮杀中日军的反抗变得零星,突然,被长谷川装得无处不在的喇叭里响起了一段被载入历史的声音,先是日语,后是国语——
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这个声音将仍在酣战的人们瞬间冰冻,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日军痛哭着将武器交出来,在国军指定的地点集结投降,那副活像被抽筋扒骨的可怜相使得游击队员们不约而同的将枪口对上了地面。
何莫修呆坐在二楼阳台上,不知道该空虚还是高兴。结束了么?这场旷日持久、吞没了无数人的家园、亲人、生命和天真的战争?
有人跳到他的身边,何莫修转身,看到他刚才都没空惦记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不知良久。他沉默地走过来抱住他。
“你还活着……”
是谁颤抖的嘴唇在谁的耳边低语?带着无神论者不该有的“感谢上苍”的庆幸?
……仗打完了,你还活着。
他的左肩在激战中又出血了,何莫修帮他重新包扎。
龙文章的表情比何莫修还难以捉摸:“他们投降了。”
“嗯。”何莫修仍低着头对付那些绷带。
“这就结束了么?真像一场梦碍……七年前我丢在沽宁的东西算是找到了么?赶走了他们,可也死了那么多人。”龙文章的声音里包含着无尽的苦痛。
何莫修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文章,别想那么多了。胜利了,虽然跟我们预想的不太一样,但它毕竟也是胜利。我们都是小人物,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何莫修要对付的绷带有点难缠,碎裂的布片都已经嵌到肉里,他只能专心跟那些丝线搏斗。龙文章无聊之余摘下步枪上的瞄准镜,拿着到处扫描。一个隔着几道巷子的二楼工事出现在视野里,龙文章的脸上显出一丝如释重负。
那可是远比笑容更难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那份释然就连低着头的何莫修都感受到了。“看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唐真。”龙文章简短地说,把瞄准镜递给何莫修。
镜头里,唐真正伏在赵老大的膝头上,哭得像个刚失恋的小女孩,赵老大像一个手足无措的父亲一样拍着她的头发;须臾不离的机枪扔在一边,看起来好像从没跟她有过关系一样。
“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家里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