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杀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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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用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屋里的声响使幸子彻底从朦胧梦幻中醒来。她听到了走上楼梯的缓慢的脚步声。幸子一边数着步数,一边沉浸到一种既感到放心又感到紧张的复杂的氛围中。紧接着便是那种在丈夫面前经常产生的、使她透不过气来的模糊不清的压抑感。省一今年35岁,天生的洁癖使他总是显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优秀的实业家。他是附近一带一个知名企业的会计科长,高品质的西装充分显示了他的地位。即使回到家里,他也依旧派头十足。可能是缘于一种自卑感,幸子在丈夫面前总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在决定和对方结婚的时候,幸子已经是一个错过婚期的27岁的平凡的女文员。此外,还有一段与平沼令人不堪回首的关系,她的自卑感大概就是由此而生的。更何况,今天晚上又……
“唉……”幸子不由得在毛毯中发出了低微的呻吟声。这些事能对丈夫启齿吗?更何况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平时冷静得出奇,遇事从不喜形于色的男人!
省一悄悄地推开门,走进屋子里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幸子。可能是以为幸子正在睡梦之中,省一轻轻地放好公文包,脱下大衣并把大衣挂到壁橱里,同时又拿出睡衣向浴室走去。趴卧在床上的幸子抬起头来目送着丈夫的背景。
省一听到了幸子起身的动静,回过头来,以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语气问道:“怎么,还没有睡啊?”
“你回来了?”
“打麻将打得晚了一点。”省一自言自语般地说。过了片刻,他才终于发现了幸子神色的异常。因为幸子迄今为止从未趴着睡过觉。
“出什么事了?”
省一一边问一边向床头靠了过来。那略显急促的语气使幸子倏然想起了阳二。虽说省一和阳二是异母兄弟,但却很像他们的父亲。他们是一对从身材到声音几乎毫无二致的两兄弟。但是类型则完全相反。最明显之处就是两个人讲话的方式。略带喉音的低沉的音质虽然相同,但省一讲起话来总是慢条斯理一字一顿有板有眼的;而阳二则话语急促并给人一种略含冷淡的感觉。
如果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阳二的话……幸子在心中思忖着。大概自己就没有这些顾虑了。想说的话大概会脱口而出的。这种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反倒使幸子更加心慌意乱。
“发生了什么事?”省一恢复了平静的语调,又这样问了一句。接着便顺手举起枕边的座灯细察着幸子的脸色。香烟味夹着男用生发香水的气味,再加上一身高贵的西装,充分地显示出一个成熟的中年男子的气质。这就使得幸子一时间哑口无言,居然说不出话来。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幸子的双眼已经泪如雨下。幸子终于把一切事情都和盘托出了。为了说明事情的原委,不得不把一切都坦白出来——结婚前与平沼的关系;两次被人袭击;今天夜里终于被追赶到绝境上等等。
不过,眼下的幸子反倒觉得自己得救了,因为对丈夫来说,“平沼”这个名字并非是初次耳闻。结婚后不久,平沼首次往家里挂电话时,正赶上省一下班刚进家门,便顺手接了电话。平沼做了自我介绍以后,便要幸子接电话。幸子几乎未加理睬就草草地挂断了电话。后来省一自然问过幸子和平沼的关系。当时幸子只是回答说是以前公司里的一个同事,不过一时兴起,挂了个电话来而已。省一当时也未怀疑,毫不在意地一听而过。
省一那平素红扑扑端庄的脸一下子变得一片苍白。整个脸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地一直听到最后。透过对方那副黑边眼镜,幸子所看到的省一那明亮的眸子里所迸发出来的,不仅仅是一种惊讶和愤怒,还包含着一种琢磨着怎样收拾残局的眼神。幸子呆然思考着,当公司里出现棘手的事件时,丈夫会不会也是同样一副表情呢?
“你第一次遭到平沼袭击的时候……”不知沉默了多久,省一终于谨慎地开口问道。其目光仍然在死死地盯着幸子,“那么,在站台上险些被推倒在轨道之前,阳二是否也看到了那个外貌像是平沼的男人一直跟踪在你们身后呢?”
“是的。”
“那么我再问你,在公交车站上险些被车子撞倒的情景,清水太太是不是也亲眼看到了呢?”
“是的。”
“原来是这样。嗯……”省一点了点头,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越发显得明亮起来。
“也就是说,平沼想要陷害你的事实均有人证。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晚上他事先埋伏在那里想要杀死你的事实也就可以得到人们的理解了。”
“……”
“你知道吗?你的所作所为纯属正当防卫。平沼用刀来刺杀你,你呢,则拼命进行反抗,由于失手才造成了对方死亡的结果。因此,是没有理由定你的罪的。”
“那么,我就不管他算了。”
“那可不行,警察早晚会找上门来调查的。与其那时再把事情交代清楚,不如现在主动交代更为有利。”
“你是要我去自首?”
“不过是说明一下情况而已。”
“我才不干呢!”幸子十分激动地摇了摇头。不过,瞬间以后,幸子便产生了如下的想法。到底是还是自己的丈夫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冷静那么智慧。可是,就在刚才,幸子已经亲手杀了那个男人。丈夫居然提出要自己去坦白自首。自己的双重恐惧,丈夫怎么就想像不到呢?
“不过……”省一又一字一句有板有眼慢吞吞地说道,“既然事实已经如此,这也只能算是最佳方案了。想来警察局的人是应该会谅解你的。当然了,我会陪你去的。”
说完这句话,省一的表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并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抱住了幸子的双肩,将幸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幸子仍然在摇头,不肯去警察局。但是,片刻以后,幸子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呈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开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按着丈夫指出的路去走才是上策。
五
省一驾驶着一部中型私人轿车。夫妇俩离开家门的时候,已经是黎明5时许,天将破晓。沿途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还紧紧地拉着窗帘。人们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空荡荡的道路上飘着乳白色的雾霭,路上人迹皆无。
省一一言不发地缓缓地驾驶着汽车向前行驶。幸子则把僵硬的身体依靠在助手席的靠背上,车内冷得令人紧咬牙关几乎就要打起哆嗦来。
跑完一段路后,省一点燃了一支香烟,并顺手打开了车内的收音机开关。看来,他很有必要缓和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收音机里传出了莫索尔古斯基的《秃山之夜》的乐曲。这是省一最喜欢听的乐曲。只要在起居间里一打开录音机听起这个曲子他就不会轻易停下来,幸子也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听着这首曲子的旋律。曲调虽然十分高昂激越,但是由于音量很小,所以听起来就仿佛是一种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听着听着,幸子觉得这一切仿佛是梦中的情景,不由得逐渐陷入到一种昏昏欲睡的梦幻状态中。
派出所的红灯映入眼帘时,幸子身不由己地哆嗦了一下。省一仍然以缓慢的速度驾驶着车子向前行驶着。
“还是去N警察局好一些罢?”省一嘴里叼着香烟,说出了所辖警察局的名字,烟头上的灰烬几乎就要脱落了。
N警察局位于这个区域的中心闹市区,面向商店林立的电车道。四周天已大亮,路上的来往车辆和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当看到N警察局那黑乎乎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物时,收音机里已经开始了新闻广播。因为是当地的广播电台,所以新闻一开始马上就报道了市内所发生的各种新闻和事件。
“昨天夜里零时30分左右,在S街道海边的仓库旁发现了一具被刺杀的尸体……”
播音员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刺痛了幸子的心,朦胧之中她听到了巡逻车的警笛声。自己到底还是生活在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中啊!
省一完全被收音机的广播吸引住了,车速已经减缓到徐行的程度。不久便在人行道上停了下来。
“根据死者大衣兜里的驾驶证,已经判断出死者的身份。死者是日荣有限公司宣传部长沟口勇平。现年40岁……”
听到这,幸子不由得大吃一惊,沟口的容貌立刻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对方是省一的顶头上司,在公司里总是给予省一以亲切的关照。他很喜欢在家里招待客人,幸子和省一就曾经被邀请过两三次,去过对方位于郊外那宽阔的充满优雅清新气息的家。沟口的妻子叫香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左右。那瘦小且略带异国情调的脸庞上微微残存着一点少女的味道。而相比之下,沟口却是油亮肥胖,一眼看去,似乎举止干脆利落,而同时又让人觉得其具有一种黏糊糊的性格。幸子始终无法对其人产生好感。
可是,他怎么会被杀害了呢?而且是在昨天夜里,在同一个地点?
“曾经有一个女人给沟口来过电话,接了电话以后沟口立刻驾车离开了家门,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问号突然闪现在幸子的脑海中。怎么?昨天夜里和自己搏斗的男人不是平沼?可是沟口怎么会和自己……
省一那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视线使幸子从遐想中清醒过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凝视着幸子。那眼神中包含的另一含义令幸子大吃一惊。从省一那眯缝着的小眼睛里透出一抹强烈的疑惑之色——那是一种对幸子方才的坦白,也可以说是对幸子和沟口之间的关系所表示出来的疑惑之念。
幸子很想立刻开口打消丈夫的疑虑,却又因一时的冲动而没有将话说出口来。
“不管怎么样,到了警察局如实交代就是了。”
省一压低了声音说道,并轻轻地点头向幸子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说下车吧。这种和他的容貌极为相称的严肃表情,已不容幸子做任何辩解。
幸子打开车门跳下车,来到了N警察局斜对面的人行道上。
“我去找个停车的地方。”省一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径直粗暴地把车开走了。车子拐过警察局从幸子的视野中消失了。突然,不知为什么,一个念头倏然浮现在幸子的脑海里。
“圈套?陷阱!”
对了,这肯定是个圈套!今天只要自己迈进这警察局一步,恐怕就永远难以一个人走出来了。幸子下意识地向驶过来的出租车挥了挥手,叫车子停了下来。可是,当她坐到车上以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无可去之处。娘家离这里甚远,而市里又没有知心的朋友。
忽然,阳二的笑脸从眼前一闪而过。将阳二的住址告诉司机以后,幸子立刻感觉到了一种与往日迥然不同的强烈不安。悔恨和痛楚之感立时涌上心头。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阳二的身边,岂不就等于彻底地割断了与丈夫的情意吗?
迄今为止幸子一直佯装不知,而实际上心里边可是怕得要命。省一与阳二表面上看似乎处在和睦的状态中,而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却彼此之间怀着十分憎恨和敌对的情绪。阳二是省一父亲的小老婆生下的孩子,在念了高中以后才被认领到家中。省一从心底里瞧不起阳二,并因此感到脸上无光。父亲在阳二的母亲长期患病过世以后,虽然迫不得已把阳二收养到家里来,但却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高材生省一的身上。家里的一切,都是为省一一个人准备的。阳二虽然被收养在家中,却仍然是一个见不得阳光的人。幸子已经从省一及亲戚们的谈话细节中,充分地体会到了这一点。阳二那颗年轻的心灵备受屈辱,并深深受到了伤害,因此,也就酿就了一种出自本能的对省一的憎恨之情。
虽然只有兄弟俩,但父亲去世以后,两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充其量也只不过才两三年的光景。幸子嫁过来以后,几乎就在同时,阳二就从现在幸子住的房间里搬了出去。表面上的理由是上下班不方便。搬到一所离市区很近的狭小的公寓里住了下来。
如果知道自己躲到了那所公寓里,丈夫将会是怎样一种态度呢?可是如果不去那里,眼下自己又无处可去。幸子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就仿佛是在忍受着漂浮在波浪之间的煎熬。是的,如果去阳二那儿,他肯定会一如既往不分彼此地将自己收留下来的。
六
阳二居住的公寓,在中小楼房鳞次栉比的商业街的尽头。幸子登上了狭窄的楼梯,敲响了那扇挂着阳二门牌的门。没多久,屋子里便传出似乎刚刚睡醒的阳二的回应声。幸子报出自己的名字以后,门立刻打开了。
阳二穿着醒目的柠檬色睡衣。一见到幸子便立刻显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看来对方一下子就意识到幸子是出事了。而此时的幸子已经周身无力,浑身瘫塌了一般一屁股就坐在二道门的门槛上。
幸子被催促着第一次走进了阳二的房间。阳二不过是一个单身汉而已,可是房间里却意想不到地被点缀得光怪陆离。书桌、立体声电视、小巧玲珑的电冰箱等——屋内的所有摆设全都朴实无华。但是,所挑选的毛巾以及单张挂历等却五光十色鲜艳夺目。而狭窄的房间里最能营造气氛的,则莫过墙壁上到处张贴着的彩色画片了。阿尔卑斯群峰轮廓分明地耸立在朗朗碧空中的风光图;北欧的湖畔以及白色山庄;还有那绯红色的赛车发动机罩上坐着的满头金发身着泳装的少女模特等等。其巧妙的搭配反而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一股少年气。这些都使幸子联想到了阳二的少年时代。
幸子将两个胳膊搭在餐桌上,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开始向阳二讲述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内容与讲给丈夫的并无二致,但是,幸子觉得在阳二的面前,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无拘无束畅所欲言。
当谈到沟口勇平遇害的时候,阳二也大吃了一惊。因为阳二也十分熟悉沟口其人。日荣物产曾通过阳二所供职的广告代理店在电视上打过广告,因为工作上的关系,阳二曾造访过宣传部长沟口的家。
“沟口先生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