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3)加勒比海岛谋杀案底牌葬礼之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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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夫少校跟我说的是有一个男人,他太太不清不白地就死了。后来,过了
一段时期,在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又有人被害了。另一个男人的太太在同样
的方式下被害,跟他说这个故事的医生认出了是同一个男人,虽然换了一个
姓名。你看,会不会是这个凶手是那种杀人成了习惯的凶手?”
“你是指,史密斯、浴缸艳尸之类的案子。那就是了。”
“依我的推断,”玛波小姐说:“以及听闻中所得,一个男人如果第一
次做出这种邪恶的事,且能消遥法外,他会洋洋得意的。他会认为轻而易举,
以为自己很精明。于是,他重施故技。到后来,正如你说的,就像史密斯跟
他浴缸里的新娘一样,变成了习惯。每一次地点不同,名字也换一个。但是
罪行却是差不多一样的。所以我觉得——当然,也许我这种想法完全不对—
—”
“可是,你觉得并不对,是不是?”赖菲尔先生使了点技巧问道。
玛波小姐没有回答,一迳说自己的:“——如果这样,而这个人——这
个人又在这里计划一次谋杀,比如说,要除掉另一个太太,而这已经是他干
下的第三、第四次杀人了,那么,白尔格瑞夫少校说的事就大有关系了;因
为那杀人凶手是不能让人点破其中有任何类似之处的。如果你还记得,那个
史密斯就是这样被抓到的。他犯案的情节引起了一个人的好奇,用来跟另一
个命案的剪报相互比较,而破案的。所以说,你一定懂我的意思,懂吧?要
是这个坏人已经定下了犯罪的计划,而且不久就要下手,他是不能容许白尔
格瑞夫到处跟人谈这件事,而且拿照片给人看的。”
她停住了,眼睛恳切地看着赖菲尔先生。
“所以你看,这个人不得不立即采取行动,愈快愈好。”
赖菲尔先生发话了:“也就是说当天晚上,呃?”
“正是。”玛波小姐说。
“手脚真快,”赖菲尔先生说:“不过的确来得及。把药丸放进白尔格
瑞夫老头子房中。散布他有高血压的谣言,然后在他喝的农夫果汁酒中下一
点那种没人叫得出名堂的毒药。对不对?”
“对呀。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再去烦心也与事无补,要注意的
是下一步。此刻,白尔格瑞夫少校已经除掉,照片也没有了,这个人可以按
计划进行他的谋杀了。”
赖菲尔先生吹了一声口哨。
“你全都算计好了,是吧?”
玛波小姐点了一下头,然后用一种极少用坚决几近独断的语气说:“而
且我们必须制止他。你必须要制止他,赖菲尔先生。”
“我?”赖菲尔先生吃了一惊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富有而显要,”玛波小姐开门见山地说:“大家会听你的话,
也会听你的主意。他们决不会听我的。他们会说我这个老太太在胡思乱想。”
“他们可能会那么说的,”赖菲尔先生说:“那才更愚蠢了呢。不过,
说真的,听你平常所讲的,大概没有会认为你头里会有脑子的。其实,你的
头脑很有条理。一般女人通常是没有的。”他很不舒服地在轮椅上动了动身
子。“伊淑跟贾克森跑到哪儿去了?”他说:“我得挪挪身子。不行,你不
会弄。你力气不够大。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居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去找他们去。”
“不要,不要去。你待在这儿——把事情弄个清楚。到底是哪个呢?放
荡招摇的葛瑞格?一言不发的希林登还是我那个小子贾克森呢?总出不了这
三个人,不是吗?”
十七、赖菲尔先生接管
“我不知道。”玛波小姐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廿分钟到底谈了什么了?”
“我觉得说不定我的看法都错了。”
赖菲尔先生瞪了她一眼。
“终究仍是个老糊涂!”他厌憎地说,“你还认为自己很有把握呢!”
“呃,我对这件谋杀案是看得很准的。我是对凶手是谁没有把握。因为,
我发觉白尔格瑞夫少校说了不只一个谋杀的故事——你自己就告诉我他说过
浴室艳尸之类的故事。”
“那个——他确是说了的。但他又是另一码子事呵。”
“我知道。但是伊淑·华德丝太太说她还听过有人被塞进瓦斯烤箱中毒
死的故事呢——”
“可是他跟你说的那个——”
玛波小姐这回决意打断他的话——这可不是赖菲尔先生常碰到的事。
她这回发言可是万分火急却相当连贯的。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很难确定的。问题在——通常,这种事情,
人们是不太用心去听的。去问华德丝太太,她也是这么说的。起先,我们也
还听着——不久注意力就分散了——开始心不在焉——结果突然发觉自己漏
掉了好多。我只是想,会不会是什么地方接不上头,我是说,他跟我说那个
男人的事——以及他掏夹子时嘴里说的:‘要不要看那个凶手的照片’时,
这之间我会不会听漏了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你只是以为那是他谈的那个男人的照片呀。”
“的确,我是这么以为的。我从没想过可能不是那个男人。可是如今—
—我怎么能有准儿呢?”
赖菲尔先生颇费心机地看着她。
“你的毛病是呵,”他说:“你觉得你跟那对牧师兄妹还有其他的人谈
起这件事情时,你好像对某件事是满腹疑团的。”
“也许你说的对。”
“那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先来讨论你心中起先所想的。因为十有
八九次,人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至少,我的经验如此。我们手头有三名
嫌疑,我们一个一个好好地研究一下。你觉得该从哪个开始?”
“我没有特别中意的,”玛波小姐说:“反正三个人都很不可能。”
“那么,先看葛瑞格吧,”赖菲尔先生说:“受不了这家伙。不过,这
并不能就把他认作是凶手。然而,仍有一、两点对他不利之处。那些降血压
的药丸是他的。用来害人是相当方便实用的。”
“这未免太明显了嘛,不是吗?”玛波小姐提出了共议。
“我看倒也不见得,”赖菲尔先生说:“何况,最要紧的是要立即采取
行动,而他手头又有药丸。已经来不及去找找看别人有没有药丸了。就先认
定是葛瑞格吧。好吧!假设他要把他那可爱的太太幸运除掉(我倒认为真是
个好主意。我很体谅他的心情。)我却看不出他的动机。首先,他很有钱。
从他那富有的前妻继承来的。在这一点,他倒很可能是谋害妻子的人。但这
已是木已成舟、事过境迁的事了。而且他也逃脱了罪嫌。但是幸运只是他前
妻的穷亲戚,一毛钱也没有,因此,他若是想把她干掉,一定是想要另娶别
人。你听过有关这方面的闲话吗?”
玛波小姐摇了摇头。
“至少我没听说过。他——呃——他对女士们很殷勤。”
“你这种老派的说法很客气,”赖菲尔先生说:“其实,他是只色狼。
他喜欢挑逗女人。但这并不够!我们需要更充分的理由。现在来看看艾德华·希
林登,他倒是匹不折不扣的黑马。”
“我觉得,他,不像是个快乐的人。”玛波小姐提供了她的观点。
赖菲尔先生刻意地看了她半晌。
“你认为杀人凶手都该是不快乐的人吗?”
玛波小姐干咳了一声。
玛波小姐原本可以告诉他,在此一假设上,他的看法是错误的。但是她
克制住自己不去跟他抬杠。她晓得,男人是不喜欢认输的。
“我个人是蛮喜欢希林登这个人的,”赖菲尔先生说:“不过,我觉得
他跟他太太之间好像有些怪怪的。你注意到了吗?”
“是的,”玛波小姐说:“我注意到了。当然,他们夫妇在人前表现得
很好,这也是可以想见的。”
“对这类人你了解的该比我多,”赖菲尔先生说:“也就是说,表面上
他们夫妇相敬如宾;但很可能,艾德华·希林登不露声色地想要把艾芙琳·希
林登给铲掉。你同意我的看法吗?”“果若如此,”玛波小姐说:“一定牵
涉到另一个女人。”“可又是什么女人呢?”
玛波小姐气馁地摇了摇头。
“我实在觉得,事情决不会这么单纯。”
“那么,我们来看下一个吧——贾克森?可别把我算在里头。”
玛波小姐这才首次展露了笑容。
“为什么不能把你算在内呢?赖菲尔先生。”
“因为如果你要讨论我是凶手的可能性,那你得去找别人。跟我谈徒然
浪费时间。再说,我来问你,我适合这个角色吗?瘫痪,像个木乃伊似地从
床上给拖起来,穿上衣服,推在轮椅上,推出去散散步。我哪有机会去谋杀
人呀?”
“跟任何人一样有机会。”玛波小姐振振有词地说。
“这话怎么讲?”
“这,我想你自己也会同意。我想,因为你有头脑呀?”
“我当然有头脑,”赖菲尔先生郑重地说:“我敢说,比这儿的任何人
都有头脑。”
“有头脑,”玛波小姐接着说:“就可以使你克服作凶手的身体方面的
障碍。”
“那可得费很多功夫的!”
“不错,”玛波小姐说:“是要费些功夫。不过,赖菲尔先生,依我看,
你会很感兴趣的。”
赖菲尔先生瞪了她老半天,才放声大笑起来。
“你的胆子也不小呢!”他说:“全然不像你那副慈祥、糊涂的老太太
模样嘛?那么,你真认为我是个杀人凶手了?”
“不,”玛波小姐说,“我没有。”
“为什么呢?”
“这很简单嘛,你有脑子呀。有了头脑,不必靠杀人,你就可以得到你
所要的东西。谋杀是蠢事。”
“不管怎么说吧,你认为我会要害谁呢?”
“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玛波小姐说:“我还没有那份荣幸与你
长谈,也就没有法子弄出一个理论来。”
赖菲尔先生的笑容显得更开朗了。
“跟你聊天蛮具危险性的。”
“要想隐藏些什么的话,聊天本来是相当危险的。”
“你的话不无道理。我们谈谈贾克森吧。你对贾克森有什么看法?”
“这我很难说。我一直没有机会与他交谈过。”
“那么你对他毫无看法了?”
“他使我联想起一个人,”玛波小姐回想道:”那个离我家不远的镇公
所里的年轻文书乔纳斯·巴瑞。”
“怎么样呢?”赖菲尔先生问了一声。
“他呀,人品嘛,”玛波小姐说:“不很好。”
“贾克森的人品也不怎么样。不过,对我,他倒是挺合适的。他工作效
率极高,也不怕挨骂。他晓得自己薪资很高,也就一切逆来顺受。我不会雇
他需要信赖的事,我也就无需信赖他。也许他的过去没有瑕疵,也许很不少。
从他保证人的推荐书看来,确是不错;不过,可以这么说,我一向对推荐信
是采保留态度的。好在,我这个人没什么隐虑,也不怕人勒索。”
“没有秘密?”玛波小姐言中有意地问:“赖菲尔先生,你在业务上总
不会没有一点秘密吧?”
“反正不是贾克森能得到的。不会。贾克森这个人,可能有些巧言令色,
但我怎么也看不出他会是个杀人凶手。我看,他不是那块料。”
他顿了顿,突然又说:“你有没有想到,要是我们退得远一点来看这桩
邪门的事,白尔格瑞夫,他所说的事,以及其他的情形,我看都是本末倒置
了。我才是该被谋害的人呢。”
玛波小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角色选的不对,”赖菲尔先生解释说:“谋杀案中的遇害者常是些什
么人?有钱的老头子。”
“有好多人都希望他让位,好拿他的钱,”玛波小姐说:“对不对?”
“嗯——,”赖菲尔先生想了想说:“我至少可以举出五、六个人在伦
敦看到泰晤士报上登出我的讣文,是一滴眼泪也不会掉的。可是他们也不至
于非得要我的老命。何苦呢?我随时都可以死。事实上,好多蠢材还真想不
通我竟然能活到现在。连医生都觉得很意外。”
“不过,你的生命意志是强的。”玛波小姐说。
“我想你觉得很奇怪,是吧?”赖菲尔先生说。
玛波小姐摇了摇头。
“喔,那倒不是,”她说:“我认为那是很自然的事。人到将要失去它
的时候,会觉得生命值得珍惜,也更有情趣。也许,不该如此,但却是实情。
年轻、力壮、身体又健康的时候,生命展现在你的眼前,活着一点也不重要。
容易闹自杀的是年轻人,失恋,有时甚至纯粹出于焦虑与忧郁。只有老年人
才认识生命的可贵与兴趣。”
“哈!”赖菲尔先生嗤鼻说道:“听听两个老帮子这份酸劲!”
“怎么?我说的没有道理吗?”玛波小姐质问道。
“呃,对,”赖菲尔先生说:“当然有道理,不过,我说我才该是遇害
者,你又认为不对吗?”
“那得看谁害了你会得到什么好处了。”玛波小姐说。
“说实在的,没有人。”赖菲尔先生说:“除了我说过的,一些商界的
对手,连他们,这我也说过,要想看我寿终正寝,还有一阵子可等的呢。我
也还没糊涂到留下一大笔财产来给亲戚们去分割。政府课了税之后,留给他
们的会少得可怜。这,我多年前就安排好了。转让、设置信托基金之类的,
都作好了。”
“拿贾克森来说,你过世之后,他不会沾到什么光吗?”
“他一分钱也得不到。”赖菲尔先生很得意地说:“我给他的薪水比别
人出的多了一倍。这是因为他得忍受我的怪脾气;他也很清楚,我要是死了,
他就落个输家。”
“华德丝太太呢?”
“她也一样。她是个好女子,第一流的秘书,有头脑,性情好,了解我
的性情,即令我大发雷霆,她也毫不动声色,我不给她面子,她也不在乎。
她就像个照管暴躁、哭喊的小孩子的保姆一样。她有时候也惹我不痛快,可
谁又没惹我呢?她并没有什么超人之处,其实在各方面都是个很平庸的女
人,不过,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了。她一生颇多坎坷。嫁了个没出息
的男人。我看她向来不会判断男人。很多女人都不会。碰到不得志的男人,
心就软了。总认定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