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3)加勒比海岛谋杀案底牌葬礼之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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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风!夫人。”贾克森说:“别忘了,您需要按摩的话,请随时
来封信,我一定为您效劳。”
只有伊淑·华德丝该话别的时候,她却悄悄地转过身去,玛波小姐也就
没有勉强她。赖菲尔先生是最后一个。他握了她的手。
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句话。
“抱歉,”玛波小姐说:“我的拉丁文懂得不多。”
“可是你懂我说的吧?”
“懂的。”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很懂他跟她说的是什么。
“真荣幸认识你。”她说。
然后,她穿过机坪,上了飞机。
底牌
宋碧云译
第一章夏塔纳先生
“亲爱的白罗先生!”
这个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呼噜呼噜响,存心做为工具使用而不带一丝冲
动或随缘的气息。赫邱里·白罗转过身子。
他鞠躬,郑重和来人握手。
他的目光颇不寻常。偶尔邂逅此人可以说勾起了他难得有机会感受的情
绪。
“亲爱的夏塔纳先生,”他说。
他们俩都停住不动,像两个就位的决斗者。
他们四周有一群衣着考究,无精打采的伦敦人轻轻回旋着;说话拖拖拉
拉或喃喃作响。
“亲爱的,真精美!”
“宝贝,好极了,不是吗?”
这儿是威瑟宫的鼻烟盒展览会场,门票一金尼,收入要捐给伦敦各医院。
夏塔纳先生说:“亲爱的朋友,真高兴和你见面!现在很少送人上绞架
或断头台啦?不法之徒的淡季?还是今天下午此地将有偷盗案?如果有,那
真是太爽口了。”
白罗说:“哎呀,先生,我纯粹以私人立场来这儿。”
夏塔纳先生的注意力暂时被一个“迷人的小东西”吸引住了,她的脑袋
一边留着紧紧的狮子狗卷毛,另一边戴三个黑草编成的角状饰物。他说:“宝
贝——你为什么不赴我的宴会?真的很棒哩!很多人跟我说话。有个女人甚
至说‘你好’和‘再见’以及‘多谢你’哩——不过她当然是某个花园城来
的,可怜的宝贝!”
“可爱的小东西”回了一句恰当的话,白罗则细细研究夏塔纳先生上唇
的须毛。
漂亮的髭须,非常漂亮——全伦敦也许只有他的髭须能和赫邱里·白罗
媲美。
他自言自语说:“不如我的华丽。不,各方面看来都差一等,不过仍然
很醒目。”
夏塔纳先生整个人都很醒目——存心设计成如此。他故意造成阴险恶魔
般的效果。他又高又瘦,面孔很长很忧郁;眉毛集中,黑漆漆的;髭须僵硬,
抹了油蜡,外带一小撮皇帝须。他的衣服真是艺术杰作,剪裁极佳,却有点
古怪。
每一个健康的英国人看到他都恨不得踢他一脚!他们一致用缺乏创意的
口吻说:“喏,那就是该死的夏塔纳!”
他们的妻子、女儿、妹妹、姑婶、母亲和祖母各自用她们那一代的措辞
说出大意相同的话——“亲爱的,我知道。他当然很可怕。不过他真有钱!
宴会也棒极了!而且他老有一些恶毒又好玩的话来议论别人。”
谁也不知道夏塔纳先生是阿根廷人、葡萄牙人、希腊人还是其它国家的
人。
不过有三件事实非常明显。
他住在公园巷的一层超级住宅,日子过得宽裕极了,美妙极了。他开过
各种派头的大宴、小宴,还有阴森森的宴会、高尚的宴会,以及百分之百“古
怪”的宴会。几乎人人都有点怕他。
怕他的理由实在很难用确切的话说出来。大家也许觉得他对每个人的隐
私知道得太多了一些;觉得他有一种古怪的幽默感。
大家几乎都认为最好别得罪夏塔纳先生。
今天下午他一时兴起,想逗逗外貌可笑的小个子赫邱里·白罗。
他说:“原来警察也需要消遣?白罗先生,你老年才研究艺术。”
白罗和颜悦色微笑着。
他说:“我知道你自己借出三个鼻烟盒供他们展览。”
夏塔纳先生求饶般挥挥手。“人总是到处搜集些小东西嘛。改天你一定
要到我的住处来。我有一些迷人的玩意儿。我不限于收藏某一时期或某一类
型的物品。”
白罗笑笑说:“你的欣赏力很广泛。”
“说得不错。”
突然间,夏塔纳先生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嘴唇翘起,眉毛斜得怪里怪气。
“我甚至可以展示一些你们那一行的物品,白罗先生!”
“你有一间私立的‘黑色博物馆’?”
夏塔纳先生不屑地弹弹手指。“呸!布莱顿凶手用过的茶杯,名盗的铁
橇——幼稚得荒唐!我才不要那种废物哩。我只收集精华物品。”
白罗问道:“由艺术观点来说,你认为刑案的精华是什么?”
夏塔纳先生探身向前,将两根指头放在白罗的肩膀上。他以戏剧化的口
吻嘘声发言。
“是犯案的人,白罗先生。”
白罗的眉毛略略往上扬。
夏塔纳先生说:“啊哈,我吓着你了。老兄,你和我活像由两极来看这
件事!对你而言刑案是例行公事——凶杀、调查、找线索,由于你是能干的
人,最后必然将凶手定罪。这种陈腔烂调我可不感兴趣!我对任何劣质的品
种都不感兴趣。被逮住的杀人犯必然是失败者。他是二流的。不,我由艺术
观点来看这件事。我只收集最好的!”
“最好的是——”白罗问道。
“朋友,就是顺利得手而未受处罚的人!成功者!生活惬意,未勾起一
丝怀疑的不法之徒。你承认这个嗜好很有意思吧。”
“我想的是另一个词汇,不是‘有意思’。”
夏塔纳不理白罗,径自嚷道:“想到了!来个小晚宴!以晚宴来配合我
的展览!这个主意真的好玩极了。我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过。是的——
是的,我预先看到那种场面,看得清清楚楚。你得给我一点时间。下礼拜不
行,我们就订在下下星期好了。你有时间吧?我们选哪一天?”
白罗鞠躬说:“下下星期的任何一天对我都适宜。”“好,那我们就约
星期五吧。十八日星期五,可以。我得立刻记在小本子上。真的,这个主意
我真喜欢。”
白罗慢慢地说:“我不敢确定自己喜不喜欢。我并不是说我无感于你邀
请的好意。不,不是的!”
夏塔纳打断他的话。“只是这件事震撼了你的中产阶级情感,对不对?
朋友,你得挣脱警察心态的限制。”
白罗慢慢地说:“我对凶杀案确实有一种百分之百属于中产阶级的立
场。”
“朋友,何必呢?愚蠢又失误连连的屠杀事件。是的,我的看法和你差
不多。可是凶案能成为一种艺术哩!凶手可以成为艺术家。”
“噢,我承认这一点。”
“那不结了?”夏塔纳先生问道。
“但他仍是凶手呀。”
“亲爱的白罗先生,把一件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本身便是正当的理由!你
只想抓住每一位凶手,给他戴上手铐,关进监牢,最后在凌晨处死他。依我
看,真正成功的凶手应该领一份由公共基金拨出来的生活津贴,而且有资格
应邀赴晚宴!”
白罗耸耸肩。
“我对犯罪艺术的感受力倒不像你想象中那么迟钝。我能欣赏完美的凶
手;也能欣赏一头老虎——壮观的黄褐色斑纹巨兽。可是我要从兽笼外欣赏
它。我可不进去。我是说,除非责任在身,否则我不进去。夏塔纳先生,你
明白,老虎也许会扑上来的。”
夏塔纳先生大笑。“我明白。凶手呢?”
白罗正色说:“也许会杀人。”
“亲爱的朋友,你可真会杞人忧天!那你不肯来见见我收藏的老虎罗。”
“正相反,我会十分着迷。”
“真勇敢!”
“夏塔纳先生,你不太懂我的话,我是警告你。刚才你要我承认你收藏
凶手的主意很有意思,我说我想起的不是‘有意思’,而是另一个辞汇,就
是‘危险’。夏塔纳先生,我想你的嗜好可能很危险。”
夏塔纳先生笑得邪门极了。他说:“那么十八日我预料你会来罗?”
白罗略微鞠躬。“十八日我会来。多谢。”
夏塔纳答道:“我来安排一个小宴会。别忘了,八点钟。”
他走开了,白罗站着目送他一两分钟。
他若有所思慢慢摇摇头。
第二章夏塔纳先生家的晚宴
夏塔纳先生家的门无声无息打开了。一位头发灰白的管事拉着门请白罗
进屋,事后又无声无息把门关上,机灵地为客人脱下外衣和帽子。
他以低沉没有表情的音调说:“尊姓大名怎么报法?”
“赫邱里·白罗。”
管事拉开一扇门宣布:“赫邱里·白罗先生。”里面有一股细弱的嗡嗡
声传进门厅。
夏塔纳先生端一杯雪莉酒上前迎接。他的衣着照例完美无瑕。今天晚上
恶魔般的风韵增高了几分,两道眉毛更显出嘲讽的卷花。
“我来为你介绍,你认不认识奥利佛太太?”
他性喜炫耀,看到白罗有点吃惊,不免得意洋洋。
亚莉阿德妮·奥利佛太太是著名的侦探小说及煽情小说的作家。她曾写
过不太合文法的杂文,大谈“犯罪的倾向”、“著名的情杀案”和“情杀与
谋财害命”。她也是一位激进的女权论者,每次报上刊出重要的凶杀新闻,
一定有奥利佛太太的访问记出现,文中转述奥利佛太太的话说:“苏格兰场
的首脑若由女人来当就好了!”她十分相信女子的直觉。
此外她倒不失为讨人喜欢的中年妇女,有一股懒散的美,眼睛漂亮,肩
膀结实,头上有大量的灰发,她不断试验良方,头发硬是不听话。有时候她
的外表颇具知识分子气息——额上的头发向后拢,在颈部盘成一个大髻;有
时候奥利佛太太突然梳圣母型的发圈,或者一大堆略嫌不整洁的鬈发。今天
晚上奥利佛太太竟戴起流苏来了。
她以前在文学性的晚餐会上见过白罗,遂以悦耳的低音跟白罗打招呼。
夏塔纳先生说:“巴特探长你一定认识吧。”
一位高大方肩,面孔有如木雕的男士走过来。旁观者不但觉得巴特探长
是木头刻的——他甚至叫人觉得雕刻用的木料是战舰上拆下来的哩。巴特探
长大概是苏格兰场的最佳代表。他的外貌素来显得鲁钝和愚蠢。巴特探长说:
“我认识白罗先生。”
他那张木雕般的面孔皱起来,微微一笑,接着又恢复原先毫无表情的样
子。
夏塔纳先生继续介绍说:“瑞斯上校。”
白罗以前没见过瑞斯上校,对他却略有所闻。他年约五十岁,黑发,外
形俊秀,皮肤呈古铜色,常在大英帝国的某一前哨地点露面,尤其该地即将
有纷争的时候更是如此。“密探”是浪漫刺激的名词,却可以向外行人精确
描写瑞斯上校活动的性质和范畴。
此时白罗非常惊讶,细细评估主人幽默的意图何在。
夏塔纳先生说:“另外几个客人迟到了。大概该怪我。我好像告诉他们
八点十五分。”
此时门开了,管事宣布说:“罗勃兹医生。”
来人故意以轻松的床边步履踏进屋。他中等身材,神情愉快又多采多姿;
小眼睛眨呀眨的,头发微秃,有发福的倾向,全身好像饱经洗刷和杀菌,一
望而知是开业医生。他的态度快活自信,叫人觉得他诊断大概不会错,医疗
必定讨人喜欢又有实效——“疗养期不妨来点香槟”。一个世故的人!
“但愿没迟到吧?”罗勃兹医生蔼然说。
他跟主人握手,主人将他介绍给别的来宾。他能见到巴特,似乎特别高
兴。“咦,你是苏格兰场的要人之一,对不对?真有趣!听你谈本行的事情
不太应该,可是我提醒你,我要试一试喔。我对刑案素来有兴趣。医生这样
大概不好。千万不能对紧张的病人说这种话,哈哈!”
门又开了。
“洛瑞玛太太”。
洛瑞玛太太年约六十岁,衣着考究。她的轮廓清晰迷人,白发梳得很漂
亮,嗓门又脆又尖。
她走向主人说:“但愿我没迟到。”
她转而问候她认识的罗勃兹医生。
管事宣布:“德斯帕少校。”
德斯帕少校高高瘦瘦的,面容俊秀,太阳穴有个小小的伤疤。介绍完毕
后,他自然而然转向瑞斯上校,两个人马上谈起运动来,互相比较徒步旅行
的经验。
厅门最后一次打开,管事宣布:“梅瑞迪斯小姐。”
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女走进来。她身材适中,长得很漂亮;棕色的卷发堆
在颈部,两个灰色的大眼睛距离相当远;脸上扑了粉,但是没化妆。她说话
慢慢的,似乎很害羞。
她说:“噢,老天,我是不是来得最晚?”
夏塔纳先生端雪莉酒给她,并回了一句富丽的恭维语。他的介绍辞相当
正式,简直有点拘泥。
主人撇下梅瑞迪斯小姐,让她在白罗身边啜饮雪莉酒。
“我们的朋友很古板,”白罗微笑说。
少女表示同感:“我知道。现在大家都不正式介绍。他们只说‘我想每
个人你都认识吧’;说完就算了。”
“不管人家认不认识?”
不管人家认不认识都如此。有时候很尴尬。不过我想正式介绍比较吓
人。”
她迟疑一会才说:“那位是小说家奥利佛太太吧?”
当时奥利佛太太正跟罗勃兹医生讲话,低嗓门提得很高。
“医生,你躲不过女性的直觉。女人懂这些事。”
她忘记自己未露额,竟想将头发往后拢,结果被流苏挡住了。
“她就是奥利佛太太,”白罗说。
“《图书馆陈尸》是她写的?”
“正是她。”
梅瑞迪斯小姐皱皱眉头。
“那个看来像木头的男士——夏塔纳先生说他是探长?”
“苏格兰场来的。”
“你呢?”
“我?”
“白罗先生,我知道你的事迹。A。B。C。谋杀案其实是你侦破的。”
“小姐,你让我难为情。”
梅瑞迪斯小姐的眉毛挤成一堆。
她说声“夏塔纳先生”然后打住了。
“夏塔纳先生——”白罗先生平平静静说:“我们不妨说他‘关心刑案’。
看来如此。他一定希望听我们吵架。他已经鼓动了奥利佛太太和罗勃兹医生。
他们正在讨论无法追查的毒药。”
梅瑞迪斯小姐吓得略微喘气说:“他真是怪人!”
“罗勃兹医生?”
“不,我是说夏塔纳先生。”
她抖了一下说:“我觉得他一向有几分吓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心目中什
么事最好玩。也许,也许是残酷的把戏!”
“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