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鼠之槛 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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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调查的寺院自己去查的意思吗?
“经过贫僧的调查,贫僧寄身的禅林亦派遣了一名僧侣过来。”
“什么?是谁?”
“小坂了稔师父。”
“小坂了稔?”
这么说来,泰全老师曾经说过。
一一听说了稔师父过去待的寺院里,来了一名云水。
那名云水就是仁如。
“是的。所以虽然只有一些,现在的贯首也才会知道明慧寺的事。派遣了稔师父的前任贯首,是现在京都的要人之一,贫僧也求见并请教了他。”
“那么明慧寺的僧侣们并非教团派遣的官方使者,而是那五座寺院任意送进来的,若要说的话,就像私人调查队一样吗?援助明慧寺的只有那五座寺院……?”
禅宗各教团的强力后盾减少到只剩下五座寺院了。
这令人感觉无助极了。
“不过包括贫僧所在的禅林,那五座寺院全都是拥有众多末寺的重要寺院,所以……”
“资金雄厚?”
“不,隶属的末寺……”
“哦,隶属的寺院或许也会援助是吗?”
“是的。若说只有五座寺院在援助,似乎也并非如此。另外。除了末寺以外,一些同门寺院也有可能送来临时的援助。事实上,似乎也有几座寺院将战前刚人山的几名暂到僧人送到明慧寺帮忙,或是在巡回演说途中顺道拜访,这类交流似乎相当频繁。”
那些暂到的其中一名就是慈行。
久远寺老人在仙石楼目击到的高贵僧侣,也是在巡回演说途中顺道拜访的僧人吧。从远方来到明慧寺的人,应该也只能住宿在那家旅馆了。
“但是……”仁如继续说道,“那似乎也是暂时性的。贫僧从当时派遣僧侣到明慧寺的相关人士那里听说,这些援助全都在开战之后中止了。”
“开战之后?那战时跟战后呢?”
“据说是没有。不仅如此,他们还说他们召还派遣出去的僧人,却没有人回来。”
“召还?你是说告诉他们已经不用调查、可以回去了是吗?”
“似乎是。贫僧并未会见那五座寺院的所有相关人士,亦未走访全部五座寺院,但至少贫僧所晤见的相关人士,皆如此宣称。”
“那么……”
一一就是他们是自愿留在那里的。
我没有说出口,但京极堂看着我说道:“没错,是他们自己要留在明慧寺的。”
“为什么?”
“不知道。今天常信和尚不也说了吗?自己和本山已经十几年没有联络了,离不开了。”
“他……是这么说了,但……”
“就算是再怎么广大的寺院,常信和尚已经在那里待了十八年,而泰全老师更是待了二十八年之久。没有认真调查,却还调查不完的道理,时间已经充分过了头了。”
“那……”
“所以他们才出不来吧。”
——出不来?
“但是……那样的话,那座寺院是怎么……”
一一离不开这里。
“是怎么维持生计的?”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机关,对吧,仁如师父?”
“是的。”仁如斩钉截铁地回答,“家父就如同各位知道的,于昭和十五年亡故了。家父所经营的公司,也由贫僧全数处理掉了。但是家父拥有那片土地的事,贫僧并不知情。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各教团送钱给家父的事。然而支付给家父的捐款一一亦即明慧寺的保管费,除了在战时有一段时期中止之外,直到现在长达十三年之间,依然继续支付着。”
“这……太奇怪了……”
“是啊……”仁如以清澈的眼神望着我,“契约本身确实是无限期的,而土地也没有交到别人手中。契约里头并没有逐项详细规定,也不是家父亡故后,就会自动失效。话说回来,身为继承人的贫僧却什么都不知道。换言之,契约在没有领取人的状态下持续被履行着。”
京极堂开口道:“这正是机关所在呢。这份契约还有效的话,表示松宫仁一郎先生亡故之后,捐款领取人的名义立刻被更改了。”
“是的。”
“那、那么仁如师父,这意思不就是捐款被诈领了吗?可是佛教界的要人会这么简单地中了这种诈欺手法吗?”
“关口,要人才不会一一去确认这种捐款对象名义变更的小事呢。而且这在法律上绝非诈欺,因为教团支付的并非明慧寺的保管费,名目上完全是捐款,名义变更也是同意过的吧。”
“就算这么说,诈欺就是诈欺啊。而且松宫先生是在相当重大的火灾事故中过世的,当然也会听到他的死讯吧?”
“不,正是因为听到了他的死讯,才会趁机申请变更名义吧。”
“那不更是诈欺了吗?”
“你也真喜欢诈欺呢。问题不在这里吧,仁如师父?”
“至少没有任何一个教团认为这是诈欺。每一个教团所捐出的捐款金额都很微薄。而且就像中禅寺先生说的,了解状况的人全都不在执行实务的位置上,或是已经过世了。教团不过是将家父亡故之前的十五年间,不知确切理由、只是唯唯诺诺地支付的捐款,之后又继续支付了十三年罢了。没有任何人去探查背后的真相。”
“连一个人也没有?”
一一就连教团的高层也似乎把这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一可能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在援助吧。
虽然那并非援助,但确实如此。
“领取人是谁呢?”
“收据的名义是‘箱根自然保护会’一一是自然保护团体。”
“自然保护?那……”
“原来如此,小坂了稔和尚为了让明慧寺维持下去,演了一出戏呢。”京极堂这么说。
“喂,那么了稔和尚发现来自各寺院的援助金即将中止,趁着听到松宫先生的死讯,策划要从各教团那里筹措出维持费,是吗?”
了稔与环境保护团体有关系一一泰全老师确实也这么说过。
“是啊,他是个策士。若不是通晓松宫家的内部情况,这种把戏是做不来的,与各寺院的联络窗口可能也是由他担任的。调查开始后已经过了十五年,再加上世局动荡不安,寺院表示即将停止调查,应该也发出了召还命令。或许是表示若是不回去,就要断绝援助。此时,了稔和尚想了个方法。”
那副口气简直像他熟知了稔这个人。
明明连尸体都没看见。
“小坂了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在我们面前突如其来地以尸体姿态登场。
一开始,我们听说他是个犯女色又饮酒,甚至侵占公款的破戒僧。但是后来又听说那也是一种修行的形式,那些奇行并非单纯率性妄为的自甘堕落,而我也逐渐开始这么相信。就连那个桑田常信,最后都说出认同小坂的发言,说小坂了稔是想要打破什么。
我将他的一切行动解释为他想要跳脱藩篱的一种意志表现。
但是现在又说这个了稔为了使明慧寺存续下去,做出形同诈欺的行为来。
我混乱了。
一一是不想离开吗?
仁如开口道:“是的。援助的各寺院的联络窗口,似乎集中在小坂师父一个人身上。因为这里交通不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然后,贫僧调查自然保护团体之后,在发起人当中发现了小坂师父的名字。”
“那果然还是有诈欺的要素啊,京极堂。你说问题不在这里,可是,那个团体难道不是个空壳的幽灵团体吗?”
“不,这个团体实际上存在。它创立于昭和十五年,会员人数超过三十名,现在依然细水长流地活动着。”
“但是仁如师父,我们当然无从得知那个团体作为一个组织是否确实在运作,但是将捐赠给团体名义的金钱转用在维持寺院经营上,这……不算是侵占吗?”
“并不是这样的,关口先生。调查之后,贫僧发现应该是默默无闻的明慧寺,竟然被列为那个团体的保护对象,因此这完全不算是欺骗。”
“高招。”京极堂佩服地说,“宗教团体小额捐款给环境保护团体,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即便被发现,也不会有任何人起疑。但是要从头建立起这样的架构,相当困难。与各教团的交涉不但费时,而且费力。然而了稔和尚却轻而易举地办到了。可是这种妙招在社会混乱时期虽然有效,但一待时局安定下来,也会失去效力,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破绽。那么,仁如师父,你为了确认事实而前往明慧寺,是吧?”
“是的,首先我寄出了书简,约是在去年十一月左右吧。贫僧留宿于京都,等待回信,然而终究没有等到回复,于是决心拜访,在十二月寄出将前往拜会的书信,之后行经越后'注',在那里过了年,于前几日……约四天前拜访。”
“四天前……”
那天早上,从汤本车站方向走过来的僧侣。
那么,那名僧侣就是仁如喽?
实在难以想像还会有另一个云水。
我问道:“仁如师父,你在四日前的早上,是不是从那边的汤本车站,沿着旧街道那个……走过去?”
“是的,贫僧是从奥汤本方向登上明慧寺的。信上的住址是大平台,原本应该要从大平台过去才对……”
从奥汤本方向也能够去到明慧寺一一饭洼女士也这么说过,看样子是事实。
“但是从地图上来看,奥汤本方向的直线距离比较近。不过那边的坡度较为陡峭。即使是修行僧,也无法轻易爬上去。贫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抵达了。可是……”
“小坂却不在。”
他失踪……不,死了。
“是的。根据慈行师父的说明,小坂师父外出了。归来的时日也不明,于是贫僧说明来意,请寺方允许贫僧等到翌日上午,然而小坂师父却迟迟未归.贫僧便禀明日后再度来访之意,告辞下山了。这次是穿过大平台下山,只是……”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与敦子和鸟口擦身而过吧。
“直到今早遭到拘留,从警官口中听闻,贫僧完全没想到了稔师父竟会遭到杀害。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仁如陈述着非常制式的感想。
总觉得这个青年模范过头了。
京极堂冷淡地开口:“还有一个人被杀了。”
“似乎……如此呢。”
“你也被怀疑了,仁如师父。”
“是的,贫僧被捕了。”
“你在这里被拘留,或许反倒是幸运的。如果你不见踪影的话,可能会招来更多怀疑,搞不好会被通缉的。”
“是这样吗?”
注:日本古国名,为现今新潟县的大部分。
“当然了。目前的胶着状态继续下去的话,你会成为警方上好的目标。尽快表明自身清白才是明智之举。话说回来,你为何会在笹原隐居老爷那里?”
“是的。贫僧不知该如何是好,在汤本逗留了三日左右,却在住宿处偶然听见了笹原先生的名字,所以……”
“哦?你怎么会知道笹原老爷的事?”
“贫僧在京都查到了原本土地地主企业的联络方法……”
“是从哪家企业听到的?”
“嗯,那是一家大阪的公司,贫僧联络了那里。虽然得以晤面,但买卖土地已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中隔战争,连公司名称也变了,没办法获知详细的情形。不过有地图留下,贫僧得知笹原先生买下了一半的土地这件事。尽管知道了此事,却不知道笹原先生的住址或任何数据,进退维谷。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原来如此,笹原老爷在这一带似乎相当有名。就算在这里听到他的名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是的。贫僧询问旅馆人员,发现那似乎正是贫僧寻找之人,于是便想前往拜访看看。僧侣总是习惯早起,所以虽然觉得可能早了些,却还是前往一探究竟。那个时候,贫僧是想先确定一下所在,下午再正式拜访,却不知怎么个阴错阳差,就……”
仁如环顾房间,京极堂苦笑。
“听刑警说,他们已经联络这一带的人家,要提防可疑的和尚。这里的派出所警官是个很认真的人,特别嘱咐只有老人家,而且住处远离聚落的笹原老爷家要格外小心注意。对于女佣来说,她可能是以为有杀人魔找上门了吧。”
“贫僧第一次把人吓得尖叫出声。”
“平常很难得有这种经验吧,不过这位关口倒是经常尖叫。话说回来,警方说你的证词很暧昧,但依我听来,你的发言十分清楚明了呀。”
“警方询问贫僧与笹原先生的关系,于是我说明了这复杂的情况,如此而已。”
我也认为仁如的回答非常有条理。只是对于不知原委的人来说,或许会听得一头雾水吧。不管再怎么有条不紊,无论从哪里开始说起,都一定相当难以理解。想必两三下就超过派出所警官的理解能力了。
京极堂露出更加伤脑筋的模样说:“可是这下子麻烦了呢。虽然幸运地见到了你……不过这种情况究竟会怎么样呢?最近法律有诸多变更或新制定的条文,我也不太清楚。还是该去请教增冈先生?”
“请教律师?我真不懂你何必这么伤脑筋呢,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们理由了吧?”
“那不是该在这里说的事吧?这里是派出所啊,关口。这里的警官先生人这么好,而且多亏了石井警部的疏通安排,我们才有可能在这么温暖的客厅里悠闲地谈话,平常可是没办法这样的。对了,仁如师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你被吩咐怎么做?”
“不知道呢,若不是现在这种状况,贫僧预定返回镰仓,拜会贯首之后,再前往底仓等处,但这也……”
“办不到了吧。最短两三天,最糟糕的情况,在事件解决之前都会被拘留在这里呢……饭洼小姐?”
“啊,是。”
饭洼变得茫然若失。
“我想你应该想和师父单独谈谈……还是我多虑了?”
“这……可以吗?”
“很简单,只要我和关口离开就行了。我的事已经办妥了,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帮你拖延时间。只是那样的话,无论这位仁如师父是不是杀人犯,你要是做出帮助他逃亡的事来,我们都会被蒙上不白之冤,请千万别这么做……啊,要是仁如师父真的是凶手,那么你就危险了。不过这一点应该不要紧吧,仁如师父?”
仁如露出健康的笑容,说:“不必担心。”
这笑容健全得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