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林"别墅疑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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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经历那么可怕吗,亲爱的威奇?”夏娃问。
威奇的眼睛似乎在望着遥远的地方:“我不记得了,真的。你知道,我当时还只是个孩子,弄不明白。我当时还没有力量。”
“什么力量?”亨利·麦里维尔厉声问道。
“当然是指超脱啦。”威奇说。
汽车行驶在山楂树丛中的小路上,阳光和尘土混合在一起暖烘烘地。汽车在驶过一个浅沟时颠簸了一下,车上的陶器发出格格声响。
“噢,我明白了。”亨利·麦里维尔语调平淡地说,“姑娘,你超脱之后去哪儿呢?”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从一个小门里。你不会明白的。噢,你们真是些凡夫俗子!”威奇感叹地说。然后她情绪突变。她身子前倾,诱人的体香飘向比尔·塞奇,“你不想让我失踪,是吧,比尔?”
“除非,”比尔大献殷勤地说,“你答应立即再回来。”
“噢,我不能不那样做。”威奇又向后仰过去,浑身发抖,“力量还不够强大,尽管是这样,象我这样的可怜虫也能教训你的。看那儿!”她指向前方。
小路变宽了,左面是一大片朦朦胧胧、引人幻想的树林,被称为妖怪林;右面是一片私人土地,但已是一片荒芜,中间有一小块湖泊。别墅坐落在林中一片空地上,前面横长着一排山毛榉,挡住了延伸过来的小路。其实别墅不过是一幢用粗糙的石头和石板瓦盖起来的平房。因为没有车道,比尔把车停在路旁。
“这里怪冷清的,是吧?”亨利·麦里维尔问。他的声音在静静倾泻的阳光中显得很刺耳。
“噢,是的!”威奇低声说。她跳下汽车,裙子让风鼓了起来,“所以,在我小的时候。他们才能来把我领走。”
“他们?
“亲爱的亨利爵士!我还需要解释吗?”然后威奇看着比尔,“房子弄成这个样子,”她说,“这要怪我。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了。里面有一个现代化的洗澡间,我很高兴告诉你们。当然,只有煤油灯。但是,以后,”她脸上闪过梦幻般的微笑,“就不需要灯了,不是吗?除非——”
“你是说,”比尔说,他正从车里拿出一只黑色皮箱子,“除非你再次失踪?”
“是的,比尔。向我保证,到时候你可不要害怕。”
年轻人大声地发着誓。但被亨利·麦里维尔爵士制止了。他严肃地说,他不喜欢这种渎神的话。夏娃·德雷顿默默地呆在一旁。
“那么,”威奇满怀希望地说,“我们还是把它忘掉吧,好吗?我们笑呀、跳呀、唱呀,就好象我们是一群孩子!况且,我们的客人现在想必一定都饿坏了吧?”
于是,大家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坐下来开始野餐。
亨利·麦里维尔——如果一定要说实话的话——吃得倒是蛮高兴的。他没有直接坐在坡地上,而是拉出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到遮光的门廊下。大家的言谈举止都显得很不自然,但是没有发生争吵。只是到了后来,当收拾完桌子,东西都搬进屋里,空瓶子都扔掉之后,危险才悄悄来临。
威奇从门廊下面拽出两把半朽的躺椅,放在草地上。这是给夏娃和亨利·麦里维尔准备的;而威奇则领着比尔·塞奇去看她没具体说清楚的一些很有名的李子树。
夏娃坐下但没吱声。亨利·麦里维尔坐在她对面,嘴里抽着一支黑色雪茄。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知道,”他把雪茄从嘴里拿下来,“你很有教养。”
“是的。”夏娃笑了,“不是吗?”
“你很熟悉亚当斯这姑娘吗?”
“我是她的第一个堂妹,”夏娃简单地回答说,“既然她父母去世了,我就是她唯一的亲戚了。我对她非常了解。”
草场那面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他们在谈论着野草莓。夏娃的金发和白嫩的肤色与昏暗地妖怪林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双拳紧握,放在膝上。
“您知道,亨利爵士。”她犹豫不决地说,“我邀您来还有一个目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是个老头子啦,”亨利·麦里维尔使劲拍着胸脯说,“你尽管告诉我好了。
“夏娃,亲爱的!”威奇从高低不平的草场那面叫喊着,“嗳!夏娃!”
“什么事,亲爱的?”
“我才想起来,”威奇喊道,“我还没带比尔在别墅转转呢!如果我把他从你身边带走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亲爱的!当然不会。”
亨利·麦里维尔面朝平房坐着,所以他能看见威奇和比尔走进去。当她微笑着随手关上门时,他看见了她那急不可待的表情。夏娃甚至连头都没回。夕阳西斜,太阳的余辉透过别墅后面茂密的妖怪树的缝隙射过来。
“我不能让她跟他在一起!”夏娃突然叫喊道,“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姑娘,她想要他吗?说得更确切一些,他想要她吗?”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夏娃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不,将来也永远不。”
亨利·麦里维尔一动不动,嘴里吐着烟儿。
“威奇是个骗子,”夏娃说,“这听起来是不是太恶毒了?”
“那倒说不上。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我有耐心。”夏娃说,她的那双蓝眼睛凝视着,“我非常、非常有耐心。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等上几年。比尔现在挣钱不多,我又一贫如洗。但是比尔那随遇而安的性格下面隐藏着无穷的智慧。他一定要有个合适的姑娘帮助他。要是……”
“要是那个精明的小妖怪不去纠缠他的话,是吗?”
“威奇对她见到的所有男人都那样,”夏娃说,“所以她一直没结婚,她说她要让自己的灵魂自由,以便去跟别的灵魂交谈。这个神秘主义者——”然后,夏娃滔滔不绝地讲起亚当斯一家来,仿佛她从前从来就没有说过话似的。天色渐晚,威奇·亚当斯——一个总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小姑娘,她叔叔和她婶婶,仿佛就在夏娃的眼前移动。
“当然,她‘失踪’的时候,我还太小,不记得她。但是后来我认识了她!我想……”
“什么?”
“当时我想,要是能把你请来的话,”夏娃说,“她会耍些鬼把戏来显示一下自己。这样,你就可以揭穿她。那么,比尔就会看清楚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骗子。可是现在没有指望了!没有指望了!”
“喂,”亨利·麦里维尔说,他已经开始抽第三支烟了。他坐起来,“这么小个平房,他们进去这么长时间,你不觉得奇怪?”
夏娃突然从梦幻中惊醒,瞪着眼睛看他。她一下子站起来。可以看出她现在脑子里想得不是失踪这件事。
“请原谅我离开一会儿。”她说。
夏娃匆匆朝别墅走去。她走进门廊,打开前门。亨利·麦里维尔听见她的脚步声跑进小走廊里。然后她又出来,关上前门,回到亨利·麦里维尔身边。
“所有的门都关着呢。”她大声说,“我想我真不该去打搅他们。”
“别激动,姑娘!
“他们的事,我根本不感兴趣。”夏娃说着,眼里流出泪水,“不管他们了,我们自己开车回去好吗?”
亨利·麦里维尔扔掉雪茄,站起身抓住她的肩膀,“我是个老头子哩,”他说,眼睛斜视着,活象个吃人的妖魔,“你能听我说吗?”
“不!”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亨利·麦里维尔说,“我知道,那小伙子对待威奇·亚当斯,就跟我对待她一样。他吓坏了,姑娘,他吓坏了。”他的脸上出现怀疑、拿不定主意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天啊!我不知道!可是……”
“喂!”比尔·塞奇的声音。这声音不是从别墅方向传来的。
他们三面都是妖怪林。天色朦朦胧胧。北面传来叫喊声,随后是嘭嘭地脚步声。比尔表情痛苦地看着他们。他的头、运动衫、法兰绒裤子给弄得狼狈不堪。
“这儿有给她弄的三个枯萎的草莓果。”他伸出手说,“三个。这可是——请原谅——一个来小时辛勤劳动的全部收获呀。我可是一个也没吃。”
夏娃·德雷顿的嘴动了动没吱声。过一会儿,她才说:“这么说,你这么长时间没……没在别墅?”
“在别墅里?”比尔朝那面扫了一眼,”我在那里只呆了大约五分钟。她尽是女人的怪念头。她叫我从那片被她称为‘森林’的树林里弄几个野草莓果给她吃。”
“等等,孩子!”亨利·麦里维尔大声说,“你没从那前门出来,她也没有。”
“没有!我是从后门出来的!后门正对着树林。”
“是的。后来呢,”
“嗯,我去找这些他妈的——”
“不,不!我是问她呢?”
“威奇?她在里面把后门拴上了。我记得她还站在窗户玻璃那儿朝我咧嘴笑呢。她——”比尔突然不说了,他的眼睛瞪大了,然后又闭小了,仿佛受到一个念头的冲击。
他们三个人转身望着别墅。
“对了,”比尔使劲清了一下嗓子,“对了,你们后来见到威奇了吗?”
“没有。”
“这不可能——”
“这可能的,孩子。”亨利·麦里维尔说,“我们最好到那里去看看。”
他们急急忙忙走进门廊。日落之后地上升起阵阵热浪和潮湿的芳香。半小时后天会完全黑下来。比尔·塞奇推开前门,喊着威奇的名字,这喊声好象穿透了所有的房间,在整个别墅回荡。走进别墅,他们感到一阵阵闷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那儿的窗户有好几个月没有打开了。房间里面没有人回答。
“进去看看,”亨利·麦里维尔大声说道,“别喊叫了。”这位大师十分紧张,“我敢肯定她没从前门出去,但是我们现在要保证不让任何人溜掉。”
他跌跌撞撞地拉过他们在门廊前用过的桌椅,把前门拴上。他们来到一条狭窄的走廊里,这儿曾经很漂亮,镶木地板,松木板墙,走廊一直通到后门,门上镶着玻璃。亨利·麦里维尔蹒跚地往前走。他检查了那扇门,发现锁着呢,跟比尔说过的一样。
妖怪林越来越黑。
他们三人一起搜查别墅。别墅不大,在走廊一侧有两间大屋子,另一侧有两间小的,还有卧室和厨房。亨利·麦里维尔仔细搜查每一处可以藏身之地。屋子里尘土飞扬。所有的窗户都从里面挂上了。烟囱道太窄,人根本钻不进去——威奇·亚当斯没在那儿。
“噢,天哪!”亨利爵士小声说。
连亨利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们聚到一起,都来到洗澡间。门是开着的,一个小龙头正在不紧不慢地滴着水,一点余辉从毫无光泽的窗户玻璃射进来,照在三个仿佛是游魂的脸上。
“比尔,”夏娃声音颤抖地说,“这是欺骗。噢,我多么希望她出来啊!这是欺骗。”
“她在哪儿呢?”
“亨利爵士可以告诉我们!是吧,亨利爵士?”
“嗯,这个嘛……”大人物低声说。亨利·麦里维尔的巴拿马帽上有一个大黑手印,那是他检查完烟囱后抹上的。帽子下面,他那双眼睛怒目而视。
“孩子,”他对比尔说,“关于这套把戏,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当你去采野草莓的时候,你敢保证威奇·亚当斯没跟你一起去吗?”
“上帝作证,她没有去。”比尔回答说,语气激动而诚实,“再者说,她怎么可能呢?你看后门是拴好的!”
亨利·麦里维尔又在帽子上按出两个黑手印来。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耷拉着脑袋,向狭窄的走廊里走了两三步。他的脚差一点儿踩上什么东西。他拾起来一看,是一张很大的方形防水薄油布,有一个角参差不齐。
“您找到什么了吗?”比尔紧张地问。
“没有,我是说没找到什么有用处的东西。等一等!”
走廊里端的左边是威奇·亚当斯小时候的卧室,她是在那儿失踪的。亨利·麦里维尔虽然刚才已经检查过一遍了,可他还是打开了门。
妖怪林几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隐约可以看到二十年前这间屋子的情形:屋子是用荷叶花修饰,窗帘镶着花边,红木家具擦得象镜子一样锃亮,在用白纸裱的墙上反光。亨利·麦里维尔似乎对窗户特别感兴趣。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窗框。他到处都摸遍了,甚至吃力地爬上一把椅子去摸窗框的顶端。他从比尔那里借来一盒火柴。划着后,火柴的火苗刺激着人的每一根神经。
“亨利爵士,”比尔说了十多遍,“她在哪儿?”
“孩子,”亨利·麦里维尔沮丧地说,“我不知道。”
“我们离开这儿吧,”夏娃突然小声喊起来,“我知——知道这是个骗局;我知道威奇是个骗子!我们还是走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走吧!”
“其实,”比尔清清嗓子,“我同意。无论如何,我们在明天上午之前是不会找到威奇的。”
“噢,怎么不会。”威奇的低语声从外面的黑暗中飘进来。
——夏娃尖叫一声——他们点着一盏灯——但是那儿没人。
必须承认的是,他们从别墅离开时的样子可不那么体面。他们是如何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二脚,东倒西歪地穿过草场;如何把毯子和装野餐的大筐堆放到车里;如何好不容易才找到大路。这些最好就不在这里—一描述了。
第三章
亨利·麦里维尔爵士从此对这件事嗤之以鼻——“感觉有点儿傻呼呼的,不过如此”——毫无疑问,他没有勇气再提及此事了。但是他感到担心,非常担心。这从后面发生的事情中我们可以发现,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亨利·麦里维尔到克莱里奇家适当吃了点夜宵之后,回到布鲁克大街自己的公寓睡觉。早晨三点钟,即便是夏天,天也就刚蒙蒙亮,他身边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恶梦中惊醒。他在电话中听到的声音使他血压升高,头晕目眩。
“亲爱的亨利爵士!”一个熟悉的、妖精般的声音低吟道。
亨利·麦里维尔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他感到无比恼怒和暴躁。他打开旁边的灯,仔细戴好眼镜,不失身份地冲着电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