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真保裕一-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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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便衣可能就追来了。”
“你是——”
他好像记起我的面孔了,一惊之下,越发犹豫起来。
“听着,快上来。喂,还磨蹭什么呢?”
小路尽头传来了皮鞋声。饭田好像这才下定决心,脚猛一蹬柏油路。脸上神情好像终于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我一拉他的手,把他让到车后座上。
“走吧,黑田。”
我边对司机发话边伸过手去,关上了车门。同时,我的手插进他的防寒茄克的内侧兜里。但是,饭田一门心思都在路那头,对此一点儿都没留意。
一阵低低的马达声响后,奔驰开始慢慢地向前滑行起来。
后视镜里,小路的路口越来越小了,终于,有两个男人的身影出现了。饭田见此,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
“真的好险哪。这一带好像最近便衣比较多呀,买卖不太好做吧?”
“对不起,你是哪个帮的……”
饭田语调真是柔弱,好像是初来乍到的乡巴佬一样。
“哪儿的话,上次我不是告诉你,我只是个推销员而已。”
“可是,为什么你今天会在这儿……”
“黑田,大路上可能已经紧急戒备起来了。”
我避开饭田的话对司机说道。黑田轻轻点了下头。
“明白了。我走小道。”
“放心吧,这一带的小道黑田可是熟悉得很,连下水井盖的数目都一清二楚,决不会撞到警察手上的。”
饭田眼睛里交织着惶恐、吃惊与好奇。
“我该怎么感谢你才……”
“你也该小心点为妙。最近,这一带便衣突然多起来了。上野和代代木早就被监视起来,新宿和池袋更不用说了,就连六本木也有些小鬼在那儿碍眼。最近啊,是很难安安稳稳坐下来干点买卖了。”
“这么说,你也……”
我把搁在脚边的小公文箱拿起来,放在膝盖上,微微打开一条缝,把手伸进去,从里边取出个做昆虫标本用的小型的采集瓶,它比烟稍粗一些,瓶口用软木塞堵着。
饭田咽了口唾沫。这可不是一般的批发兴奋剂什么的,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就是我推销的货。”
饭田接过手,拔掉软木塞,小手指伸进去,挖了些白粉出来,又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搓了搓,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随后,他张开口,神情就像一个在念咒语的巫师一样。
“……可卡因,对吧?”
“我干这行,就快两个年头了。现在,成交额一个劲儿地成倍增长,看来市场还可以再拓宽。你那边呢,干得怎么样?”
“啊,这个……我吗……”
饭田含含混混,吞吞吐吐。
“也是啊。看你刚才在这种小街区里让便衣追得那么辛苦。我也是得到消息说这一带最近被便衣盯上了,所以就想过来看看是哪个警署的家伙们,没想到竟然碰上你老兄在那儿自投罗网。”
“消息都传出来了吗。”
“你,跟黑帮有关系吧?”
饭田不知是该轻松地点头承认的好,还是摇头否认的好,最后他的脑袋生硬地上下点了点。
“不,我不是问你是哪个帮的。我已经不打算弄清你的来历了。”
“已经……?”
“对。但是,帮派买卖现在可是过时了呀,饭田先生。”
“你怎么会知道我叫……?”
饭田吃了一惊。我把刚才从他怀里摸来的皮夹举到他的鼻子底下。
饭田双手上下摸了摸胸前,模样活脱脱一个在那儿大叫大嚷的大猩猩。他猛然醒悟过来,一把夺过钱包去。
“一切都是上情下达,把从上边下来的货按上边定好的价去卖。不过,鼓了腰包的还是上头,真正干实事的往往就被一脚踢开了。”
许是正中自己的心事了,饭田本来还想察看一下钱包的,此时他的脸上充满了苦涩。
“而且,由于上头的人尽是头脑守旧的家伙,眼睛只盯着那些反黑组的警察,根本不理会别的岗位的警察。其实如果不嫌麻烦的话,今天这消息应该能弄到的。一定是上头的人一开始就想,反正被逮着的只是些小角色而已,对吧?”
饭田刚要说些什么,我没给他机会,自己连珠炮似地继续说道,
“大店法保护零售商已经是上个世纪的旧话了。帮派买卖不仅经营不灵活,而且还容易产生分配不均。即使他们煽动你说干上个五六年,就会腰缠万贯,但在暴对法(暴力团对策法)日益严格的今天,这种说法根本没有保证,更重要的是,将自己宝贵的青春岁月在狱中徒然度过,这只能是虚度光阴。像这种石器时代的过时的做法,我们年轻人决不能照搬过来。——今后啊,饭田先生,是以函售和个人进口代理业为代表的邮寄买卖的时代。没有了中间商,消费者也很高兴,代理店也可以充分保障自己的利益。您明白了吗?”
在我说这段话的时候,饭田脸上明显没有了戒备之色。
他一个劲儿地困惑地眨着眼睛。
“不不,我这并不是向你夸耀什么代理商宣言,所以请你放宽心。这就像棒球队中被选拔上的人,能在队里打第四号击球手就再好不过了。我这只是作为一般论调胡侃两句而已。总之,帮派买卖已经过时了呀。”
“但是,那么做了,如果被本地的家伙们知道了——”
“饭田先生,这你可就不对了。你连干买卖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要知道,利益这东西,它总是躲在危险的背后——黑田,把饭田先生送到就近的车站。”
“明白了。”
饭田仍然很纳闷地看着我,仿佛被狐狸迷住了似的。
“咱们两个,所走的路多少有些不同,不过,只要能达到心里的目标就再好不过了。”
“那个——”
“什么事?”
“我能否请教一下尊姓大名。”
我又把小公文箱开了一条缝,从里边取出一张名片。
“我姓洞口。——当然,这是个假姓。”
饭田接过我那张只写有洞口慎吾这个名字和手机号码的名片,轻轻点了下头。
“今天这事我先在这儿谢谢您了。”
语调听上去很是客套,到底是黑帮人物。说法又有些拐弯抹角,好像要守住个人的傲气似的。
“不,不值一谢。十年修得同船渡嘛。你今后也要好好注意才是。”
“干咱们这一行的,当然要先看清楚周围的情形了。但是,最近,这种事老也不断……”
饭田用手挠了挠头,一脸的难色。
“老是不断?”
“对。唉,真背运。”
“就是运气啊。”
我这么干脆地一说,饭田猛地晃了下肩,在对面驶来的车灯的照握下,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您的意思是……”
“我上个月跟你碰过头的上野公园也是,好像自从您利用那儿起,就有便衣频频出现。”
“怎么可能……真有这事……”
饭田嘴里这么说着,神色恍惚起来。
“我也觉得怎么可能呢。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仔细地检查一下你周围比较妥当。”
“不,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会有那事。我都是用手机进行联络的,也很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有时候人家会在你屋里或车上安窃听器什么的。”
“你说有谁会干这事。要是有人觉得我很可疑,那他何必安什么窃听器呢,直接去警局告发我不更好。”
听了我那让他意想不到的话,他那原来在别人面前收敛起来的恶劣的品性,马上就露出头来。
“你别激动。我也只不过是说有这个可能性。而且,也许他们安窃听器并非就是冲着你来的。大概是想通过你,引出你上头的大哥来呢。”
奔驰开到了南千住的车站前面。饭田神不守舍地打开门。
“还是好好检查一下你周围吧。”
饭田思索着点点头。
“啊,对了——”
我又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饭田。
“咱俩既是同行又年龄相仿,所以今天我才多聊了两句。关于我的事,请对您的伙伴保密。”
“好,我绝不会说的。”
饭田立即说道。给人的感觉根本是在轻言易诺。
“因为你们做的那买卖,净是些为了钱连亲爹都能出卖的家伙们。要是毁了我的买卖那可不行。到时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别说得这么可怕嘛。”
我一把拉住看上去已经完全放宽心的饭田的手腕,把他拉到座位边上,在他耳边轻轻耳语道:
“到时候,我会把你——杀了的。”
饭田就像冻住了一般,呆若木鸡。我松开他的手,与此同时,奔驰无声地驶离车站前。
“啊呀,越发像个男子汉了嘛。”
正式出院了的阿宏,用手摸着自己那张崭新的面孔,出现在与我约好见面的地方。他满面通红,那不是因为被初秋的凉风吹拂的缘故,而是像刚换上新衣时内心所产生的那种喜洋洋的感觉所引起的吧。我刚换上新面孔时,明明没有谁注意我,也仍然很在意他人的眼光。
原来的模样还依稀可见,但是,下巴的轮廓线更细长了,少了许多严肃。眼睛也弄大了,看上去很自然,蒜头鼻子也整得简洁而流畅。尽管如此,乌鸦就是乌鸦,虽然已经竭尽全力打扮过了,但总觉得还有那么点儿土不拉唧的,可以说就像一个农村长大的城市男孩。阿宏好像很满意似的,一取下绷带,半夜里就兴冲冲地给我打来电话。
“哎呀呀。”
我强忍住苦笑的冲动,仔细查看着阿宏的眼睛。
“真是的,是不是手术刀滑了一下,角膜上有伤呢。”
“真的吗?”
“喂,才整这么点儿,看上去就像个美男子了。你原来长得也太惨了点吧?”
阿宏一句话没说,给我一拳,我慌忙避开,赶紧走向违章停着的小货车。那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旧车。
“照我们先前约好的,赶紧开始干力气活吧。”
“你终于要告诉我该干什么了。就算让我去抢银行,我也有这思想准备。”
“早说过了,是单纯的力气活,不需要有什么思想准备。需要的,是两把铁锹。”
“铁锹?”
“对。咱们要去挖墓寻宝了。”
五年没来爱鹰山了。
林间小道跟以前一样,仍是那条铺满了碎石的小路。入口附近种植的杉树、松树等,多数都枯萎了,这许是最近酸雨盛行的缘故吧。五年前长满杂树的高坡,现在已变成宅基地,住家都建到了山麓里了。
“嗬,那个老爷子,就是在这座山那里秘密栽培了黄瑞香是吗?”
阿宏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杉树林,感叹道:
“我用那些树进行了嫁接,现在,已经在丹泽山中大规模培植成功了。”
“也是,到这里是远了点。”
而且,爱鹰山里,还有我永远挥也挥不去的往事。
“据说用来做纸币的原料,长到第四个年头的是最合适的。到了冬天,把它们砍伐了,剥去皮用。我在丹泽山里种的,正好都是第四个年头上的。很是壮观呐,我那片黄瑞香林,让人看了觉得每棵树上都吊满了假钞,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做成假钞,大概能有多少钱?”
“造纸目前还处在研究阶段。不过,粗略计算的话,差不多有那么五亿吧。”
“有五亿多嘛。”
阿宏好像在跟映在车窗上的自己的那张新脸对话。
“咱们这种穷光蛋,竟然也能将五亿这么多的让人眼花缭乱的钱放在嘴边了。也是,该咱们发一笔了,对吧。”
“别太性急了。造纸方面,需要攻克的难关,多得堆成山哪。”
“可咱们今天还不是去砍伐的吧?”
“对。咱们是去把印刷机挖掘出来。”
小路的左边,出现了那棵熟悉的桂花树。我把小货车停在它前面。随后,我们就拎着快餐店买来的午餐汉堡和铁锹下了车。
通向那块黄瑞香地的那条羊肠小路,上面长满了杂草,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辨清。我俩循着小路,在树叶开始变黄的树林间向前走去。
五年前——
在东名高速路边的堤坝上和老头一起中弹后,我好不容易一个人上了准备好的那辆车,从东建兴业那帮家伙们手中逃掉了。子弹从我的右肩肉里穿了过去,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我拖着因失血过多而几欲昏倒的身体,深夜钻进位于静冈边上的一家诊所,自己动手边翻看着治疗手册,边用药对右肩进行了包扎处理。
足足有三天我没能动弹。每天始终安静地躺在车里,用偷来的点滴补充营养。第四天才出去买了必吃的。真正能自由活动,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我先去了存放凹版印刷机的搬运公司,掏光了剩余的钱,把它取了出来。考虑到将来,我还需要新户籍,黄瑞香也需要增加培植,假钞制造研究也必须由我一个人来干了。所以,使用凹版印刷机,还早着呢。
于是,我就选择了爱鹰山把它先埋起来。既然是老头慧眼选中的黄瑞香的秘密栽培基地,自然就应该很少有人来造访。如果在那附近挖个洞埋了的话,不用担心有人会发现它。等到不久的将来时机来临时一切准备都已就绪,要向那帮家伙们复仇之时——就像当代文物史料储放器一样,将它连同对老头的回忆一起再挖出来就行了。我是这么考虑的。我们一边往前走,我就一边把过去的事告诉给了阿宏,他仰望秋空叹息道:
“我呀,也想从老爷子那里,亲耳听听造假钞的故事啊。”
造假钞很少有很成功的,而且还时常跟悲惨的结局连在一起。尽管如此,老爷子常常像孩子似的两眼放着光,讲给我听他们是如何如何造假钞的。我想,等我上了年纪后,希望我也能有他脸上的那种神情。
“既然是埋在土里,你当然也采取了相应的防雨措施了吧。”
“你是在跟谁说话呢,真锅?”
“噢,真是抱歉,这当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哇。”
“转动的地方都上了润滑油,还用两层防水苫布包裹了。只要不发生大地震,山不塌的话,就绝对没事儿。”
好久不来了,我都找不到从羊肠小路进那片小树林的地方了。我在树丛中转了好几圈,总算找到了那棵做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