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蠕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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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凡事都听蝶的三郎就又一次失去了了解她内心秘密的良机,不情愿地接
受了她的提议。很快,他们又像平时那样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两人在池沼边的草
地上,互相追逐奔跑。蝶一到在地上,三郎就顺势倒下去,像小狗一般躺着戏耍。
“如果我逮住你,作为惩罚,要让我亲一口。”
三郎提出了这个建议。
不久,捉迷藏的游戏又变为这鬼游戏。
“好了没有?”“还没有!”他们孩子般相互叫着。这种叫声回荡在森林里,
久久不散。这次轮到三郎扮鬼。不知不觉,他们已离开了池沼,来到了密林深处。
那里到处是隐身之地,藏身之所。三郎将脸贴在一棵大树上,等蝶躲好。
“好了没有?”
“还没有。”
远处传来蝶的声音。
“好了没有?”
“还没有。”
蝶每次藏身都很花时间。
“好了没有?”
这次没有回应了。三郎等不及了,离开大树干。朝着刚刚蝶发出叫声的方位走
去。他绕开紧紧缠扭在一起的大树,画着曲线走。山野中的傍晚来得太早,不经意
间,天色已灰暗下来,而那幽暗的森林又增添了几分暮色。他希望蝶会马上“哇”
地大叫一声,从某个阴暗角落里跳了出来。一边想着,一边胡乱走着。但是他费尽
心思找寻了半天也未看到蝶。说不定在那树干后,在那草丛中,上次镜中出现的那
张脸正等待着他靠近。
一下子,三郎站住不动了。定睛一看,前方的薄暮中,似乎蠕动着什么。
“蝶蝶……”
三郎不禁大叫起来。但那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听到人的脚步声,爬动着
的大癞蛤蟆。即便看清楚了,三郎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眼前不时闪动着那张令人毛
骨悚然的脸。
“喂!蝶……”
他大声地叫着,发疯似的在密林中狂奔。
“喂!蝶……”
他拼命地叫着,然而答复他的仅仅是让人心悸的回声。
蝶究竟躲在何处。如此大声叫喊也不见回应,岂不是有点奇怪?三郎在害怕之
中又加上了难以言表的担心。他一边继续嘶哑地扯着嗓门叫喊着蝶的名字,一边不
知所措地到处乱跑。他已经在同一个地方转了两三圈了。
过了一会,三郎找累了,走出了森林,站在池沼边。那一带还比较明亮。突然
间,三郎发现在其前方一百米处左右,池沼直削削的边沿处,丢弃着一个他还依稀
记得的红带子草展。三郎不由地又看了一眼,池沼边沿处,有一块草皮已经剥落掉,
地面上有谁滑落过的痕迹。三郎立刻跑了过去。
“蝶,蝶……”
他无意义地叫着恋人的名字。自然,没有任何回应。池沼像聋哑人一般沉寂着。
从岸上往下看,在那积淀的黑水上,另一只草展孤零零地漂浮着,还没沉下去。
作者:地獄の風景2007…8…8 15:57 回复此发言
11 回复:在黑暗中蠕动 '日' 江户川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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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崎三郎呆呆地望着那孤零零漂浮在池沼表面的蝶的草展。他还未明白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他甚至天真地想到,说不定从那沉淀的水底,蝶的红带子很快就会漂
浮上来,随后,她那湿乎乎的笑脸也会一并浮现出来。
但是不管如何等待,暮色下,那池沼表面如凝固般纹丝不动。三郎觉得脑中有
一个念头以不可遏止之势涌上来。那是什么念头他却弄不明白。与其这样说,倒不
如说是三郎不愿那样想。他依旧在池沼旁踉踉跄跄地徘徊着。
“蝶死了,没错,蝶死了。”
好不容易,三郎如恍然大悟般在心中嘟哝着。他马上脱掉衣服,准备跳入池中
救人。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不识水性的他即便脱掉衣服也没有任何意义。
蝶果真是葬身水底吗?那是她有意识的自杀,还仅仅是无意失足落水?抑或是
被谁推人水中?即便那样,她不是会游泳吗?况且,她的尸体没有浮出水面岂不是
让人费解。这说不定是蝶为了逃避其所恐惧的那个人而采取的一种策略。如果当时
三郎能冷静考虑一下的话,肯定会产生上述疑问。但当时他根本没有思量的时间。
当他稍稍镇定下来就忙不迭地跑回稻山宾馆。
接到凶讯后,宾馆内外的人们都脸色大变,以宾馆老板为首的人们铁青着脸走
出大门,附近的村里人也闻风而至。
“快点,快点,救救她!”
三郎上气不接下气,叫喊着。
可当周围的人群得知蝶是掉进池沼中时,出奇般地沉默着,仅仅彼此对视一下。
“你们怎么了?如果不快点,想救也来不及了。”
尽管三郎焦急万分,周围的人群中依旧是一片可怕的沉寂。他们相互间唧唧喳
喳地谈论着什么。
“如果我事先知道你们要去那儿,就会阻止了。”宾馆老板一付怅然若失的表
情,率先打破了沉寂。“关于那个池沼,自古以来就有传说。用这一带的人话讲,
那是个无底的池沼。那里居住着一个蛇身之怪,如果被它看中,不管你是多么会游
泳也在劫难逃。你也知道这是个迷信。但那一带给人的感觉总是阴森森的,让人心
里发慌。我一般都会提醒客人不要去那儿。可这次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们会跑到
那一带去。”
这时,周围的人群也附和起来,诉说着那池沼的种种恐怖。
在人们的记忆中,丧生于那无底池沼中的人决非两三个。并且让人迷惑不解的
是那些溺水者的尸首从未露出水面,永远地消失了。从稻山宾馆建成后算起,就有
两人丧命。一个是附近村落的年轻人,自恃力大无穷,无所畏惧,结果是自食其果,
命丧黄泉。一个是投宿宾馆的外国游客,不听众人的劝阻,去了那无底池沼,结果
是触怒了那蛇身之怪,也断命于此。
尽管众人喋喋不休,三郎根本就没心思听,恋人那在黑水中苦苦挣扎的身影不
时闪现在他的眼前,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耐烦地又一次喊叫起来。
“不管怎样,请去寻找一下。有没有擅长游泳的人,请帮帮忙,去那池沼里找
寻一下蝶。”
“那是当然。找我们肯定会去找的。但预先可以告诉你,恐怕是无济于事了。
上次,上次的上次,警察也曾雇人找过,结果是一无所获。”
宾馆老板一脸无奈,派人到附近的警察局报案。
很快,由宾馆的年轻人以及附近村落的男人们组成的搜索队便提着写有稻山宾
馆字样的灯笼,穿过黑暗笼罩下的山路,急急忙忙朝森林深处奔去。三郎走在队伍
的前列,由于心情焦急,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在大树之间,不时有弧光闪过。众
人谁都不开口,除了落叶的沙沙声,枝头鸟儿的怪叫声,一片沉寂。灯笼的火光将
巨大的人影投射在头顶上方的树叶层上。那影子晃动着,仿佛怜惜着这群可怜的人
们。
池沼已被漆般浓厚的黑暗包裹着。幽暗的灯笼之火连人的样子都分辨不清。人
们搜集枯枝。点起了篝火。熊熊的火焰燃烧着,冲破了黑暗。仔细一看,那草展还
在原处,黑夜里看去,好像很遥远。
众人死一般沉寂,呆站在池沼边。没有一个人胆敢跳进这黑夜里的无底池沼中
去搜寻那可怜死者的尸首。三郎焦躁烦闷地在池沼边来回踱着。
作者:地獄の風景2007…8…8 15:5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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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搜寻最终无功而返。警察局的警官们赶了过来,乘着连夜赶制的竹筏子
在池沼上反复查找着。但整整一晚,白费力气,一无所获。第二天,他们又做了潜
水镜,再度寻找,依然是一无所得。看上去,蝶是永远地消失在幽深的水底了。
“上次也曾有人溺水而亡。”警官仿佛是安慰三郎一样说道,“与这次一样,
上一回我们也竭尽全力,但尸体终究没有找到。这一带的人似乎相信一个奇异的传
说。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怪物。我认为是由于池沼里的水藻引起的。你如果带上潜
水镜下去看一下就会明白。一直到池沼底部密密麻麻地生长着水藻。人一旦掉下去,
就会陷在里面,无法再浮现出水面。”的确如此,在池沼底部可看见无边无际的水
藻像无数条蛇一样相互缠绕着。由于光线不足,幽暗混沌,让人不仅会联想到有怪
物栖身于此。蝶果真在那滑腻的黑暗世界中吗?三郎借来潜水镜,观察了一下水底
的世界。一瞬间被一种无以言表的孤寂所侵袭,感到自己也沉坠下去,与蝶一起被
那黑暗所包围。
“这样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虽说令人难过,但也没有办法了。即便发现
尸骨,她也不能死而复活。况且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请放弃吧!”
最后警官下了定论。因为她是溺水而亡,所以没有犯罪嫌疑。并且就算有疑点,
这里毕竟是穷乡僻壤,作为警察也无法深入调查下去。当然三郎还是就他和蝶的关
系接受了例行公事般的调查。当被问及蝶的身份时,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为了弄清蝶的身世,他即刻拍电报给介绍蝶与其认识的朋友,寻求协助。
总之,搜索告一段落后,警官和附近的人们又各行其事了,只有三郎一人深深
地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他将自己锁在宾馆的房间里,沉浸在无边的回忆之中。蝶
对他而言是惟一的生存支柱,失去了她,今后的路他将如何走呢?想到这,他甚至
产生了一种念头:干脆步蝶的后尘,死掉算了。
从昨天便开始的多云天气,到了正午时分,变成了蒙蒙细雨。房间里出奇地闷
热、潮湿,窗外的云雨仿佛就要逼迫过来。而三郎沉重的心情让这一切变得更加阴
郁。于是他连去洗土耳其浴的心情也消失了,躺在房间中央,茫然地望着窗外。那
时,往日蝶那娇媚的神态好像从灰色的云层间横穿而过。
突然间,不知从何方传来悲凄的摇篮曲。那声音伴着雨棚的声响,打动了他的
心房。其中一个原因是那凄美的歌声让他联想到了亡人。他不禁想瞧一瞧那唱歌之
人。可是打开窗户一看,周围毫无人踪,那声音真真切切是从宾馆内传来的。
抑或是天气的缘故,抑或是摇篮曲那奇异的悲戚音律,三郎瞬间感到战栗。并
且不知何故,那永远被困在池沼底部那无尽幽暗之中的蝶的神态,就像是童话中的
插图般出现在三郎的心中,悲凉、恐怖、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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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个人寂寞吧?”
三郎被这句话惊醒,一下子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那半开的房门间隙,露出老
板那微笑的面孔。老板把那已重复多次的吊唁之词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来
我的房间坐坐,怎么样?虽说里面乱糟糟的,但我可以陪您说说话。而且我屋子里
有珍藏的美味,尝一尝如何?您这样呆下去,只会更加消沉。”
对于三郎而言,此时老板那张满脸慰藉的表情真是烦人,但某不住他再三邀请,
心想辜负他的一番美意也不太好,便决定暂且还是去坐一坐。当他们并肩走在走廊
上时,三郎随口提起了刚才便惦念着的一件事。
“这里有带孩子的女人吗?”
“没有。现在要说客人,除了您之外,六号房间有两位,二楼有三位,总共六
人,而且都是男人。孩子是一个都没有。”
“但我刚才好像听到摇篮曲了。您有孩子吗?”
“我没有。”老板奇怪地望着三郎,“这恐怕是您听错了吧?这一带恐怕没有
人会唱着摇篮曲路过。或许是佣人们唱着相似的歌曲吧?”
但三郎还是觉得有一件事堵在心头。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能忘却那异
样的音律。
这暂且不说。很快三郎便被带到了老板的房间里,那儿的桌子上已备好食品,
对面一位先到的客人正举着酒杯。
“这位是进藤君。我的老朋友。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昨天他才到。跟他,你
不必拘束。请随便。”
老板如此这般地介绍着。
“我们刚开始喝,想让你散散心,便去叫你了。”
此时那位叫进藤的客人端坐起来,用一种无所谓的腔调表达了一下哀悼之意。
他一身打扮相当讲究,但讲话的腔调、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肤色、骨节粗大的手指都
让人觉得他不适合住这样高级的宾馆。首先,他那可怖的长相便让三郎觉得不快。
那皮肤虽说是晒黑的,却出奇的青黑,使人联想到铅的颜色。混沌、不时转动着的
瞳仁,病理性的少发,这一切都说明其上半生是漂浮不定,历经坎坷的。
话题依然是以无底的池沼以及蝶为主。宾馆老板一个人说着,而进藤只是敷衍
地应答一声。三郎则一边听着,一边陷入奇想之中。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老板喜
好的美味之物。其中的绝大多数是三郎未曾品尝过的无名之鸟、兽、昆虫等。平素
一向爱吃怪东西的三郎此时却没有一点点食欲。与这些美味相比,他从老板的讲话
中不禁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昨天蝶从零售店买完东西回来时那令人费解的举止,还有在森林中所讲
的让人心悸的话语。当时她就快要吐露真相了。如果那样就可以明白到底是什么令
她那般恐惧。但时至今日,悔之晚矣。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知道,即蝶在零售店前肯定看到什么了。说不定那就是她惊
恐不安的根源,说不定那就是跟踪她的人。而且如若再大胆发挥一下想像的话,在
森林中杀死蝶的正是那个跟踪者。
这一带是狭小的村落,如果昨天有外人来,马上就可以知道。但在这个时节,
一天会有两三个人来吗?说到外人,现在端坐于此的进藤不就是其中之一吗?一打
听,他果然是昨天傍晚时分来的。这么偶然的吻合岂不让人觉得蹊跷。更何况他那
狰狞的面相、粗鲁的言行举止,这一切都让人越想越觉得可疑。
悲痛中数日已过。三郎依旧滞留在稻山宾馆里。一则是上次拍电报打听蝶身世
之事,朋友的答复未到。更主要的是他感到蝶还在某处活着。就算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