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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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重点是在第三条和第四条。”
“也是,‘所有人都死了’正是这一体裁的精髓所在嘛。”
喜欢迪克逊。卡尔的我,对克里斯蒂、奎恩等作家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不过客观地讲,看了克里斯蒂的小说,比如《无人生还》、《罗杰疑案》、《东方快车谋杀案》等,我认为即使作品整体糟糕透顶,就凭书中那些绝妙的点子也理应给予十二分的评价。更何况,非但不糟糕,简直是精彩绝纶……。如果把同一体裁的《六死人》和《无人生还》放在一起进行比较阅读,则一目了然。
当时,人们在毫无予备知识的情况下读完《无人生还》后,经受的是一种怎样的震撼啊。“啊?所有人都死了?”这么想着——然后揭开真相——那一刻的震惊无与伦比!着实羡慕那些人啊。
“其实,说第一条和第二条是掩人耳目的条件也无何不可。”信一郎继续话题。
“在深入探讨之前,先说说‘暴风雪山庄模式’。假设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舞台中也放进十个人,那么两者有何区别呢?单纯地看,一边假设十人中有三人被害,那边另一边就是十人中有十人被害。也就是说区别在于被害人数。登场人物越少,每发生一起命案后锁定嫌疑犯的工作也就越容易。如果是六个人,一个人被害那么罪犯就在其余五人之中;第二个人被害那么罪犯就在其余四人之中……依次类推,范围越来越狭窄。不过,为了使读者无法轻易锁定罪犯,作者会在此处搞些花招,比如犯罪现场是密室、若干人有不在场证明等。正因为如此,‘暴风雪山庄模式’才得以成立。然而在‘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中,登场人物确确实实地在不断减少。而且,能够成为罪犯‘隐身蓑’的密室或不在场证明等要素均不存在。反过来,密室或不在场证明都是能够破解的,但‘死’无法破解。可能成为罪犯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获得了一种绝对无法破解、被称为‘死’的不在场证明。可以说这是两者最大的差异。我认为,第三和第四个条件,尤其是满足第四个条件是最最重要的。”
“‘没有人可能是罪犯’么……”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许是推理文学的终极主题。
“这么一想的话……”信一郎脸上浮起高深莫测的笑容。如此愉快的笑容,今晚还是第一次见到。
“泡坂妻夫的《失控的玩具》和《死者的轮舞》,也许称得上是‘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中的佳作。”
确实。当年,《无人生还》的读者们,震惊于‘所有人都死了’这一体裁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悬疑气氛,即“究竟谁是凶手?”。可惜,当代人已无法体会到那种震撼的感觉。不过我们尚能在《失控的玩具》中体味到“谁是凶手——正确地说应该是:理应是凶手的人物并不存在,那么谁能成为罪犯?”这一构思所带来的惊愕。
(注:没读过泡坂妻夫的《失控的玩具》,无法理解这段话,硬译出来更是狗屁不通,请诸位看官将就将就。)
打住打住,那些事都无所谓了——也并非真的无所谓——且说这篇《朱雀怪》究竟该归入哪一类呢?
正想问信一郎时,他已经先开口了:“这么看来,估且可把这篇笔记归为‘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此外还有两个非常有趣的地方,是其他作品所没有的。”
“有趣的……地方?”笔记内容的确很有意思,不过信一郎所说的“有趣”恐怕另有所指。
“假设由你来策划一桩‘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的犯罪,你会在哪些方面最花心思?”听着像是在说笑,可是表情却是说不出来的认真,于是我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怎么说呢,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把相关人员无一遗漏地聚集在一处。接着,由于是为了某些理由要报复这些人才把他们杀死,所以最好能让他们了解这一点。然后,在实际的杀人过程中,越往后生者的警戒心就越强,为了让后面的杀人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事先必须做好周全的打算。一时间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不愧是推理小说家,直指要害。”被信一郎如此恭维实属罕见。
“相关人员相互认识的情况下,聚集一处并非难事。反之则需要相当高的智慧。比如,《无人生还》中的手法放到现在就行不通了。如果引起了哪怕是一点点的疑惑,后面的事就会变得非常棘手。第二点,想传达复仇意念的企图在此类案件的罪犯身上体现得犹为明显,但是这也不容易做到。虽说一旦将环境封闭起来,就没有人能够逃脱,但是毫无益处地激发对方的警惕心并非上策。但是,这在推理小说中往往成为制造悬念的道具,所以作家会在此处煞费苦心地下一番工夫。然后,这第二点又与第三点相关联。”
“本来随着被害人数的增加,剩下的谋杀会变得越来越艰难。如此,还要事先向对方传达复仇的意念,实非良策。”
“对了,我还时常在想,为什么罪犯不把所有人一起杀掉呢。”
“嗯?”
“如果想同时杀掉所有人,照样可以在所有人到齐之时,不慌不忙地将满腔仇怨发泄出来。而且,只要确保谋杀方法万无一失,甚至暴露罪犯的真身也是可以的吧。”
“啊对了,‘岩壁庄’一案中,所有人差不多就是在同时遇害的。”
“‘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中,很多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一个一个地谋杀。无须想得太复杂,反正是为了报仇才要杀死某一群特定的人,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一次性解决问题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朱雀怪就是这么干的吧。”
信一郎逐一掰下手指:“首先,烂醉如泥的茂树和直美在深夜至黎明之间被烟熏死;当天早上,康宏和光太郎、明美被毒杀;剩下的良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被虐杀的。前后恐怕不到半天。”
“可是让所有人都中毒身亡不是更省力吗?”
“你错了,这个反倒困难。如果是大人,还能够以干杯为名在酒中下毒。即便如此,每个人一次的饮用量有多有少,能否让所有人都喝下足以致死的剂量还真不好说。而且这个方法一旦失败,幸存者们就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人数越多就越难完成。”
“你是想说,在这一点上朱雀怪做得很成功?”
“是的。醉得人事不省的茂树和直美在各自的房间毫无知觉地死去;康宏、光太郎、明美三人是毒杀,只有三个人的话,即使有人侥幸逃脱也容易对付;面对仇怨最深的良子,则是让其尝遍无尽的恐怖,然后再亲手杀掉她。”
原来如此。虽然话不中听,我还是想说凶手所采取的行动相当合理。
“不是说疑似凶手的美代可能死于其他人之前吗?”
“堪称完美,不是吗?”
“不过这种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面对我的疑问,信一郎微微侧首道:“在岩壁庄发现尸体的时候,距离案发已有一个星期。美代的尸体被发现又在五天后,因此很难断定美代确切的死亡时间。”
“可是,从公开笔记的这位无名氏所做的调查来看,美代的死很有可能早于其他所有人。”
“也许解剖时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是决定性的证据,所以只能停留在‘可能性’上。”
“如此说来,‘美代最先遇害’和‘美代是凶手,在作案后自杀”这两种情况皆有可能了。”
“所以我说‘堪称完美’。”
“难道是罪犯想让美代充当掩人耳目的假凶手?”
“当然这一点无法肯定,但是可能性极大。”
“好吧,我投降了!”
“这可不行。现在我们手中掌握的线索可是连当时的警方都没有的。”
“线索……?”
“这本笔记啊。”
“这个能成为……线索吗?”
这时信一郎的表情变得严肃。
“第二个有趣的地方……”
对啊,信一郎说过有两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就是笔记本身。”
“愿闻其详。”
“或有例外,‘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的作品,当然也因为是小说的缘故,基本都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展开情节。即通过所有登场人物进行多视点的描写。这也是相对‘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另一不同之处。正如先前说明的那样,多视点描写与‘把全部登场人物同等地放置于舞台之中’这一要求紧密相联。换句话说,由于全体人员既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嫌疑犯,所以自然而然地会采用多视点描写的手法。”
“因为是小说才会这么写吧。可是‘岩壁庄’案却是一桩至今无人能解的真实案件哦。”
听完我的话,不知何故信一郎露出自嘲式的笑容,说道:“我看就不必引用基甸。菲尔博士的那句名言‘吾等皆为侦探小说中的人物’了,虽然不那么确信,但我们同样可能是某个故事里的登场人物。谁能断言我们不是某个脑筋不正常的编缉构造出的某个不正常世界里的居民呢?如果你这么想,也许就能接受围绕这本《迷宫草纸》所发生的形形色色的怪异现象。
“好吧,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你的前世是另一个世界的圣斗士,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某人为了能尽早把同伴聚拢起来,需要在某神秘杂志的投稿栏发表檄文,而这个人就是你。”
抖出的这个包袱是信一郎最不待见的那种,于是立即遭到当头棒喝:“小儿科!”
心里嘀咕到底谁更小儿科嘛……。不过和信一郎的这通胡扯,是两个小时前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直如梦境一般,有一种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信一郎自然无法领会我此刻的心情。
“听好了,我想说的是,这篇笔记的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重复对方的话语,借以掩饰此刻欲泣还休的不雅之态。
“乍一看,笔记似乎以美代为中心,但这不过是源于她在该集体中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将视点固定在她身上。可以这么说,基本上对每个人的言行都做了同等程度的描述。无论如何我都认为这篇笔记是凶手写的。”
“但是,是谁……”
信一郎无视我的疑问,继续道:“再回到小说上来,‘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中,由于全体出场人物都会死去,因此罪犯留下自白书的案例随处可见。如果不这么干,就没人能知道真相。然而,在这篇笔记中根本没有对案情真相作任何说明。如果是某位幸存的受害者写的笔记,还尚能理解。但是,事实上一个幸存者也没有。所以说,除了凶手没有其他人能够记录下这些内容。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所有人都遇害了,其中总有某个人是凶手,然后写了这篇笔记,这肯定没错吧。”
“应该是吧。”
“可是谁都没有可能嘛。如果真是如此,那还是美代最可疑。”
“不过,她可能是最早死的。”
“终究只是‘可能’而已。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我们握有线索,就是这篇笔记。”
“此话怎讲?”
感觉我与信一郎久已达成的立场关系完全颠倒了。
“想想第二天早餐时的场景。至少此时茂树和直美已死,但美代还活着。否则就没人准备早餐了。”
“原来如此。”信一郎微微点头,“这么一来,就变成美代是在茂树和直美、康宏和光太郎以及明美被杀后的某一间隙,被凶手从露台上推下来的”。
“这也不失为一种解释。”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自己正说着信一郎的台词。
“况且……”我继续道:“凶手可能考虑到罪行不会马上被发现,于是在超度了良子后,自己也变成受害者中的一员,从而轻松地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最可能轻松做到的人不正是美代吗?”
“何以见得?”
“既然已假设美代不是最先遇害,那为何一定要让她在做完早餐后马上被杀呢?凶手还是美代,她活到了最后,杀害良子后又自杀。这个解释最合情合理。”
“可是,她有可能是最先死的……”刚刚才否定过的话,现在我自己倒又提起来了。
“再问,为什么笔记中没有交代美代被杀害的场景?”
“嗯?”
“其他人的死都写到了,唯独美代的没有,不是吗?”
“但,但是,茂树和直美的尸体什么的,其实笔记里不也没提到吗?”
“虽然没有直接提及,但有过一段良子在两人房间里发现了什么的描写。”
“如果这是诡计的话……”
“哦……”
“确实,良子可能看到了倒在屋里的直美和茂树,但是并未确认是否真的死亡。啊不对,良子曾进入过直美的房间,可能知道她确实已死。但茂树呢,良子不过是打开了房门,看见浓烟从里面冒出来了而已。”
“你想说,茂树只是假装已死,接着杀死良子后又自杀了?”
“是的。”
信一郎看着我,脸上浮起无法言喻的表情:“茂树确实很可疑。”
“什么?”
难道,这就是真相?
“从言行举止来看,茂树的出生地恐怕就在朱雀一带,也许还是神神栉村,在那里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直到升入中野原高中。”
“这么说……”
“对,他可能是Y的旧识。”
“那么,是为了给Y报仇……”
“完全可以这么解释。可是可以,但是……”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如果茂树是凶手,那么最后就得用烟把自己熏死。这可能么?”
“像直美那样,喝下大量的酒不就没问题了吗。”
“方法当然好。但是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置身于早餐时被毒杀的三具尸体中,然后自己也喝下毒药,这个方法不是轻松得多吗?”
“这么一来就和笔记互相矛盾了……啊!”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假设笔记的作者是凶手也即茂树,那他想怎么改都可以。这才是矛盾之所在。”
“那就假设笔记是凶手之外的某个人写的……”
“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