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圈套-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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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的情况有所不同。”老安开始了他的长篇演说,“我的条件是,钱我一分不要,只要求那个外国女人跟我一起住。我都50多岁了,一次婚都没结过。比起金钱来,我更想尝尝结婚是什么滋味。维拉亚同意了。既不用支付报酬,也不用支付房费饭费水电费了,她可以节约一大笔钱呢,比起别的假结婚来合适多了。
“我呢,没有别的奢求,只愿意家里有个女人,只要她能跟我坐在一起吃吃饭看看电视我就满足了。我不要求他做饭,也不要求她洗衣服,当然也没有性生活。如果我强迫她,不是跟要钱一样了吗?
可是,俩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就主动要求跟我睡一个床了。也许是日久生情吧,不,大概是她可怜我。于是呢,她就怀上了孩子,我以为她肯定要堕胎,但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绝对不堕胎的。
“千绘生下来以后,我过了半年多的幸福生活。维拉亚很快就回她的酒吧打工去了,我照着《育儿大全》竭尽全力养育千绘。维拉亚不管回来多晚,都要抱抱孩子,我呢,就给她做一碗热面条。节假日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超市买牛奶,买一次性尿布,跟一家人一样……
“幸福的日子持续了没有多长时间,维拉亚提出跟我分手。她没有说具体是为什么,但我可以猜得到。大概她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跟这个老男人在一起呢?本来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她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女儿的名字是我起的,她可能很后悔同意我给女儿起了这么个日本味儿十足的名字吧。我要是再年轻一些,长得再帅一些,挣的钱再多一些,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维拉亚正式跟我分手以前就跟那个叫三宅的人好上了。虽然我认为就算三宅不出现,维拉亚也会跟我分手,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偷偷去看了三宅的家。人家比我年轻得多,而且是大田区一个小工厂的老板,每个月都给维拉亚母女生活费,几乎可以说是她们母女的监护人。维拉亚找了个好男人,她和千绘跟上这个男人会得到幸福的。”
老安一口气把他的这段经历说完,呈大字形躺在了榻榻米上。
“对不起,我逼着你把不愉快的往事说了出来。”我说。
老安一骨碌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您说什么哪老师,应该是我向您道歉!把这么奇怪的事情拜托给您,让您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到处帮我找千绘。谢谢您!累坏了吧?走,喝一杯去,我请客!”
我制止住他:“不不不,请客的事嘛,找到千绘以后再说。”
“不是没戏了吗?”
“没戏?到名古屋就能找到!”
“您肯替我去名古屋?”老安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当然!不就是名古屋嘛,坐新干线,用不了俩小时就能到!”
“可是,老师,不知道住址,您怎么找啊?”
“您放心,找得到的!我以前是小林少年※!”
“小林少年?”
“我呀,以前在侦探事务所干过!”
“嘿——是吗?您是什么都干哪!走!咱们喝一杯去!”老安站了起来。
“事情还没办成……”
“为预祝成功干杯嘛!”
吹牛谁都会,问题是,怎么才能找到千绘呢?
回家以后,我问绫乃:“你对名古屋熟悉吗?”
“一点儿都不熟悉。”
“咱们家有住在名古屋的亲戚吗?”
“没有。”
“你在名古屋没有朋友?”
“小虎,你想去名古屋旅游?”
“不是旅游,最近我大概要去一趟。”
“给我买一套御园座的最中冰激凌来!”
“什么?”
“御园座剧场!那里卖一种特制冰激凌,把冰激凌夹在酥脆的糯米饼里,可好吃了!”
“先别说这个,我问你在名古屋有没有朋友呢。”
“有啊。”
“你怎么早不说呀?我有个问题,你能替我打个电话问问吗?”
“后天见面。”
“啊?”
“住在东京的名古屋人不行吗?”
“行啊,行!”
“他是我们这个业余歌舞团的成员。”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后天我们有活动,活动结束以后我可以安排你跟他见面。”
“一定啊。”
“他呀,是洋子的男朋友,叫加贺见!”
“嘿——”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让我大吃一惊。”
“嗯。”
“洋子喜欢上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在团里老是在一起粘粘糊糊的,影响多不好,特别是女的都喜欢加贺见,影响就更不好了。”
“你呢?”
“什么?”
“你有男朋友吗?”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在团里谈恋爱,影响不好!”
“团外呢?”
“他呀……”绫乃目光迷蒙地看着天花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他会偏向哪一边?”
两天以后,下午,在白金台白金大道的露天咖啡馆,我见到了加贺见。
加贺见高高的个子,脸盘不大,丹凤眼,英国人似的高鼻梁,谁见了都不会觉得讨厌的适中的长发,两侧挑染,脖子上围一条葡萄酒红的围巾,的确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加上吉他舞蹈样样在行,不可能不招女人喜欢。
相互介绍以后,我把绫乃和祥子赶到别的座位上,跟加贺见单独谈。
“在名古屋,有没有一个相当于东京的筑地的市场?”我说话的口气比较傲慢。这倒不是因为对方看上去年龄比我小,而是因为他长得比我帅,我有些嫉妒。
“您指的是中央批发市场吗?”
“在什么地方?”
“在金山。”
“金山?”我从口袋里把地图掏了出来。
“名古屋火车站南边。对不起,请把地图给我。”加贺见接过名古屋地图册,翻到金山那一页,把中央批发市场指给我看。中央批发市场在名古屋棒球场和热田神宫之间。
“这里是名古屋最大的批发市场,此外还有两个相当于东京的大田市场的批发市场。”加贺见指给我看另外两个市场,一个叫高田市场,一个叫北部市场。前者位于名古屋西部,后者位于名古屋机场附近。
“还有,那种一般人可以买东西的市场,比如说东京的阿麦横市场,大阪的黑门市场那样的市场,有没有?”
“有,柳桥中央市场。”加贺见把地图册翻到柳桥中央市场那一页指给我看。柳桥中央市场就在名古屋火车站附近,步行大概只需要5分钟。
“这里有酒吧什么的吧?”
“市场里边有没有不好说,附近到处都有。”
“也有外国女人打工的酒吧吗?”
“肯定有吧。”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所谓市场,绝对不是什么批发市场,而是这个柳桥中央市场。批发市场跟维拉亚对不上号。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加贺见说话了:“您打算去名古屋进货?”
“不,找人。一个从东南亚来的女人,在名古屋的什么市场的酒吧里当女招待。”我简单的做了个解释。
“如果是那种酒吧的话,很可能在柳桥中央市场附近。”
“你也这么认为吗?”我开始对这个帅哥有好感。
“批发市场不合情理。另外,名古屋也有一个叫市场的地方,是不是跟您要找的市场有关系呢?”
“除了刚才说的那个市场还有别的市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地名?”
“什么?”
“想起来了,在守山区。”加贺见翻着地图,指着名古屋室内棒球场北边的一个地区,那里有两个黑体字:市场。
“地名?”
“对,名古屋市,守山区,市场町。”
“噢,地名也有叫市场的,这个市场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我摸着下巴不住地点头。我也想起来了,千叶县的船桥市也有一个“市场町”。
“不过,成濑先生,我得向您说明一下,”加贺见歪着头说,“这一带是郊外,当然不能说绝对没有那种酒吧,至于是不是有外国女人在那里打工,就很难说了。”
“不一定非得有外国女人打工。”我说。店名叫“山下”,应该是一家比较朴素的小酒馆,而且,个人经营的小店,从经济方面来考虑,郊外应该比繁华区合适吧。
“另外,还有一个叫市场木町的地方,不知您是否需要了解。”
“还有啊?”
“西区的市场木町。这里也不是什么繁华区,不过比起守山区的市场町来热闹些。”
“谢谢你!有了你的指点,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对了,你跟洋子进展得怎么样了?”我觉得加贺见这人挺不错的。
星期天,我搭乘早晨7点零3分的新干线从东京站出发了。
从星期二到星期五,我在东京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我先上网在名古屋市守山区市场町查有没有叫“山下”的酒吧,没有。紧接着又查小酒馆、小吃店、咖啡馆等饮食服务行业的店,只有两家叫“山下”的店。西区的市场木町则一家都没有。
我也查了柳桥中央市场附近的酒吧,没有叫“山下”的店。后来我索性查整个名古屋,本来以为会出现几百家的,结果只出现了8家。我分别给这8家叫“山下”的店打电话,问有没有一个叫维拉亚的外国女人在那里打工,都说没有。
于是我去位于有栖川公园的都立中央图书馆去查全国的电话号码簿。尽管卡萨布兰卡的落合一口咬定“山下”是店名,但我心里一直没有否定“山下”是维拉亚的新丈夫的可能性。一查可不要紧,名古屋到底是拥有200万人口的大城市,姓“山下”的,名古屋东北部有372个,西部有374个,中南部有511个。光是把这些电话号码抄下来就让我头晕脑胀,又花了5天的时间打电话,结果一无所获。
整个身心都被疲劳笼罩着。但是,就此鸣金收兵我就不是成濑将虎了。当侦探的,在展开的全部调查活动中,总有百分之九十九是白干。我不能灰心,现如今,拒绝电话局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载入电话号码簿的不是大有人在吗?
我决定跑一趟名古屋。
8点56分,我乘坐的新干线到达名古屋站,在那里换乘东海道线,很快就到了金山站。下车以后,直奔中央批发市场。
咦?怎么这么清静啊?我忽然想到今天是星期天,批发市场休息。我不甘心,到里边的小酒馆寿司店烤肉点一通问,还把维拉亚的大头贴拿给大家看,结果没有一个人说对这个外国女人有印象。
我坐车返回名古屋站,把失败的预感深深埋在心底,快步向柳桥中央市场走去。走了不到10分钟,就看见了马路两旁林立的店铺。我是见小酒馆就进,见人就问,问到快中午了,依然毫无结果。
我先坐地铁,再换乘名古屋铁路,奔守山区的市场町。
离市场町最近的车站是矢田站。刚下车就能看到巨大名古屋室内棒球场的银色屋顶,好像伸手就能摸到似的。可是,出站的时候我吃了一惊,原来这里是一个既没有自动检票机又没有车站工作人员的无人小站。从繁华的市中心到这里只不过坐了半个小时的车,而且旁边就是现代化的室内棒球场,怎么会是个无人小站呢?
走出车站不久就看见一条大河。这条河好像叫矢田川,河床非常宽阔。有人在慢跑,有人躺在河堤上晒太阳,人们利用星期天享受着大自然的恩惠。
走过一座100多米长的石桥,就是守山区市场町,从地图上看,是一个方圆1公里左右的小町。
我在大街上看见一家理发店,心想这里应该是女人常来的地方,进去打听的结果叫人大失所望。又转着问了几家店铺,还把维拉亚的大头贴拿给大家看,还是没有收获。
我返回车站,坐车去了西区的市场木町。这里比起守山区市场町来显得繁华一些,但也没有打听到维拉亚的下落。剩下的还有高田批发市场和北部批发市场。已经下午4点了,我的体力和精力都消耗殆尽,11月的冷风夺走了我的体温,好冷啊。
我买了一罐热咖啡,喝完以后身上觉得暖和了一些。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打开了地图册。不是找去高田批发市场和北部批发市场的路,而是查一下怎么回名古屋站,我想放弃寻找,回东京去。
我在翻地图的时候,突然有两个字跳进了我的眼帘:一场!
我眼前一亮,叫出声来:“对呀!一场跟市场的发音是一样的嘛!”
这个“一场”位于清洲町,通火车,从名古屋站到清洲站坐东海道线只需6分钟。
我认为这个偶然的发现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于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向清洲进发。
清洲离名古屋虽然只有一站地,但整个气氛跟名古屋市里完全不一样。铁路一侧全是稻田,另一侧是市区,非常冷清。虽然住家不少,还有一家大电机工厂,但店铺没有几家,过往行人很少,车站前也没有在别的车站前经常看到的不动产公司、拉面馆,甚至连公共汽车和出租车的停车站都没有,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镇。
虽然很失望,我还是顺着大街往里走去。走了没多远,发现了一家理发店,进去以后,我向一位等着理发的坐在长椅上看电视的中年女性打听道,这一带有没有一位从东南亚来的开酒吧的女人。
“有啊。”
由于我对在这里找到维拉亚并没抱什么希望,听到她的回答以后愣了一阵才把大头贴掏出来给她看。
“对,就是这个人。”她非常肯定地说。
“她的店是不是叫山下。”
“不是。”听到这否定的回答我心里一凉,但接下来的话让我差点儿欢呼起来。
“叫千绘。”
“千绘!?”
“对,千绘。”
“请您告诉我这家店在什么位置!”我急切地把地图掏出来,请她在“千绘”酒吧的所在位置做了个记号,然后飞也似地从理发馆里跑了出来。
我是个实利主义者,得到千绘的消息以后,情绪特别的好,连这个冷清的小镇也喜欢起来。这里的大部分人家还是传统的黑漆木板墙和格子窗,门前种着姿态优雅的松树。走在街上,叫人产生一种怀旧的情绪。我真羡慕这些能够保持传统的现代人。
不过,这种怀旧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前面出现了红绿灯,车流滚滚的大马路也随即出现了。我穿过这条大马路往南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位于一家汽车修理厂和一片住宅之间的一座显得很粗糙的板式组合建筑,店门上方有一个很大的油漆招牌,上面写的字不是“千绘”,而是三个大写的英文字母“T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