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椎娜恕
秦溶,是,他是秦溶,他苦笑。
“晌午的枪声和意外并没干扰客人们的兴致,晚宴上请了许多洋人。”秦老大对蒋涛说,手指了楼下舞厅西装笔挺的绅士,珠光宝气的贵妇们,颇为得意。
秦溶上楼,恭敬地喊声:“大哥。”
蒋涛举举手中那樽红酒,还不等说话,就见楚耀南一身夺目的晚礼服翩然而至。墨色的晚礼服,张扬的眉宇,更显得神采飞扬,仿佛晚会的主角是他。
“爹,您喊耀南来,可有吩咐?”楚耀南问着,目光扫向秦溶和蒋涛时微微欠身施礼。
“南儿,溶儿,你们随蒋堂主到书房来。”秦老大一声吩咐,秦溶皱眉,这“溶儿”二字被他呼出格外刺耳。
众人齐集书房,二爷秦桩栋和师爷费无用,都坐在沙发上。
门一关,小楼内的繁华喧笑立时被隔去门外,屋内的气氛显出些异样的紧张。
刺客,对,刺客的事情。秦溶不由靠近大哥蒋涛挪了一步,生怕父亲为难蒋涛。
但蒋涛已经搁置酒杯在一旁,沉肃个脸拱手抱歉道:“秦爷,蒙秦爷大量不计较,蒋涛日后定摆宴给秦爷赔罪。都是我治帮不严,才出此变故。”
秦溶的面颊顿时僵冷,大哥在说些什么?
“刺客,确是我青道堂五舵青蜈堂的弟子,此人三个月前入帮……”
说罢,蒋涛的目光望了他一眼。秦溶皱眉,忍不住开口问:“大哥,您可是查清楚了,怎么会是青道堂的人,我五哥不是这种人!”
“是东北跑那批老山参货时投来的……”蒋涛说。
秦溶顿时惊愕,半年前五哥薛辉接了一笔肥生意,替一家中药堂去东北办一批老山参,是江湖上的押镖。旗开得胜回定江,还在东北收了五名兄弟。不想五个人手脚不干净,犯了事儿在他手里,他秉公执法,毫不手软,当机立断砍了领头者的手,杀一儆百。据说这五个人一怒离开了青蜈帮,还带走了买卖,大伤了青蜈堂元气,为此五哥同他翻脸。
“薛辉说,那个被剁掉手的兄弟前些天死了,就因为那只断手溃烂。”蒋涛摇头,秦溶愕然无语。
秦老大不愠不怒,只叹一句:“少年气盛。”
扫了秦溶一眼,含笑对蒋涛道:“蒋老弟不必自责,此事同老弟无关。我的儿子,这些年,都是你给养大,我谢你还来不及。也是溶儿自己惹的祸事。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枪。”便转向秦溶说,“溶儿,替爹好好招呼你大哥大嫂,不要怠慢了贵客。”
那语气,仿佛是一家人一般的亲近。
秦溶送蒋涛下楼,看蒋涛吟吟含笑,放眼四下望着,感叹一句:“这房子真气派!像欧洲童话中的宫殿!”。秦溶停住步,心里无比的怨愤,大哥莫不是也稀罕这富贵之家,安心将他送到秦老大手中?
大哥的目光转向他,脸上依然含笑,却压低声音说一句:“小心提防楚耀南。你嫂子为你准备好下月十八日的船票,你先到香港等我们。”
秦溶一惊,仿佛看到一线生机,惊喜令他眼中放出光亮暗叫一声:“大哥!”
蒋涛并未看他,只望着楼下继续说:“阿溶你可是要三思再定。蓝帮可是江湖瞩目的大帮会,天下数一数二,能让你富贵极人,荣华一世。大哥是厌倦了江湖拼杀血雨腥风,这一走……”
“可我不稀罕!”秦溶严肃道,仿佛受到侮辱。
蒋涛移动几步说:“你想好了,再告诉大哥,不急。”
“大哥,你是知道阿溶的。”秦溶焦急地央求,生怕大哥弃他而去。
蒋涛只“嗯”了一声,旋即笑呵呵地对楼下一人打招呼说:“华董,华董,久违久违。”就拱手奔了下去。
秦溶心头揪紧,缓缓回身看,见左右无人留意他,这才略微安心。那颗近日来忐忑不安的心稳稳落回腹中,带着些欣喜若狂。尘埃落定,不过就差几天的功夫演戏唬住秦老大,伺机出逃了。
秦溶再回到楼上,见秦老大的书房门半敞,透出柔和的灯光。
他猛回身时恰见身后不远不近的跟了一个“尾巴”,似是秦老大安排来监视他行踪的,见他回头就倏然缩去角落里。他暗笑,甩“尾巴”的功夫他是炉火纯青的,跟叶六爷耍这套把戏,嫩些!不过而今当务之急是麻痹秦老大甩开这些“尾巴”,才有可能逃出秦府。
于是他整整衣衫,大摇大摆推门进去秦老大的书房。
“百密一疏,谁想到出这种意外。”二爷秦桩栋正在叹气,费师爷在一旁摇头。
楚耀南愧疚道:“爹,今日的庆典是耀南职责所在,责无旁贷。楼下还有很多客人要父亲应酬,待送走客人,再做计较吧。”那声音淡淡的,虽然不大,却还是很有番底气。
秦桩栋点点头,拍拍楚耀南的肩头说:“好小子,长大了,像条汉子。”
恰此刻秦溶进来书房,秦老大看到他就吩咐楚耀南说:“从明天起,你负责带秦溶。爹要正式让秦溶进入崇义堂正堂,让他尽快熟悉帮中的事务。”
楚耀南颇为意外,平日不动声色的他脸色都沉了下来,他平日极少对父亲说个“不”字,但如今忍不住说:“爹,二弟进崇义堂是迟早的事儿,有个名分也是应该的。只是帮里的规矩,新入帮者无论贵贱职位高下,都是要去店面码头磨练一两年,熟悉所有蓝帮生意后才能进崇义堂。耀南从法国留学归来,不也是在下面摸爬滚打了一年,便是快的了。就是二弟,最快也要一年半载吧?”
“他有你教他呢,你去哪里,就带他去哪里,一来二去就熟悉事务了。不必再守那些老规矩去下面锤炼,白耽搁功夫。”秦老大坚持道。
楚耀南看一眼秦溶,深咽一口气,求助的目光又望向一旁的费师爷,目光中有些不安和吃惊。
“大爷,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吧?青道堂毕竟不比蓝帮,还是要慢慢入门来的。”费师爷道。他是楚耀南的业师,多少有些偏袒。
秦老大笑了,似看出他师徒的名堂说:“多个人多个帮手。耀南近来也忙,忙中出错是难免的,有个可靠的人分担些也是好的。再者,让秦溶接管蓝帮的生意,是迟早的事。”
秦溶心头一紧,心想难道就错上加错,要把他在众目睽睽下推去蓝帮吗?若生米煮成熟饭,他撤足就难了,深吸一口气,心想大哥的安排真是恰到好处了。但为了稳住秦老大,他还是诚恳地说:“耀南说得有道理,还是按规矩按部就班来吧,不急在一时。”
秦老大见他开口有些意外,也带了几分欣喜的点点头,不置可否。
25、光环背后 。。。
楚耀南勉强应承下这份为难的差事。父亲如此着急的让秦溶插手蓝帮的生意,那份倚重可见不凡。他还曾推算,即便秦溶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又在江湖打拼过,可是入到青道堂要想爬到崇义堂真正执掌蓝帮事务,怕也要个一两年功夫。如今看来,他失算了。他想,眼前这小子该不会成为自己的劲敌吧?转念一想,不会,也太抬举秦溶了,青道堂怎么同蓝帮相提并论?更何况他楚耀南敌不过一只土豹子吗?
“哥,哥,你在吗?”一声呼唤,书房门一开,闯进来一位一身皮夹克,阔腿裤猎装,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手里耍弄根马鞭子,大红的流苏穗子散在手里十分夺目。
“疯妮子,怎么知道回来啦?”秦老大一声嗔骂,却掩饰不住那份怜惜。少年撒娇般拖长声音喊句:“爹—”
鸭舌帽一揭,一头烫卷的长发散落,抖一抖,乌发如云,是个俏丽的女孩子。一咧嘴,露出一口齐整的碎米白牙,上前拉住秦老大的胳膊喊:“爹,想不想蕊儿呀?”
秦老大刮她的鼻头责备道:“疯妮子,让你赶回来参加你哥哥们的浴儿宴,你跑哪里去了?”
“爹还怪我呀?两个哥哥这么大了,大日头下摆浴盆洗澡,羞也羞死了,蕊儿哪里敢看呀?”
“六妹!”楚耀南责备地止住六妹心蕊的话,瞟一眼一旁的秦溶,对六妹说:“心蕊,去给你二哥见礼。”
六妹心蕊是秦老大的女儿,生下来生母过世,便被秦老大塞给三姨太抚养,自幼如同个儿子般养大,颇受宠爱。在秦府毫无地位的女儿们中,她是唯一一位得秦老大青睐的女儿。平日里娇宠任性,去年软磨硬泡去北平读书,秦老大无奈只得应了她,如今是赶回来参加两个哥哥的喜庆大典。
秦心蕊看一眼秦溶,故意认真地打量他说:“哎,你们兄弟两个长得太迥异了。阿沛哥生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二哥嘛……”心蕊笑着侧头。楚耀南敲她的头责备:“顽皮,淘气!”
“谁不知道秦府里的霸王是大哥你呀,还说我呢。”心蕊一边贴去父亲身边蹭腻,一边做鬼脸挑衅楚耀南,还摇晃父亲的胳膊央告说,“爹可训完话了?蕊儿要拉大哥当我舞伴去跳舞了,楼下走一圈,怎么还是没有个入眼些的,各个都没有我大哥帅气呢。”
“这疯丫头,不臊呀。”秦老大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搂着她哄着,看着心蕊挣脱他奔去楚耀南拖上就走:“大哥去嘛,去嘛。”
秦老大只得施恩般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拾起女儿扔下的马鞭放去桌上笑骂:“这疯妮子。”
又对秦溶说:“你也去呀,跟你南哥去学学场面上的应酬。”
因楼下多是洋人和商界巨贾,谈论的话题同青道堂昔日的生活风马牛不相及,秦溶痛苦不堪。
但眼前的楚耀南却是如鱼得水,洋文流利,同那些洋人说笑,向人引荐他这个秦府的少爷。秦溶心里别扭,却还机敏,懂得藏拙,只是不卑不亢的含笑微微欠身,随了楚耀南四处的走。
终于,一个声音救下他。
“小溶哥!”清丽的嗓音,那么熟悉。秦溶回头时换上笑颜,看到同样含笑的一张面颊,雪玉。雪玉妹子穿了一条白纱公主裙向他走来,他第二次见雪玉穿西洋裙。头一次,是他积攒的零用钱为雪玉买下这条她心仪已久的生日礼物时,雪玉在卧房里偷偷换给他看,旋转着身子舞动,那长长的裙摆如盛开的雪莲花。当时还在感慨,不知何时有个机会穿上它参加舞会。
他自幼被大哥收留,她和雪玉都是大嫂一手带大的,情同兄妹。
陌生的环境,遇到熟人,总是最好摆脱窘境的办法。
他迎过去,不止是打招呼,更要随了雪玉去角落里躲开纷扰。小楚却礼貌的追随过来,同雪玉搭讪几句,就借步引他去一旁忠告:“你是秦府的少爷,今天的舞会之星。我后悔没能教你跳舞,但是,你必须去照顾所有的客人。因为,舞会是为你举办的。”
他不想听人教训,尤其是小楚。小楚说话时都不屑看他,只举个酒杯对了四处温然含笑点头。
舞曲响起,雪玉孤零零在一旁,秦溶忍不住去陪她,四处寻找大嫂大哥的踪影,却见秦沛在搂个女孩子跳舞。那舞步轻快娴熟,不枉当年在家抱了枕头苦练花的功夫。
全场肃静,光线顿时黯淡下来,钢琴曲响起。
楚耀南和心蕊兄妹在弹琴,琴声悠扬,雪玉忍不住向前来听。
秦溶随在雪玉身后,他记起大嫂当年逼雪玉弹琴,就常说:“定江滩上有教养的绅士小姐,都能举手弹琴,开口说流利的洋文,如今军界的大员,多是如是了。”
不多时,弹琴的换上一位女士,细长的脖颈,高绾的发髻,斜簪一枚钻石花,细长的手指在钢琴键盘上飞舞,举止高雅。楚耀南自然地加入,合奏曲子,那女人温笑着看楚耀南。
一首曲调铿锵的奏鸣曲,虽不知是什么曲子,但从周围人欣赏赞美的目光中,就知道这琴技的高超。
欣赏一阵,一曲终了,楚耀南同那女子携手去了一旁闲谈。那女子颇具风韵,行走时身段娉婷。秦溶也曾听人说起楚大少风流成性,只报以一笑。
待众人散去后,秦溶送走大哥大嫂和雪玉,见小楚也在送客,最后走的反是那弹琴的贵妇人,她低头在钢琴旁寻着什么,小楚也在低头为她寻找。
“那枚钻石头花,是我darling送我的礼物。”她羞涩地说,仿佛十分抱歉打扰楚耀南。
“不如,我让下人在四处寻寻看,若找到,定然归还夫人。”楚耀南说。
那女人颇是大方:“若谁寻到,我给他两万法郎的答谢。”
“很诱人。”楚耀南笑道。
亲手接过仆人递来的珠光真丝披风为那阔太太搭在肩头,吻手告别,送她登车而去。
只回到厅里,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打扫厅堂的仆人们,吩咐着:“手脚麻利些,声音小些,老爷太太们要休息了。”
秦桩栋过来望了门外问:“耀南,什么人?”
楚耀南回身看看,笑了说:“日本人,她随了三和洋行董事长夫人来跳舞的。听说她喜欢跳舞,只要有舞会必去。”
一路说笑着上楼,秦桩栋紧张地说:“耀南,我陪你去给你爹请安,就休息去吧。”望着楚耀南心疼地说,“放心吧,有二叔在。”
楚耀南自然明白二叔的意思,笑笑说:“还是二叔先去歇息吧,累了一天了,耀南去冲个澡,换身衣衫再给爹请安去。”说着回头看一眼秦溶对二叔说,“二叔带阿溶去给爹问安吧。”
“耀南。”秦桩栋动动嘴要说什么,楚耀南只是一笑,宽慰说:“耀南也长大了,总不能事事都靠二叔不是。”
秦溶忽然记起晌午的事,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祥,只是小楚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便问。
秦老大回书房的路上见到他叔侄,只草草说句:“都下去休息吧。”
26、失街亭 。。。
楚耀南在喷头下冲淋,关掉喷头时,浴室里分外安静,落地的镜子上雾气濛濛,看不清自己。他擦干头换身棉质的中式衫裤,徐徐地出了房门。
“宝儿,娘给你熬到红豆汤,喝一口。今天舞会上,看你多风光呀。她们都在说,那两个野小子,如何比得上我们宝儿半个小手指头?”三姨太得意地说,那热气腾腾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