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一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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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想要他回我身边来。”　　
我笑笑，把咖啡端到他面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和你没有关系？”　他瞥了一眼杯子：“这样招待客人，没糖也没牛奶？”　　
我耸耸肩：“不好意思，以为你和他的习惯也一样呢。”转身去拿东西。　　
他狠狠地舀起一大匙糖，在放入还是滚烫的咖啡中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嗤的一声。我靠着书架站着，手里捧着我自己的杯子，站立的时候能让我比较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慢慢地在杯子里搅着、搅着，深褐色的液体在杯子里形成小小的漩涡。我盯着那个杯子，神思恍恍惚惚起来。面前的人渐渐模糊，窗外绿色油亮的橄榄叶在轻微地摇动，房间里异乎寻常地安静。除了在球场上，我经常会走神，有时甚至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失神，完全什么都忘记，那个世界里也有人有声音有颜色，可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影子，半透明似的在我身边漂浮来去，他们不会理会我我也不用多看他们一眼。声音仿佛都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有点像从质量不太好的电话里传来，模糊、断断续续，而且我不明白其中含义。那里所有的颜色都很淡，像很多年风吹雨打之后灰白底色上留下的残破的油彩，连阳光里都有一层尘土似的迷蒙。但那里很安静，有温暖的隔离感，也许会觉得有点孤寂但是很安全。一个人自己的世界里，只要一个人留在那里，就不会有任何伤痛。　　
　
　
　　
　作者：　因维爱　　　2007…4…16　18：1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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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问题是我必须把自己从这里拽出去，我的生活里早就定下很多目标，而且我规定自己去实现它们。醒来的时候总是能闻到加布里埃拉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或是我的保时捷里熟悉的汽油和皮革的味道，还有身旁熙熙攘攘需要我不停举杯或是微笑招呼的人群，这些让我更快地回到现实中来。　　
现在我需要应付眼前的这个人。意大利最强的中锋？也许我应该承认这一点，虽然他的伤病已经让他连着3年只能踢半个赛季还错过了去年的欧锦赛。他是很骄傲的，记者们都知道这一点。曾经有交情不错的罗马体育报的记者向我抱怨，维埃里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从不会真正地看着对方，他也并不一定不回答你的问题，但他的回答有时候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挑衅。他用一种高傲的姿态半垂着眼帘，用眼角的余光扫射你，叫你觉得浑身不舒服但你又不能逃走。　　
那是没办法的事，我总是安慰他们，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怎么会成为900亿先生，他有傲慢的资本不是吗？只要我们大多数人不是这样子，你们这碗饭还是很容易吃的。　　
他横了我两眼，没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在摄象机镜头前面呆的时间久了，没有人是省油的灯。　　

还是他先开口，我并不介意采取守势，这毕竟是我的本行。　　
他问：“你喜欢他吗？”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是个不错的伙伴，虽然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发点小脾气。品位不错，不会罗嗦，大部分时间也都还算是体贴的。”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或者这样吧，我换个问法，你爱上他了吗？”　　
原本我应该说：“怎么可能？”可话到嘴边却卡了一下，反问了一句：“你认为可能吗？”　　
“应该不可能，只要你不是个傻瓜，但很明显你不是。你有身为拉齐奥队长的身份，有加布里艾拉那样的女朋友，有几乎铺平了道路的将来，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这一切？”他摇摇头，“爱上他给你带来的只会有困扰和麻烦。”　　
我笑：“那你呢？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想要他回去？”　　
他也笑：“或许我应该说，我是为他的幸福着想。”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笑的这样傲慢，冷酷而充满自信，这就是900亿先生。他的声音很低沉：“因为我知道他还是爱着我。”　　
我的背紧紧地靠在书架上：“有爱又能怎么样？和你在一起他就会幸福吗？那当初又为什么要分开？”　　
低沉里加入了几丝讥诮：“在我身边，好过留在你这里。于人于己都是如此。”　　
我只能等着他做进一步的解释。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他不爱你。也许他觉得寂寞无聊，觉得冷或是不知所措，但绝不会是爱情。他很难向别人表达真实的心意，越是想接近他他就越是防备和抗拒。他从没在你面前哭过不是吗？”　　
我承认你确实很了解他，但你还是估错了一件事。他在我面前哭过一次，为了你。　　
“不过我实在很诧异，他选上的人竟然是你。”　　
我苦笑，其中的原由实在叫人头痛不已。　　
“如果说我不能保证他的幸福，那你更是个绝对不适合的人选。你是有野心的男人，桑德罗；”他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也许他有些渴了，想来他并不经常和别人这样长篇大论地谈话，“当然每个男人都有野心，只不过你的可能比我们的还要大一些。别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你这样的小孩很讨厌，明明自己是一帆风顺地成长起来的却会鄙夷他人在窘境中做出的不得已举动。也许你以为自己比同龄人要成熟或者能将他人掌握在手掌之中，当然相对于托蒂之类的人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你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客气，其实人人都知道那是虚伪的。只不过因为大多数人都得这样生活，所以也就无意于互相戳穿而已。”　　
“你到我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教育我抛弃社会的假面具重新做回自然青年？”　　
“当然不是，我不是幼儿园保姆不是中学教师不是大学教授更不是神职人员，哪里谈得上教育这两个字？我只是想要你把他还给我。”　　
“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东西，叫我怎么还给你？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找我。”　　
“不不，问题的重点不是他而在于你，”他摇着手指，“我有自信他会回我身边的，只要我开口。你看即使在他不想理我的时候他也不会在千万名观众面前拒绝我的拥抱。也许我需要低声下气地道歉或者求他几天，但他总会原谅我的，因为他终究还是想念我的他自己也想回到我身边。你相信吗桑德罗？”　　
我不知道。　　
“我会找他的，在和你谈过之后。我想先和你谈一谈会比较好。如果你不想放手的话会造成他的困扰不是吗？但我相信你不会这样的，即使你对他有感情那感情也不会强过你的理智。”　　
900亿先生真是有自信。　　
但他也许高估了我。　　
我只能说：“那就去找他谈吧。我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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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下午我就在惶惑的折磨里度过。　　
焦虑而毫无头绪的情绪，在书架上无目的地拔下一本本书然后一本本地放回去，就像扯着花瓣的小孩：“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　　
或者更想问：“我爱他，我不爱他，我爱他，我不爱他，我爱他……”　　
最后留下满地破碎的雏菊。　　
我是傻瓜，其实这根本就不是爱情的问题。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思。　　
是，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也许维埃里说的对，我不了解他，他也不会愿意告诉我他的想法，所以我现在还在为他的选择而苦恼。想到这些的时候居然还会悲从中来，仿佛突然触到空气中漂浮着的肉眼无法见的冰冷墙壁。　　
我只能等待，一个短信，一个电话，或者他至少会再回来一次，带走该带走的东西然后我们微笑着体面地说再见。　　
如果他离去，也许我还会松口气，从此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归根到底失去的也不过是本就不该得到的东西。　　
我等待着，每五分钟就从沙发上跳起来把电话听筒拿下来，十五秒钟之后再把它放上去。中间哥哥还打了一次电话过来，长长短短地问了一大堆。现在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呀，假期中为什么没有任何广告安排呀，去哪里度假呀……我心里像火烧一样，又没有办法叫他挂掉。　　
我还在等着，可是天暗下来了。　　
要不是罗马的交通情况实在糟糕，我也很想出去兜一圈。在一个地方反复踱步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判决前夜的疑犯，时间长了还会有种错觉，晃来晃去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窗外的草木或是更远的景物。　　
我没想到自己能等到那么晚，而且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吃。没有感觉到胃的轰鸣，咬完了两块巧克力灌了一肚子咖啡。10点了，上帝别告诉我他们两个是在吃晚饭，那我大概就不会是饿死的了。　　
但他终于还是来了。　　
我看着他的车停在楼下，但是五分钟之后，他还是没有进来。　　
我并不着急，毕竟他也需要时间整理一下说辞和心情嘛，即使我们会好聚好散，表面工夫也总还是要做的。　　
十分钟后他还没有进来，我冷笑，难道门外的那人比我还胆怯？他的心跳的比我的还激烈还快？或者应该打个电话去叫另外一个人来？　　
十五分钟后我终于失去耐心了，我决定不管如何我要先去打开门看个究竟。　　

他还在车里，车已经熄了火。天那么黑，而且我看不清车子里面，只好去拉车门把手。　　
我叫了一声：“喂？”　　
他动也不动地伏在方向盘上，毫无反应，看起来象是睡着了，或者在哭，也许是死了。　　
我小心地伸进手去，想去拉他胳膊的时候却不当心碰到了喇叭。尖锐的声音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几乎真的是跳起来，头差点碰到车顶。他穿着黑T恤，脸色惨白，幽灵般茫然的眼睛瞪视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我很久没见他像这个样子。　　
他从车里钻出来。我无言地抱住他的肩膀，他抬头看着我，额上流着汗，微微张开的嘴唇有点哆嗦。他那样看着我，好象我的脸上突然开了一朵很稀奇的花。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无数段对话和无数种场面。但我无法问出口。总之我知道其中有着我或他难以承受的残忍性。　　
但我总得说点什么：“我们不能总站在门口，进去吧。”　　
我在厨房里看着在电热壶里扑扑作响的咖啡，才想起来也许给他冰水也许更好一些。　　
他坐在桌子对面，手指按住眼睛。头顶上淡黄的灯光象是散在空气中的花粉。　　
咖啡的热气在他脸颊上留下淡淡的阴影，阴影没有颜色。氤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们去美国吧？好不好？美国？”　　



（十五）　　
　于是我们去了美国。　　
　在这里不会有人认识我们，打扰我们。我们离意大利那么远，远到可以暂时把那个世界抛弃，忘记。　　
　我们在科罗拉多开满鲜花的山谷里散步，细细的草直漫到我们的脚踝。我们在盐湖城吹着充满了大盐湖夏季独有味道的风，刮的脸颊发疼。就这样辗辗转转地去到赌城。　　
　大型赌场的新奇只能维持一个晚上，我和他都不是喜欢玩老虎机的人，至于轮盘赌，我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到底怎样才可以作弊。好莱坞总是喜欢把那些高手描绘的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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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吸引我们的反而是周围的沙漠，那是欧洲所没有的景象。　　
　夕阳在沙地上留下最后一抹金红的时候，白天的逼人热气就已经开始消退。天很快就黑下来，我们租了一辆越野吉普，在后座上堆满白色的卡萨布兰卡，让夹着细沙的风打过我们的脸，在漫天星光之下，这种地方没有任何约束和限制，像是在泛起微光的海面上。　　
　　我们的头发飞舞起来，我不时地转过头去看他，他也在看着我。　　
　　放肆地放起音乐，反正放的再响也不会打扰到别人，更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Watching　Casablanca　　
Back　road　shore　in　the　figering　light　　
Park　in　cold　beneath　the　stars　　
Making　love　on　a　long　hot　summer　night。　　
Pippo，Pippo，这样的拥抱和吻不能让你忘记过去吗？至少至少你现在在我怀里，我不想把你还给任何人。　　
The　shadow　from　the　sky　reaches　in　mine　　
In　your　arms　make　the　magic　moving　my　shake　legs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　　
Kiss　is　not　s　kiss　without　you　sigh　　
Please　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星座书说双鱼座的人常常抱有过分幻想，不太现实，现在我愿意承认了。　　


然后我们去洛杉矶。　　
加州的阳光像撒丁岛的一样灿烂，太平洋的海水和地中海的一样蓝，但我们可以在这里手牵着手，赤足走在白色的沙滩上。　　
有一次，海水拍打着我们的脚面，他站的直直的，一直望向海的那一边。　　
我从后面拥抱他：“看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啊！”　　
他微笑：“有的！在海的那一边，那个小小的岛国，有我们明年夏天所有的希望和梦想，一生的梦想。”　　
我紧紧地抱着他：“对，我们会一起去的。我们的梦想。”　　


但我们得回纽约去了。这是我们在美国的最后一站。　　
我们的假期本来就不是很长，更何况我们不能无端端地失踪那么久。　　
我突然有点害怕，这两个星期来我们过的太幸福，以至于我不敢去想回到意大利之后的事情。　　
那个人还会来找他吗？　　
我不相信那个人会就此放弃，那不是他的个性。　　
那我又该怎么办呢？我承认自己软弱。可我只希望他能在我身边。　　
他呢？他又怎么想？其实我还没知道他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我依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他一早就说过了，他不爱我，他也不会爱我的。　　
他要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一定又会嘲笑我的。　　
对自己说，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想吧！重要的是现在他还在我身边，他的手握着我的手，他的肩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要打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