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和x三多,终袁许]皮影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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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比那月光还清澈明净。
许二和忽然觉得很累,这些年在外面闯荡很累,出了事儿,应付追债讨命的很累,从离家那年开始,一直见不到三多,很累。
也许真是喝多了,他这个作哥哥的,竟伏在弟弟的膝盖上没形象地大哭,也不知什么时候哭倦了,就枕着那膝盖昏睡了过去。
模糊的印象中,只感觉到三弟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第 4 章
第二天醒来时,许二和发现自己躺在废墟中唯一完整的那张木板床上,脑袋还因宿醉在犯疼。
抓着脑袋,缓缓坐起身,床头搁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张纸条,许二和睁着迷糊的眼睛仔细瞅了半晌才看清楚那几个字:我去看爹,等会儿回来。
刨着头发的手僵住,许二和眯了眯眼,摇头笑笑,望了一圈满屋的废墟。
许二和啊许二和,你个□的,你到底还要让三多难受到什么程度?
……
上午11点半,许三多回来了,还是那身齐齐崭崭的军装,他说找他们部队的人借到了钱,一回去就能寄过来。说完便放了包,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开始收拾这院子里能用的东西。
整整二十万,他家现在连一毛钱都还不起,有这么好,或者说傻的人,愿意借?许二和歪着嘴角摇头笑,目光随着那忙碌的身影转,拉长了音调向他说明这事儿不可信,就他妈天上掉馅饼儿,你还幻想自己把它吃了。
许三多停下动作,回头看他:“二哥。这些年我在外面就学会了俩字——我信。”
许二和怔住,听许三多交代着帮爹办保外就医和收到钱后还债的事,愣了半晌,冷嗤一声:“三儿啊,我跟你说,这些年我也学会了俩字——不、信!”
许三多穿好军装,走过来,有些拿二和没办法的苦样儿:“二哥,不管你信不信,咱都得为爹想想啊。现在他一个人在牢里扛着呢。”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许二和不知该说什么,他不信有人能在这时候借给他家二十万!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交情,什么样的信任程度,才敢在这时候拿出二十万给三多?他想不到,也认为不可能。这些年自己在外面闯,已经被骗得够惨,他不希望三弟也着了坏人的道,可这小子一脸笃定,让他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最终只能嗤笑着摇头。
下午,两兄弟一起去了拘留所。许百顺颤着声说谁要是借钱给许三多,谁就是疯了。许二和坐在三弟旁边,闲闲调侃说现在这世上疯子不多。
“不借他好……不借他好……”许百顺低着头,微颤的手揪着衣领,喃喃念叨,“借了咱拿啥还啊……”
许二和侧头盯着许三多:“对啊,那人借了你钱,你拿啥还?”突然冒出个可笑念头——以身相许。
许三多迎上他的目光,认真道:“用我所有补贴和工资来还。”
“什么所有工资和补贴啊,你就是个大头兵!”许二和恨不得敲他脑袋一下,“你这样还,得还多少年,啊?”那借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难不成要你搭上一辈子去还?
许三多低下头去笑笑,又抬眼看他,一如他俩当初并肩坐在田埂上那样:“两百零八个月,十七年又四个月。”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也用不了那么久,我的工资还会涨,只是我现在还没算出来。”
“……你就抽了吧你。”许二和转过脸去,烦躁地抓抓发荏,“我出去拼一拼,运气好的话,一年半就挣回来了。”
“二哥,可是你现在没有啊。”许三多没被唬弄过去,“我说句实在话,你昨天晚上跟我说的都是实在话。”
许二和抱着脑袋趴着桌子直抓头,自己昨晚醉了酒,怕是把底儿都掀给了三弟知道,什么没用的事儿现在都遮不住了。
……
看完爹,俩人出了拘留所,许二和送三多去火车站。
看着三弟提了箱子上车,在窗边坐下,看向自己时,许二和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年近三十的人了,最后竟要弟弟来替全家还债。
“三儿啊。”二和望着三多,褪了酒意,目光坚定,“要是那钱……那钱真借给你了,咱俩一起还!一起还比较快!”
窗边许三多微微抿着唇,但笑不语,只是看向一边儿。
“我说快,就三两年!”许二和心道,嘿,你这臭小子现在真是翅膀长硬了啊,敢质疑你二哥了,“三两年我挣二十万,这你信了吧?”
“相信,当然相信。”许三多笑了,手搭着窗台,弯着眉眼,目光柔和,“从小就二哥照应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啊?”
许二和也笑了,手插在裤袋里,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快照不住喽!”三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时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明显的刻痕,但这些年来,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所沉淀出的一些东西,已经不是自己所能了解的了。
“二哥,你快回去吧。”三多搭着窗看他。火车即将启程。许二和点着头应了,一转脸儿,竟看见许一乐畏畏缩缩在远处观望,当下喝斥一声“□的!谁让你告诉三儿的?!”就追着打了过去。
手打在大哥身上,其实没放什么力道,许二和就死瞅着那没出息的家伙,不敢回头看,怕一看自己便会哭得比大哥更没出息,只能用尽力气吼出一句:“——老三!活出个人样儿来!老三!——”
火车呜鸣,压着铁轨一声一声,向着远处驶去。许二和打累了,拍着许一乐喘了半晌,直起腰,望着那烈烈的阳光,笑得眼眶泛红。
第 5 章
三弟回去没多久,果然寄了二十万来。许二和拿这笔钱还了债,给家里做了些安置,嘱咐大哥照顾好爹,便又出去闯荡,誓要早日挣够20万,替三弟把钱还清。
——也许三多已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但自己却从没想过不再给他庇护。
随着时间推移,家里环境渐渐好了起来。许二和不再干那些投机倒把的事儿,静下心,踏踏实实地苦干,总算小有成就。
四年后,许二和某天突然收到三多寄来的信,说自己下个月初休假回家,希望家里人能一起聚聚。
许二和当时捏着这封信愣了几秒,然后立刻打包行李冲去订了第二天最早的那班火车。
许三多回家的那天是六月十五。许二和早早起了床,穿了件自认为无比时尚的新衣服,脚蹬擦得锃亮的皮鞋到村口公交站处接人。
这两年,村子建设改善不少,道旁种了些树和低矮灌木,公车来往时扬起的沙尘不再过于呛人。许二和拿手扇着灰,心想起码得保持脸部清洁。
大约等了将近一小时,远远看见开来辆113号大巴,在站前停稳了后,乘客陆续下车。许二和瞪大了细长眼睛直瞅着每一个人。
车子后门晃过一道军绿,许二和一喜,正要出声招呼,却一下瞧清那人,瞬间噤了声——比三儿还高出一个头,宽肩阔背,年纪三十来岁,左手提着个行李箱,右手提着两瓶包装好的五粮液,回头冲车内说了什么,便见他笑着迎下了另一个人——许二和看清楚了,这后下车的人,正是他三弟!
许二和有些愣神地站在路边,倒是许三多先注意到了他,惊喜地叫出声:“——二哥!”接着便拉着另外那个男人向他快步走过来。
“三儿。”许二和回神,被许三多那露着白牙的笑容给晃花了眼,定定神,询问地看向袁朗。
“二哥,这是我队长,袁朗。”许三多有些兴奋地介绍,说着冲那人弯着眼笑,“现在是大队长。”那男人两手不得空,只回了许三多一个笑,眼中尽是宠溺,然后才看向二和:“二哥,你好。”
听那男人叫自己二哥,许二和有些不自在,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更是升起丝疑惑,却又立刻被重见三弟的喜悦劲儿给冲淡了,只帮着他们提了东西,引路回家。
一路上,两道军绿吸引了不少目光。村长倚在门口吆喝着问他家那兔崽子什么时候才回来,许三多笑着说下次休假就轮到成才了。
进了家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再度建起了崭新的红瓦房。和上次许三多回家比起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袁朗放下行李,提着五粮液就迎上许百顺,笑着叫了声“许叔好”。许百顺瞄见那两杠三星,一下直了眼,连忙举着手敬礼喊“首长好。”
许三多走上前,跟许百顺和许一乐介绍说,这是他们队上的大队长,叫袁朗,正是当初借他家20万的人。
此言一出,许二和怔住,许一乐傻住,许百顺瞪大了眼,立马一拍许一乐的头:“上菜!加红!加大红!”许一乐连忙应诺着去了。
六月天,已经偏热,幸好这院子里大树浓荫茂密,投下一片阴凉。众人在院子中央摆了张大圆桌,围坐一圈,喝酒夹菜,好不热闹。席间袁朗给许百顺频频敬酒,中听的话一箩筐,滔滔不绝,哄得许百顺心花怒放。许二和一边吃饭一边偷眼打量,总觉得这上校没那么简单。
酒过三巡,袁朗放下杯子:“许叔啊,其实这次,我是特地跟三多回来拜望您的。”
许百顺正喝得上了脸,砸吧砸吧嘴:“哦?”
袁朗和许三多互看一眼。许二和从侧面清清楚楚瞅见,桌子下,他俩手握到了一块儿。
“——许叔,我跟三多已经决定,这一辈子要一起生活,结婚那种。”
热风吹过,院子里静静无声。许一乐嘴里还含着那坨未来得及咽下的红烧肉,许二和杯里的酒洒到了裤腿儿上。
那天,许二和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来时,院儿里已翻了桌,许百顺猛地把筷子拍到桌上,气得脸红脖子粗。许一乐连忙去关了大门,掩去爹的骂声。
袁朗和许三多自始至终都很镇定,也许是早就料到了许百顺的反应,也许是早就有了什么对策,也许……是早就已经决定,不论如何,都不退缩或放弃。
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光景,正厅里许百顺坐在主位指着两人大声斥责,门外许一乐蹲在石阶上发呆。许二和站在门边儿,像十二岁的许三多那样,攥紧了拳。
无所作为,无可作为,就像当初三多家访被定下当兵入伍,自己还是只能站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
屋里很久都没有熄火的迹象,袁朗跟许三多跪在许百顺跟前,和和气气地劝说,许百顺仍旧毫不让步地大骂。
“——老大娶媳妇晚,□耗没了,无子!老二呢,干脆说不娶!现在就剩这龟儿子一个!你们俩现在搞这、这玩意儿,是摆明了要我们许家绝后是吧?!”
许二和一愣,侧头从门边儿偷瞧——堂上许三多和袁朗背对自己跪着,背挺得很直,两人的手始终紧握在一起,不论许百顺怎么骂、怎么用竹毛板子打,也未晃动分毫。
两杠三星,这个男人已经是上校。许二和不知道他在部队里如何奋斗才能升到这个位置,但这男人此时却愿放下一切,跟他的中尉士兵一起承担和面对他俩有悖常伦的决定。在许百顺面前,这一次,三弟和他选择的男人,没有躲,没有逃,坚定地无懈可击。
其实,借那20万的事儿,后来他心中计较起来,便已隐约猜到……能在那种境况下,让三儿开口借钱,并承诺借钱给三儿,这个男人与三儿之间,早已不是别人能介入的了。
握紧的拳微颤,许二和就这么在门边僵立了很久,然后像用尽三十多年来积累的勇气般,跨门而入——
“爹,就让他俩成了吧。我结婚,我给咱家续香火,我让您抱孙子,。”
堂上三人都惊讶地回头看他。许二和拳头捏出了汗,迎着许百顺的目光,没有闪避,直到他爹眼中怒气渐渐消了下去,才看向袁朗:“如果以后你敢负了三儿,我发誓,就算坐牢枪毙,也要拿刀剁了你!”声音不重,却字字坚决。
“二哥——”许三多想说什么,被袁朗拦下。那上校看向二和,神色郑重肃然:“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对三多。”说着,目光转向许三多,眸中盛满温柔与承诺,“因为,他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人。”
许三多咬住唇,眼泪却掉了下来。袁朗握紧青年的手,直视许二和。
许二和笑了,很难受,却也很轻松。摆摆手,佝着背,转身出门,只有许一乐看见他一脸没用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有了许二和那传宗接代的保证,接下来的对谈显然氛围轻松了很多。许二和蹲在门外跟许一乐一起抽烟,眼前模糊了一片,根本没听清屋内三人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当袁朗和许三多走出来时,那相视对望的幸福神色。
第 6 章
许百顺最终承认了许三多和袁朗,只是说了这事儿仍旧不能让外人知道。村子里人多嘴杂,三多退役后也是不可能回来住了,只说好会跟袁朗常来家里探望。
许三多他们走之前的那晚,村儿里又来了流动皮影戏班。许二和站在留给三弟住的那间屋外,咳嗽两声,打断正窝在床边腻歪的两人。
“三儿,村口来了皮影戏班,去看啵?”许二和倚着房门,瞄到许三多颈侧那泛红的痕迹,眯了眯眼。
“真的?”许三多眼睛一亮,自己八岁那年看过一次,便再没看过皮影表演。
“皮影戏?”袁朗揉揉许三多后颈,“想去看么?”
“皮影戏是三儿最爱看的表演之一。”许二和凉凉出声,手臂交叠在胸前,“你是以后陪三儿过日子的人,得多了解咱三儿的爱好才行啊。”
“大舅子说得是。”袁朗并无不悦,只笑着点了点头,语带认真,“以后我会多了解三多,陪他做他喜欢的事儿。”
许二和撇撇嘴,虽然已经接受了他俩,但毕竟心里还有些大舅子看‘弟夫’不顺眼的疙瘩。
“待会儿吃过晚饭一起出门。”许二和摆摆手,识相地走开,留给屋内那对一个小天地。
一如十多年前那个夜晚,天边火烧云暗了颜色,月亮从山沟里爬上来,空中不知何时还挂了几颗星星,忽闪忽闪,像宝蓝天鹅绒上的玻璃钻。
吃过晚饭,跟许百顺打过招呼,许一乐转去茶馆儿打麻将。许二和领着三弟和袁朗朝村口走去。
村口早已搭起那熟悉的红帐篷,人群来来往往,门口售票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