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月 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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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KIRA,如果活著的话也是一百多岁的糟老头了吧。
他没有打算相信他,但也没打算不相信他。
就算是又如何?
当他12岁那年,华米之家因为黑手党的蓄意破坏而崩坏以後,他便已不是L。
他不是L,更不是初代L,KIRA怎麽样,或者这个世界怎麽样本就与他无关。
环境和时间都是残酷的东西,它可以改变一切。
——如果对方真的是KIRA的话,那也许会是死神也不一定。
L为了自己这个突来的可笑念头而自嘲地牵动嘴角。
就他所掌握的事实,死神都是些和所谓的怪物相差无几的生物。
“KIRA。”他呼唤他,语气平板无起伏。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这个曾经让无数人痛恨或膜拜的名字,在他嘴里倒也叫得习惯了。
“醒了?”月正在开窗,下意识地回首,他是逆光站著的,身体正好覆盖在阳光里。
“好热。”他在床上撑坐起身子,一手将本就凌乱的黑发拨弄得更乱。
“忍一忍吧,夏天也快过了。”
八月中旬的阳光还很炽热,月只在阳光下站了一小会,就转身走进了背光的阴影中,他身後是满布龟裂的落地镜,映在里面的身影像被割裂了一般。
L在那个瞬间堕入了错觉。
仿佛那个身体在那龟裂中,会缓而无声地流下殷红来,慢慢地,慢慢地,渲染一地腥红。
血液流淌而过的黑暗里,深红色的彼岸花疯狂地盛开,以一种堕落而喧嚣的姿态妖娆。
L这麽想像著,感觉到内心里滋长破败的快感。
“我做了个梦。”
“嗯?”
“我梦到了威佛尔。就是把我带进华米之家并培养我成为L的老人,我想那可以用‘亲人’来定义他对於我的意义。”
“你在思念他?”
“我不知道。因为我梦到的是躺在太平间的他。尸体。”
“……”
“他脸上蒙了白布,混身灰白,僵硬,一动不动。太平间里只有我和他,除此之外惟有黑暗,我想靠近他,却怎麽努力也挪不动脚步,很窒息的感觉。然後眼前一阵光亮,就醒了。”
——然後,看见你站在阳光里,带著华美的面具,逆光的表情模糊不清,也许在笑,也许不。
“梦再怎麽讨厌,也不过是梦而已。”月走到床边,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去洗个澡清醒一下吧,既然你醒了,就轮到我睡了,时刻警惕著有没追杀你的人查到这里也是很辛苦的呢。”
他的手覆盖上了那搭在肩膀上的手,没有预想的体温,指尖所能感受的,只有冰冷。
明显感觉到因为诧异的轻轻一颤借由交叠的两手从月身上传递而来。
“威佛尔找到我的那年我7岁。他说,华米找到L的那年,也是7岁。他说,看到我,就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轮回。”
“L,你到底想说什麽。”
“若真的你是KIRA,而我是L,我却把一切都遗忘了,你,会悲伤吗?”
“……也许吧。”
月这麽说著,微微笑起来。
到不了眼底的笑。
L蓦然地回想起最初相遇时的对话。
——你为什麽会来找我。
——因为……寂寞。
他不否认,那个瞬间他的内心划过一丝无可言喻的刺痛,仿佛来自潜藏在他灵魂里关於轮回的那些零碎剪影。
忧伤是假的,矫情是假的,虚伪连同生活都是假的。
可是那些悲伤都是真实存在的。
它如同你指间滑过一种叫做岁月的东西那般真实。
遗忘,算不算一种辜负。
灵魂荒蚀之後,请告诉我,如何继续?
五
曾见到过左手的模样。
曾听到过右手的心。
曾固执地认为左手与右手不同。
可最後才发现他们同时沦落到天涯一线。
就像,就像。
我们一样。
夜已至深,炽热依旧。这个夏季,仿佛永远没有终结。
L站在陈旧的铁窗边,用力推开生锈的窗棂,噶哑刺耳的摩擦声穿透夜空。
背部靠著的墙壁传来斑剥的触感,带著被侵蚀後的腐烂的味道。
好热。
他突然想起曾在文献上读过的,百年前的英国,是个冬暖夏凉气候宜人的国家。在八月的夏季里会有漫天候鸟划过湛蓝色苍穹扑翅而来,放眼望去满城的山楂树盛开花朵。
现在听起来像个荒谬离奇的谎言。
“还没睡?”
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问话将他的视线从荒芜夜色中拉回。
月刚从浴室出来,浑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了条长长的白色浴巾,茶色的发丝还滴著水滴,在月光下散发著淡淡的光,水滴沿著白皙身体上细密的肌理缓缓流过,安静,而暧昧。
“……”
瞬间有些恍神。
“抱歉,实在是太热了,就起来洗了个澡,吵醒你了。”
“没关系,反正都是热,睡不著。”
“嗯。”
“那我先去睡了,KIRA。”
睡衣放在L身後的床上,月走过来时,L移动了身体让开,想要从他身边走过,步伐平稳而不带感情。
却在擦肩的瞬间被猛地一推,後背再一次撞击在龟裂无数的墙面。
鼻息间蓦地多了这一个月以来已渐渐变得熟悉的气息,被月紧压靠在墙上,两人的唇近得几乎相触。
“想掩饰的话,还是太嫩了。” 微湿的赤裸身体贴紧他紧靠墙壁的身体,月的手轻而缓慢地滑到他的下腹,隔著裤子覆盖上那火热。
“……”
“要不要我帮你泄泄火?L……”月的唇暧昧地帖在他的耳畔,微勾的嘴角有著一如引诱人类堕落的恶魔之蛇的弧度。
呼唤他名字的尾音还轻而柔长地拖沓在夜色中,瞬间被覆盖而下的粗暴热吻夺去了所有声响。
天旋地转的刹那月看见窗外的夜空,黑而深邃像那缠绕了他整整百年的视线。
L。你真是至死都不放过我。
背部撞上柔软度本就不好的床上有些痛,仰躺在纯白色的床单中,他凝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记忆里的黑发黑眼,唯一不同的是那双永远平板无波的眼瞳里此刻有情欲的气息流转纠缠。
月的手指抚上L在暗夜里显得苍白的脸庞。
“是不是一开始,我们就渴望变成这样。L。”
一句话点燃失控的最後导火索。
L的吻近乎粗暴地落在身体上,啃咬,蹂躏,吮噬。手指掳掠之处的肌肤滚烫如火,侵蚀著掌心的热度仿佛足以焚毁一切。
纠葛,撕咬,像两头发疯的野兽,以相互摧毁的姿态侵蚀对方。
交错的唇齿间舌尖与舌尖倾尽一切地疯狂撩拨舔咬,甚至可以听见血管里骨髓里迸裂而出的嘶哑呻吟。
我们早该如此。L。早该如此。
他在对他说,他在对百年前手曾手铐相连的他说。百年前的他们,明知彼此都已沦陷,却从未有谁先逾越过最後的底线。
因为,赌不起。输不起。更不愿先认输。
L与KIRA。
没有谁,先对谁说,一起,毁灭吧。
更没有谁,先对谁说,我爱你。
无法自我救赎,也只好一同湮灭。
我们。
你知不知道天涯和海角的距离。
它们像那些刻在名为岁月的轨迹里的伤痕累累。
六
命运之端,绝世之末。
轮回导演的一场闹剧。
它笑。它说。
它不过是在还与我们一个没有终结的开始。
身体被贯穿的刹那月只能看见黑暗,越过L的肩膀,被那些垂落的黑色发丝切割成一片片的,无尽的黑暗。
就像,就像,百年之前他步入死亡的刹那所能见到的那样。
那样无望的,颓败的,纯粹的,虚无。
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
——本该这样撕扯著吞噬彼此而拥抱著的,应该是,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们。
他这麽想著,迎合男人律动的腰部摆动得更加热烈,仿佛蛇妖的引导,诱发著那些更深更破败而热切的欲望。
毁灭我,吞噬我,撕裂我。
交错的唇齿里有腥浓的锈铁味道,像那些鼓动於血管中的红稠液体一样喧嚣著呼唤死亡的味道。
KIRA。KIRA。KIRA。
耳畔不断传来那熟悉的呼唤声,低而沙哑,浅而轻促,一遍一遍,仿佛永无止境,永不停息。
L,我知道,欠你的,终究要还你。
只是,只是。
你怎麽可以忘记?
——你连我的名字,都遗忘了。
都,遗忘了。
当身体陷入极度疲惫的同时,意识便会进入极度的清醒。
这是一种与自虐无异的精神反应,却能够让头脑在近乎残忍的清晰中将一切整合,混乱而斑驳。於是噩梦一再重复,同样的满目深黑,阴霾,怪异,苦楚,伤郁却仿佛在预示著最後的真相。那些幻想还来不及让思考理解成具像,又被摧毁湮灭於无止境的冷漠中。
他不想面对那样的噩梦,那样缠绕了整整一个百年的梦魇。
所以他只是靠坐在床头,在黑夜里点起一根烟。
空气里还未来得及散去的情欲味道,随著他手中点燃的氤氲而与烟味混合成一种刺激感官的腥味。
躺在一旁的人也没有入睡,比夜更黑的视线追随著他手中的烟火。
“慢性自杀很有趣麽?”L突然问道。
从他遇到他开始,他手里的烟,就几乎没有熄灭过。
“要不要也来尝试一口主动与死亡接近的味道?”
月微微牵起嘴角,想要从床头拿起另一支烟递给他,却在下一秒,自己手指间夹著的香烟已被夺去,落入对方的唇中。
“咳咳。死亡的味道,不怎麽好呢。”
他只吸了一口便放下,却没有还给他,而是用一个深而长久的吻代替了烟。
“你不像是会沉溺於这种无聊的毒素中的愚蠢之人。戒掉吧。”
“……抱歉。”月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间,所以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抱歉,只有这个,不能答应你。”
是的,他曾经从不吸烟,起码在他还是夜神月的时候。
香烟这种东西,在他看来,一如L所说,不过是一种引导自我毁灭的愚蠢之物。
即使到现在,他依然这麽认为。
然而,他注定,是离不开它的。
在他成为死神後不久就无意间意识到了,死神的身体,可以吸烟,却是不能接受尼古丁的。就如流克喜爱吃苹果,却并不能吸收苹果内的物质一般。
所以在他的身体蜕变为真正的死神之前,让身体聚积大量的尼古丁,可以有效减缓身体变异期的到来。正是这个发现让他的身体持续了将近一百年而没有完全变异,他却没对任何死神说过,包括流克。
从此烟之於他,犹如一个秘密的唯一守护者,守护著他身为人类仅存的一切,感觉,血肉,记忆。
它就像他的一场命运,轻而缓慢地焚烧著,毁灭著,走向终结。
世界最薄弱的地方,大火随之袭来。
所有的面具都是照著自然表情复制的。
所以,微笑也可以是一张面具。
七
他一直都是在笑著的。L想。
从他们第一次相见起便一直如此。
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的弧度永远安静驻足於唇型皎好的嘴角,配上完美的五官组合成一张精致的笑脸。
那微笑之上,只有眼睛像是被单独割裂开来一般。两滩清澈的琥珀色里冷冷地没有任何温度,情绪,悲伤或喜悦。甚至是在激烈的情欲纠葛中,也不能从那微笑和冰冷双瞳中找到更多与感情有关的情绪来。
面具可以复制人类的表情,却惟独不能复制由双眼传递的灵魂。
於是在某个天气依旧炎热的上午L对月说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随後L蹲在破旧得让人无法区分和垃圾堆里的损毁品到底有何不同的影牒机前奋斗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最後在一阵明显耐心不足更称不上温柔以待的强硬敲打下,破旧的影牒机仿佛回光返照的老人般带著刺耳的响声转动了起来。
他们那天看的是据说是让无数人落泪的悲情电影,关於正义邪恶人心,或许还有其他煽情的东西,甚至是死亡。
职业为为死刑犯执行枪决的男人每日每夜面对著一张张因死亡造访而恐惧的脸和被处决之後僵硬的尸体,以正义之名让鲜血沾染双手。而他最後一个杀死的人,是他的女儿。男人终於在放声痛哭中彻底疯狂。最後的最後,他对著僵死的女儿的尸体说,那是解脱。
——没有人可以救赎罪孽,所以惟有自我解脱。
看的时候他们都很沉默,直到深黑的底幕里白色字母缓缓上升,女人柔弱沙哑如哀鸣的插曲响起,其中还夹杂著结局时哪个孩子隐隐的啜泣声。
他们谁都没有落泪。更无所谓悲伤。
“不怎麽有趣的片子。”月深吸一口烟,以一句简短的话语做为电影的结束。
L一边按下遥控器上的关闭按扭,一边轻声开口。
“正义是没有意义的虚构词藻。”
“就像上帝是本不存在的天体。”
月接过他的话,用了一缕氤氲消散的瞬间。
随後相视而笑。
他试图读取月的灵魂,却发现对方其实和自己一样。
和自己一样,没有灵魂。
他们都早已遗忘了。
遗忘了该怎样微笑和感伤。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一直在看电影。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
无法走出这个屋子一步,便只有如此打发漫长得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