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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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风卷,云翻……
风皱一溪寒水,尽起涟漪——血色的涟漪!
河水如血,血流成河,连脚下的泥土也全都染红……被无辜乡亲的鲜血染红……
——这里是……凤溪村?!
乱风急云中传来震天的咆哮,那一条紫色的身影如九天巨龙般扑下,戟指如电,带着疯狂的怒意径直戮向……
——云师兄?!不!!!
血……血……血红……
血红像烟花一样迸射出来……灰蓝的天空,飘渺的云丝,碧绿的野草,流淌的河水……一切一切,怎么都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万物苍生,一切怎么都在销熔?慢慢地,熔入那整片的血色之中……再也辨不出形貌……
天地仿佛连成了血色的浑然的一片,包裹着,围困着……
——出口……
——出口在哪里?
师尊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幽幽地,像是在传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风儿,我可没有刺瞎你的眼睛。不信你看——”
“睁开眼睛,你就能看到真相!”
——真……相?
于是睁眼!
睁眼后,仍然是一片血色的世界!他站在废墟中,站在溪流前,看见鲜血般的溪水流过红褐色的土地……
惶然抬头,连天空也铺满了血红的云……
——这是什么真相?!
忽然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了击掌之声,循声望去,师尊拍着掌走近,紫衣依旧光鲜,衣上的金龙依旧耀眼。
“做得好,做得好!风儿,今次又杀得一个不留,很好很好!”
——我……杀人?
“看看你的脚下,全都是你的功绩啊!”
——脚下?
急急低头,却看到无数残缺不全死状凄惨的尸骨,堆积如山……而他,正站在这座死亡之山的顶端!
山峦绵延不绝,四面……没有可以离开的路。
目所能及处,无不是尸体!
——不……
“我的好徒儿!你都忘了吗?”感觉到那紫衣人影的迫近,却无法移步。低头看时,有数只白骨的手爪穿出尸山,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你忘了你神风堂主的地位如何得来?”
头发被一把揪住,师尊的脸几乎要撞上自己的脸……那脸上有玩味的笑容:“还不是用你的风神腿法,为我杀掉无数生命,博取老夫信任后才挣回来的!”
一个童稚的声音在怒吼着,听来那样的遥远:“杀人得来,宁愿不做!”
“风儿,人在江湖,你不杀人,人便杀你,这是江湖的求存定律!”连师尊的笑声也骤然远去。
徒留周遭无数的尸体……
他独自一个,头顶着血色的苍穹,脚踏着漫漫尸山,一直走,一直走,一直不停地向前走……
直到那个墨黑的身影,在血色的尽头出现!
“风,”
“别要再走,最后一战——”
“无法避免!”
他终于又看见冷冷的“他”,“他”站在命运的尽头,那样冷冷地宣布。
并不伤心……他已经走了太久太久,早已忘记了伤心的滋味……
所以……只是由着心中深深的绝望蔓延,终于化作一声厉喊——
※ ※ ※
“云师兄!你杀了我罢!!”躺在竹床上的聂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黑衣蓦地惊醒,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近床边看他。
两道明亮的水线赫然划过睡梦中的少年的脸颊,落在枕上。
“小马……”黑衣小心地推了推他。
聂风并未因此而逃离梦境,却是一把捉住了黑衣的手,不住地道:“云师兄……云师兄……杀了我……”
——魇住了啊,小马他……梦见什么了?
——想想那夜酒酣之际,这少年也曾对自己细说生平……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有着和“他”非常相似的寂寞……
黑衣看着被困于噩梦的小马,看着少年隐在发间的残缺面容,不禁想起他讲述过的五百年后的那个乱世……他轻轻抬起另只手掌,盖在聂风握他的手上。
聂风紧抓着他又呢喃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复了下去。黑衣略略安心,伸手为他拉好被角,怕他惊醒,故并未将被他抓着的那只手硬抽回来。
——抓就让他抓着去罢,自己只要躺在床边对付一夜就行。
想到这儿,便伸脚将自己的地铺移了过来。
但当他想要躺下去时,方才发现聂风是以右手抓着他的右手——而他又偏偏站在竹床的左边……
这样无论他以什么样的姿势,恐怕都是躺不下去的——除非趴在床边,否则休想睡觉。
黑衣苦笑着叹了口气,只得再次伸脚——勾过枕头,放在床沿上拍了两拍,俯身趴了下去。
※ ※ ※
晨曦像一只温柔的大手,穿过竹编的窗格,轻轻抚摩着床上少年的一头柔丝。
聂风终于感到晨光已经照在了身上,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头一样东西,是一只骨节峥嵘大手——那整条胳膊环着他的颈子,手则刚好落在胸前。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手,这分明就是黑衣的手!
聂风稍稍愣了一下,神智陡然归壳,他“呀”地一声惊叫,猛然坐了起来!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把黑衣当成了床垫,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上面,急急忙忙回头,看见黑衣正一手揉着眼睛,显然也是刚刚睡醒。
“……你……我,昨天……我没对你怎样吧?”聂风冲口说道。
黑衣一眼瞥见这个情形,也暗自愣了一愣——
八成是自己趴在床边怎也睡得不惯,不知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爬上了床……当然,这个还是不要说出来的比较好……
望着少年涨得通红的脸,黑衣又揉了一刻眼睛,方才嘿嘿一笑,反问道:“原来你都不记得了?”
吃他一问,聂风更加窘迫:“我……我……我……”
黑衣笑道:“昨夜你发噩梦,都不记得了?”
闻听“噩梦”二字,聂风神色一黯,道:“梦……我记得。”
“梦见了什么?可否说与我听?”黑衣躺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聂风沉默了一刻,忽又看向黑衣,问道:“黑衣,你过去……有没有杀过人?”
黑衣看了看一脸郑重的少年,淡淡答道:“有。”
“那,”聂风又问,“可曾杀过你心中不想杀,不愿杀的人?”
黑衣仍是淡淡地道:“没有。”他顿了一顿,又道:“我杀的都是该杀的。”
聂风看着他道:“那,我真羡慕你。”
黑衣道:“你错杀过人?”
聂风摇摇头:“我杀的人,虽也都是该杀的,但没有一个是我愿意杀的。”
他黯然道:“我梦见我师雄霸……你知道的,我曾答应为他南征北战,也伤过不少性命。我心里……一直难受得紧。”
“那是你卖给他的,而且卖的价钱也不坏。”黑衣坐起,将手按在少年的肩头,微笑道,“你那个云师兄,现在不也还完好无缺地到处走么?”
想到云师兄,聂风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旋即却又转为黯然,他轻轻摇了摇头道:“黑衣,我怕见他……我其实早已知晓自己的命,将来有一天,我会死在他手上……”
这实在是一句异常荒谬的话!出奇地,黑衣听了这句话后却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爆发出一阵铿锵大笑:
“哈哈哈,太巧了!我亦早已知道自己的命!”
他看进聂风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小马你可知道,我乃孤星入命之人,一生灾劫重来,祸延亲朋,纵可覆雨翻云纵横天下,却注定无伴终老!”
这句话顿如大锤重重击在聂风心上,他蓦地抬头:“这是谁说的?”
黑衣一面起身披衣,一面道:“很久以前,一个算命的骗子。”
聂风右目一亮:“你不信命?”
黑衣回头看看他,笑道:“噩梦也好,预言也罢,都是虚无缥缈之事。我自求我所求,爱我所爱,倘玉皇大帝硬要塞给我那种破烂结局,我就把他揪下来揍扁!”
这番话说得轻松玩笑,并无激越之态,却足令聂风精神一振。他只觉之前塞在心里的一些东西一下子消减了大半,整个人都觉着舒畅起来。
黑衣的侧脸在窗外的晨光映衬下变成了一道暗影,聂风看着他,忽然微笑道:“很像。”
“像什么?”那厢黑衣刚系好了腰带,也不等他回答,望着他又是一笑,“我看今日不如你做几个菜我吃,我来浇花,如何?”
聂风笑着答道:“我做可以,只要你吃得下去。”
一、香夭(下)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陈迹怅人非
一、香夭(下)
清晨。
清晨的阳光洒遍眉州各个角落,包括弥漫着一片森寒之气的云怒堂。
日光透过窗棂,照见一地残红。
阿娜儿的红裙铺散一地,宛如一大滩鲜红的血。
昔日美艳不可方物的娇颜如今泛着青白,五官皆已扭曲,口鼻之下仍留有大片干涸的血渍,显露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与恐惧,凸出的双眼犹带不屈的神色——据秦岚判断,她至少已断气两个多时辰了。
且不论何人能够潜入高手云集戒备森严的云怒堂,将受到专门保护的阿娜儿击杀,并同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只看这胡女凄惨的死状,便足令在江湖杀场上打滚多年的云怒堂众人脊梁透寒!
她周身百多块骨骼皆遭外力粉碎,整个人临死之际已如一摊烂泥!奇怪的是她遭此毒手,竟然没有呼救,连半声呻吟也无。秦岚拉开尸体的领口,发现她脖颈上端有一处外伤,看似指痕,想是凶手在下手之前已以指力将其声带刺破,令她呼救不得。
“回堂主,”秦岚直起身子,面对着一张冷脸上仍然搜索不到半丝“意外”或“不悦”表情的云,摇头道,“这凶手手上功夫了得,十分残忍……亦十分狡猾!除了阿娜儿姑娘身上的伤,此人来去的线索全被消灭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女涕泪交流,扑倒于地:“堂主!婢子照看小姐失职……请堂主责罚!”
秦岚移步挡在她前面,背过一只手摆了摆,那少女连忙敛了哭声,只是耸动肩头不住地抽泣。
秦岚躬身替那稚婢求情道:“冬妹她从未习过武,这凶手显然是一名绝世高手……”
云冷冷抬手打断他的说话,并没望那稚婢一眼:“不关她事。”
冬妹有如绝地逢生般又惊又喜,却是浑身颤抖,不住地磕头道:“谢堂主!谢堂主!!……”
云却不予理会,径自走到阿娜儿的尸体旁,抓起她一条手臂,顺着骨骼一寸一寸地捏过,又盯着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庞看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抬出去埋了。”
丢下这句不带感情的言语,云已展步离开。留下松了一口气的秦岚,俯身将冬妹拉了起来,递给她一块手巾拭泪。
※ ※ ※
“这是……”薛畋望着手中的信函,抬眼疑惑地道,“堂主要这种东西,我们蜀中有的是精致好物,何必费这多周章?”
云怒堂主如常将自己隐在床帐的阴影中,盘膝打坐。黑暗中传来他的答复,或,仅仅是句一断两截的命令:“路途遥远——”
“速去速回。”
“是。”相处日久,薛畋知道这已是堂主拒绝回答的一种方式,遂也不多问,当即领命退下。
他刚走到门口,便险些被从外撞开的屋门砸着——一名黄衣帮众异常慌张地闯了进来,一头扎在地上,大声嚷道:“堂主——堂主!大事不好了!!”
“九帮十二派足有五百多人,全是咱蜀中道上的!现下都堵在咱们院子门口,把秦总管、薛执事他们和阿娜儿姑娘的棺木都给截住了,嚷嚷着要给那胡妹儿报仇呢!”
※ ※ ※
云怒堂总舵位于眉州城正中,占地颇丰,实有城中之城的地位。总舵正门坐北朝南,面临城内最宽阔的一条大道。
此时天色方交辰末,不过是寻常人家梳洗用餐的时辰,大道上已被数百江湖人众堵了个水泄不通——光是这些人物所乘车马,便在大道两端排成了行,各门派主脑自带的弟子随从,连大道中央也挤不进去,皆是刀弓在手,挺胸凸肚,脖颈梗得笔直,立在外围等候。
各路英豪齐聚,青黄红白诸色飘头迎风招展,眉州小城几十年不见此等阵帐,百姓们纷纷关门落锁,只求云怒堂前这把无名邪火莫要烧到自家的檐角屋头。
但见青天白日下刀锋林立,箭簇丛丛,一双双在曾蜀中指点过方寸江山的手,食指都指向了抱拳挡在漆黑棺木之前的铁弓秦岚。
“姓秦的!把你们堂主叫出来!老子不跟无名小卒说话!”吆喝的人青布缠头,右耳后头有一颗核桃大小的通红瘤子,正是人称“双头蛟”的简州平泉帮主张绿水。
“就是!”接茬出声的却是丹山派的掌门谢显,只见他嚷得脖子上的青筋似要蹦出了白惨惨的皮肉,“姓云的杀了阿娜儿姑娘,想不声不响埋尸熄火?你们云怒堂当咱蜀中豪杰都是瞎了眼子的缩头乌龟?”
有这两位蜀中水陆颇有头面的人物起头,其余英雄更是群情激昂,纷纷叫嚷帮腔。
“姓云的出来!”
“让姓云的出来!”
“不然咱今日就平了你们云怒堂!为阿娜儿姑娘报仇!”
“唉……来者不善哪!”薛安瞥着门前陡然聚集的豪阵,不住以指腹揉搓着太阳穴。
他用手肘轻轻一捅身前的秦岚道:“小秦,你说怎有此等怪事?阿娜儿这胡妹儿死了也不过三两个时辰,我看眼下这些门派的掌门头目,要相约过来眉州地界儿,远的少说也得有个三五天路程,难不成他们三五天之前便知道咱们云怒堂里要死人?——分明是有人在背后……这分明就是冲着堂主来的!唉,我早就说过……江湖险恶,树敌容易结交难……”
“薛执事,不如速速派人通知堂主,看他怎生定夺。”秦岚打断他道。
灰衣少年眉头紧锁,声音中却不着丝毫慌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