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 作者:南有嘉鱼(戚顾同人,火爆出书ing~)-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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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曲起食指,在桌沿上轻轻敲了一记,前面两粒骰子仍然纹丝不动,第三粒骰子却凭空跳起三尺高,凌空急旋,发出“呜呜”风声。
——这手气功俊极,连掌柜也啧啧赞了声,“铁二捕头的混元一气神功,被戚兄你学得很像啊。”他仰面而叹,最后一个“啊”字的开口音说得极重,正像是对着那骰子吹了口气,戚少商外柔内刚的劲力竟然被完全抵消。
第三粒骰子急速落下,六点朝上,戚少商袖中突地飞出一道青光,快逾闪电,轻轻击在骰子之上。
青光一闪即逝,复又回到他袖中,那掌柜眼尖,已瞧出是把薄薄的匕首。
九现神龙名震江湖多年,还未听过他用暗器。不及多想,那骰子一击下已被翻了个身,变成了一点朝上。他不敢慢怠,双袖流云般挥出,鼓风若帆。
骰子急速翻转,又要停在六点。
戚少商仰天长笑,“方兄,看来今天晚上这骰子是停不下来了”。他笑声清亮,那粒骰子被震得猛然翻了个身,立起来,复又在桌上嗡的一声,旋开。
笑声不绝,那骰子旋得又急又快,如同一只吃足了力的陀螺,果然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了。
掌柜哑然之下,好胜心起,右手陡然伸出,十指轮弹,劲风顿时如波罗花开,将那粒骰子圈在其中。
耳听戚少商笑道:“好,多罗叶指。”
“嘭”的一声微响,已斜斜停顿住的骰子突然蹦了一下,至中间爆开,瞬间变成齑粉,迷雾一般,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掌柜目瞪口呆,好半响才惊呼,“好家伙,我还是上了你的当。”
戚少商微笑道:“菩提无色,流云无相。方兄不愧是少林俗家第一人。”
这掌柜姓方名正,出身少林,为人矩正端方,人称江南君子。此刻却是一脸苦笑,连连摇头。方才戚少商袖中流矢一击,外冲内柔,已悄悄留了一道绵力在骰子内,后几反几复,那粒骰子一直处于旋劲之下,兀能不散。多罗叶指却是伏魔之法,刚烈无比。两股力道对冲,骰子不过寻常兽骨所制,那里还受得住激。
剩下两个骰子共十二点,对上方才戚少商所掷的十四点,自己果然是输了!
思前想后,先前九现神龙那个乱七八糟的十四点,自然是刻意为之了。方正不由长叹道,“戚兄,边关走了一趟,你倒机诈了许多。”
戚少商笑而不答。
挥了挥手,童子上来撤走了骰盅,奉上新茶,方正端在手里,沉吟了片刻,方道:“那个离永巷,对戚兄你真有如此重要?”
戚少商懒洋洋斜靠在椅背上,目光闪动:“我今早入城,四处打听,却无一人知道离永巷所指为何。吴中的老朋友,我也只剩一个。”他淡淡道,“这个老朋友明明不好赌,却要跟我玩骰子赌酒,分明是想灌醉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方正端端正正的面孔突然绷紧,“只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长轩外天色渐黯,雪花悠扬,铺落小湖。戚少商神色平稳,突地扬眉一笑,伸出手,在方正肩头拍了一拍。
君子,在你死我活的江湖中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崇高的荣誉,能够被南方七省称之为君子的人,相信几十年来就只有方正一个。
方正的为人怎样,戚少商当然清楚。他虽然不像外间传的那样目不斜视,中规中矩,但自戚少商认识他以来,很多人容易犯的错误,方正绝对不犯。比如他从不说谎,也从不背弃朋友。连很多人会有的小毛病小嗜好,他也多数没有。
这样的人,虽然诚恳,却未免有些无趣。是以很多人都希望能够与方正结交,却是绝少人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戚少商是个例外。
所以他也是方正极其重视的朋友。
离永巷,这三个字到底有什么魔力?会让方正这样的人对朋友再三留难。
良外,方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渐缓,“你是我难得的朋友,我很不愿意你在这个时刻,问这样一个地方。”
戚少商眼前一亮,“你果然知道。”
方正挤出一个笑容,“不止我知道,很多姑苏人都知道,他们不告诉你,是因为每个人都不想提到那个地方,”他顿了顿,肃然道,“据说,那本就不是人间应该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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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暗香疏影梅花路。
青石板绵长曲折,旁边的水路蒙了薄冰,月色半隐,雪雾迷蒙。
刚入夜。
长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街边巷角的屋子里隐隐透着灯光。
今夜是腊月二十四,富贵人家都在请僧道看经,备酒果送神,贫贱些的也烧些替代钱纸,贴灶马于灶上。
打更的老头走在街上,嘴角兀自带着酒香。他离开家门的时候,家里还很热闹,几个小子抢着用酒糟涂抹灶门,在门上画钟魁。
那边的热闹和这里的静寂是一个很强烈的对比。
“当当”的敲梆声,敲碎长街的静寂,多么的单调。他走了一段路后,突然省起还忘了今晚要“照虚耗”。犹豫了半刻,他继续往前走,心里隐约有点不舒坦。多少年了,都是自己亲手在床底下点上一盏灯,鬼神不侵。
青瓦和白墙,一片连一片的屋脊,尽数被薄雪覆尽。冬天的吴中,几乎就是全白的。
石板街上只有打更人孤零零的身影。竹梆子笃笃敲,晃着晕黄的牛皮灯笼,一路沿着干将坊由西往东走。
打更了六七年,闭着眼睛他也知道,再转过两条巷口,背巷处有个废弃柴屋,可以在里头先坐一会儿,等卖粥的铁担李出来了,喝碗热腾腾的枣粥再继续上路。
心里这么想着,眼角突然一花,似乎有一条狗从街旁窜了过去。同时旁边一条巷子里,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
打更老头手里抱了更筒与槌子,狠狠抽了抽鼻子,借着手上昏黄的灯笼,扭头朝巷子里望去。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有些冷。
伸手把衣襟裹紧,眼睛盯着一片白色的雪雾,声音似乎正是雾背后的巷子里传来。
冬夜,人气少的地方本来就有寒意,像太阳永远晒不到的角落,似霉非霉,隐约吐着白蒙蒙的雾气。所有的东西都静止凝结,于是偶尔有什么在响动,显得特别阴森。
打更的都不是个胆小的人,可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他瞪着雪雾里隐约的巷口,死死看了一会,突然甩了甩头。
不对呀,他揉了揉眼睛,重新数了一遍。
一整条干将坊的巷口他倒背如流,从东往右,依次是高师巷,丁香巷,走马巷,大柳枝巷,大儒巷,花萼里……
可什么时候,走马巷和大柳枝巷中间,多了一条巷口?
一阵冷风倒刮过去,他吞了一口唾沫,想要挪动身体,可用尽力气,连一根小指头都无法挪动,只得梦魇似的冻结在恐惧里。
猛然间,脑海里滑过一个干将坊的传说,他再也站不稳,一跤摔在雪地上。。
“鬼……鬼巷!”
惊呼才脱口,黑暗巷子中,忽地划过一道幽光。一盏青色的灯笼,静静地燃了起来。
打更人吓得连牙齿都打起架,过了一会,却看见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提着灯笼的好像是个女人,大红斗篷裹住了全身,腰肢柔软地从巷子里走出来。
打更人全身都哆嗦了起来。等红衣人出了巷口,月光淡淡地罩到脸上。他的一双眼突然睁得老大,充满了恐惧,咽喉“咯咯”的作响。
“尘世歌尽,黄泉路远,”笑声轻柔,娇媚里有丝说不出的冰凉,索索的直燃到骨子里,“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着急呢?”
打更人全身一震,突然直嗗嗗地倒了下去。
斗蓬下露出一双妙目,只那眼波一转,便似有千万种风情,难以言说。
“又十年了……”幽叹声仿佛从很远的地底传来,她仰头迎接月光,妖青色的灯笼映着一身红衣,色如脓血。
明净的雪地,却连个虚淡的影子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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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永巷的掌故,已经有些年头了。”方正啜了口茶,袅袅的水雾升腾起来,他的神情也有些虚虚渺渺的。
戚少商耐心地听着,不发一言。
“以前姑苏城里确有这么一条巷子,在东市干将坊正中,跟那一片的水巷一样,曲折婉蜒得很,有些外地人走进去,不知道跟水源的,轻易走不出来。但在三十年前,离永巷里一家伊姓大宅突然走水,连累邻家。那天据说是小年夜的前一晚,天降大雪,相连东西八巷仍被那把火烧成了白地,死伤了几十人。过了几年,干将坊重建,合并成六条巷子,慢慢地,有怪事发生了。
方正说到这里,眼角挑了一下,额头青筋突然崩紧。
戚少商睨了他一眼,微笑道,“莫非有鬼?”
方正被他笑容所惑,脸色松动下来,笑道,“差不多。据说那些在离永巷住过的老人们,有几天同时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一十六口尽数被烧死的伊家人,一个个血淋淋地变成了白骨,在他们老宅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白骨宅,七夜勾魂,离永巷,十年一现……这种流言当然在坊间是越传越玄,当不得真。只是又过了几年,突然有一个醉汉半夜死在干将坊街头,忏作验尸后,说是吓死的。随后接连七晚,数人都入在那一带撞邪,有见到已经消失的离永巷重新出现的,有看见早死去的伊家人活生生走出来的。更有甚者,白天有些家畜也说在那一带失踪。那一次吓得干将坊又搬空了很多户人家。后来有人掐指算了算,离上次伊家大火,可不就是十年。”
戚少商挑眉:“十年?”
“不错,这样的事情,十年后又发生了一次,”方正压低了声音,“坊间传说,有个游方的道士经过,说此地乃九幽九冥九泉之地,怨气太重,是阳界与幽冥的接口,怨魂每十年会在小年地仙上天的时候,冲破阴阳之界,游荡人间。从此本地人大多都搬出了干将坊,倒有些不知底细的外地人在此建宅。然而十年前,一群江湖豪客听说了此事,当夜趁酒意闯入干将坊,却再没有人看见他们的人,或尸首在江湖中出现。离永巷,从此更成了姑苏城中的一个禁忌。传说里,那条巷子是通往阴间之路。”
一口气说到此,方正才顿了顿,低声吟道,“七日幽冥引旧魂,无端辜负江南春。十年一觉离永巷,座中俱是黄泉人。”
戚少商本低头把玩着一只白得剔透的酒杯,神色幽定。闻言猛地一抬头,站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方正。
方正被他吓了一大跳,直觉跟着立起。腕上一紧,右手已被戚少商紧紧扣住,“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方正怔了一下,才道:“据说是二十年前那个游方道人写在巷口柳树上的几句诗。”
戚少商想了想,放开他手腕,重又坐下,嘴里喃喃道,“离永巷,离永巷……”他念了两遍,突然道,“离永二字,可是出自大方广佛严华经?”
方正一怔,回想片刻,恍然道,“不错,正是第三十卷:菩萨观心不在外,亦复不得在于内,知其心性无所有,我法皆离永寂灭。”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戚兄,你到底为何而来?”
戚少商静默片刻,将杯中之酒一饮而下,笑道,“多谢方兄。”
方正知他不愿多说,亦只能一叹举杯。
七日幽冥……离永巷……黄泉人……
今夜正是小年。
戚少商静静将目光转向栏外,天色已经黑透。姑苏城内星星点点灯火初上,万户炊烟,雾色雪气,笙歌飘渺,令人一望而生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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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马靴已经很旧了,踏在雪中,一会便有些渗湿,寒气冷而不厉,盘绕在脚底。
戚少商还颇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无论是谁从冰天雪地的北方归来,都会觉得江南的雪真是太温柔了,简直称得上是诗意。他站在一座小桥上,将冰凉的空气一丝丝吸进胸膛。气从血生,血随气行,渐渐一重重寒气在全身经络行遍,才觉得脸上微微有点刺痛。
此时的塞外,应该很冷了吧。北方冬天最难熬的还是那种无声的窒息,在风雪中走久了,一团团的冰渣刮在脸上,让人想起传说里宫闱中的“气闭”之刑——以沾水的薄纸敷上口鼻,一层一层地往上加,渐渐夺去呼吸。
想到这里他又赶紧吸了一口气。
已经在水巷走得很深了,他还没有辩得清方向。久闻姑苏城中小河三横四直,郡坊三百余巷,果然名不虚传。
水结了冰,源头不可寻,他索性放弃了方向,静静在这睡去了的苏州城中漫步。
苍茫夜色,以他一双利眼,亦难以分辨黑与白的界限。再转过一条巷子,眼前突地一宽。
已到了集市交汇之地,几条巷子宽可容马。戚少商走了几步,突然踩到了薄雪中的什么东西,踢出来一看,却是把更槌。不知是哪个更夫遗留在这里,他拾起来打量了几眼,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当然不知道一个时辰前在这里发生的事,亦不知这里就是方正谈之色变的干将坊。他只是选了其中一条又直又宽,看起来很容易走出去的巷子,踏了进去。
两侧都是高墙,吊出的马头檐遮住了一半天光,巷子里的雪也比外面来得厚,沉着一股郁郁寒气。
才走了几步,戚少商就发现这条巷子比他意料中来得长,视野也不再那么清明。
寒冬腊月,河面结的薄冰都在后半夜缭成了白雾,徘徊在深巷中,隔断红尘。
雾气深处,仿佛还有静谧柔细的呼吸,似有人在无声地聆听。
戚少商十几岁时就被叫做戚大胆,他胆子当然很大。但任何人听完了一个诡异的故事,再走在这样的雪夜里,脖子后面多少都会有些发毛。
但戚少商很快就释然。
那些冰雾是乳白色,视线瞬间朦胧,是因为巷子里有灯火亮起来。甚至走近了,还有了些炉火温热的味道。
这个时辰了还有人摆摊,戚少商难免有些诧异,沉吟着缓步走过去。
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夜风里踯躅独坐,单薄的衣衫似要被厉风削为碎片,人也缩头含胸,双手紧紧拢入衣袖里。
说是摊子,其实也简陋得很,仅一挑担子摆在地上,热粥的香气从盖子边沿袅袅散入空气中,十分诱人。昏黄的牛皮灯笼,将惨淡的余光投射到卖粥老头身后,面目却隐入阴影里,有丝神秘与苍茫。
小年夜里的粥摊。戚少商微微一笑,站定,温和道,“老丈卖的什么粥,好香。”
“红枣粥,补血益气,客官来一碗?”卖粥人站起来,扬着花白头发,一张脸也露了出来,橘皮似的。
戚少商含笑:“好。多谢老丈。”
夜更深,月边毛得朦胧,长巷中淡雾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