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侦探十二奇案-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都暴露他是美国小县城的人,生平第一次来欧洲旅游。波洛心里估摸,一两分钟之后那人就会开口搭话。他那副急巴巴的渴望表情不会让人弄错。
车厢另一边是个看上去颇有点身份的高个儿男人,一头灰白头发,一个鹰钩大鼻子,正在读一本德文书。他长着不是音乐家就是外科医生那种灵活的修长手指。
远处一端有三个同一类型的男人,个个罗圈腿,带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粗野气质。他们正在玩纸牌。呆会儿他们也许就会让一个陌生人加入他们的牌局。一开始,那个陌生人也许会赢,可随后牌运就会逆转。
那三个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惟一不寻常的是他们干吗到这个地方来。
这种人你可能会在任何一节去赛马场的火车上——或是一艘普通轮船上遇到,可是在一辆几乎空荡荡的缆车上——却有点不大对头啦!
车厢里还有另外一位乘客——一名妇女。她高高的个子,一头深色浓发,长着一张美丽的面孔——一张大概可以表达各式各样感情的脸——可现在却冷若冰霜,毫无表情。她谁也不看,只盯视着下面的山谷。
正像波洛所预料那样,那个美国人终于开了口。他说他名叫施瓦兹,这是他第一次访问欧洲。他说欧洲的风景简直太棒了。他对奇伦古堡印象深刻。他认为巴黎作为一个名城也没什么了不起——把它过分夸张了——他参观了女神游乐厅、罗浮宫和巴黎圣母院教堂——还发现那里的餐馆或咖啡厅里都没人会正确地演奏狂热的爵士乐。他认为爱丽舍宫还不错,而且特别喜欢那里的喷泉,尤其是让灯光照得明亮时更令人赞赏不已。
缆车抵达莱阿温和考鲁谢两站时都没人下车。这说明车里的乘客都去雪岩岭。
施瓦兹先生解释他去那里的原因。他说自己一直希望到高高的雪山上一游。一万英尺高实在不错——他听说到了那么高的地方,你连鸡蛋都煮不熟。
施瓦兹先生怀着天真友好的心情想使车厢那边那位高个子的灰发绅士加入聊天,可是后者只从夹鼻眼镜上方冷冷地瞪他一眼,接着看他那本书。
施瓦兹先生又向那位深色头发的女士提出交换一下座位——他解释说,她在这边可以更好地观赏景致。
闹不清她是否懂英语。反正,她只摇摇头,把脑袋更紧地缩在大衣的毛皮领子里。
施瓦兹先生对波洛轻声说:
“一看见一个女人独自旅行就总觉得没人照管她的行李什么的很不合适。一个女人出门旅行,需要人们多加照应。”
赫尔克里·波洛回想起自己在欧洲大陆遇见的某些美国妇女的情况,表示同意他的意见。
施瓦兹先生叹口气。他发现这个世界真是不太友好,那双棕色眼睛富于表情地表示:大家友好相处一点肯定不会有什么害处嘛!
2
在这个远离人间或超脱世俗的地方受到一位穿着正规礼服和漆皮皮鞋的店老板的接待,不知怎的,叫人觉得有点荒谬可笑。
店老板是一位高大的英俊男子。举止庄重,总在道歉。
离度假季节还早着呐……热水设备有毛病……一切都几乎还没处于正常运转状态……当然,他会竭尽全力作好服务……职工到班也不全……他对这么多位旅客突然光临简直有点措手不及。
这些话都是用温文尔雅的专业辞令说出来的,可是波洛却在这层文雅表面的背后捕捉到一点店老板极其强烈不安的情绪。他尽管故作轻松之态,却很不自在,好像在担心什么事似的。
午餐是在一间可以俯视山谷的长长的房间里供应的。那个名叫古斯塔夫的惟一侍者业务熟练而灵巧。他窜来窜去,对客人点菜提出建议,还拿出该店可供应的酒类价目单,向客人介绍。那三个粗俗的家伙坐在一张桌前,用法语又说又笑,声音越来越响。
那个老好人约瑟夫啊!——那个小戴尼丝怎么样啦,老兄?——还记得奥特尔那匹把咱们都坑了的劣马吗?
他们兴高采烈,个性鲜明——却跟这里的气氛很不相称!
那个长着漂亮面孔的女人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前。她谁也不看一眼。
后来,波洛在休息厅里闲坐着,店老板来到他的身边,跟他说些悄悄话:
“先生千万别拿眼下萧条的情况来判断这家旅店的经营状态。现在不是旺季。没人在七月初之前到这里来游逛。那位夫人,先生也许注意到了吧?她每年都在这个时节来这里一趟,因为她丈夫三年前在这里爬山时遇险身亡。真是很悲惨。他们夫妇俩感情一向非常好。她总是选在旺季开始之前来这里——这样可以安静些。这是一种凭吊举动。那个年纪大的老先生是从维也纳来的著名的卡尔·卢兹医生。他说到这里来是为了安静地休息休息。”
“这里确实安静得很,”赫尔克里·波洛说,“可那边几位先生呢?”他指的是三个粗鲁的人,“你认为他们也是来寻求安静的吗?”
店老板耸耸肩,两眼流露出焦虑的神情。他含含糊糊地说:
“哦,旅客嘛,总希望找点新的体验……这个高度——就是提供一种新鲜感觉啦。”
波洛心想,这里可并没给人一种非常舒适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心律过速。一句儿歌忽然愚蠢地萦回在他脑际:“高居人间上方,像个空中茶盘。”
施瓦兹来到休息厅,一看到波洛,眼睛就亮了,立刻走到他的面前。
“我刚才在跟那位医生聊天。他的英语说得马马虎虎。他是个犹太人——纳粹把他从奥地利赶了出来。嘿,我料想那帮家伙简直是疯了!我猜想卢兹医生是个大人物——神经学专家——心理分析学家——那类行当。”
他又把视线转移到那个高个子女人,后者正在眺望窗外残忍无情的山谷景色。他压低声音说:“我从侍者口中了得知了她的姓名。她是格朗迪埃夫人,丈夫是在前几年登山时摔死的。她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到这里来凭吊的。我有那么点感觉,咱们该想点办法——让她节哀,别过分悲伤。您觉得怎样?”
赫尔克里·波洛说:“换了我是你,绝不会去管这种事!”
但是,施瓦兹先生却不知疲倦地要表示一下友好态度。
波洛看见他的前奏曲,又看见他遭到冷淡无情的回绝。他们俩在灯光的衬托下映出了侧影,一起站了片刻。那个女人比施瓦兹略高点儿,脑袋朝后仰着,表情冰冷而严峻。
他没听到他说什么,可是施瓦兹回来时却显得狼狈不堪。
“什么也没干成。”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我们大伙儿聚到了一块儿,互相没有理由不友好相处。您同意吗,先生?要知道,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呢。”
“我姓波洛,”波洛说,又补上一句,“是在里昂做丝绸生意的。”
“我给您一张我的名片,波洛先生,今后您如果有机会去喷泉镇,肯定会受到欢迎。”
波洛接过名片,用手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喃喃地说:“真不巧,我身上没带著名片……”
那天夜里,波洛在睡觉前又仔细阅读一遍勒曼泰那封信,然后把它仔细折好,放回皮夹子里。他一边上床睡觉,一边想到:
“怪事儿——我纳闷这是不是……”
3
侍者古斯塔夫送进早餐——咖啡和面包圈,并为温里温吞的咖啡道歉。
“先生一定理解在这样的高度,咖啡没法给煮得滚烫。它老早就到了沸点。”
波洛喃喃道:“人必须坚忍地面对大自然变幻莫测的现象。”
古斯塔夫轻声说:“先生是个哲学家。”
他走向门口,却又没出门,而是将头朝门外匆匆瞥一眼,又把门关上,回到波洛床前,说道:“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我是警察局的德鲁埃警督。”
“哦,”波洛说,“我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
德鲁埃压低嗓音说:“波洛先生,发生了一件挺严重的事。缆索出了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波洛坐起来,“什么样的意外事故?”
“倒是没人受伤,是在夜里发生的。可能是自然灾害造成的——一次雪崩卷下了大量的砾石。不过也可能是人为的破坏,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也得用好几天的时间才能修复使用,目前我们跟外界彻底隔绝而困在这儿了!离旺季还早着呐,雪还挺厚,根本不可能跟下面山谷取得联系啦。”
赫尔克里·波洛在床上坐起来,轻声说:“这可太有意思了。”
探长点点头。“是啊,”他说,“这说明我们那位专员的情报是正确的。马拉舍在这里有个约会,想方设法让这次约会不受干扰。”
赫尔克里·波洛不耐烦地说:“但是这未免太离奇了!”
“我同意,”德鲁埃警督举起双手说,“这事违反常情——可就是发生了。马拉舍这个家伙是个离奇人物!”他点点头,说,“我个人认为他疯了。”
波洛说:“一个疯子兼杀人凶手!”
德鲁埃冷冰冰地说:“我同意。这事真叫人感到没趣儿。”
波洛慢慢说道:“但是他如果在这里定下了约会,就在这个高于人间之上的冰雪悬崖上,那么可以说明马拉舍本人已经在这里了,因为任何联系都已经中断。”
德鲁埃平静地说:“我明白。”
两人都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波洛问道:“卢兹医生?他会不会是马拉舍?”
德鲁埃摇摇头。“不像是。世上真有个卢兹医生——我在报纸上常见到他的照片——一位很有作为的名人。这人长得跟照片上那个人一模一样。”
波洛喃喃道:“马拉舍如果是个乔装改扮的专家,就可以成功地扮演那位医生。”
“是的。可马拉舍会那样吗?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他善于乔装改扮。他并没有那种蛇蝎般的狡猾本事。他只是头疯狂的野猪,凶残、可怕、盲目蛮干。”
波洛说:“可还是会……”
德鲁埃立刻同意了。
“哦,对,他是个逃犯,因此不得不乔装改扮。所以他可能——他其实一定得——多多少少把自己伪装起来。”
“你有没有描述他的材料。”
对方耸耸肩。
“只有大致的材料。官方的贝蒂荣(译注:阿尔方斯·贝蒂荣是法国刑事侦查学家,他创立一种根据年龄、骨骼结合摄影及后来问世的指纹学等鉴别人身分的方法)人身测定照片材料原定今天寄给我。我只知道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家伙,比中等身材稍高一点,肤色较黑,没有太显著的特征。”
波洛耸耸肩。
“这种形容可以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那个美国人施瓦兹怎么样?”
“我正想问您这一点呢。您跟他谈过话了,而且我想您跟美国人和英国人都一块儿长期生活过。乍一看,他倒是个正常的美国旅客,护照没问题,奇怪的也许是他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来游览——不过,美国人出外旅行一向叫人相当难以预测。您本人是怎么看的呢?”
赫尔克里·波洛没把握地摇摇头,说道:
“反正,从表面上看,他像个无害而有点过分友好的家伙,可能有点讨人嫌,不过似乎难以把他看成是个危险人物。”他接着说,“但是这里还有另外三个旅客呢。”
探长点点头,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是啊,他们正是咱们在寻找的那类人。波洛先生,我敢发誓,那三个家伙一定是马拉舍的同伙。我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赛马场上的粗汉!三人当中可能有一个就是马拉舍本人。”
赫尔克里·波洛沉思着,回忆那三张面孔。
其中一人长着宽脸、下垂的眉毛和肥下巴——一副粗鄙而残忍的面孔。另一个又瘦又小,一张尖尖的窄长脸,两只冷酷无情的眼睛。第三个是个面色苍白的家伙,有点花花公子的神态。
对,那三个人当中可能有一个就是马拉舍,然而如果真是那样,却又立刻会出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马拉舍跟他的两个同伙要一道旅行进入高山上这样一处困境呢?一次会晤完全可以给安排在一处环境不那么险恶而更安全的地方嘛——一家咖啡馆里啦——一个火车站上啦——一座观众拥挤的电影院里啦——一处公园里啦——一个有多个出口的地方啦——而不是在这远离人世间的冰雪皑皑的荒凉高山上啊。
他把这种想法大致讲给德鲁埃警督听,后者毫不含糊地表示同意。
“是啊,实在离奇,毫无道理可言。”
“如果是个约会,他们又怎么一块儿旅行来这里呢?不,确实毫无道理。”
德鲁埃神情焦虑不安地说:
“如果是那种情况,我们需要再分析另外一种假设。这三个人都是马拉舍的同伙,到这里来是为了会见马拉舍本人。那到底谁是马拉舍呢?”
波洛问道:“旅馆里的职工怎么样?”
德鲁埃耸耸肩。“基本上没有什么职工。有个做饭的老太婆和她的老伴杰克——我想他俩已经在这里干了五十年活儿。还有那名侍者,他的职务现在由我来充当,就是这几个人。”
波洛说:“店老板当然知道你的身份吧?”
“是的,需要他的合作。”
“你有没有注意到,”赫尔克里·波洛说,“他看上去显得心神不安?”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一下德鲁埃。他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是这么回事。”
“也许只是怕卷入跟警方打交道吧。”
“可您是不是认为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您认为他也许还知道什么事吗?”
“我只是那么想想而已。”
德鲁埃忧郁地说:“我想不见得会有。”
他停顿一下,又接着说:
“你认为能让他说出来吗?”
波洛疑虑地摇摇头,说:“我认为最好别让他知道咱们对他的怀疑。只是对他多加注意就行啦。”
德鲁埃点点头,便朝房门走去。
“您没有什么建议吗,波洛先生?我——我知道您的名望,在我们这个国家里,大家都听说过您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