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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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他在公告上签的字,这才名列十一长老会。乔员朗要金生色亦列名十一长老会,谁都知道这是他的一点私心。因为十一长老会号称圆桌会,十一长老不分高低,多一个席位就多一分发言权,金生色列名,其实就是乔员朗有两席在手了。而乔员朗也很有道理,说就因为金太守以前并不认同南方,现在更应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他才不会怀有二心。只是高世乾坚决不愿退让,两方差点在会上吵起来。最后,还是郑昭提出,干脆署名也采取圆桌形,十一个名字排成一个圆,以示不分高下,申士图的名字在最上,下面左右是郑昭和乔员朗,再下方是高世乾和金生色,这样才算勉强通过。看乔员朗特使跟高世乾的意思,谁在左谁在右都要争一下,只是申士图面色已相当不悦,最后才达成了协议。
公告发出这天,是五月二日。本来五月十五是砺锋节,七月十七日是建国节,这是共和国的两大节日,这五月二日是再造共和联盟正式宣布成立的日子,后来定名为再造节,成为南方的第三大节日。
接下来的议程仍然万分艰辛。哪个省出力多,哪个省出力少,谁都要争一争,而一旦成军,究竟以哪方为主之类的事,亦提上了议程,甚至将来军队调度,一方军队到另一省去,军费该如何承担法,亦成了一个议题。郑昭久在国务卿府,这些口舌争论也见得多了,但申士图本来执掌广阳省,还没碰到过这场面,被弄得焦头烂额。此时他才算真正明白,有郑昭在此,实是自己的大幸。
十一长老会一直开到了五月七日。七天会议开下来,十一个与会者全都筋疲力竭,但最终总算把各类事项达成了。有些议题连郑昭都没想到,像几乎谈不上军力的南宁省太守梁邦彦,就提出军队的标识编号问题。因为诸军若混编,势必就有个次序先后。五羊城的军队是一号的话,符敦城的就是二号,接下来三号是谁,四号是谁,哪个省都要争一争。郑昭也被这些匪夷所思的议题搞得头痛不已,最后决定就是尽量少用数字,而用省名简称。像五羊城的,就用个羊字,符敦城的,用个符字,这样以示不分高下。本来还有人提出将来再造共和成功后的中央官员人数分配问题,申士图觉得这样子讨论下去,只怕北军的二次南征打到五羊城下了还讨论不出个结果来,说是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议,现在只说目前的迫切问题。
尚未有什么真正的成果,就已经都在准备享受成果了。郑昭想着。尽管再造共和势力正值蒸蒸日上的时候,但他心里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再造共和真的成功了,也并不比南武能好多少吧?这样难道是真正的共和吗?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颓唐。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以郑司楚和五羊城第三代七天将为首的少年军人们,对乔员朗带来的这个计划做出了一个补充修订计划。本来他还有点担心乔员朗的特使会因为五羊城对他们的计划做了修订而不满,但那特使看了后,却大为赞叹,说五羊军区的英雄们不愧为天下至强。这种虚怀若谷的态度与先前他与高世乾分毫必争的坚持大不一样,让郑昭和申士图都有点意外,郑昭也不觉对此人高看了一眼。
乔员朗的特使名叫丰天宝。后来郑昭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丰天宝乃是乔员朗的副将,跟随乔员朗很久。乔员朗接替方若水的职务,本来方若水的中军名叫盛文彦,亦是个颇有能力的将领,但乔员朗坚持要丰天宝做中军,理由是丰天宝跟随自己很久,要得力得多。
也许,作为军人的丰天宝,比作为政客的丰天宝大度得多。但将来总有一天会和平,和平时期就是政客的天下了,大度的军人丰天宝也会化身为小气的政客丰天宝。这个世界,也许总是这么不尽如人意。
其实,我也一样。郑昭有点自嘲地想着。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顺利,接下来就是这个计划的实行阶段了。这也是南军的第一次主动进攻,只能胜利,不能失败。郑昭心里很清楚,乔员朗提出这计划,出发点首先是为了自己。因为符敦城是大江中游的门户,当天水省也纳入再造共和势力的时候,天水省在北军眼里就成为比广阳省更迫切需要解决的对象了。天水省和广阳省相隔甚远,一旦天水省遭到攻击,希望五羊城派出援军,那是不现实的。因此乔员朗定下此计,协助五羊城取下东平城,这样北军的第一目标就会是反攻东平城,天水省的压力便要小很多。虽然这是乔员朗的私心,但从全局上来看,东平城亦是势在必取,否则有之江军区这个威胁压在头顶,闽榕和广阳两省都难以安寝。
现在的之江军区,还有近十万大军。虽然这十万大军有一多半是从各处抽调而来,加上夜摩千风的哗变造成的冲击,大统制正在进行的整肃,各部肯定不会万众一心,应有的战力不能完全发挥,但十万大军毕竟是十万大军,几乎是广阳和天水两个军区的总和。想夺下东平城,自然显得有点异想天开。但正因为有点异想天开,就算邓沧澜,只怕也不曾想到吧。只是,将大统制拉下马来后,接下来会如何?侵轧,争权,甚至,战火重新燃起,这一切都并非不可想象。
郑昭看着眼前这些人,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厌倦。
在十一长老会正在召开的同时,大统制和郑昭几乎同一时刻,有了种说不出的厌倦。
他看着悬在壁上的一幅尉迟大钵的山水图,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大统制。”门外响起了伍继周的声音。
大统制道:“进来。”
随着门呀的一声,伍继周夹着好几个卷轴走了进来。
“是什么?”
“之江蒋太守的汇报,还有邓元帅和胡上将军的汇报,以及昌都万里云将军对西原的情况汇总。”和往常一样,伍继周的话言简意赅,“东平城诸军的整肃进程已然过半,这两个月来共撤销下将军一人,都尉五人,校尉以下军官共二十七人,其中三人已处决。蒋太守请求在此非常时刻,不要对顾清随叛党追究过于严厉,以免引起更多变化。”
东平城夜摩千风的哗变,让大统制震动很大。天水省的叛变,更是让他老了好几岁。大统制虽然可以说将共和国上下所有官吏的情况都掌握在手中,可这些信息实在太庞大了,而且盘根错节,就算大统制也无法把每一条信息都牢记心头,像乔员朗和顾清随有亲属关系,他就未曾想到。当时他关注的只是金生色,结果反倒是乔员朗被策反。大统制自己也已感觉到了对顾清随一党的追究太过严厉了,使乔员朗这等顾清随远亲都不安于心。但事已至此,现在都放松,实际已于事无补,他道:“立刻下文,要蒋鼎新不得放松追查,只要有疑之人,都不得放过。”
伍继周面无表情,看大统制在蒋太守的汇报上敲上了印,又将一份卷轴递过来,“邓元帅和胡将军汇报,五羊城中正召开七省会议,恐怕近期会有异动。另外,叛军正在加紧征兵和训练,有北上之势。”
大统制微微闭眼。究竟自己看错了几个人?许多年前,看错过一次,郑昭应该算自己看错的第二个。他顿了顿,道:“发个文,东平军事,一切由邓、胡两将军便宜行事,以后不必再事事汇报请求了。”
虽然大统制的声音很平静,伍继周心里却微微动了动。因为这几乎是破天荒第一次,大统制授权给前线的将官自专。当初即使是远征西原,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前方有什么大举措,仍要发文请大统制过目首肯,方能指行。以往这一条没什么坏处,这样使得大统制能够更好地控制军队,因此封疆大吏跋扈自专之弊一扫而空,可是两番远征的失败,却也让大统制发现了这种措施本身的弊端。战事千变万化,只争时机,自己这样将最终决定权抓在手中,固然可以控制军队,却也错失了许多良机。去年邓沧澜率水军南征,虽然大统制也已发文,授予邓沧澜随机应变之权,可是仍然要他在六月一日出兵。这一次,却是把决定权全部下放,看来大统制终于察觉到在后方遥控指挥的极大不利了。伍继周虽然心有所动,但依旧面无表情,待大统制看完这份卷轴,他将最后一份递过去道:“万里云将军汇报,西原目前尚无异动,仆固部已完全与楚都城联合,结成攻守同盟。”
仆固部虽然屡遭打击,但现在比楚都城仍然势力强大许多。楚都城已经和阿史那部结盟,仆固部和阿史那部势不两立,再与楚都城结盟,实际上就是已依附楚都城了。看来,仆固部已然认识到,和楚都城作对,绝无善果。大统制叹了口,低低道:“这些人,真是不能给他们一点喘息之机。”
话虽这怎么说,但楚都城的喘息之机已然赢得了。现在共和国自身已中分为二,再没有远征西原的能力,就算再不能容忍,也只能让楚都城暂且在西原存在下去。他道:“万里云还说了什么事?”
伍继周顿了顿,又道:“万将军的汇报中,还有一个附件。因为上写绝密,卑职未敢擅启,请大统制过目。”
绝密?大统制怔了怔,打开了那个卷轴。果然,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卷轴,用火漆封着,封口处还有万里云的兵符印。大统制打开来看了看,这卷轴中的话不多,很多就读完了,眼神里却有些异样。半晌,他将这小卷轴烧了,拿过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道:“发火急羽书结万里云将军,照准。”
伍继周行了一礼,拿过那纸片出去了。大统制待他一走,又陷入了沉思。
万里云发来的密报,大概要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万里云说,仆固部大汗新近纳婿,女婿名叫贺兰如玉。因为前任仆固部台吉赫连突利去世,现在由贺兰如玉接任。这贺兰如玉上任之后,马上派人来和昌都军区接触,言辞十分谦卑,显然有投靠之意,看来这贺兰如玉试图加强与共和国的联系,很有可能将来对楚都城背后下刀。大统制的批示,便是对贺兰如玉加强调查。大统制在西原也早就安排了不少细作,贺兰如玉虽是仆固部新晋的高官,应该也很快就能得到确切消息,看此人能否利用。如果此人不凡,那么很有可能依靠他消灭掉楚都城就个心腹大患。而这个贺兰如玉虽然年轻,却能够如此当机立断,显然也相当不凡。有他在西原协助,共和国这些年虽不能再向西原用兵,但楚都城也别想能对中原有什么威胁了。
只是,现在的首患,已经不再是楚都城,而是五羊城。大统制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案头,忽然站了起来,拉了拉铃。很快,门外有人道:“大统制。”
“传北斗过来。”
南北两部影忍,先前遭受重创,南部星君几乎全军覆没,北斗也失陷在了西原,但现在已经重新整编,新任北斗也已上任。很快,新任北斗就来到门外,请了个安,大统制道:“进来。”
新北斗进了荷香阁,跪下行礼已毕,大统制道:“北斗,备好车,我要去北山一次。”
“是。”
大统制深居浅出,旁人一直以为他很少在人前现身。事实上,大统制也经常微服出巡,看看民意如何。新北斗虽然上任未久,但大统制这个习惯他早就知道,答应一声,便去备好车马。
出了雾云城北门,转入了山中。雾云城北山最为荒凉,本来就缺乏可耕之地,而且划为禁区,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在山道上转过几个弯,前面却现出一片建筑。这里名谓天星庄,便是影忍的秘密基地,大统制在民间挑选聪明精干的孤儿,自幼在此抚养,接受训练,这些年轻人也是南北两部星君的后备力量。车子一进天星庄,守门的便打开门,让大统制的车进去,负责天星庄的首席教官便上前谒见。
大统制下了车,看着那些正在训练的年轻人。天星庄里现有两百余人,教官有十来个,训练极为刻苦,每天从天不亮到天黑,都有课程。大统制扫了一眼,轻声道:“现在进程如何?”
首席教官名叫许寒川,已是个老人,但精神极好。他躬身一礼道:“回大人,各班训练都很顺利。”
大统制看着训练场上正在练习拳术的少年们。这些少年出手如电,虽然尚显稚嫩,但出手狠辣,力量已然不小,虽是训练,但不时有人被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小声道:“好的,就这么办。”他顿了顿,“潜龙居怎么了?”
许寒川暗暗叹了口气,也低声道:“现在似乎不太顺利。”
“我去看看。”
这天星庄已是隐秘,但潜龙居却更隐秘。许寒川带着大统制走到一门屋前,推开了门,里面有几个持刃的武士。一见大统制和许寒川进来,这几个武士马上肃立致意,许寒川道:“开门,大人要进去。”其中一个武士答应一声,打开了壁上一扇大铁门。门一开,里面现出一个山洞,但这山洞却是前后相通。大统制和北斗走了进去,许寒川却留在了这边。
走过山洞,里面豁然开朗,却是个有一里多的空地。这是个山谷,因为四壁如削,都是千丈高山,几乎和一口深井一般。里面有几座屋子,大统制走到一间里面正传出锤打之声的屋前,北斗推开了门,里面是一些工匠,还有两个督工之人。一见大统制进来,这些督工和工匠都马上跪地请安,大统制摆了摆手道:“请起来吧。”他却走到了一间小屋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屋子不大。与外面的杂乱无章相比,这间小屋却极是整洁。在榻上,坐着个身着一领长衫的老人。这人须发皆白,正端坐在榻上读着本书。一见大统制进来,这老人木然看了看他,也不起身。大统制倒不以为忤,走到他跟前,看看他手中的书,淡然道:“《皇舆周行记》。太师,这书你倒是百读不厌。”
大统制说得,便如对着一个老友。老人放下书,叹道:“我已是废人,承蒙南武兄关照留我一条命,唯有读读书,权当坐游天下。”
大统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出去,只消太师将所知的一切毫无保留,倾吐出来便可。”
老人看了看他,嘲弄似的道:“南武兄当龙友尚是稚儿否?”
大统制摇了摇头,“太师所言差矣。你有绝世之才,又尽得海老所学,本当名垂青史,人人称颂,实在不该涉入俗世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