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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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以他虽然看破了自己的计谋,却实是有同样一个目标。也许正是因为看到自己能如此用计,阿史那钵古觉得自己统率的五德营不是弱者,大可利用,才最终打定主意要和楚都城联手的吧。现在的阿史那部首领虽然是定义可汗,阿史那钵古却同样是宗室,拉拢了五德营后,过几天定义可汗的位置多半便要属于眼前这个阿史那钵古了。只是真到了那一天,阿史那钵古还会不会和今天一样客气,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彼此彼此。到了那一天,五德营的实力定然也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自己会不会和阿史那钵古如此客气同样是个未知数。他心里打着转,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道:“钵古大人诚当世人杰,庭轩也是多此一举了。”
阿史那钵古眼中亮了亮,道:“不知薛元帅今年春秋几何?”
薛庭轩不由一怔,不知阿史那钵古问自己年龄做什么。他只记得自己是帝国天保二十七年生人,只是戎马倥偬,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有多大了。屈指算了算,道:“我今年二十五了。”
阿史那钵古赞道:“真是少年英俊。钵古较薛元帅痴长一十九年,真是自愧不如。”
薛庭轩更是莫名其妙,道:“钵古大人取笑了。”
阿史那钵古满面春风地道:“钵古有一小女,今年刚满十八。若薛元帅不弃,钵古愿将小女献给薛元帅以奉箕帚,不知薛元帅意下如何?”
薛庭轩心头猛地一沉,这才明白阿史那钵古最终的用意。如果自己成为阿史那钵古的女婿,那么五德营势必就要成为他的私人武装,日后成为他篡夺定义可汗之位的得力武器了。可是阿史那钵古说得虽然谦和,薛庭轩也明白若不答应,阿史那钵古定不会答应阿史那部与五德营联盟之议的。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种结果,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他心思沉稳,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钵古大人真是客气,只是庭轩已是废人,令爱却是大人掌珠,只怕会误了令爱终身。”
阿史那钵古道:“我阿史那部有句俗话,说男人的每一条刀伤都是金子刻成。薛元帅左手乃是征战时负伤所致,在我阿史那部人看来,那是无尚的荣光。薛元帅,小女虽是化外之人,不是我这父亲夸口,她生得杏脸桃腮,不逊于你中原绝色女子。”
薛庭轩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却听得越来越是吃惊,心中惧意也越来越甚。自己对阿史那钵古岂止小看,简直是犯下了致命大错!这阿史那钵古连自己的左手是在征战时受伤残废都知道,而自己对他却几乎一无所知,此番纵然联盟成功,其实五德营是一败涂地,从头到脚都让自己卖了。他看破了金印之计,猜到自己对盟约势在必成,在这个当口来要挟自己。也许阿史那钵古之女的确生得美貌,可这样一来,将来五德营还能保持独立吗?阿史那钵古可以名正言顺地派军队到楚都城,说是襄助女婿,用不了几年,楚都城就会成为阿史那部的一个前哨。自己殚精竭虑要让五德营壮大,到头来也只是给这阿史那钵古卖命而已。
不,绝不能答应。可是这话刚到嘴边,他看到了阿史那钵古的眼睛。阿史那钵古仍是满面春风,可是他的眼里却带着一丝隐隐的嘲弄。他是算定了自己无法拒绝!薛庭轩暗暗咬了咬牙,道:“钵古大人,此事虽好,不过庭轩尚有义父在,尚须察报,实不敢贸然答应。”
阿史那钵古仰天大笑起来,道:“薛元帅领兵雷厉风行,脸皮倒也薄得紧。这是美事,令尊大人岂有不允之理。何况此事大汗也已知晓,大汗竭力支持。可薛元帅不答应,那便是看不起我阿史那部胡人,看不起大汗了。”
他的口气虽然和缓,也似玩笑,可是薛庭轩已听得他话中咄咄逼人之意。他心头越来越寒,在他眼里定义可汗就是个呆子,本来也觉得这是好事,可由得自己拨弄,可是这呆子却更听阿史那钵古的话。阿史那钵古说什么为笼络五德营,愿将女儿许给自己,定义可汗一定会觉得阿史那钵古忠义可嘉,当然不会反对。
虽然胯下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薛庭轩也自认足智多谋,可此时却有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阿史那钵古是定要把五德营收归手下,经过全灭共和远征军一役,自己的斤两都已落在了阿史那钵古眼里,他对五德营也是势在必得。如果自己硬不同意,盟约不成还是余事,阿史那钵古定会说动定义可汗,马上让阿史那部兵前来攻打楚都城了。这正是当初帝国对付边孤各族惯用的和亲之计,没想过几百年后,这条计策又重现于世,只是换了个方向。
“薛元帅,贵部万里西来,在河中举目无亲。与我部结为至亲后,诸事都能有个照应,岂不甚好?”
阿史那钵古还在说着。如果结亲后,五德营的确就真正站稳了脚跟,可是也失去了最重要的独立性。而中原人与阿史那部到底不是一族,薛庭轩不用想也猜得到旧后阿史那部若要出兵,首先出动的定然便是五德营。战死的战死,通婚的通婚,用不了二三十年,只怕五德营这名号都没了。
到底该怎么办?薛庭轩纵然足智多谋,一时也已毫无应对之策。答应不好,不答应的后果更糟,自己这一趟谋求联盟之行本以为十拿九稳,变成了这样的结果却也想不到。薛庭轩的脸上仍然声色不动,心中却已满是惶恐,也对自己狂妄自大、小看别人而感到痛悔。
没有别的办法了。自己是自动撞进了这圈套,只能两害择其轻。他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岳丈在上,受小婿一拜。”
他跳下马来。在阿史那钵古身前跪了下来、阿史那钵古也慌忙跳下马。扶起他道:“庭轩起来。哈哈。”笑声中终于透出计谋得逞的快意。
这个结果虽然早就在他算计之中,可是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感到说不出的欣慰。听到五德营能够战败中原来的远征军,阿史那钵古就颇为忌惮薛庭轩的武勇、谋略以及五德营的战斗力。如果任由他们发展,将来必定会威胁到阿史那部。现在好了,这头猛兽已被关在了自己的牢笼中,成了一件听任自己使唤的工具。自己送出去一匹宝马、一个女儿,得到的却是一支远远超过西原一般战力的精兵,这件买卖做得划算之至。在阿史那钵古心中,定义可汗这名号下,用不了多久,就要加上一个“名阿史那钵古”的注解了。
薛庭轩借着阿史那钵古一扶之力站了起来,道:“岳丈,共和叛军定然还会派人前来蛊惑大汗,岳丈要千万小心。”
阿史那钵古的嘴角微微一扬,“贤婿请放心,有老夫在,大汗定会对楚国另眼相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薛庭轩却觉心惊肉跳,总觉他话中有话。自己的确是对阿史那钵古小看了,此人看来已经全然看清了自己的打算。如果自己不是答应了做他女婿的话,这一趟多半会徒劳无功,自己这条性命也可能丢在这里。薛庭轩本来觉得自己能对付阿史那钵古,此时又有些不安起来。不过,好在阿史那钵古笼络住了自己,现在当然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自己并没有白跑一趟。他也笑了笑道:“全靠岳丈费心。小婿回去后,尽快前来迎娶令爱。”
阿史那钵古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贤婿英雄无敌,老夫平生以无子为憾,不意衰年得此佳儿,诚上天之福。楚国与我阿史那部之盟约,老夫会一力担当的,贤婿放心。”
他正说着,远远却见有匹红马疾驰而来。他们所乘之马都是神驹,那匹红马看来却是与他们的坐骑一般神骏,在草原上便如一支离弦的红色利箭。他们看到时还离得甚远,待抬起头来时那匹红马已离得甚近了。只见马上的骑者一身劲装,个子不高,向阿史那钵古用土语说了一句什么。阿史那钵古回了一句,却向那人招了招手,扭头对薛庭轩道:“贤婿,说也好笑,你还不曾见过忽兰呢。”
忽兰?薛庭轩不由一怔。他对阿史那部上下打探得甚是清楚,虽然不能说事无巨细都能知道,但族中掌权能兵之人他都有个数,可一时间也想不起阿史那部还有哪个贵人是叫这个名的。他还没说什么,阿史那钵古已叫道:“忽兰,快来见见薛元帅。”
那人催了一鞭,红影一闪,那匹红马已到了他们近前。这红马跑得虽快,但到了他们跟前时便一下停住,便如打了个桩般。薛庭轩见马上骑者头上梳着十几根辫子,竟是个年少女子,不禁又是一怔,已听得她落落大方地向薛庭轩一笑,道:“薛元帅好。”又转向阿史那钵古道:“阿塔,阿那要我来问你,今天喝不喝酒了?”想必因为薛庭轩在一边,她说的是中原话。阿史那钵古道:“要喝,要喝,你去跟阿那说,我马上就回。”
阿史那部中会说中原话的并不多,忽兰的口音虽然略有生硬,却已十分流利了。她的声音娇脆,语速甚快,便如满盘滚珠,十分动听,而一双大眼睛更是灵动非常。薛庭轩知道“阿塔”和“阿那”是阿史那部中对父母的称谓,这才恍然大悟,马上省得这忽兰就是自己刚定下的妻子,阿史那钵古的长女阿史那忽兰了。这门亲事在他看来纯粹是被迫的,他几乎没当成是亲事,可是此时心中却不免一动,脸上也微微一红。
忽兰也听说过远来的楚国由一个年轻的薛帅统领,这薛帅刚创造了一个奇迹,把中原皇帝派来的兵都打败了,实是想来见识见识。一见之下,却见这薛帅比自己想的更为年轻,更没想到脸还会红,大感有趣。她自幼生长在草原上,从来不觉看人有什么可害羞的,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薛庭轩看。阿史那钵古忽然道:“薛帅,走吧,到我帐中喝两杯去。我们阿史那部的酒虽然比不得中原,一样能醉人。”
薛庭轩点了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钵古大人请。”
这门亲事虽然只是一种各怀目的的手段,这时薛庭轩才第一次觉得其实也不坏。他和阿史那钵古交谈一直都有种异样的意思,表面客气,内里其实仍然剑拔弩张,此时却终于都少了一些的戒心和敌意。
阿史那部逐水草而居,除了定义可汗的金帐特别豪华,远远就能看到以外,别人的帐篷大多差不多。虽然阿史那钵古是部落重臣,如果排个座次定然是在前五位以内,他家的帐篷也与旁人相差不多。到了帐前,天已经黑下来了。西原一带日夜温差甚大,有不少人正围成一圈正在烤火跳舞,颇为热闹。忽兰下了马,眼睛便往那边溜去,阿史那钵古笑道:“忽兰,今天陪阿塔和薛元帅坐坐吧,先别去玩了。”
忽兰脸微微一红,道:“阿塔,我又没说要去。”她把两根挂到身前的辫子向后一甩,已先冲了进去,叫道:“阿那,阿塔回来了。”
等薛庭轩回到自己帐中,已近中夜。苑可珍与司徒郁两人仍然坐在棋枰前,但那一局棋却下得颠三倒四,胜负都分不出来。一见薛庭轩进来,他们立刻站起身,苑可珍小声道:“薛帅,出什么事了?”
薛庭轩被阿史那钵古叫出去,竟然过了这许久才回来,当真把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等见薛庭轩回来,身上并无伤损,倒微微有些醉意,他们心头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心头疑云却更多了,不知阿史那钵古到底有什么事。
薛庭轩解开外套道:“给我杯凉水。”
司徒郁倒了杯凉茶递过来,道:“薛帅,阿史那钵古说什么了?”
薛庭轩将凉茶一饮而尽,只觉头脑清醒了些。他揉了揉印堂处,苦笑道:“阿史那钵古要招我为婿。”
司徒郁一怔,苑可珍却皱起了眉头道:“是这样。薛帅,你答应了吗?”
薛庭轩道:“别无良策,我也只能答应。”
司徒郁舒了口气,笑道:“这也是好事。薛帅,陈老将军深明大义,你不用担心。”
薛庭轩成为阿史那钵古之婿,那么阿史那部与楚国之盟比预想的就更为牢固,在司徒郁看来这一趟可谓大获全胜。他见苑可珍脸上更增忧色,诧道:“苑先生,这样不好吗?”
苑可珍讪讪道:“当然是好事,好事。”
薛庭轩呵呵一笑,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肯定就该订盟约了。”
他把外套挂在床头,倒在床上睡倒。苑可珍和司徒郁见他睡下了,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各自睡下。司徒郁心里没了担忧,没一会儿就打起鼾来,过了一会儿,苑可珍的鼾声也响了起来。只是薛庭轩虽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却直如风车般打转。
盟约是不会有差错了,也不用再去担心共和军再来拉拢阿史那部,现在最让人不安的倒是阿史那钵古。薛庭轩知道此人虽然在定义可汗跟前唯唯诺诺,活脱脱一个跟班的模样,其实心机深沉,足智多谋。
与阿史那部,迟早都会有一战。薛庭轩也并不担心这一战的胜负如何,他相信当这一战来时,胜利终究是属于自己的。他担心的,只是自己会不会活到那一战来的时候。
阿史那部与五德营的人口差距不成比例。如果合二为一,允许通婚,用不了两代人,五德营就会自然消亡。如果两者之间越是亲密无间,甚至用不了二十年,一万多人的五德营就会淹没在拥众三十万的阿史那部中。阿史那钵古给自己拴上了这根绳子,所以才会如此自信吧。不过阿史那钵古也一定没想到,这根绳子拴上的却是一柄快刀的刀锋,随时都会被斩断。
可是,想是这么想,薛庭轩心中还是静不下来,眼前总是闪动着那个俏丽的少女身影。阿史那部的少女在婚前都要扎辫子,一岁一根,婚后盘起。忽兰今年十八岁,应该扎了十八根小辫子。
虽然睡在床上,他还是晃了晃头,想把这些念头甩掉。星楚死后,他原本已心如止水,觉得自己可能要与当年的楚帅一般独身了,所以才会答应阿史那钵古的招亲。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没自己想的那样心定,如果自己真能活到开战的那一天,到底还有没有可能义无反顾地将这根绳子斩断,他想了又想,有时觉得定能狠得下心来,可转念又觉得不能。那个少女的影子,就仿佛粘在他心头一般,怎么也撕不下去了。
这一夜,薛庭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第二天一早起来,洗漱已毕,刚吃完了早点,帐外便有人进